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索拉利斯星 作者:[波兰] 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刹上,身子也慢慢硬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她的嘴上沾着白沫,我没想把它擦掉。我的脑袋里,好似听见有一阵铃声,远远地传来。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几乎瘫倒在地。我强撑着,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呼吸尚存,细若游丝。慢慢地,已经停止起伏的胸又开始动起来,而且伴着心跳,节奏逐渐快起来。脸也开始有了血色。我愣着,两手湿乎乎的,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有那铃声还隐约响着,好似透过层层布幔传来。
瑞亚眼皮一动,睁开眼来。我们的目光碰在一起。
我叫不出她的名字,只注视着她。
她扭过头,看了看四周。我身后的什么地方,有龙头在嘀嗒滴水。瑞亚用肘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我往后略一退,大家的目光又碰在一起了。
“它——它坏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为什么那样看我?”突然提高嗓门叫起来,“为什么那样看我?”
我还是没作声。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动了动手指……
“这是我吗?”
我微张着口,仅用唇形拼出她的名字,她重复道:“瑞亚?”
她起身滑下手术台。略一蹒跚,站定了,向前走了几步。她的动作很茫然,眼睛看着我,眼神却不知在哪儿。
“瑞亚?可——我不是瑞亚。那我是谁?还有你,你又是谁?”她眼睛睁得老大,闪着光芒,一种惊异的微笑在脸上荡漾开来,“你,凯,也许你也……”
我不住后退,直退到墙边。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你害怕了。我不能再这样了,不能——我不知道,也不明白。这一切怎么可能?”她攥紧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膛,“我老在想自己是不是瑞亚,是不是瑞亚,就不会想点别的!也许你认为这是在演戏,是吗?不是,我起誓,不是!”
我心里一酸,赶忙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她。但她使劲挣脱出来。
“别碰我!让我一个人待着!我讨厌你。是的,我讨厌你。滚开!我不是瑞亚——”
我们彼此大声叫喊。她的手死死地撑着,把我推开,可我抓着她,死也不放开它。最后,她垂下头,伏在我肩上。我们互相抱着,跪在地上,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凯——我该怎么办,才能停止这一切?”
“安静点!亲爱的!”
“你不知道!”她抬起头,瞪着我,“这麻烦没法解决,是吗?”
“求你——”
“我真的尽力——不,走开。我讨厌你——还有我自己。我讨厌我自己。我只想知道如何——”
“如何自杀?”
“是的。”
“可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在我身边,别的什么我都不要。”
“你撒谎。”
“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相信。你在这儿,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只管这个,别的全不管。”
“这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我不是瑞亚。”
“那你是谁?”
久久的沉默。然后,她低下头,哺哺自语道:“瑞亚——瑞亚——可我知道,我并不是你爱过的那个女人。”
“你是的,以前就是。那段时光虽然不存在了,可你存在,真真切切。明白吗?”
她直摇头,说:“我知道,你对我好,那是你的仁慈,但那是没用的。第一天早上,当我坐在你床边,等你醒来时,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还难以相信,那不过是三天前的事。当时,我像一个精神病患者,脑子里一片茫然,模糊不清。既记不起往事,又惊讶于眼前的新鲜事。我像是从药物中毒的昏睡中,抑或从久病中苏醒过来。我真以为自己在生病,只是你没有告诉我。后来发现的几件事才引起了我的思考——你知道我指的什么。直到你在图书窒见了那个男人,又拒绝告诉我真相以后,我才下决心偷听那盘磁带。凯,我只有这一件事对你撒了谎。你找那盘磁带的时候,我知道它在哪里,我把它藏起来了。录磁带那人——他叫什么来着?”
“吉布伦。”
“对,吉布伦——他在磁盘里把一切都说了。当然,我并没有完全明白。惟一遗憾的是,我未能——他没讲完。他没提到,或者他提了而我没听到——因为我刚听到那里,你就醒了,我关掉了录音机。但我听到的内容足以说明:我不是人,只是机器。”
“你在说些什么?”
“机器,是的,我就是机器,用来研究你们的反应的——是这一类的东西吧。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个像我一样的机器。我们是根据你们的记忆或想像创造出来的。我说不太清楚——你知道得比我多。诸如此类的事吉布伦都谈到了——他的话有点艰深、晦涩——要不是后来事事吻合,我真不敢相信。”
“还有呢?”
