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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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爰公子，我就失陪了，再见！”

　　“再见！”

　　莫尕德走了，临走之前，不忘对王爷行了一个军礼，跟我的替身，只是敷衍似的，漫不经心地拉了拉手。

　　
032
送走了莫尕德，王爷转身轻轻拍了一下手。只见里面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端上来一壶茶。

　　爰慧一见那个女子，眼都直了，简直就是另外一个阿伦。只是脸部的线条比那个小黑鬼圆润得多了。乍看之下，仿佛是一尊精心打磨过的大理石雕像。两只棕褐色的大眼睛，特别让人感觉深邃，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静水，表面上泛着绸缎般的光亮。

　　那姑娘似乎也意识到了爰慧迹近逼视的目光，迅即把脸深深地埋下，微微泛点黑亮的脖子上，红得都快闪光了，连给爰慧端茶的时候，也不敢抬起头来。

　　“你？”

　　“怎么？你们见过？”

　　爰慧的样子，未免有一点失态了，哈里见了，也不由得微微一惊。我的替身立刻意识到了，也腾地一下红了脸。

　　“不，她的哥哥……”

　　“你认识她的哥哥？”

　　“王爷，您难道一点也不晓得？她的哥哥，就是我现在的陪同，整日整夜在一起，也是莫将军给派来的……”

　　“原来这样，我本来就愁这里没人认识你呢，早知道，我就让她出去找你了。那他的人呢？是不是还在门外？”

　　“没有，我让他……怎么说呢？您真的想找我？王爷？”

　　“废话，老头子要骗你干什么？你小子也不自己称称份量，你值得老头子费尽心机哄你吗？”

　　“对不起，王爷，是我弄岔了，爰慧多嘴多舌，该死……”

　　“好了，不在肚皮里嘀咕就行，这十天半个月的没来招呼你，没少骂我老头子吧？”

　　“这……可绝对没有，真的，我一点也不敢。尽管是归心似箭，不跟您王爷告别，不跟莫将军告别，我又不敢自说自话，抬起腿就走……”

　　我的替身还想顺着劲儿往下说，我慌忙制止了他。因为我已经看出了一些蹊跷，王爷好象对我的替身现在的情况并不完全了解。看他此时的态度，似乎还不能光用一个忙字来作解释。除非老头不过在逢场作戏，现在的热情完全是造作出来。可又真如他自己所说，似乎不够理由，爰慧这种身份，值得人家如此苦心孤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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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愈发觉得当时的气氛很不和谐。哈里不管如何自重身份，刻意修饰，表现出来的总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而莫尕德却大相径庭，非常仪式化，谁见了谁都会觉得勉强。也许这是他们跟我替身的缘分差异所在，可细品一下哈里老头的话，似乎话中有话，事情好象不尽于此，但愿这只是我的多心。

　　“是吗？”

　　等到那个女孩退出，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哈里忽然收敛了那种愉悦的表情，若有所思，十分凝重，连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很低。

　　“你小子，怎么会冒冒失失找到这个地方来？”

　　“对不起，王爷，爰慧无知，破坏了你们的规矩……”

　　情不自禁，爰慧也跟着用很低的气声回答，仿佛旁边睡着一个婴孩似的，谁都怕吵醒了人家。

　　“不是规矩不规矩的事情，你毕竟是一个局外人，有些事情，本不该让你知道，可你不该来找我……”

　　“为什么？王爷？”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记住。我刚才是什么也没对你说过。明白吗？否则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看着哈里越来越神秘，一点也不象开玩笑的样子，爰慧不由得紧张起来，禁不住连连点了点头。心里一百个想问，可又不敢再多一句嘴。

　　“记住，除非是我亲自安排你上路，不管是谁，一概回绝……”

　　我的替身又只好连连点头，心里却越来越感到疑惧，心想如果别人用枪撵着我，我能拒绝吗？话到嘴边，硬是给吞了回去。

　　“知道了，王爷……”

　　“好了，今天不说这么多了，你明天再来吧，我今天手头还有事，到明天，我会专门安排一个时间跟你聊天。你再也不用化装了，我会通知卫兵给你放行……”

　　别着一个闷葫芦，我的替身只得乖乖地告辞起身。这一夜，辗转反侧，爰慧愣是没能合上一会儿眼，阿伦本来就十分紧张，大概是没看好人又给找去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只要爰慧有丁点动静，都要出来看个究竟。我的替身多翻了几个身，只以为他又生病了。要不是我的替身一再阻止，只怕人家早就把值班医生给叫来了。

　　爰慧一再质询于我，可我也总是捉摸不透，最后两个人一参酌，都把疑窦集中到了那个莫尕德身上。

　　王爷现在的处境微妙，说不定真是莫尕德在悄然使坏，明面一套，暗底一套，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种政治上常有的典故，我的替身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多。也许是我对人家本来就没好感，完全被一种先入之见所左右，常言道谬误重复千遍，就跟真理差不多了。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莫尕德会对哈里怎么样？”

