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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下)[苏联]尼. 奥斯特洛夫斯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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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基姆让我暂时出去一下,单独同他谈了大约十分钟。 图夫塔从阿基姆房间出来的时候,满脸通红,怒气冲冲。

    12月3日

    省委又收到了新的控告信,这回是铁路肃反委员会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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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潘克拉托夫、奥库涅夫,还有另外几个同志,在莫托维洛夫卡车站拆走了空房子的门窗。 当他们把拆下来的东西往火车上搬的时候,站上的一个肃反工作人员想逮捕他们。 但是他们缴了他的枪,直到火车开动了,才把退空了子弹的手枪还给他。 门窗都运走了。 另外,铁路局物资处控告托卡列夫擅自从博亚尔卡仓库提出二十普特钉子,发给农民作为报酬,让农民帮他们从伐木场运出长木头,代替枕木使用。我跟朱赫来同志谈了这两件事,他笑笑说:“这些控告咱们都给顶回去。”

    工地上的情况十分紧张,每一天都是宝贵的。 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往往也需要施加压力。 我们常常要把那些专门制造障碍的人拉到省委来。 工地上的同志们不守常规的事越来越多了。奥利申斯基给我送来了一个小电炉。 我和奥莉加。 尤列涅娃用它烤手。但是房间里并没有因为有了电炉而暖和一些。那么在森林里人们怎样捱过这样的夜晚呢?奥莉加说,医院里很冷,病人都不敢爬出被窝。 他们隔两天才生一次火。你错了,奥利申斯基同志,前线的悲剧也就是后方的悲剧!

    12月4日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有报告说,博亚尔卡工地全都给大雪封住了。 工程停了下来。 人们在清除路上的积雪。 今天省委决定:第一期筑路工程一定要在一九二二年一月一日以前完成,把路铺到伐木场边缘。 据说,这个决定传达到博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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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的时候,托卡列夫的回答是:“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一定按期完工。”

    关于保尔,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居然没有像潘克拉托夫那样受到“控告”

    ,这倒是怪事。 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同我见面。

    12月5日

    昨天匪徒袭击了工地。

    马在松软的雪地上谨慎地迈着步子。 马蹄偶尔踩在雪下的枯枝上,树枝折断,发出劈啪的响声。 这时马就打个响鼻,闪到一边去,但是抿着的耳朵挨了一枪托后,又急步赶上前去。大约有十个人骑着马,翻过了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地,丘陵地的前面是一长条没有被雪覆盖的黑色地面。他们在这里勒住了马。马镫碰在一起,当地响了一声。领头的那匹公马使劲抖动了一下身体,长途跋涉使它浑身冒着热气。“他们人真他妈的来得不少,”领头的人用乌克兰话说。“咱们狠狠吓唬他们一下。大头目下令,一定要让这群蝗虫明天全都滚蛋。 眼看这帮臭工人就要把木柴弄到手了……”

    他们排成单行,沿轻便铁路两侧朝车站走去,慢慢地靠近了林业学校旁边的一片空地。 他们隐藏在树背后,没有敢到空地上来。一阵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雪团像松鼠似的,从那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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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月光照成银白色的桦树上滚落下来。 短筒枪贴着树身,吐出火光,子弹打在墙上,泥灰纷纷掉在地上,潘克拉托夫他们运来的玻璃窗也被打得粉碎。枪声惊醒了睡在水泥地上的人,他们立即跳了起来,但是一见房间里子弹横飞,又都卧倒了。有人压在别人身上。“你要上哪儿去?”杜巴瓦一把抓住保尔的军大衣问。“出去。”

