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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记 樱桃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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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十四日,执行了五个人的死刑后,治安维持会会员们认为他们的工作快要完结了。他们已经清除了那个地区的大部分土匪和杀人犯,在还没有正式法律机关的情况下,他们决定建立一个“人民法庭”,在那里由法官和陪审团处理一切罪犯。这是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建立社会秩序的最后一步。虽然缺少严格的法律认可,人们还是坚决地维持人同法庭的权威和执行它的命令。这里要提到的是,斯莱德把逮捕状撕得粉碎并踩了几脚,接着阿利克斯·戴维斯法官借一把大口径手枪的权威亲手逮捕了他,斯莱德这种公然的无理导致他走完通向绞架的梯子的最后一级,他在卜面送了命。
  J·A,斯莱德,就我们所知,他本人就是个治安维持会员;他还公开炫耀并且宣称他们知道的他都知道。他在这个地区犯的杀人罪和枪劫罪,从来没有受到控告,甚至没有受到过怀疑(后一种罪状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提到过);但他去别的地方杀了几个人却使他臭名远扬,在他因上述暴行终于被捕后,这种恶名却决定了他的命运。从米尔克河回来后,他越来越好酒贪杯,到后来,他和他的朋友们“进城”成了家常便饭。人们经常看见斯莱德和两个走狗同骑在一匹马上,在大街上奔跑,高声尖叫,开枪射击,等等。有许多次,他骑马冲进店铺,打断棚栏。把称摔出门外,用最下流的语言辱骂在场的人。就是在他被捕的前一天,他还毒打他的一名随从,但恰恰就是这个人在绞架旁边为他哀声哭泣,竭力恳求饶他一命。斯莱德对他们的影响可想而知。当斯莱德畅饮了一通,开店铺的商人和市民们便纷纷熄灯灭火害怕遭到魔爪的荼毒,这巳成为常事。他随意毁坏物品和器具,如果他没喝酒而手边又有钱的话,他也总会赔偿。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只不过是对那些暴行的微不足道的补偿罢了。说这种话的人都是他的死敌。
  一次又一次,斯莱德从一些他深知不会欺骗他的人那里得到警告,他的行为将得到应得的结果。他被捕前的几个星期,人们无时无刻不在预期听到某种血腥的暴行,单是人们对于他的名字的畏惧,再加上他那一伙武装随从,就足以制止任何抵抗,而这种抵抗必然会以抵抗者一方的立即被屠杀或身首易处而告终。
  我们已经提到过人民法庭经常下命令逮捕斯莱德,但每次都是他交付一两笔罚金,并答应有了钱再付清其余部份而了事,但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受到传讯,他甚至连这个方法也忘了。感情用事和毫无节制使他跳进了死神的怀抱。
  斯莱德酩酊大醉,整夜“杀伐”,他和他的伙伴们把这个城市弄成了地狱。早上,司法长官J·M·福克斯传见并逮捕了他。把他带到法庭,宣读了传讯他的命令。他狂怒冲天,难以自制,一把夺过传票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用脚践踏。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他的伙伴们的枪机咔咔作响。一场危机一触即发。司法长官没有固执己见,但这样作是既果断又精明的,他让步了,让斯莱德成了局势的主宰,成了法庭的征服者和庭长,成了法律和立法者。斯莱德宣了战,对方也接受了。现在,治安维持会觉得,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守法公民们的利益这个问题必须立即解决。他们知道斯莱德的脾气,如若不愿毫无怨言地屈服于他的淫威,那就得采取恰当的措施使他不能对治安维持会进行报复,否则,他们就别想逃脱死亡和暴虐,平安地住在这个地区;也别想避开他的帮凶们的纠缠,这些人受斯莱德的胜利的鼓舞和激励,会肆无忌惮。前一天,他纵马冲进多利斯的商店,当有人请他走开时.他拔出手枪,威胁说要宰了那个和他说话的人。他把马牵进另一个酒吧,买了一瓶酒来喂那个畜牲,这种行为并不罕见,他还经常闯进酒吧,对吊灯开枪,引起一场疯狂的骚乱。
