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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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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儿第一次抬起头来瞧瞧,用一块褴褛的丝手帕擦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
  “我向你声明:我不明白你的话,”他说。“我庄严地向你声明:我没法儿明白;而且我也不相信乔治。托尔博伊斯是死了。”
  “我情愿自己少活十岁,只要我能看见他活着,”罗伯特悲伤地答道。“马尔东先生,我为你伤心──我为我们大家伤心。”
  “我不相信我的女婿是死了,”上尉说道,“我不相信这可怜的孩子是死了。”
  他力图以虚弱无力的模样儿向罗伯特。奥德利表明:他痛哭流涕是由于丧失了乔治。托尔博伊斯,悲不自胜;但这种托辞浅薄得可怜。
  普劳森夫人带着小乔治重新走进房间里来了,孩子的脸容光焕发,黄色肥皂和摩擦皮肤是能够在人的面貌上产生这种效果的。
  “哎呀,我的天哪!”普劳森夫人嚷嚷道。“这位可怜的老先生为了什么事情这样的伤心啊?我们在走廊里也听得见他哭得好苦。”
  小乔治爬到他外公身边,用他圆而胖的手抚摩外公满是皱纹和泪水的脸。
  “别哭,外公,”他说,“别哭。你把我的表拿去擦洗好了,好心的珠宝商在擦洗表时,会借钱给你交纳给收税员的。──外公,我不在乎的。让我们到珠宝商那儿去吧──在大街上的那个珠宝商,你知道,门上漆着金球,表明他来自伦巴─伦巴郡Ⅰ,”孩子说,给店名加了个注解。“走吧,外公。”        Ⅰ原文是Lombar和Lombarshire。而Lombard stree(伦巴第街)倒是伦敦金融业的中心;这个放债的珠宝商大概是为了抬高身价,自称是从伦敦伦巴第街开设过来的分店。而孩子则有点缠夹不清。
  小家伙从胸口掏出他那钻石挂表,向大门走去,他颇以拥有这件辟邪物自豪,他已经好多次看见它发挥作用了。
  “南安普敦有饿狼,”他得意洋洋地向罗伯特。奥德利点点头,说道,“我外公说,他要把我的表拿去时,是为了要把门口的饿狼赶走。你住的地方可有饿狼吗?”
  年轻大律师并不回答孩子的问题,可是,当孩子拉着他的外公向门口走去时,他阻止了孩子。
  “今天你的外公不需要表,小乔治,”他严肃地说道。
  “那么,他为什么伤心呢?”小乔治天真地问道:“外公要我的表时总是伤心的,就这样打他的可怜的前额”──孩子停下来用他的小拳头模仿外公的动作──“还说,她──他的意思是指那位俊俏的夫人,我想──对待他很苛刻,所以他没法儿赶走门口的饿狼;于是我就说,‘外公,拿这表去吧;’于是他就把我抱在怀里,说,‘呀,我的有福的天使!我怎么能掠夺我的有福的天使呢?’于是他就哭泣,可不象今天这样,──说着就哭了,可跟今天不一样──你知道,不是哇哇大哭;只不过是泪水从他可怜的面颊上淌下来;不是声音响得你在走廊里也听得见。”
  小孩子的唠唠叨叨,罗伯特。奥德利听着觉得痛苦,但对于那老头儿,倒似乎是一种宽慰。他并不听孩子说话,却在小房间里徘徊了两三次,抚弄着他蓬乱的头发,让普劳森夫人替他整好领带,普劳森夫人似乎急于要弄明白他所以如此激动的缘故。
  “可怜巴巴的亲爱的老先生,”她说,眼睛瞧着罗伯特。“出了什么事搞得他这么心烦意乱?”
  “他的女婿死了,”奥德利先生答道,眼睛盯住了普劳森夫人的富于同情的脸。“他在海伦。托尔博伊斯去世一年半之后死了,海伦躺在文特诺的墓地里。”
  他盯住细看的那脸,变化很小;但那一直在瞧着他的眼睛,在他说话时却转移到别处去了;普劳森夫人在回答之前,再一次地不得不用自己的舌头去舔湿她苍白的嘴唇了。
  “可怜的托尔博伊斯先生死了!”她说,“这确实是个坏消息,先生。”
  听到这话,小乔治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的监护人的脸。
  “谁死了?”他说。“乔治。托尔博伊斯是我的姓名。是谁死了?”
