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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易坛奇人--瞎子王传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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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一堂,共商星相业的振兴大事,真是不亦乐乎啊!”
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掌声甫定,丁大炎又侃侃言道:“上海星相业,目前开馆已达二百数十家,加上摆摊、行街
者,人数逾千。倘若没有一个统一的、合法的组织,这千余同人便是一盘散沙,经不起任何
风浪。只有组织起来,如以前一样,建立一个自己的组织,将同人凝聚在一块,才能形成一
股不容忽视的社会力量,经得起大的风浪。今天,我们聚会在一起,便是要商量重建一个盲
明星相公会,加强同人之间的联系,加强盲明之间的合作,以保障星相职业的神圣权利。各
位有何高见,请畅所欲言吧。”
吴天宝扫视了一下满屋子的人,提议道:“以我看,是否先搞一个短小精干的筹备委员会,
具体负责各项筹备事务,包括申请文件、公会章程的起草等。否则,几十个人各抒己见,恐
怕难以集中意见、有效地办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行!”张天笑积极附议道,“筹备委员不要超过十人。”
“我提议,除了丁老先生以外,盲、明双方各推举四人,组成一个九人委员会。”吴天宝提
出了一个更个体的方案。
这样的组合,形成盲四明五格局,盲人无疑在人数上吃了一点儿亏。然而,筹备一个公会,
头绪甚多,明人力事方便,故尔盲人代表们稍稍迟疑一下之后,也便欣然赞成。
经过一阵子的酝酿、推举,盲人代表中的方玄、张天笑、张奕堂、樊明;明人代表中的吴氏
昆仲、袁珊以及一位号称“紫虚上人”的名相士,组成了以丁大炎为首的筹划备委员会。
申请成立盲明星相公会的报告,很快递呈到了市政府社会局局长吴绍澍办公桌上。
“哈,算命先生也冠冕堂皇地动起真格的来了,真是百废俱兴啊!”吴绍澍一看呈文标题,
便笑着讥刺道,“小王,你看怎么办?”
站立一旁的秘书小王已经收受了一条“大黄鱼”的贿赂,自然极力促成其事。当即笑答道:
“局长,上海的星相公所已有八十年历史,只因前几年汉奸霸持,才名存实亡。如今他们申
请登记,重建公会,也是郑重的考虑。”
“批文一发表,不会有助长迷信之嫌么?”吴局长言道。
“不会吧,战前也是这样处理的么。”小王笑道,“何况,上海滩上的盲、明命相士将近二
千人,设馆开业的也有二三百家。他们分布大街小巷各个角落,整天摇唇鼓舌。有了一个组
织机构,也可以对这批人加以约束管理。这对于社会安定是大有好处的呀!”
吴绍澍听罢,点了点头,遂在那一张申请书上写了“照准”两字。
丁大炎接获取批文,暗忖道:“好快的速度,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当即通知另八位筹备委员,在他家的客厅里举行了第二次会议,讨论各项筹备事务的开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这个公会也得有一个章程。每一个会员,都须知道自己的权利
和义务。如此,才能成为一个有地位、有影响的社会团体。因此,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我
看还是讨论起草一份公会章程。”丁大炎言道,“另外,我要申明一下,本人年事已高虽有
筹建公会之热心,自揣并无参与公会事务之精力,公会正式成立后,本人决不担任任何职务
。”
与会委员,若论资排辈,在九人委员会中,这会长宝座非丁大炎莫属。如今丁大炎既一本正