  委员会的一名官员见了斯莱德,他很明白自己的话对斯莱德的重要性,便心平气和诚诚恳恳地对他说,“斯莱德,立即上马回家去,否则,就会——吃亏的。”斯莱德吃了一惊.一双黑洞洞的目光逼人的眼睛久久地瞪着那位先生:“你是什么意思?”他问。“你无权过问我是什么意思,”对方平静地答道,“立即上马,听我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答应照办,也真的骑到了鞍上;但是,当时酒还没醒,他把他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地叫来,似乎忘了他受到的告诫,又激动起来。作为挑战,或许不过是虚张声势,他高叫着一个著名妓女的名字,这个妓女和两位他认为是委员会头面人物的人曾吊过膀子。大概他并没有把那有生命危险的警告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尽管性命攸关,他却用一种愚蠢的方式表示他还记得。他找到亚历山大·戴维法官,抽出上了膛的大口径手枪,抵住他的头,告诉他,为了他的安全。他得把他扣为人质。法官站着,一言不发,毫不反抗,因此,没有发生更严重的暴行。在这之前,因为事关重大,委员们曾开会研究,最后决定逮捕他。但对他的死刑判决却没有得到通过,在那时,极可能还会得到否决。他们派人到内华达准州,把已有的材料报告了负责人,因为有必要表明,河谷沿岸的全体人民对这件事意见是一致的。
  矿工们几乎“倾巢出动”,丢下工作,集结成强大的队伍,约六百个身强力壮全副武装的人开到弗吉尼亚。队伍的首领深知他手下的人对这个问题的激忿情绪。他纵马跑到队伍前头,匆忙召集了一个执行委员会议。他明确地告诉他们,矿工们做事“钉是钉,铆是铆”,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站在街上让斯莱德的朋友们打死,而是要捉住他,绞死他。参加会议的人不多,因为弗吉尼亚人根本不愿意采取行动。会后,把这个表达“低城”人感情的重要决定通知了在主街一家商店后面的一群人,他们正在一辆货车背后慎重商量着。
  委员会不愿意走极端,他们以前执行的任务都很轻微,与眼下这个任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他们必须作出决定,而且要毫无迟疑。最后终于决定:如果全体矿工一致认为应该绞死他,那么委员会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内华达人的领袖飞马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了。
  斯莱德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个消息使他清醒过来。他走进普法兹的商店找到戴维,为他的行为道歉,表示他愿把一切收回。
  这时,队伍的前锋已开到瓦立士大街,并迅速向前推进。队伍在商店门前停下来,委员会执行长官走上前去逮捕了斯莱德,立即宣布对他的命运的处理,问他还有什么事要办。好几伙人都对他提起这件事,但他对这些讯问一点也没听进去,他一心想着他那可怕的处境,不断地乞求饶命,并要求见见他的妻子。这个不幸的女人和斯莱德感情深厚,这时她正住在麦迪逊河岸边他们的农场里。她生得相当有魅力,高挑的个头,匀称的身材,姿态高雅,风度动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名的女骑手。
  斯莱德的一个报信人火速赶到那里,报告了斯莱德被捕的消息。她立即翻身上马,以恩爱与绝望在一个热情而强健的人身上所能激发出的所有活力,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了十二英里,飞向她热情献身的那个人身边。
  与此同时,一些人自各奋勇地在队伍经过的山谷里为行刑作了必要的准备。在离普法兹和拉谢尔的石头房子下面不远处有个畜栏,门梁方正而又结实,顶上加了根横梁,上面捆着根绳子,一个杂货箱子作为绞刑台。斯莱德由一队卫兵簇拥着来到这里,这是蒙大拿地区有史以来装备最精良,力量最强大的队伍。
  这个命在旦夕的人被眼泪、祈祷和仟悔弄得精疲力竭,几乎没有力气在那根要命的横梁下站稳。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道:“天啊!天啊!我非死不可吗?啊,我的爱妻!”
