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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何以失范 江新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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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好“管闲事”;而具有学术良心,则好象作为儿女要具有孝心一样,是他们的本分。
什么是良心呢?根据何怀宏先生的定义,“良心是人们一种内在的有关正邪、善恶的理性判断和评价能力,是正当与善的知觉,义务与好恶的情感,控制与抉择的意志,持久的习惯和信念在个人意识中的综合统一。”(何怀宏:《良心论──传统良知的社会转化》)。简单点儿说,所谓“良心”就是一个人内心“正确的”价值判断及其外在表现。光有内心的判断而没有行动,不能够称得上“有良心”。而“学术良心”,根据我的理解,至少包括两个方面:第一,它是学者根据自己的学术专长而做出的价值判断;第二,它是学者根据自己的判断而采取的行动。
应该说,从事学术腐败就是学者丧失了学术良心的表现。不过,对於那些腐败分子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介于犯罪和道德败坏之间,良心统统没有了,还谈什么学术良心。这些人虽然身还没有败,但名却早已经裂了,他们除了在有生之年享受点儿荣华富贵之外,在死后,是注定要被打入另册的。所以,这里要讨论的,不是这些显性的学术腐败,而是那些隐性的,打着“学术”招牌的腐败。
2003年,一个颇有“创造性”的出版社策划了一个“美国著名电影公司花百万美元买贝拉小说版权”的弥天大谎。而这个大谎之所以能够撒的那么完满,那么惊天动地,却是因为有一大批学者捧臭脚。这些学者并不是一些满街走的菜教授,而是中国权威学府的权威人士: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白烨;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教授王逢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王一川;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孟繁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陈晓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张颐武;清华大学外语系教授、系学术委员会主任兼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宁;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教授叶舒宪。据透露,这部“末流言情小说”(曹长青语)竟然被这些权威们吹捧为“全球化语境中的摩登写作”、“21世纪的新的中国开始尝试给予世界新的形象”、“她已经超越了个人的悲伤,进到一个关心整个人类命运的崇高境界”、“她是独树一帜的,因而也是无可替代的”。(童大焕:学者们也被“策划”了?——评“百万美元买贝拉小说版权”大骗局)。难道是这些学者吃错了药?抑或是喝昏了头?都不是。实际上,这些学者的领队白烨研究员既参与了贝拉小说的策划和出版,然后又蒙着学者的面具来吹捧她。这就象是那些贩卖核酸营养品的人,一边买假药,一边以专家的身份来宣传这个假药多么有效。这些学者哪里是什么丧失了学术良心,他们是把学术良心给卖了:他们一手卖商品,一手卖良心。
也是在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的一位名叫周瑞金的博士生导师突然间名声大噪,其原因就是他在评审一位朋友的博士学位论文时,行使了“否决权”。媒体称他“坚守自己的学术良心,向朋友的博士学位论文说‘不’”。(刘万永:我为什么行使“否决权”)。本来,评审学位论文就是判定一篇论文的质量,看它是否达到了某个学科通行的水准。所以,在正常情况下,评判的结论只能够有两个,即“及格”和“不及格”。可是,目前中国的学术界,敢於对学位论文打出“不及格”分数的论文评审人已经成了珍稀动物,所以一旦被人发现,就成了新闻。具有学术良心的博导成了希罕物,难怪中国的水博士泛滥成灾。
所以说,在目前的中国学术界,学术良心被贱价拍卖了,而具有学术良心的学者就成了紧俏物质。那么,根据物以希为贵的市场规律,具有学术良心的学者应该是春风得意了吧?否!周瑞金先生具有学术良心,但他自己说,这个良心让他把“自己放在火炉上烤了”。这个火炉是什么?就是中国的学术界!它如同一座焚尸炉,要焚毁所有的血肉和良心!