    “趴下,傻瓜!你一露头,就会把你撂倒。”杜巴瓦急促地低声说。他俩紧挨着躲在大门旁边。 杜巴瓦紧贴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手枪,伸向门口。 保尔蹲着,手指紧张地摸着转轮手枪的弹槽,里面只有五颗子弹了。 他摸到空槽,便把转轮转了过去。射击突然停止了。 接着是一片令人惊奇的寂静。“同志们,有枪的都到这边来。”杜巴瓦低声指挥那些伏在地上的人。保尔小心地打开了门。 空地上连人影也没有,只有雪花缓慢地飘舞着,落向地面。森林里,十个人狠命抽着马,逃走了。

    午饭的时候,城里飞快地开来一辆轧道车。 朱赫来和阿基姆走下车来。 托卡列夫和霍利亚瓦在站台上迎接他们。 车上卸下一挺马克沁机枪、几箱机枪子弹和二十支步枪。他们急急忙忙地向工地走去。 朱赫来的大衣下摆擦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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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的积雪上,留下了一道道锯齿形的曲线。 他走起路来像熊一样,左右摇晃。 老习惯还是改不了:两条腿总像圆规似的叉开着,仿佛脚下仍然是颠簸的甲板。 阿基姆个子高,步子大,能跟得上朱赫来,托卡列夫走一会儿,就要跑几步,才能跟上他们。“匪徒的袭击——还是次要问题。 眼前有个山包横在路上,倒是麻烦事,这么个大家伙叫我们碰上了,真他妈的晦气!得挖很多土方才行。”

    托卡列夫站住了。他背过身子,两手拢成小船的样子,挡住风,点着烟,赶紧抽了两口,又去追赶前边的人。 阿基姆停下来等他。 朱赫来没有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阿基姆问托卡列夫:“这条支线你们能按期修好吗?”

    托卡列夫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老弟,一般说来是不能按期修好的,但是不修好也不行。 问题就这么明摆着。”

    他们赶上朱赫来,三个人并排走着。 托卡列夫很激动地接着说:“问题难,就难在这里。工地上只有我和帕托什金两个人心里清楚,这个地方条件这样差,人力和设备又这样少,按期完工是不可能的。 但是,同时全体筑路人员都知道,不按期完工绝对不行。所以我上回才说: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就一定完成任务。 现在你们亲眼看看吧!我们在这儿挖土已经快两个月了,第四班眼看又要到期,可是基本成员一直没换过班,完全靠青春的活力支持着。 这些人当中,有一半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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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寒。 看着这些小伙子,真叫人心疼。 他们是无价之宝……

    有些人连命也会断送在这个鬼地方,而且不止一两个人。“

    从车站起,已经有一公里铁路修好了。往前,大约有一公里半,是平整好的路基,上面挖了座槽,座槽里铺着一排长木头,看上去像是被大风刮倒的栅栏。这就是枕木。 再往前,一直到小山包跟前,是一条刚平出来的路面。在这里干活的是潘克拉托夫的第一筑路队。 他们四十个人正在铺枕木。一个留着红胡子的农民,穿一双新的树皮鞋,不慌不忙地把木头从雪橇上卸下来,扔在路基上。 再远一点的地方,也有几个这样的雪橇在卸木头。 地上放着两根长长的铁棍,代替路轨,用来给枕木找平。 为了把路基夯实,斧子、铁棍、铁锹全都用上了。铺枕木是一项细致的工作,很费工夫。 枕木要铺得既牢固又平稳,使每根枕木都承受铁轨同样的压力。这里懂得铺路技术的只有筑路工长拉古京一个人。 这位老同志虽然五十四岁了,却一根白头发也没有,黑黑的胡子从中间向两边分开。 他每次都自愿留下,现在已经是干第四班了。 他跟年轻人一样忍受饥寒困苦,因此,在筑路队里受到普遍的尊敬。 党组织每次开会,都邀请这位非党同志(他是塔莉亚的父亲)出席,请他坐在荣誉席上。 为此,他很自豪,发誓决不离开工地。“你们说说看,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不管呢?

