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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柴米不炊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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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下肉段,大口咀嚼,他看着我笑,神情满足,满足到,矫枉过正。
心还是酸的,面上却得和他一样的笑,满怀希望的点头:“好啊好啊,说话可要算数。”
藏起眼泪,收好哽咽,这个时候,我们得笑。
“聂姐,酒要是不喝让给我行不?”
蓬乱的爆炸头坐上旁边的凳子,自来熟的丽丽挠乱了那让人难受的低沉气氛,她凑过来,和我打商量,:“又不给退钱,不喝就浪费了。”
“嗯?啊,行,你拿去喝吧。”
“哎呀大姐你真是好人,谢谢啊。”
得到我的同意,丽丽高高兴兴的拿起酒瓶要走,可刚走两步又回头,冲着陈勇喊:“大哥,虎哥让我谢谢你。”这才转身,拐到饭厅左边的角落去了。
“这女的是曹虎什么人?”看着丽丽的背影皱眉头,陈勇问我
“啥?”
听他的口气,那个虎哥咋这么象黑社会老大?
“不知道啊,丽丽是我在拘留所门口认识的。”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曹虎是谁?”
“小混混一个,打架都打进拘留所了还想在这儿充老大,结果一群人联合起来治他......不过他的拳头到是挺硬的。”
这话一出口,我马上联想到陈勇脸上的青紫,可他不直说,我也不好问,下意识往丽丽的方向多瞅了两眼,发现她身边那男人的眼眶同样是青青一片,当时就放心了,行,半斤八两,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谢天谢地啊,一直奉行“吃亏就是占便宜”的陈勇总算转了性,本来就是嘛,打左脸给右脸那是神圣的耶酥,普通俗人、小小百姓,最该学会的就是:他打我一下,我还他一下!
但愿从今往后,我的老实丈夫能彻底开窍。
一个半小时后。
时光流得太快,再不情愿,探视还是结束,看着他站回队伍,看着他冲我摆手,看着那一群灰头土脸的“红马甲”走进铁栅门,一时间心象空出大洞,笑还僵在脸上,腿脚却已灌铅,好不容易咬牙挪出拘留所大门就再挪不动,靠在墙根喘粗气,似乎刚刚经历万米长跑,那磨人过程,已经耗光我的体力。
想想也罢,压抑太过总不是好事,干脆放弃抵抗,蹲下来,任悲凉情绪汹涌袭上,任自己用落寞的眼去看天天寒、看地地冻。而无助的我就在这天寒地冻的十一月,在这肃杀高墙外,迎着北风,号啕哭泣。
所谓坚强只是骗人的表相,我不勇敢,我很害怕,我看见陈的伤陈勇的痛陈勇不能刮掉的胡碴直难受的快要死过去!
可这些能说给谁听?忙碌生活,平淡过往,人的河里水流冰凉,冷漠都市只是没有温度的钢混丛林,在这样浮躁的世界,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永远都是:提不上台面的宣讲!
几年前看电影,心上压着重担的男人跑到吴哥窟,对着树洞倾诉,而此刻的我找不到树洞,我的面前,只有高高灰墙,成片铁网!那么,就这儿吧,在这儿哭、在这儿叫、在这儿让痛随着泪水冲远,让隐秘难言的苦,溶进我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墙!
勇哥,违了誓言,你的妻子没用。
最后一次。真的,我只哭,这一次!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冤家路窄
再见陈勇是在五天后,大雪天里,脱了号服的他站在拘留所门口冲我笑。那笑容象是彼岸红花、隔世碧草,幽幽绽在十丈红尘中,穿透滚滚而来的风雪迷雾,把香气颜色深深烙进人心,形成抹也抹不去的记忆。
“恩生!”
张开手臂,做出拥抱姿态,却又瞬间垂落,胡子留起老长的陈勇低头,声音男孩儿般怯怯:“脏......”
心里酸,连带着眼睛发酸,怕自己会挺不住再次哭泣,索性扑过去捂紧他的嘴,把脸埋进男人那灰扑扑的衣服,大口吸气。
陈勇的味道、老公的味道,哪儿脏!