“噢,还有我不需要睡觉,还有处处跟紧你,等等。昨天是最难受的,因为我以为你嫌弃我了。多么愚蠢!可我是如何想像到真实情况的呢?他——吉布伦——并不恨那女人,那个来到他身边的女人,可他提到的她的语气,总是那么可怕。直到那时,我才认识到:无论我干什么,都无济于事;我不能逃避,只能折磨你。而且,一个施虐的机器是被动的,就如一块飞向人、砸死人的石头,它自已是不能不飞向人、砸死人的。但是,我这个施虐机器却是爱你、向着你、不想你受一丝伤害的——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想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真相,以为那样会对你有所帮助。我甚至给你留字条——”
“原来你开着灯就是为了这个?”
“是的。可我什么也写不出来。我在脑子里苦苦搜寻——某种‘提示’的线索——我都想疯了。我感到,我的肌肤下面不是身体,而是其他什么东西:我好像一个幻影,专门误导你的。你明白吗?”
“明白。”
“夜晚你不能入睡,满脑子胡思乱想,一连数小时,我身体里的幻影把你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处乱窜——”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我知道自己的心在跳动,知道你在分析我的血样。你发现什么了?现在告诉我真相吧。”
“你的血跟我的一样。”
“真的吗?”
“千真万确。”
“那能说明什么?我告诉自己,那个——不明之力,就藏在我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而且它并没有占太大的空间。但我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儿。对了,我说漏了一个关键事实:我没有勇气做决定。我害怕过,想过摆脱的办法。但是,凯,如果我的血跟你的一样——如果我真的——啊,不,不可能。果真那样,我早就死了,不是吗?液氧还不把我灼死吗?这就是说,我与你有一点就是不同——可是哪一点呢?脑子吗?我像人一样思考——可又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那异物在我的脑袋里,我就应该什么都知道,应该不会爱人,应该知道自己做假。凯,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也许我们配合,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什么样的办法?”
她被问住了,不言语。
“你想到的是死,对吗?”
“对,我想到了死。”
又是沉默。瑞亚坐在地板上,收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抬头环顾四周,白色的仪器,白色的设备——这里有什么可疑的线索么?刹那间即可把意识赋以人形的线索?
“瑞亚,我也有些情况要告诉你。”她静静地等着我说下去,“的确,我们并不完全一样。你有一个地方不正常。无论我们怎么看那个‘不正常’,正是它——其实就是一点差异——救了你的命。”
一丝痛苦的笑容从她脸上掠过:“那就意味着,我将——长生不老?”
“我不知道。无论如何,与我相比,你更不容易受到伤害。”
“真可怕——”
“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
“可你并不羡慕我。”
“瑞亚,我不知道你的命运会怎样,我自己和基地成员的命运也一样。我们在进一步做实验,会有新情况发生——”
“也许什么也没有。”
“是的,可能毫无结果。我得承认,我也倾向于相信不会有结果,不是因为我害怕——干这一行免不了害怕——而是因为不可能有最终结果。对此我很肯定,”
“结果?你指海洋吗?”
“是的,与海洋的沟通。在我看来,问题很简单,沟通意昧着交流,交流知识、想法,至少交流发现、事实。没有交流,谈什么沟通?怎么可能沟通?正如大象不是一个巨大的微生物一样,索拉利斯海洋也绝不是一颗巨脑。当然,沟通的途径各种各样,结果也各种各样,其中之一就是你——你来了,和我在一起。我尽全力让你明白,我爱你。有你,我这十二年投身索拉利斯研究的苦工就算没有白费。我真心希望拥有你。
“你被送来此地的目的,也许是折磨我,也许是让我生活得更幸福,也许只是一台普通的仪器——就像我看载玻片用的显微镜一样,也许是一种友谊的象征,也许是一种狡猾的惩罚,也许只是一个玩笑,也许是以上全部;或者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另外什么——这也很有可能。如果你说,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海洋的意志,我不反对。对未来,我能预见的,并不比你多。我甚至不敢保证我始终爱你。根据已发生的情况,我什么都不敢想。完全有可能,明天它就把我变成一只绿色水母!这由不得我。但是,今天的决定权还在我们手里。让我们下决心,彼此相守吧,你说呢?”
“听着,凯,还有一事,我必须问你——我——我像她吗?”
“当初像,现在的你,我就不知道了。”
“听不明白。”
“现在我看到的是现在的你。”
“你保证?”
“是的。如果你真是她,只怕我不能爱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
“你对她不好?”