    我一走,你们会搞乱的,这儿需要有人照看,需要实践经验。 我在俄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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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枕木打了一辈子交道……“每到换班的时候,他都和蔼地这样说,于是就一次又一次地留了下来。帕托什金很信任他,很少到他这个工段来检查工作。 当朱赫来他们三个人走到正在劳动的人群跟前时,累得浑身冒汗、满脸通红的潘克拉托夫正用斧子砍着安放枕木的座槽。阿基姆好不容易才认出了这个码头工人。 他瘦多了,两个大颧骨显得更加突出,脸也没有好好洗过,看上去又黑又憔悴。”啊,省里的大人物来了!“说着,他把热乎乎、湿漉漉的手伸给阿基姆。铁锹的声音停了下来。 阿基姆看见周围的人脸色都很苍白。 人们脱下的大衣和皮袄就放在旁边的雪地上。托卡列夫跟拉古京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潘克拉托夫一起,陪刚来的朱赫来和阿基姆向小山包走去。 潘克拉托夫和朱赫来并肩走着。”潘克拉托夫,你讲讲,你们在莫托维洛夫卡整肃反工作人员是怎么回事?你们把人家的枪都缴了,你不认为这做得有点过火吗?“朱赫来严肃地问这个不爱做声的码头工人。潘克拉托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们缴他的枪,是跟他商量好的,他自己要我们这么干的。这小伙子跟我们是一条心。我们把情况如实跟他一摆,他就说:‘同志们,我没有权力让你们把门窗卸走。 捷尔任斯基同志有命令,严禁盗窃铁路财产。这儿的站长跟我结了仇,这个坏蛋老偷东西,我总是干涉他。要是我让你们把门窗拿走,他一定会上告,我就要到革命法庭受审。 最好你们先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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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枪,再把东西运走。 站长不上告,就算没事了。‘于是我们照他说的办了。 我们又没把门窗往自己家里拉!“

    潘克拉托夫看到朱赫来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又补充说:“朱赫来同志,要处分就处分我们吧!

    您可千万别难为那个小伙子。“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今后再这样干可不行——这是破坏纪律的行为。我们完全有力量通过组织手段粉碎官僚主义。好了,现在谈谈更重要的事吧。”于是朱赫来把匪徒袭击的详情询问了一遍。

    在离车站四公里半的地方,筑路的人们挥动铁锹,猛攻坚硬的冻土。他们要劈开挡在面前的小山包,修出一条路来。工地周围,有七个人担任警戒。 他们随身带着霍利亚瓦的马枪和保尔、潘克拉托夫、杜巴瓦、霍穆托夫的手枪。 筑路队的全部武器都在这里了。帕托什金坐在斜坡上,往本子上记着数字。 工地上只剩下他一个工程技术人员了。他的助手瓦库连科怕被土匪打死,宁可受法办,也不在这里干,一清早开小差溜回城里去了。“挖开这个山包,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地都冻了。”帕托什金低声对他面前的霍穆托夫说。霍穆托夫是个动作迟缓、总皱着眉头、不大爱讲话的人。 他一听这话,生气地用嘴咬着胡子梢,回答说:“全部工程限我们二十五天完成,光挖山包您就计划用十五天,这怎么成!”

    “这个期限定得不切合实际。”帕托什金说。“不错,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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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条件下筑过路,也没同这样的筑路工人共过事。 因此,我也可能估计错,以前就错过两回了。“

    这时,朱赫来、阿基姆和潘克拉托夫走近了小山包。 斜坡上的人发现了他们。“瞧!谁来了?”铁路工厂的旋工彼佳。 特罗菲莫夫,一个斜眼的小伙子,用露在破绒衣外面的胳膊肘捅了保尔一下,指着坡下刚来的人说。 保尔连铁锹也没有顾得放下,立刻向坡下跑去。 他的两只眼睛在帽檐下热情地微笑着,朱赫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握的时间比谁都长。“你好啊,保尔!瞧你这身衣服,大的大,小的小,简直认不出你来了。”