“哎呀大姐,咱俩咋这么有缘呢。”
高高兴兴的笑声响在背后,回头一瞧:呀,真是巧!只见窝在高大男人怀里的小丫头,正顶着乱蓬蓬的爆炸头,朝我招手。
丽丽,我们果然有缘。
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矫情,人家小青年儿都没这样搂搂抱抱,老夫老妻的,可不能肉麻当有趣。赶快挣脱,站直了开口:“是啊是啊,丽丽你好。”
“呵呵呵,大姐一起走啊,老妹儿请你喝酒......”
“喂,你女人?”
不礼貌的打断丽丽的兴高采烈,那高个男人一边搂住了她,一边抬起下巴斜眼瞅着陈勇,语气直冲冲。
“她是我妻子。”
明显感觉箍着我的手臂在收紧,陈勇回答,同样是抬高下巴,斜起眼睛。
全都不好好说话,又不是斗牛,这两个一身邋遢的男人,搞什么鬼?
想起陈勇以前的介绍,还是有点害怕,面前男人肯定就是曹虎,拘留所里都敢打架的家伙,如今出了生天,他会不会手脚犯痒,在拘留所门口挑衅,活动活动筋骨?
“丽丽,叫勇哥勇嫂。”
勇,勇嫂?
张口结舌看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曹虎,对于那极近黑社会意味的称谓完全无法接受。
“勇哥好,勇嫂好。”
“不用那么客气,这个,这个,呵呵呵,虎哥你也好,丽丽呀,改天咱再聚,我们先走了哈。”
胡乱道个别,拉着陈勇的胳膊我迅速离开。
怪人曹虎摆明了就是道上混的兄弟,这样的主儿,少接触为妙。
普通老百姓,惹不起,咱还躲得起。
接下来的事情有条不紊。首先找了个垃圾箱扔掉陈勇随身带着的包,起初他还有点不肯,拿着在拘留所里买到的盆子向我嘟囔:“三十块钱呢,留着好不好?”
当然不好!拘留所里的东西看着就添堵,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的也得破旧立新,哪怕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也要新面貌、新气象。
然后我们去洗澡,他从里到外的衣服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带齐,所谓的晦气不进门,找个洗浴中心,洗头净面换新衣,陈勇问我脱下来的衣服怎么办?我咬着后槽牙狠狠回他:“点把火,统统烧掉!”
听了这个计划,陈勇大笑着说我偏激,絮絮唠叨些什么“浪费习惯要不得,勤俭是我们的传家宝。”不过说归说,嘴巴快要咧到耳根的某人还是乖乖跟着我进了洗浴中心,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听老婆话、跟老婆走,准没错。
纯纯的歪理邪说,可是,真挺让人受用。
没想到居然又碰见了曹虎!
正换鞋,就感觉身边的沙发一沉,毛茸茸的爆炸头已经蹭上我的肩膀,丽丽那大嗓门叽里呱拉的响:“姐,这地球儿可真小啊。”
手里的拖鞋啪哒掉到地上,我估计自己脸都绿了,唯有结结巴巴强笑:“是啊,真是小。”
结果只好一起洗澡。
和丽丽走进女浴区的时候还在心神不宁,江湖气十足的曹虎让人没法不担心,我在场好歹还能缓和气氛,可现在隔开,能不能那两个摆明了不对谱的家伙在男浴区重燃战火,出来时一个变成乌眼青,一个变成青乌眼?
也觉得自己担心过度,又不是小孩子,谁会没事儿拿打架当有趣?可陈勇的遭遇让我杯弓蛇影,脆弱的心灵高度紧张,怕他出事,怕他再有三长两短,怕阴骛灾星笼在这个倒霉男人的头上久久不去,怕.......恐惧感太大,安全感太小,我的害怕,一言难尽。
“姐,我帮你擦背啊。”
丽丽拿着搓澡巾朝我挥动,皎白身体在水雾里象盛开夏荷,年轻的脸上挂抹单纯的笑,咧开嘴,编贝齿在灯光下映出闪亮珠光。
多漂亮的美女,怎么就和曹虎那样恶形恶状的人混在一起了?