  在那疲倦的队伍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些斯莱德的朋友,都是些忠实可靠的公民和委员会成员,但和那个囚徒有私交。听到判决后,有个人,一个硬心肠的人,扯出手巾象个小孩子似的抽泣着跑开了。斯莱德一再乞求见他妻子一面,他的请求似乎很难拒绝,但考虑到难免有人前来营救,这会带来血腥的后果,还有,他妻子的到来和恳求赦免,也会引起骚动,他们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在最后的时刻,他们派了几位绅士去到刑场,其中之一(戴维法官)对大家简短地讲了几句话,但声音低得除了他近旁的几个人谁也听不见。斯莱德的一个朋友竭尽全力为他讨饶未能获准,便甩掉外衣,表示如要绞死斯莱德先把他杀了。一百支枪立即对准他,于是他转身逃跑了,人们把他捉了回来,逼他穿上衣服,答应以后规规矩矩。
  在逮捕斯莱德后,虽然有许多弗吉尼亚公民加入了警卫队伍的行列,但在他们中间几乎找不到一个领头的。对判处死刑这一冷酷的必然后果,大家还感到有些惋惜。
  一切准备就格,一声令下,“伙计们,执行吧!”斯莱德脚下的箱子立即被抽去,他几乎马上就咽了气。
  尸体放了下来被送到弗吉尼亚饭店的一个房间里,没有进行殡葬。等到死者不幸的妻子火速赶到时,发现一切都完结了,她已成了寡妇。她那令人心碎的悲痛嚎啕,突出的表明她对亡夫的沉深而诚挚的爱。过去了很久,她还没有控制住她那激动的感情。
  这个亡命徒的性格完全不可思议——至少表面上如此。事实是,尽管这个地道的亡命徒的胆量非凡,但他还是用最卑鄙的手段去占他敌人的便宜;当他武器在身,逍遥自在时,他会在别人面前把一切都打得七零八落才罢手。当他站在绞刑架下绝望时,又会象个胆小的孩子一样哭叫哀求。话是不值钱的,把斯莱德叫做胆小鬼是容易的(因为轻率的人往往把并不“坚毅不屈”的死刑犯叫做胆小鬼),我们已知斯莱德“被眼泪,祈祷和忏悔弄得精被力竭,几乎没有力气在那要命的横梁下站稳”,这句难听的话本身就把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但是,他经常打死落矶山那些杀人的匪首和他们的同伙,向他们挑战,激怒他们,自己既不躲也不逃,这表明斯莱德是个英勇无比的人。没有哪个胆小鬼会这样。许多臭名昭著的胆小鬼,许多胆小如鼠、粗鲁残忍,卑劣下贱的懦夫,临刑前昂然陈词,极平静,极坚强地走向地狱。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由于这种人智力低下,不是“道德的”勇气使他们那样。但是,如果道德的勇气不是必不可少的气质,这个铁石心肠的斯莱德又缺少什么呢?——这个嗜血、亡命、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绅士,总是毫不犹豫地警告他的残忍的敌人,只要下次碰到,无论何时何地,他会把他宰掉!我认为,这是个值得探讨的谜。

第十二章



  一支摩门教徒移民队——落矶山区的中心——纯碱——自然冰窑——一位身兼数职的居民——看见了“常年积雪”——南关——分道扬镳的水流——不可靠的信差——故友重逢——摔了西瓜——下山——荒凉的景象——黑夜中迷路——不必要的劝告——美国军队和印第安人——惨不忍睹的景象——又消除了一个误会——在天使中间
  离开吃早饭那个驿站不远,我们赶上了一个有三十三架马车的摩门教移民队,几十个衣着粗陋,表情忧郁的男男女女和他们的孩子们,赶着稀稀拉拉的牛群,疲劳地向前移动着脚步。他们已经这样日复一日地步行了漫长的八个星期,行程七百九十八英里,我们的马车八天零三个小时就可完成!他们个个灰尘扑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显得那样疲惫不堪!