    潘克拉托夫苦笑了一下。“你没看他那五个脚趾头,行动有多一致,全在外面露着。这还不算,开小差的人还把他的大衣偷走了。 亏得奥库涅夫是他们同一个公社的,把自己的破上衣给了他。不过不要紧,保夫鲁沙是个热血青年,他还可以在水泥地板上躺上一个星期,铺不铺干草都行,然后再进棺材。”码头工人怏怏不乐地对阿基姆说。黑眉毛、鼻子微翘的奥库涅夫调皮地眯起眼睛,反驳说:“我们才不让保夫鲁沙完蛋呢。 我们可以推举他到厨房去,给奥达尔卡当后备火头军。 他要不是傻瓜,那儿吃的也有,暖和地方也有——靠着炉子也行,挨着奥达尔卡也可以。”

    一阵哄笑淹没了奥库涅夫的话。这是今天他们发出的第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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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赫来察看了小山包,然后同托卡列夫、帕托什金坐雪橇到伐木场去了一趟,又转了回来。 斜坡上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挖土。 朱赫来望着飞舞的铁锹,望着弯腰紧张劳动的人群,低声对阿基姆说:“群众大会用不着开了,这儿谁也不需要进一步动员。托卡列夫,你说得对,这些人是无价之宝。 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朱赫来看着这些挖土的人,眼神里充满了喜悦、疼爱和庄严的自豪。 就在不久以前,在那次反革命叛乱的前夜,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曾经扛起钢枪,投入战斗。 现在,他们又胸怀一个共同目标,要把钢铁动脉铺到堆放着大量木柴的宝地去,全城的人都在急切地盼望着这些木柴给他们带来温暖和生命。

    帕托什金工程师有礼貌地,但又不容置疑地向朱赫来证明:要在这个小山包上开出一条路来,没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朱赫来一面听他计算,一面心里打着主意。“您把斜坡上的人撤下来,调到前面去修路,这个小山包咱们另想办法。”

    朱赫来在车站的电话机旁待了很长时间。 霍利亚瓦在门口警卫,他听见朱赫来在屋里粗声粗气地说:“用我的名义马上给军区参谋长挂个电话,请他立刻把普济列夫斯基那个团调到筑路工地这一带来。 一定要把这个地区的匪徒肃清。 另外,再从部队派一列装甲车和几名爆破手来。 其他事情我自己安排。 我夜里回去。 让利特克在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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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把车开到车站来。“

    在板棚里,阿基姆简短地讲过几句话以后,朱赫来接着讲起来。 他亲切地同大家交谈着,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朱赫来告诉大家,原定的计划不能变,第一期工程必须在一月一日以前完工。“从现在起,筑路队要按战时状态组织起来。所有党员编成一个特勤中队,中队长由杜巴瓦同志担任。 六个筑路小队都接受固定的任务。 没有完成的工程平均分成六段,每队承担一段。 全部工程必须在一月一日以前结束。 提前完成任务的小队可以回城休息。 另外,省执行委员会主席团还要向全乌克兰中央执行委员会呈报,给这个小队最优秀的工人颁发红旗勋章。”

    各队的队长都派定了:第一队是潘克拉托夫同志,第二队是杜巴瓦同志,第三队是霍穆托夫同志,第四队是拉古京同志,第五队是柯察金同志,第六队是奥库涅夫同志。“筑路工程队队长、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的总负责人,”

    朱赫来在结束发言时说。“仍然是安东。 尼基福罗维奇。 托卡列夫,这是非他莫属的。”

    仿佛一群鸟突然振翅起飞一样,噼噼啪啪地响起了一阵掌声。一张张刚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朱赫来一向很严肃,他最后这句话却说得既亲切又风趣,一直在注意听他讲话的人全都轻松地笑了起来。二十几个人簇拥着阿基姆和朱赫来,一直把他们送上轧道车。朱赫来同保尔道别的时候,望着他那只灌满雪的套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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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对他说:“我给你捎双靴子来,你的脚还没冻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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