不知道是中国人民的幸运还是不幸,除了周瑞金博导,我们还能够在中国的两个最有名的学府,北大和清华,找到他的同类。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20年来从事鲁迅研究,被誉为“北大的良心”。他称自己“20年来我所做的工作,集中到一点,就是‘讲鲁迅’,并且试图‘接着往下说’,以便把民族、家庭与个人的‘世纪苦难’转化为精神资源。”(钱理群:能写与不能写的)。1999年,钱理群在一篇谈访录中指出,“我觉得一九四九年以来许多大的失误是比较容易弥补的,但有两个大的失误是很难解决的。一个大的失误就是人口问题……其次就是教育问题。”(孔庆东、摩罗、余杰编选:《审视中学语文教育》)。据说,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钱先生差点被北大赶出了校门。整个北大“驱钱”事件均是口耳相传,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北大的学生倒是在网上发起了一个“保卫北大”的活动,不知与钱先生能够继续留在北大是否有关。
中国学术界戕伐学术良心的真凭实据来自清华大学。2003年3月,清华大学教师秦晖到北大讲演“中国农民问题”。主持人在黑板上介绍秦晖是“清华大学教授,博导”,但秦先生到讲台后,用黑板擦把“博导”两个字轻轻地擦掉了。原来,清华大学早在两三年前就禁止他带博士研究生了。实际上,秦先生曾被北大拒之门外。1995年,清华大学历史系聘秦晖为教授。1998年,秦晖与清华大学续签了三年合同,但到2000年3月,清华大学单方面将合同撕毁,迫使秦晖重签一份合同,合同有效期是那一年的7月。在那之后,秦先生实际上就算下岗了。据说,秦晖先生目前是清华大学文学院聘请的“院级教授”,其待遇相当于副教授。(志林:学术争鸣为何屡屡卷入政治漩涡?)。
秦晖犯了清华大学的什么律条,被给予这样的处分?是他的学问不深,水平不高?秦晖可以说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农民问题专家,著作等身。是他道德不端,品行不好?凡是有过与他亲身接触经历的人,无不为他的诚恳,他的诚实,他的谦虚,他的清贫所感动。一所大学,对一个学者还能有什么其他要求呢?有。中国的学术界还要求他没有学术良心。秦晖的主要社会改革主张就是“改革要‘公正’,‘分家’要公平”。这既惹恼了他所说的“大家长”,也遭到了那些急于瓜分国有资产的精英们的痛恨。这就是秦晖在中国学术界的尴尬处境。
在清华,因为坚持学术良心而受到惩罚的并不只是秦晖一个人。清华水利系老教授黄万里为了中国的水利事业操了一辈子闲心,但却被清华剥夺了几十年的教书权利。(亦明:超一流的梦想,不入流的作为:评清华大学计划在2020年建成世界一流大学)。与秦晖和黄万里这两位有良心的教授呈鲜明对照的是清华的另外两名教授:一个是两院院士、被中国学术界尊为“泰山北斗”的张光斗,另一个是自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的清华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李希光。张光斗在五十年代黄河三门峡工程上马决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怎么说都不算光彩,与黄万里先生的坚决反对有天壤之之别。(黄观鸿:黄万里生前控告张光斗在黄河与长江问题上谎言惑众)。可就在去年,张光斗在中央电视台对全国人民说,他曾反对三门峡工程上马。(张凯华:张光斗抨击设计错 渭河灾起三门峡)。五十年前靠牺牲学术良心来捞取了半世荣华富贵,到了临死关头却又要把别人的良心硬往自己的肚子里塞,中国的学者怎么这么不要脸?与行将就木的张光斗相比,清华的博导李希光则正处壮年。这位一张开嘴巴就让公众喷饭的传播专家,为中国人民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要求国家立法,不许人民在互联网上自由传播自己的思想。(赵凌:“李希光事件”前后)。正是因为他敢於做缺德、不要脸的事,李希光才能够成为清华园里的大红人。
在中国的学术界,不能讲良心,不论是学术良心,还是社会良心。否则,连饭都吃不上!
6 团结就是力量:组织起来搞腐败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团结就是力量”。学术腐败份子们深知此言不虚,於是纷纷成帮结伙地搞起了腐败。
据何祚庥院士揭露,“曾经有几位院士,联名向国家打了一份报告,想要国家拨款40亿元,发展一个新项目。可是结果发现,报告中的一些基本数据都算错了,其中一个关键技术指标算错了100倍,产量算错了60多倍”。(曾伟:科学家要避免误导公众政府)。这哪里是在搞学术,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骗钱。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工商界,诈骗未遂的案犯也会被判入狱。可是,中国的院士好象穿了刀枪不入的马甲,骗成了就赚了,骗不成就算了。这个案子至今没有下文,中国的公众至今不知道这几个骗子院士到底是谁,他们受到了什么样的制裁。中国从什么时候起对骗子变得如此地宽容?