心里还在替她遗憾,嘴上已经自动作答:“不用不用,我冲冲就好。”
呸呸呸,虚伪的聂恩生,真是世故!
“跟我客气啥,瞧不起你老妹儿咋的?来来来,过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推脱就是得罪人了,只好转过身子让她动手,跟上礼貌回答:“行,咱俩换着来,等会我给你擦。”
“姐,你皮肤真好。”
“哪里哪里,你那才叫真好。”
“身材也很好。”
“呵呵呵,比不过你啦。”
“不是吧,一定有减肥秘方......”
没营养的对话在女人间进行,一句接一句的八卦,反到舒缓了我的精神。直到她说:“姐你知道吗,其实虎哥和我大哥真是不打不相识。”心一颤,松下的肌肉才重又僵起。
你看你看,果然让我猜中,那现在的情形叫什么,冤家路窄?
“打,打架?”
“是啊,虎哥说了,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能跟他打成平手的人呢。”
又不是拳击运动员,打成平手?这有什么好夸耀。想反驳却没有立场,只得咧咧嘴,陪着干巴巴的笑:“呵呵呵,也不行啦......”
“哎呀大姐呀,你可就别谦虚了,能和虎哥打平手,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虎哥说我大哥人特别好,号子里不都有厕所嘛,后进来一老头,照理说他该住到厕所旁边的,结果我大哥一看他那病歪歪的样,啥也没说,把铺位让出来,自己住那儿去了。”
拍拍我的背,示意我换个姿势好方便她搓澡,丽丽笑眯眯的继续:“号子里喝水挺困难的,有钱的买矿泉水,没钱的只能喝生水,最后几天,我大哥都是把自己的水分成几份,和同屋那三个没钱买水的一起喝,虎哥也说不听他,反到让我大哥教训了一顿,讲啥:谁还没个难处,能帮就帮一下。还有啦,上一次......”
听不下去,震惊不是一点半点,这许多的事陈勇一句也没和我提过,连水都喝不上的生活,如此艰难情况下还要帮助别人的生活,他是怎么过来的?
傻瓜,怕我难过的,善良的傻瓜!
“所以啊,虎哥说了,我大哥绝对是个爷们儿,纯爷们儿,别看他俩打过仗,但要交朋友,还是得交这样的。”
搓完最后一下,丽丽转到前面花洒下清洗澡巾,笑笑的看了我一眼,却又停住,进而怪异的瞅着我不放,小小声说话,语调紧张:“眼睛红红的,姐,你咋哭了,不是我说错啥了吧?”
“没,哪有的事儿?”
把身体投入花洒水流,面对眼前女孩可爱脸庞,我摸着颊上分不清是水是泪的液体,微笑。
出来的时候陈勇和曹虎正一脸神清气爽的站在那里等我们,陈勇不必说,自家人,怎么瞧都是好看,没想到洗去落拓后的曹虎竟也是帅哥一枚,不同于现下流行的花样美男,那带了三分邪气,三分狠厉的面目酷劲十足,配上高大身材、健硕体魄,不出声就已经给人无形压迫感,和他那黑社会的身份一配,到真真是相得益彰。
“虎哥!”
见着心上人,丽丽乐颠颠的跑过去,蹦蹦跳跳的抓着曹虎的胳膊摇晃:“走啊我请客,今儿高兴,咱四个好好聚聚哈。”
“干啥呢这是!”
不耐烦的冲丽丽皱眉,可挣脱的动作却是轻轻,顺势搂住身边姑娘,睨着陈勇的曹虎开口,语调冷冷,“吃饭,去不去?”
寒啊,有这么发出邀请的吗?
“谢.......”
陈勇的回答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眼瞅着他那边也做出倨傲表情,嘴唇动了动,似乎又要跟曹虎对着干,感觉自己这手机响的真是时候,赶快拿起接听,没一分钟,脸色已是大变。
只听店里小伙计那哆哆嗦嗦的声音象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嫂子你快回来啊,上次那帮收管理费的又来了,十多个人,个个儿拿着片儿刀,可吓死我了!”