  “另一个姓托尔博伊斯的人,小乔治。”
  “可怜的人儿!他要到墓穴里去吗?”
  这孩子有着关于死亡的一般概念,而这种概念通常是由他们的聪明的长辈们传授给子女们的,这种概念总是引导小孩儿想到打开的墓穴,然而到此为止,没有更高层次的想法了。
  “我很想看见他葬到墓穴里,”停顿了半晌,小乔治说道。他曾经参加过几次邻居的婴儿的葬礼,由于他的挺有趣的外貌,他也被认为是个宝贵的送葬者;因此,他把下葬的仪式看作是庄严的大典,而酒和饼以及马车运枢,又是大典的主要特色。
  “马尔东先生,你不反对我把小乔治带走吧?”罗伯特。奥德利问道。
  这时老头儿的激动情绪大大的减退了。他找到了另一个插在俗气的镜子框架背后的烟斗,便试图用一小片报纸捻成的纸媒点燃烟草。
  “马尔东先生,你不反对吧?”
  “不反对,先生──不反对,先生;你是孩子的监护人,你有权利把他带到你看得中的地方去。在我寂寞的晚年,他曾经是我的一大安慰;但我已经准备失去他了。我──我──也许没有始终尽到我对他的责任;先生,在──在上学方面,在靴子方面。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穿破多少双靴子,先生,象你这样的年轻人,是不容易心中有数的;也许,有时候他没有去上学,在我们手头钱很紧时偶然也要穿破破烂烂的靴子;但我从来不曾亏待他。不曾亏待,先生;如果你去问他一个星期,我想你也决不会听到他那可怜的老外公曾经对他说过一句严厉的话。”
  小乔治听到这话,看到他老迈的保护人的苦痛,便可怕地放声大哭,声明他不愿离开老头儿了。
  “马尔东先生,”罗伯特。奥德利用一半是哀痛一半是同情的声调说道。“昨天夜里,我想想我的处境,我不相信我的处境会落到比我昨夜感觉到的更加痛苦的地步了──但愿上帝怜悯我们大家吧。我感到把孩子带走是我的责任;但我要把孩子从你家直接送到南安普敦最好的学校;而且我以荣誉担保,我决不利用孩子的天真单纯探听情况,那是以任何方式都能办到的──我的意思是说,”他说,可又突然住口了,“我的意思是──我决不谋求通过孩子更进一步地接近那个秘密。我──我不是个侦缉警官,而且我不认为一个最老练的侦探会打算从一个孩子的嘴里套出材料来。”
  老头儿并不答复,他坐在那儿用一只手遮掩着脸,另一只手没精打采的手指间握着他那已经熄灭的烟斗。
  “普劳森夫人,把这孩子带出去,”停了一会儿,老人说道,“带他出去,替他穿好衣服。他要跟奥德利先生走了。”
  “我说,这位先生不够仁慈,竟这样从可怜巴巴的老外公手里把他宠爱的小外孙带走,”普劳森夫人大声说道,恭敬之中透着愤懑。
  “别插嘴,普劳森夫人,”老头儿引人哀怜地答道,“奥德利先生是最好的裁判。我──我──没有多少年可活了;我也不会长久麻烦什么人了。”
  他说这话时,泪水从遮掩着他那充血眼睛的肮脏手指缝间慢慢流下来。
  “老天爷知道,我从来没有损害过你的朋友,先生,”普劳森夫人和小乔治回到房间里来后不久,老头儿一字一句地说道:“也从来没有对他不怀好意。对我说来,他是一个很好的女婿──比好几个儿子还要好。我从未存心跟他过不去,先生。我──我花他的钱,也许;可是我为花他的钱感到抱歉──我现在就感到十分抱歉。然而,我不相信他是死了──不,先生,不,我不相信!”老头儿喊道,手从眼睛边放下来,以新的精力瞧着罗伯特。奥德利。“我──我不相信,先生!怎么──他怎么会死呢?”