　　斟酌了半天，我的替身还是在心里暗暗咕哝。几经听闻，莫尕德早已成了我的替身心中的英雄偶像，只恨此生无缘无福，不能全力效仿。一下子推倒重来，确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既然他想对哈里老头图谋不轨，当初干吗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呢？”

　　“正是这个焦点所在，否则我的推论就能轻而易举地成立了。你不妨先丢开这个问题设想一下，蚩尤人的武备水平那么高，为什么能让莫尕德得手？你还记得不记得？在逃亡的路上，哈里老头不也提出过这样的疑问？高速逃逸的直升飞机他们都没放过一架，为什么唯独放过一个毫无防御之力的救生舱呢？”

　　“也许是另有缘故吧，技术上的东西，我也搞不懂，只有你能解释喽……”

　　“刚才的解释，真是出于纯粹的技术角度，屏除了技术方面的因素，就不能不叫人多问一个为什么了？”

　　“莫非你是说那个莫尕德竟敢与蚩尤人勾结？在使苦肉计？可他花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整整一支铁胆忠心的精英部队，说没就一下子全给蚩尤人的导弹搅没了……”

　　“有得，必有失，收获之前，必须有一定的付出，假如人家将来的收益，远远超过一支所谓的精英部队呢？”

　　“那真是太可怕了，不敢设想，毕竟那么多条人命啊……”

　　“对于那些野心很大的政客来说，人，不管多少，不管是什么样，不过都是手里的一把牌而已。赌徒们之所以喜欢整天稽留在牌桌旁边，可不是因为他们喜好那些牌张赌具，什么是目的，什么是手段，输急了眼的赌徒，也能从容分辨，去留存亡，全凭着他们的最终需要……”

　　“我总觉得你还是对莫尕德将军有很大的偏见，说实话，有时候，我对那一种骄横跋扈的态度也很反感。可毕竟是少年英俊，凤毛麟角，足以傲世，稍微高古一点，也就根本不难理解了……”

　　“但愿如此，我何尝不想也是如此这般说服自己，可惜，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眼下的种种蹊跷，除非，除非另外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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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来，只怕你更加不能接受了……”

　　“不会吧？不都是在推测吗？”

　　“除非王爷的脑子出了问题，就象当初疯人院强加给你的病状一样，非常严重的偏执妄想，整个身心，现在完全都被一种非常可怕的被害观念所控制了，已经到了病入膏肓，不能自拔的程度……”

　　“哪能这么危言耸听？你这不是成心在开玩笑吗？”

　　“不错，我也觉得这只能是一个天方夜谭……”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呢？岂不是刚脱狼爪，又入虎口了？”

　　“这个话，哈里好象就有这个意思了。要不然，他为什么又不愿意你让别人来安排你的行止呢？”

　　“倒也是，今天老头子的话，真让人捉摸不透，我本想开一个玩笑，可看他神鬼兮兮的样子，也就没敢。说不定到时候莫尕德真是用枪逼住咱们，那谁还敢去拒绝呢？”

　　“这是另外一个焦点，我想哈里目前受制的最大原因，就是自己手里没有兵权，或许有人肯为他效命，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现在所呆的地盘，应该算是姓莫的势力范围。而莫尕德看中王爷的地方，正是他老人家的威望所在。一个洲邦的摄政王，至少是名誉上的最高统治者……”

　　“你别说这些了好不好？越听越叫人心惊胆战。管他王爷也好，将军也罢，凤鳞洲是人家的凤鳞洲，哪怕他们火拚到死，哪怕全给蚩尤人吞并了，也碍不到咱们什么事。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多为自己动一动脑子了？一旦那个阴险狡诈的形天来了，到时候我们还不能逃脱的话……”

　　“你难道忘了，在没人的时候，王爷是怎么说来着？只怕你今天一照王爷的面，还叫莫尕德撞个正着，就算没一点干系，你也走不脱了。当然，得有一个假设的前提，王爷确实是被人软禁了。再说莫尕德今天突然答应得那么爽快，你就没觉出那是一反常态？从前人家再怎么忙，吩咐一下自己的随从，随便打发，你岂不早就上路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又遇着第二个形天了？”

　　“只怕此形天不是彼形天，现在看来，原来的形天不过是另有图谋，至少不想直接杀了你……”

　　“嘿嘿，你这是在抬举我吧？我算什么东西？凭啥？形天要在我的身上费那么大的心思？”

　　“只需一点就够了，因为你是一个中洲人。你不妨设想一下，一旦消灭了凤聚两洲的对手，他们下一个将会对付谁？再说形天为什么会陷身艮山境内？难道是你们中洲人漂洋过海，把人家从他的老窝里抓了去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自己也觉得勉强，毕竟人家形天也不是没有解释，可一藏就是十六年哪，我总觉得那个家伙是在成心编造，难道早不跟他的同伙联系，碗不跟他的同伙联系，偏偏要等到有穷国的人找到了他的匿身之所，才想到找人来救？爰慧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来也觉得太过勉强。