经作出郑重申明,以后的会长人选,就难免要有一场竞争了。不少人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自己
当选会长的可能性。一时之间,反而沉默了。
丁大炎微微一笑,以超然的姿态说着:“我看,还是先讨论一下起草章程的事情吧。方先生
,你带一个头,谈谈高见。”
方玄听得丁大炎点了自己的名,便爽然言道:“行,我先说几句,抛砖引玉吧。星相公所创
立至今已经八十年,我看就以历届的章程作今天讨论的基础。另外,鉴于目前社会上鱼龙混
杂,为提高公会在社会上的信誉和地位,会员业务资格的审查标准以及入会以后的业务进修
等等,是否在章程中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毫无疑问,与会九人中,方玄的命理业务是出类拔萃的,即便丁大炎与袁珊,也自叹勿如。
现在听得方玄口口声声“业务”两字,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吴氏仲昆向以命相世家子弟自
居,如何容得别人先声夺人?居长的吴天定当即一声哈哈,笑应道:“方先生所言不差,章
程之中,有关会员业务的标准当然应该写清楚,但是也不宜将门户关得太紧,称孤道寡,自
绝群众。只要有渊源,根子正,即便业务稍差,我看也还是可以加入公会。入会之后,还可
以不断进修嘛。”
“鄙人浅见,以为制订章程的关键,乃会员之义务与权利。”紫虚上人一字一顿地缓缓言道
。此人姓孔名悦之,年逾五旬,身材颀长,面目却颇令人生厌。然而“人不可貌相”,他的
命相技巧,在同行业中堪称上乘。平时道家打扮,目空一切。在南京路口热闹处开了一家命
相馆,馆名更是惊人:“一声雷”。只是脾性如面目,甚是不佳,常与顾客呕气,大宗生意
往往被吓跑掉。此番明眼人推其为代表,又晋升“委员”,更是看中了他的脾性,以便在与
盲人算命先生的谈判中发挥其长处多讨些便宜。适才听得丁大炎明确表示不参与公会领导,
心中不禁一喜。掐指算来,在座九位中,除却丁老头子,若论年资,当数他为尊。这领导二
千人的会长一席,应该非他莫属了。不料听得丁大炎口气,竟有垂青方玄之心,而方玄的发
言,又以“业务”两字咄咄逼人,心中不免有了一团火气。于是,心机一动,来一个“别个
生面”。
当下,众人听他说得在理,便都点头道:“孔先生所言极是。”
“孔先生可否将义务与权利方面的意思,说得详细一些?”丁大炎言道。
孔悦之闻言,正中下怀,连忙言道:“义务与权利,应该均等。也就是说,尽一份义务,便
有一份权利;义务尽得少,享受权利也便少。诸位以为然否?”
袁珊点头道:“理应如此。”
“因此,说到会员的义务与权利,道德便要将明人与盲人加以区别。”孔悦之终于亮出了底
牌。
“明、盲区别?”张天笑一愣。
“是的,要加以区别!”孔悦之言道,“公会成立后,盲人因为残疾,不便为盲人尽义务、
任职做事。与之相称,就应该少写出一些权利了。”
“孔先生的言极当!”吴天宝积极响应道。
盲人委员闻言,才恍然大悟孔悦之排挤盲人的用意。顿时一个个怒形于色。
“孔先生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这个意思!”周凡乐冷冷地哼了一声。
方玄压住怒火,笑言道:“任职一事,有待酝酿推举,暂且不论罢?义务与权利的问题,我
看还是根据前辈们创制的公会会员一律平等的传统精神,在遵循盲、明双方义务权利各半的
原则基础上拟定具体的条款吧。”
“不行!”孔悦之坚持道,“所谓平等,仅仅是指人格的平等,权利是一种有着具体内容的
利害关系,它必须与享受权利者所尽义务相联系。”
“是啊,从人数上看,盲人行业者大大多于明眼相师,然而公众性的事务,明眼人总要比盲
人多承担一些吧?倘若权利各半,明眼是明摆着吃亏了。”吴天宝不仅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
度,而且又笑着向袁珊言道,“袁先生,你说是么?”