其实,这个流产的40亿元欺诈案还不是数目最大的。在非典肆虐大陆之际,中国科学院副院长陈竺就拉上了另外21名院士给政府写公开信,要求政府“构筑我国预防医学创新体系”。可这22人中,有20人的专业与预防医学毫不沾边。'亦明:从SARS研究看中国的院士(续)'。谁都知道,在自然科学界,学科已经高度专业化,一个人的学术水平的高低只适用于他自己所在专业,超出他的本专业,他的学识很可能连普通人都不如。这就是所谓的“院士院士,出了他的院,他啥也不是”。这个道理,身为科学院副院长的陈竺院士当然不会不懂。那么,他为什么把一帮不懂专业的院士拉到一起来“构筑我国预防医学创新体系”呢?他是在搞人多势众,以便趁非典之乱达到窃取、垄断国家的科研资源的目的。(亦明:从SARS研究看中国的院士)。国难当头,中国的院士却要趁火打劫,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集团腐败并不仅限於自然科学界。就在去年,喧嚣一时的“贝拉走向世界”案隆重登台,我们看到八名北大清华的教授博导、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共同参与了这个骗局的策划。(童大焕:学者们也被“策划”了?——评“百万美元买贝拉小说版权”大骗局)。同样在去年,惊天动地的刘涌死刑案,我们又看到了14名“一流法学家”为罪犯的翻案挖空心思。(蒲红果:北大教授为刘涌改判叫好 遭到网友“责难”)。(下详)。
是的,干这些缺德的事,他们也心虚,他们也害怕,所以他们要成帮结伙地干,既给自己壮胆,也要威吓他人。团结就是力量!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们总是能够找到大批可以团结的同类!
七 中国目前的学术腐败是前无古人的
按照中国学术界当权派的说法,学术腐败是“在社会转型时期,社会上急功近利、浮躁不安的不良风气在大学校园、科研机关的反映”。也就是说,学术腐败的污染源来自社会,是这个“急功近利、浮躁不安”的社会把学术界这块净土给弄脏了。事情果真是这样吗?
早在九百多年前,苏轼就曾说道:“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苏轼:范增论)。1668年,意大利医生雷迪(Francesco Redi)证明,肉上的蛆来自肉中的蝇卵。到了19世纪,法国科学家巴斯德(Louis Pasteur)更建立了“生源说”,证明发酵来自微生物。也就是说,肉汤中没有微生物,它是不会自发地变味的。因此,“净土”说既不符合科学,也根本就没有事实来佐证。追寻中国学术腐败的根源,人们的目光不得不再次直视学术界本身:学术界中没有蛆虫,没有细菌,外界怎么能够把腐败“反映”进去?
1 “学士”和“术士”
学术界是由人组成的,而这些人被统称为“知识分子”。一般认为,中国的知识分子起源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士”。而实际上,“士”的起源是商、周时代的医、巫、史、优。正所谓,“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司马迁:报任安书)。当时,士虽然身为贵族,但却是贵族中最低等的,列于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后。东周时期,朝纲不振,天下大乱,士的传统地位丧失,於是逐渐从贵族的队伍中游离出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社会阶层,也就是利用脑力来谋生的人群。当时的士,可以分为两大支,一支的主要活动就是著书立说,招生授徒,建立学派,也就是以搞“学问”为主,他们可以算做“学”士。“学”士们创造了中国历史上文化最为繁荣的“百家争鸣”局面。但是,经过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再经过汉武帝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学”士很快就消亡了,他们的残余成了靠“寻章摘句”维生的“老雕虫”(李贺:《南园》)。
春秋战国时的另外一些士干什么呢?当门客,做说客,搞纵横捭阖,搞挑拨离间,搞鸡鸣狗盗,搞朝秦暮楚,也就是依附于某个大贵族,利用自己的“智慧”和“知识”来博得主子的信任和宠爱。战国时的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四公子”每个人都有门客上千人。这些人,主子得势,他们奉迎巴结;主子失势,他们就改换门庭。秦王朝统一中国之后,他们的主子虽然变成了一个,但读书做官,“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观念却越来越根深蒂固。读书,并不是为了搞学术,而是搏取功名利禄的手段和捷径。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术”士,是两千年来中国知识分子的主体,也是目前中国学术界人士的正源。由於“术”士很多来自俳优,因此他们的一个“遗传”特点非常明显:在主子面前,他们是奴才,是戏子;而主子不在的时候,他们又装主子。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象西方学者那样的独立性。正是因为如此,毛泽东曾非常深刻、非常形象地把中国知识分子比喻为“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2 中国历史上的学术腐败
其实,“术”士的行径在最初虽然让人不齿,但经过长期的进化并且逐渐吸收“学”士们的思想和道德,他们最终还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道德准则的。“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讬于世,而列于君子之林也。”(司马迁:报任安书)。也就是说,“术”士经过修身、施爱,在取予间见道德,在荣辱间显勇气,最后扬名立万,才能够成为君子。明朝时,有个知识分子,名叫阮大铖。阮大铖才华盖世,所写传奇被后人赞誉为“尽善尽美”,“本本出色,脚脚出色,出出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但同是这个阮大铖,又是士林中的败类典型:他投靠阉党权奸魏忠贤,官至兵部尚书,崇祯皇帝曾将他贬斥。后来他被南明小朝廷起用,立即竭力迫害自己的对手东林党及其后身复社。清兵南下,他又率先投降。著名戏曲《桃花扇》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贬损阮大铖,称颂名士侯方域与秦淮名妓李香君宁死不与阮大铖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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