  早饭后,我们在马河里洗了个澡,真是一次难得的享受,(在以前)这是条清澈湍急的小河。我们的马车一直在飞奔,很少长时间停留使我们得到这种享受。每二十四小时换十到十二次马——确切地说,是换骡子,六匹骡子,每次几乎都是在四分钟内便换好了。这是个热闹的场面。我们的马车每到一站,六匹上了套的骡子便生龙活虎一般从马厩里跑出来,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原来的已经卸下,新来的已经套好,我们又开车了。
  下午,我们经过了“甜水河”,“独峻峰”,“鬼门关”和“魔鬼峡”。后两个地方重峦叠嶂,是原始洪荒景象的完好样品,充满了奇趣。这时,我们已经来到落矶山区的中心了。我们还路过了“碱湖”(或叫“苏打湖”)。车夫告诉我们,大盐湖城的摩门人常来这里拉碱。我们突然明白了,我们的旅程已经非常遥远。他说,前几天,他们在地上(湖是干的)铲起纯碱,装了满满两车。不花一文钱就得到了两大车碱,弄到盐湖城就能卖到二十五美分一磅。
  晚上,我们路过了一个最有名的奇景。关于这一奇景,近一、两天来我们听得很多,心痒痒地想看一看。可以把它叫做自然冰窖。这时正是八月天气,白天酷热难当,然而在一个驿站上,人们在山边的一片砾石下面,扒开六英寸覆盖着的泥土,便可以弄到纯净的冰块——冻得结结实实的,坚硬而透明,如水晶一样!
  黎明时分,我们又动身了。不久,我们坐在打开的窗帘边,过着早晨的烟瘾,凝视着初升的太阳的第一缕霞光,它扫过群峰,映红一块块岩石,一座座山峰,给它们镀上金边,犹如那不可见的造物主正在检阅他的那些身着灰色军服的老兵,他们也微笑着向统帅致敬,这时,我们看到了“南关城”。客栈老板、邮政局长、铁匠、市长、警察、城防司令、第一公民和财政部长出来热情地欢迎我们,我们也向他问好。他告诉我们一些印第安人的消息,一些落矶山的消息,我们回赠了些平原上的新闻。然后,他又回到他那孤独的宫殿。我们继续在群峰林立、云雾缭绕的山道上攀登。南关城有四座木屋,其中一座还没有完工,拥有那些官衔和职务的先生是当地十位公民的首脑。设想一下吧,客栈老板、邮政局长、铁匠、市长、警察、城防司令、第一公民和财政部长,那么多个头衔竟被塞进一张人皮里,集一切大权于一身。白米士说,他是“一把八面威风的亚伦枪”。他还说,如果他作为一个邮政局长或铁匠,或者邮政局长兼铁匠而死去,人们还可以忍受,但如果他身兼数职而死去,对公众将是一个可怕的损失。
  在南关城前面两英里处,我们第一次见到了那种神秘的奇迹——盛夏中的雪堆。所有没到过西部的小伙子都听说过这一奇景,也完全相信,尽管如此,当他们亲眼见了,还肯定会惊得目瞪口呆。我们钻进云霄之中,随时都看到经年被积雪复盖着的顶峰,景色着实壮观,在书本里,经年积雪并不是稀罕的东西。但是,当我真的见到皑皑白雪在远处雄伟壮丽的山峰上闪闪发光,当我意识到,这是在酷暑的八月,天气热得什么都不敢沾身,我把外衣已经收起的时候,我也完全看呆了,就好象以前从来未听说过八月雪似的。的确,“眼见为实”。许多人活了老大年纪,以为自己相信某种为人们普遍接受的可靠的事物,当自己面对这些事物时也绝不会有所怀疑,尽管如此,他会发现,他以前并不是真正相信,只不过自以为相信罢了。
  不一会儿,群峰映入眼帘,闪亮的积雪象长长的利爪抓住它们。山腰上的背荫处,稀稀落落地散布着一片片的雪块,看起来比女人用的手帕还小,但实际上比“广场”还大。
  这时,我们终于进入了著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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