  罗伯特并不回答这个急切的问题。他伤心地摇摇头,走到小窗畔,视线越过一排蔓生在那一块凄凉的荒地上的天竺葵,遥望着正在那儿玩耍的孩子们。
  普劳森夫人带着小乔治回到房间里,小乔治身上裹着外套和围巾;罗伯特搀着孩子的手。
  “小乔治,跟你外公说声再见吧。”
  小家伙向老人扑过去,偎依着他,吻着他没有血色的脸颊上的肮脏泪水。
  “外公,别为我伤心,”他说,“我到学校去学做一个聪明人,我将来要回家来看你和普劳森夫人的,我会回家来的吧?”他转向罗伯特,补充说道。
  “是的,我的亲爱的,不久以后会回来的。”
  “把他带走吧,先生──把他带走吧,”马尔东先生大声喊道,“你弄得我心都碎了。”
  小家伙心满意足地跟在罗伯特身边快步走出门去。他对于上学一事十分高兴,尽管他跟醉酒的老外公在一起过日子也够快乐的,外公对这很俊的孩子始终表现出一种酒后的深情,尽他最大的力量来宠他,一切事情都听任孩子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去,这样放纵的结果,小少爷托尔博伊斯便喜欢睡懒觉,喜欢吃最不易消化的热气腾腾的晚餐,喜欢从外公的酒杯里啜上几口掺水的朗姆酒。
  他们向海豚旅馆走去时,小孩子在许多问题上对罗伯特。奥德利表达了他的看法;但大律师并不鼓励他讲下去。
  在南安普敦这样的地方,要找一家好学校倒并不是十分难办的。
  有人把酒吧间与林荫道之间的一幢漂亮的建筑物指给罗伯特。奥德利看。他把小乔治托付给一个旅馆的侍者照料,这个侍者性情善良,他除了向窗子外张望、在漆得呈亮的桌子上拂掉看不见的灰尘外,似乎也无事可为。大律师踏上大街,向马奇蒙特先生为小绅士们办的专科学校走去。
  他发现马奇蒙特先生是个反应十分灵敏的人,而他走进这建筑物时,遇到了一队秩序井然的小绅士们,他们在两个向导的护送下,正向市区走去。
  他告诉校长,小乔治。托尔博伊斯是他的一个要好朋友托付给他的,那朋友几个月前坐海船到澳大利亚去了,他相信他已经去世。他委托马奇蒙特先生对这孩子特别关心,而且进一步要求校方拒绝任何来客与孩子见面,除非持有他的亲笔委托信。用极少的几句象是谈生意似的话把入学手续办妥,他就回到旅馆里去接小乔治了。
  他发现小家伙同无所事事的侍者相处极好,侍者已经把乔治小少爷的注意力引向大街上各种有趣的东西上去了。
  一个小孩子需要些什么,可怜的罗伯特却心中无数,就象他不知道一头白象需要什么一样。在他的童年时代,家里给他搜罗了蚕宝宝、豚鼠、睡鼠、金丝雀以及小狗,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责成他为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置备东西。
  他回顾二十五年前,竭力想记起自己五岁时吃的伙食。
  “我朦朦胧胧地记得吃过许多面包、牛奶和炖羊肉,”他想,“我也朦朦胧胧地记得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这孩子是否喜欢面包、牛奶和炖羊肉。”
  他站在那儿捻着他浓密的胡髭,目不转睛地瞧着孩子,沉思了好几分钟,再也回想不起什么来了。
  “小乔治,我想你一定饿了,”他终于说道。
  孩子点点头,侍者再拂一拂桌子上看不见的灰尘,作为铺桌布的准备步骤。
  “也许你喜欢吃些午餐吧?”奥德利先建议道,仍旧捻着胡髭。
  孩子哈哈大笑。
  “午餐!”他大声说道。“咳,已经是下午了,我要吃正餐。”
  罗伯特。奥德利觉得自己给搞得弄不下去了。一个称三点钟为下午的小孩子,他能供他吃些什么点心呢?