袁珊微微点头,神情尴尬地笑道:“我的想法还没有成熟,先听听大家的。”
就在刚才盲、明双方激烈争执的时候,袁珊的心理复杂异常。当丁大炎宣布不参与会长角逐
的时候,他也萌生了竞争会长的念头。他替自己这样盘算着:论门第,乃郑清老人的大弟子
;论资历,在上海滩上开馆已有二十多年;论人事,既有吴氏昆仲等一批明眼相士朋友,又
是师弟方玄在盲人算命先生中起着领袖作用。若论单项分数,或有不如孔悦之处,若算总积
分,自忖稍高他人一筹。算来算去,惟一不在他之下的会长人选,是自己的师弟方玄。因为
方玄不仅在命理方面的造诣明显地高出一筹,而且为人宽厚,在盲人方面具有绝对的权威,
在明眼人相士中也不乏朋友。况且,他还有一段因为抗日而蹲过“76号”大牢的光荣历史!
当孔悦之明确亮出明、盲权利不能平等的主张时,他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是呵,此说若能
成立,师弟也便不能与他竞争了。
他可以这么想,却不可以这么说。因为他是方玄的师兄,倘若在众人面前贬低、排挤盲人,
既有失宽厚,也有伤师兄弟间的感情。倘若因此失去师弟的感情,那么他与别的明眼人如孔
悦之竞争会长的资本,也便失去大半!
袁珊的态度,引起了盲、明双方的不瞒。
在明眼委员们想来,袁珊也是明眼人代表,理应站在明眼人的立场上说话。何况盲人中一言
九鼎的人物又是他的师弟,他的话,对于盲人起着别人所不能起到的作用。在盲人委员想来
,别人可以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排挤盲人,袁珊是方玄的师兄,即使不为广大盲人,也当替自
己的师弟想想,出头讲几句公道话。
樊明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的白脸微红,铿然言道:“孔先生,吴先生,你们口口声声盲人不
便尽义务,我看这个大前提是站不住脚的!”
“怎么站不住脚?”孔悦之冷笑道。
“前几年王真威主持公所,结果大饱私囊。方先生解囊抗日以致坐牢两年。可见,能否尽义
务,并不决定于是明眼还是目盲。何况,公会中义务,也是多方面的。有些事务,明眼人固
然易于尽义务;有些事务,即并非仅靠眼珠便能尽义务的。诸位先生当然还会记得抗战前的
那一次大小月之争,刘诩老先生固然为排解纠纷尽了不少义务,但是最终拍板定论平息那一
场纠纷的却是方玄先生。今天,我们虽然作为盲人一方的代表参与公会筹建,但是我们所尽
的义务,并不仅仅为了盲人的利益,也包括为了明眼同人的利益。孔先生说我们盲人残疾不
能为盲人尽义务的说法,不仅是片面的,也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歪理!”樊明越说越觉得理直
气壮。
“樊先生说得对!”张天笑接言道,“公会的义务,我们盲人同样能够承担。不仅如此,我
们还可以向同人推荐一位会长,这就是方先生。”
“张先生,你别这么说!”方玄连忙言道,“诸位先生,会长一席,方某人是决不会承当的
。但是,公会若有事情要我方某去做,决不推辞。只是孔先生刚才提议的少写盲人权利一事
,本人决难同意!”
孔悦之、袁珊听得张天笑等几位盲人委员口口声声提议方玄担任会长,不禁为恼怒。尤其孔
悦之,更是怒形于色。
“不管你们怎么说,盲人不如明眼人,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孔悦之言道,“章程中必须少
写盲人的权利,否则,本人决不答应!”
“师弟,顾全大局,那就少写一些盲人权利吧。”袁珊终于表态了。
“师兄,这可不是我个人的事情。”方玄笑道,“既然顾全大局,你们明眼人又为什么只算
计自己的吃亏与否呢?”
丁大炎眼见双方各执己见,谁也不肯退让,心知今天的讨论很难有什么结果,只得无可奈何
地言道:“大家既然不能统一意见,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回去后冷静考虑一下,
一切都要从大局出发,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呵!”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以丁大炎的良好愿望为转移。
孔悦之一走出相家大门,便向方玄为首的四位盲人委员甩下一句话:“你们瞎吵好了,非叫
你们吃点苦头不可!”
方玄一声冷笑:“孔先生想学王真威的样子么?彼一时此一时,恐怕办不到!”