　　“呸！让我去给蚩尤人当奸细，替他们卖命？休想……”

　　“你再想想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早先你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罢了，也许正是因为哈里自己获救之前的灵机一动，才搅乱了蚩尤人的计划。可惜他们并没有彻底完成对你的改造，否则的话，逢蒙就应该是你的榜样，而且你还是一个在中洲属于统治阶层的新人，利用价值之大，恐怕不是逢蒙他们那些旧人可比。到那时候，可就再也由不得你自己作主啦……”

　　“这么一说？老天哪！我怎么会如此命苦？！是不是我前世里作了什么孽？本来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种种厄运，怎么就全让我给赶上了？”

　　我慌忙打断了他，只怕人家追根究底，又要追溯到我的头上，现在实在没有必要再跟他无谓地斗嘴。

　　“稍安勿躁，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伤心也没用，更不能灰心。这两天不是哈里老头让你去吗？咱们暂且先看看他老人家到底有什么妙招。但愿我们刚才的推测，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杞人忧天，假如仅是一个自扰之罪，那便是我们天大的福分了……”

　　“咳！算了吧，但愿不是一个永远的但愿……”

　　第二天刚吃过午饭，就有一个士兵过来了。他说王爷将在一个时辰之后接见爰慧，让他作好准备，到时候，自有人来领。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时辰，还是刚才前来通知的士兵出现了。二话没说，爰慧跟着人家就走。

　　今天看上去，王爷好象不如昨天那么精神十足，莫非他也跟我的替身一样，一宿没有合眼？两个本来就有一点虚肿的眼泡，已经坠成了明显的眼袋。

　　一见我的替身，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他来到了里面一个更进深的洞窟，看上去好象是他现在的寝室。简洁，干净，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之外，几乎看不到别的陈设。只见床前一排简易沙发，沙发前放着一台彩色电视，正在演一部战争纪录片，看到电视柜底下有几个指示灯在闪烁，就知道他是在看录象，亮着指示灯的黑匣子，必定是一台录象机。

　　想来战争一爆发，敌人肯定会把对方最有力的传媒工具首先摧毁。电视台跟广播电台不同，设备多，目标大，天线小了没效果，除非利用卫星转播，可那也需要一个非常庞大，换句话说，也就是不便隐蔽的发射台。

　　“这里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前线经常送些战场录象回来，聊胜于无，也算是我招待小朋友的一个娱乐节目吧……”

　　说时，阿伦的妹妹，又象影子一样飘了进来，自然不会空着手，还是捧来了茶水。爰慧本来就对那种节目没有兴趣，一见人家不由多看了几眼。还是跟昨天一样，姑娘只是默默地上茶，上完茶，依旧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怎么样？爰公子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这位侍女？”

　　哈里说这话的时候，姑娘还没有出门，爰慧不禁又瞟了人家一眼，只发现对方突然加快了步伐。想来人家也是有所闻听，肯定是感到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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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爰慧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动那一种心思，叫老头直截了当地一说，一时之间，脸上倒有一点下不来了，慌忙摇了摇头。

　　要说人家长得也并不难看，尤其那一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时常在脑子里萦回。虽然裹在宽大的袍服里，一时半会看不清人家的身形，可从那轻舟荡水一般的身姿来看，也不会难看到什么地方去。只是跟他心目中的至恋挚爱相比，总觉得不是一个味道，说不定人家这是凤麟男人眼里的大美人，也许该合着一句俗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这么说，爰公子另有所爱？”

　　这个官司，未免有一点冤枉，我的替身又是急急摆头，显得很窘。一时半会，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哈里一见不禁乐了，先是抚掌呵呵大笑，随即抓住爰慧的一只手，用力摇了几摇。

　　“爰公子不是说过入乡随俗吗？按照我们凤麟人的风俗，婚姻正是帮助人的许多手段之一。譬如说你的好兄弟在战场上阵亡了，为了照顾他的寡妇孤儿，你完全可以把她重新娶回家。这一点，根本不象你们中洲人，寡妇不得改嫁，否则的话，就要从道德的高度去责难人家。而且我们这里的男人，允许有很多个正妻，不象你们有了妻子之后只能娶妾，让后进家门的女人，都要受到双重的压迫。我们的教义，早已传达了独一至尊的主的意志，男人对女人有一定的权力，女人对男人也有一定的权力……”

　　“这……”

　　没想到一来，哈里竟跟他说这些，毕竟年轻尚轻，不擅长这样的话题，我的替身不禁有一点惶惶然。见了他的这副尴尬样，哈里更是乐不可支。

　　“不管你好不好意思，今天这个大媒，我可是做定了。中洲不是有一句古诗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不对？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脾胃。阿依姑娘，人家可算是我们凤麟女人中的大美人啊，你只要中意，今天晚上就能把你的病房布置成洞房……”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