“是的,当我们——”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再说。你就忘了现在的我,而想她去了。”
《索拉利斯星》作者:'波兰' 斯坦尼斯拉夫·莱姆
第十章 闭门深谈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一张斯诺留下的便条,称萨托雷斯已经停止了建造中微子磁场干扰器的工作,全力准备高强度X 光打击实验。
“瑞亚,亲爱的,我得去拜访斯诺。”
黎明的红光照进窗来,室内空间被一分为二,一半在红光里,一半在阴影里。我们在阴影里,红光照亮的另一半,一切都成了赤铜色。如果有一本书从书架上掉下来,我定会下意识地听到咣当一声铜器响。
“商谈实验事宜,我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措施。不过请理解,我宁可——”
“你没有必要证明自己,凯。只希望商谈不会太久。”
“要花一段时间的。你看,你能不能就待在走廊里?”
“我会努力的,可要是我控制不住怎么办?”
“发作时感觉怎样?相信我,问这个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一起讨论它的特点,找到控制的办法。”
瑞亚紧张起来,她解释说:“我害怕,不是怕某人某事——我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心慌意乱,恍然若失。我有这个毛病,深以为耻。你一回来,我义完全正常了。这一点,总让我觉得自己犯了精神病。”
“也许只有在这该死的基地内部,你身体里的魔力才起作用。我会尽快想办法,让我们一起逃出去的。”
“能行吗?”
“怎么不能?我又不是关在这里的犯人。我会跟斯诺谈这事的。你觉得自已能克制多久?”
“那要看情况——如果我能听到你的声音,我想我就能坚持住。”
“我倒希望你不听谈话,我没什么好隐瞒的.然而人家斯诺的话是不便听的。”
“你不必解释,我自然明白。我只要在近处,能听到你的声音就行了。”
“我到医务舱去给他打电话,门会开着的。”
瑞亚点头同意了。
我穿过红光区,来到走廊上。尽管外面有光,但要暗一些。进到医务舱,让门开着。里面依然是昨晚留下的那一片狼藉。我取下话筒,小屏幕一下亮了,敲人通讯舱的号码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下蓝点,哗一下变大,斯诺出现了。他坐在椅子边上,正看着我。
“你留的便条我看了,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去你那儿吗?”
“可以。现在吗?”
“现在?”
“对不起,请问你是一个人来,还是——有人陪伴?”
“独自一人。”
接着,斯诺的前额和黑瘦的脸一下子充满了屏幕,原来他凑近镜头,不放心地审视着我,然后态度果断地说:“好,好,我等你。”
我回到卧舱,瑞亚待在阴影里,几乎看不见她。可怜的瑞亚,她一定没听到我的脚步声,只见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扶手,身子痛苦地躬成一团,正在和那看不见的魔力抗争着,那魔力攫取了她,扭住她不放。突然抬头看见我,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一种愤怒和怜悯之情涌上心头,我极力克制着。
我们一声不响.顺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去。走廊的墙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设计者一定是想通过颜色的变化,给这铜墙铁壁下的基地生活增添些生气,好让这里的人不觉得烦闷。
前面出现一道红光,说明通讯舱的门已经开着。我回头看了一眼瑞亚,笑了一下,她却面无表情,全神贯注于做好准备,随时与那无形的魔力打斗。严酷的考验就要来临了,她紧绷着脸,面包苍白。在离门15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我回身看她,她用手指尖轻轻地推我一下。突然间,我想改变主意。我觉得,让我的瑞亚陪着我受罪,付出如此痛苦的代价,什么斯诺呀、实验呀、基地呀,通通不值得。迟疑问,正欲退步,门前影子一晃,里面的人要出来——我已来不及变卦,只得冲了进去。
斯诺站在屋中,而对着我,太阳的红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灰白的头发周围形成一个紫色的晕圈。我们彼此对峙着,谁也不说活。阳光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哪还能看得清他,他倒可以悠闲地打嚣我。
我从他身旁走过去,靠一张高桌子站定。桌子上放满了支架托着的麦克风。斯诺慢慢转过身来,依然用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盯着我,不愠不喜,只显得十分疲乏。然后,他绕过满地的电池、仪器、电子元件,拖过一张凳子,抵住一个铁柜子的门,然后坐下,目光始终不离开我。
我焦急地听了听,外面走廊上没有声音。斯诺为什么不说话?这长时间的沉默真让人受不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和萨托雷斯什么时候准备好?”
“今天就可以开始行动,只是记录工作要化一点时间。”
“记录?你指的是脑电波图吗?”
“是的,你可是同意了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斯诺说话了:“你有情况告诉我吗?”
“她什么都知道了。”我低声说道。
他皱起眉头,让人觉得他并不感到惊讶。可为什么又装着不知道呢?我一下子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不过,我不能欺骗他:“我们在图书室碰面后,她就起了疑心,开始怀疑我的行为,怀疑各种异常迹象。后来她找到了吉布伦的录音机,回放了他录的磁带。”
斯诺一动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