  “小乔治,你可以吃些面包和牛奶,”他随即说道。“侍者,面包、牛奶、一品脱白葡萄酒。”
  小少爷托尔博伊斯做了个鬼脸。
  “我从来不吃面包和牛奶,”他说,“我不爱吃。我喜欢外公所说的美味可口的食物。我很想吃一客小牛肉片。外公告诉我,他在这儿吃过一次,那小牛肉片可爱极了,外公说。对不起,我可以来一客小牛肉片吗?配上鸡蛋和面包屑,你知道,还要一些柠檬汁,你知道吗?”他对侍者补充道。“外公认识这儿的厨子。那厨子真是个好人,有一次,外公带我来时,厨子还给过我一个先令呢。厨子衣服穿得比外公好──甚至比你还好。”小少爷乔治指指罗伯特的粗糙的大衣,蔑视地点点头。
  罗伯特。奥德利惊讶地瞠目而视。一他怎么去对付这个拒绝面包和牛奶却要吃小牛肉片的、五岁的美食家呢?
  “小乔治,我怎么款待你,我就会告诉你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道──“我要请你吃正餐。”
  侍者敏捷地点头。
  “我敢保证,先生,”他赞许地说道,“我认为小少爷知道怎样吃正餐的。”
  “小乔治,我请你吃一顿正餐,”罗伯特重复道──“一小盆朱莲汤Ⅰ、一些煨鳗、一碟肉片、一只鸟、一客布丁。你觉得这菜单怎么样,小乔治疗……”        Ⅰ这是当时上了《莱谱》的一道法国名菜:蔬菜仔细切碎,在黄油中慢慢煮到较熟,放入情炖肉汤内稍煮,加调料后即得。美食家达拉斯坚持必须加酢草调味,朱莲汤方始有独特的风味。
  “我想这位小少爷看到这几道菜时决不会反对的,先生,”侍者说道。“鳗、朱莲汤、肉片、鸟、布丁──我去通知厨子,先生。什么时候用餐呢,先生?”
  “哦,订在六点钟吧,小乔治少爷要在就寝前后到达他的新学校。我想,今天下午你能设法给这孩子娱乐的。我有点事情要办理,没法儿带他一同出去。我今夜上这儿睡觉。小乔治,再见了;你自己保重,设法使你自己在六点钟胃口大开吧。”
  罗伯特。奥德利把孩子托付给无所事事的侍者照料后,便信步走到水滨去,他选定了一条寂寞的河岸,河岸在市区的颓墙断垣下一直延伸到狭窄河边的小乡村。
  他故意避免与这孩子交谈,他在雪花轻扬之中信步走去,一直走到暮色四合。
  他回到市区,在火车站打听到多塞特郡去的火车。
  “我明天大清早就出发,”他想,“天黑以前要看到乔治的父亲。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除了我感觉兴趣的──那个嫌疑犯外,其余的统统都告诉他,由他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小乔治少爷对罗伯特所订的正餐非常赏识。他喝贝斯淡啤酒之多,使招待他的人大为吃惊,他令人惊异地享受着口福,对烤野鸡和面包酱所表示的欣赏,大大超过了他的年龄。八点钟时,驾起一辆轻便马车供他使用,他兴高采烈地离开旅馆,口袋里有一英镑金币,一封罗伯特给马奇蒙特的信,信里附有一张支付这位小少爷的治装费和其他必需品的支票。
  “我很高兴我就要有新衣服穿了,”他跟罗伯特告别时说道,“因为普劳森夫人已经把旧衣服补过好几次了。现在她可以把旧衣服给比利穿了。”
  “谁是比利,”罗伯特问道,嘲笑孩子的唠唠叨叨。
  “比利是可怜的玛蒂尔达的小弟弟。你知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玛蒂尔达也是普普通通的,但她──”
  但马车夫此刻挥舞鞭子了,老马慢吞吞地开步走了,罗伯特。奥德利就听不到关于玛蒂尔达的事了。
   
  第四章  停顿不前
  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先生住在多塞特郡,一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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