“哼,走着瞧吧!”孔悦之怒气冲冲,指袖而去。
且说方玄回到家里,一肚子不愉快。原以为批文下来,可以顺顺当当筹备公会的,谁知明眼
委员偏要作祟。师兄袁珊,也是阴阳不定,不肯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人呵,难道真像荀子
说的那样“性本恶”么?
回转家门发现妻子朱玉玲也是少言寡语,不免诧然。筹备会议上的争执,她还不可能知道。
她的不愉快,又为何来?
“玉玲,有什么事吗?”方玄虽然目盲,感觉特灵。
“爱珍被关进去了。”朱玉玲一声长叹。
方玄闻言,不觉呆了半晌。佘爱珍虽说是汉奸魔头的遗孀,但毕竟是玉玲的同窗好以,尤其
方玄被关押在“76号特工总部”的两年间,佘爱珍没少费精神。
“关在什么地方?”
“南市监牢。”朱玉玲答道。
“吴世保罪孽深重,爱珍有助纣之嫌,关押几天是应该的。”方玄苦笑道,“不过,你们小
姐妹一场,人情还是要的。过几天,你去看看她。”
“嗯。”朱玉玲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丈夫正在忙乎的事情,“玄哥,你们的筹备会议开得如
何?”
“唉——”这下轮到方玄叹气了。
“究竟怎么啦?”方玄遂将会议上的盲、明争吵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太欺侮人了!怎么连师兄也没有一点儿正义感?”朱玉玲听罢,忿然道。
“师兄是在变了。同情心、正义感,在他身上越来越少。”方玄叹息道,“这些年,他没有
少受别人的挤兑欺辱,可是,他也老是想踩着别人的肩膀上天去。我忖他的心思,也与孔悦
之他们一样,想踩着盲人的肩膀登上会长的交椅。”
星相公会的会长,有什么可稀罕的,值得他们这样不顾脸面地大吵大闹?“朱玉玲不解道。
“首先是名利。方玄言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有名,自然也就有利。生意兴旺不说,命金
也可高人一筹。”
“玄哥,你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会长这把交椅,白送给你也别要!”朱玉玲劝道,“孩子
都快就业了,我们不缺钱花,太太平平过日子吧!”
方玄苦笑道:“我何尝不想过太平日子啊,只是此番盲、明争执,关系近千位盲人同道的名
誉、人格,也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经济利益。我岂能只图自己太平,袖手旁观,听凭盲人同道
被人欺侮呢!”
再说,孔悦之眼见得盲人委员不肯俯首称臣,十分恼火。当天晚上便将吴氏兄弟邀至家里,
一边饮酒,一边商量对策。
“擒贼先擒王!”吴天宝言道。
“对,只要制住方玄,事情就好办。”吴天宝附和道,“只是听说他兼修内外功夫,十分了
得,制住他谈何容易!”
“吴先生别忘了现在是洋枪洋炮的时代,武士的拳脚功夫,早已吃不开了!”孔悦之笑道,
“真要制住姓方的,实在并不难。”
“孔先生有何良策?”吴天宝喜问道。
“鄙人有几个朋友,在沪西赌台抱台柱。我与他们打个招呼,请他们几位出一出场,不怕方
玄不服!”孔悦之满有把握地言道。
“这个办法果然不错!”吴天宝赞道。
“不过,这几位朋友都是见钱眼开的家伙,钱是少不得他们的。”孔悦之言道。
吴氏兄弟闻言,不觉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吴天宝言道:“只要事情成功,我们兄弟俩可以
凑一部分。”
孔悦之这才故示大方地笑道:“你们不必客气。请那几位朋友做一趟事情的费用,我还是出
得起的嘛!”
转眼之间,又是筹备委员会约定议事的日子了。
方玄临出门,朱玉玲再三嘱咐:“玄哥,忍让一些,别搞得剑拔弩张。”
“玉玲,你放心吧。”方玄笑道。
“阿强,方先生眼拙,你可得多留意一些儿呀!”朱玉玲又向司机阿强嘱咐道。
“太太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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