没的说,这回真是不能一起吃饭了,简单跟陈勇讲完经过,他急匆匆就往外走,却被曹虎拦住,也不解释,反到先扭头冲着丽丽开口:“你打车回家。”再转身,走到陈勇身边扳手指,在骨节的嘎嘎脆响中慢悠悠说话:
“一起去!”
这个曹虎呀,惜字如金也不是这么个省法!
第三卷 第三十章:感谢生活
“后来呢?”
“后来他就把电话交给那个地痞头子白四儿听,说是三爷有话想和他说。”
“三爷?”
“谁知道又是个什么高人,反正白四儿边听电话,脸边跟着变白,最后讲完,啥也没说,冲着曹虎鞠一躬,转身就走掉,看那架势,以后他是不会再来了”
“所以你一高兴,就和曹虎跑去喝酒?”
“啊?啊,哈哈,那个那个,老婆,别光谈别人嘛。”
眯着眼的男人趴在床上摆手,喉咙中发出不满抗议,那修长的四肢伸展,姿态慵懒,舒服如晒太阳的豹。
“使点劲儿,这里,对,就这儿。”
“瞎指挥,我这按摩手法可是从书上学的,你乖乖躺好不要动。”
大马金刀跨坐陈勇背脊,边奋力按动他硬梆梆的肌肉,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手指滑在皮肤上,象滑过包裹钢铁的绸,熟悉的触感,让人发出满足叹息。
但,鼻子是酸的,如果不是在说话,随时随地我都能哭出声,不知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窝在暖暖的家,点盏暖暖的灯,我的男人那暖暖的身体煨着我的肉我的骨我的指甲毛发,如此平静、如此安详的气氛,让我感觉幸福,幸福到,想哭?
就这么简单?一间房、一盏灯、一个人,就是幸福?摇摇头,一时半会儿,我搞不通。
“勇哥你知道吗,当时曹虎说要跟去把我给担心的,就怕他和人打架。”
吸吸鼻子,重开话题,手不闲,嘴不闲,我们是同甘共苦的战友,道义上不能走、责任上更离不开,什么幸福不幸福,老夫老妻的,我没空儿想,没空儿哭。
“开始我也担心,又不好不让他去,所以才没叫你跟着,就怕出点啥事儿。”
“我看他一直跟你不太投脾气,怎么又听话了,你不让他打,他就真没打?”
“当然,你老公是谁,人格魅力乌泱乌泱往外冒的主儿,别说一起待了十天,单站那儿不动,都能迷到一大片。”
哎呀这家伙真是喝多了,说胖就喘!
照着肩膀狠狠拧,拧完又心疼,到底还是揉了两下,嗔句:“耍贫嘴!”
“呵呵呵,老婆饶命。”笑着抓住我的手,男人发力翻身,顺势把歪倒床上的我搂进怀里:“好了好了,不浮夸,我好好说。”
清清嗓子,正了颜色,他慢慢开口,“以前我和你想的一样,可直到从店里出来我才明白,打架只是曹虎在特殊地点特殊时刻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回到现实社会,人也随着正常,能和平解决的问题自然要和平解决,那些太出格的逞勇斗狠,轻易是不会做了。”
犹记五天前陈勇对曹虎的评价还是“小混混一个”,这才几天工夫,就变成了“自我保护”的“正常人”。
第一印象,果然不准。
“知道吗,从见到白四儿起,曹虎就改口叫我哥,哪怕那个地痞已被赶跑,也没再变过。恩生,我陈勇是什么啊,没爹没娘的克隆绵羊,落难的小生意人,特别现在,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烦’,可居然还有人叫我哥,顶着一脸让我揍出的伤去替我出头,恩生,我,我......”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激动,就结巴。
“我明白,我明白......”拍拍他的背,妻子的作用最是体现在此刻——当男人表露轻易不会舒发的感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要顺着他,安抚他,让他觉得有人陪,有人懂。
“恩生,活着真好。”
抱紧我,蕴满酒香的呼吸盘旋于头顶,他在用质朴语言感恩,感谢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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