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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4-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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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的大脚》、《谁说我不在乎》等多部,电视剧《坐庄》、《看着我的眼睛》百余集,多次获中国电影金鸡奖、百花奖、全国优秀电影奖、五个一工程奖、夏衍电影文学奖、上海国际电影节奖、东京国际电影节奖及中国电视飞天奖、金鹰奖等。现在天津电视台任职,天津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2007…4…16 5:59:09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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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第 15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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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 舟
她跪下,举起牌,感觉体内布满了钢筋,支持自己。
月亮很薄,像块碎玻璃,挂在天上,泻下清冷的光辉。这是一只船街道的拐角,往前右手,就是兰州大学正门。接近午夜时,长街虚空起来,一寸一寸的秋凉落下来,覆压身上。她举起牌,雕塑样地跪着,不出一刻钟,手脚麻木开来。
牌子是有机玻璃的,但她觉得却是一副铁锁链,横空捆住自己。
拐角是一爿小店,门头不大,泥墙上写着“拆”字。昏黄灯光下,平底箩筐上摆满各种水果、炒货和烟酒,还经营着几部公共电话,国内国际长途均可。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已熟悉店里的内情,知道守店的是一个老头,估摸大概在七十岁左右。对此,她也没十足的把握,她只是心怀感恩罢了。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店老头出门泼茶叶,甩着手里的搪瓷缸子。她跪着,侧脸挤出一丝笑,算是招呼。老头望一眼,表情皆无地蹒跚几下,颤颤巍巍进去,一拽墙上的灯绳,一盏瓦数更大的电灯泡子亮了,照拢过来。她一下子暖和起来,意识到世上至少还有一盏灯,是为自己在发光。
几个零落的行人停下,盯盯牌子上的字,撇身走开。更多的出租车疾驶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和惆怅。身后的灯一亮,使满街的霓虹灯猛地褪了色。原来,秋意是粉红的。
不用问,店老头的夜课开始了。她蹙着鼻子,似乎能嗅见一枚焐透的西红柿被剥开。老人把弄着西红柿,骨节哆嗦,一缕一缕地褪净皮,然后撒点白糖,腌在一只盖碗里。果肉被白糖一渍,就化成撕心裂肺的液体,溢满盖碗。凌晨左右,老头会掀起盖子,拿一支竹筷,蘸一滴,抿一口,慢慢消灭掉两小瓶二锅头。她从没见过在这个时段里,会有人进小店来采买,连个挂公话的都没有。她甚至怀疑老头那样做,只是怜恤她,专陪着她守夜哪。一念及此,她越发觉得体内的钢筋在鼓劲,支持自己。
大爷,您歇着吧!别亮这盏灯,费钱。她说。
叫了七八遍,老人浑然不觉,兀自小饮,咂巴的口舌声显得彼此间的距离更远。他聋了?这么思想着,她举得更高了。
她跪着,膝盖下是一块棉垫,染上了潮气。她暗中活动一下膝盖骨,不停地挪着重心,好坚持下去。一个多月来,她像一截漂木样,天天跪在一只船街道拐角处,寻访真相。要不是身后这盏灯,恐怕她自己都快崩溃掉,消失在茫然无助的秋夜里。
灯光穿透有机玻璃,衬出一行粗黑的文字,惊人魂魄。那是她特地去字模店做的,用的黑色不干胶纸。她跪下,血从托举的手臂上回流下来,带着万箭穿心的念想。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浑身发烫,血液滚沸。
可坚持不了多久,手脚即刻麻开了。她跪着,挺了挺腰,像要将虚空的长街都揽进怀里似的。她一手悬牌,一手按在腹部,有一阵战栗、有一阵念想电流般驶过。
牌子上刻着一行字:寻找目击证人!!!
李小果
还剩半小时,才讲了一半,李小果便懒散地合上书,叫学生们自习,教室里顿时沸反盈天。李小果环着臂,眼神虚幻地转悠了几圈。李小果讲授《应用文写作》,在这所铁路中等职校里,属于副课里的副课,领导掉以轻心,学生更是打马虎眼,得过且过得紧。
倒数第二排的凳子哗啦一响,一个胡子拉碴的男生偎过来,递耳朵说:“李老师,我得请几天假。我,老婆带女儿来看我啦,我得陪母女俩在城里逛逛,她们头一次进城。
“嗨,你有家了?”
胡子拉碴的男生羞赧一笑:“我笨鸟先飞么。”
也难怪,这一班学生都是沿线上来的技工,底子太差,只图混张文凭,穿定铁路制服。李小果点点头。这是第四节课,下课铃迟迟不见爆发,李小果略显急躁,手揣进兜里,攥住手机。恰在这时,后门的玻璃框外闪过王力可的身影。不用问,王力可又犯病了。
李小果来不及收拾教案和笔记本,怕教务组来抽查,给女班长打个手势,意思是去女厕,启开门,抬脚挪出去。门在身后掩上,教室里登时乱作一团。李小果顾不上许多,赶紧推门进了教研组。没错,王力可真的犯了病,脸煞白,抱臂缩在椅子里,不停瑟瑟着。李小果搡搡她的肩,忙问:“可姐,你怎么了?说话呀,你究竟怎么了?”王力可并不作答,哆嗦得更厉害。李小果接杯热水,递给她。王力可喝下一口,竟烫得舌头都伸长,泪挤出来,迷离地盯视李小果。李小果淘湿一块毛巾,替王力可揩净了眼窝,矮下身问:“可姐,你昨晚又去了?”
王力可吮了吮嘴唇说:“果子,我闯下祸了,我真的活到头了。”李小果接过瓷杯,捧住王力可的脸,笑说:“嘿,又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王力可五官变了形,讪讪说:“真走到头了,连自己的身体都作对,在课堂上丢了丑。”说完,王力可站起,伸手指指屁股后的几块污迹。李小果霎时明白过来,王力可来例假了,居然在课堂上跑冒滴漏。遇上类似的麻缠事,是哪个女老师都忌讳的,更别说当着几十号学生的面。王力可竟然算错了日子!学生的嘴都是没遮挡的烟囱,一个燃放了狼烟,其他的很快都会口口相传幸灾乐祸,形象自然要打折扣的。李小果蹲在自己办公桌旁,拉开柜门,取出一包安尔乐,撕开,递给王力可说:“可姐,现在就换上,别坐在一摊污血里,怪难受的。”
王力可眼底灰白,像在问,行吗?
嘁!李小果牙缝里出气,很果断地撕开一块,塞给她。王力可望望门,李小果心领神会,上前锁住门,靠在门板上,眼神督促她。正值秋天,夜里又太凉,王力可穿得不算少,褪起来很麻烦,但她顾不得什么了。毕竟,李小果还是个小妹妹么。李小果盯着王力可裸露的下半身,雪白的肌肤如凝脂,丰满的大腿绷得很紧,不像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李小果没话找话说:“可姐,你保养得真好,我要上你这个年龄还这么妖娆,我就烧高香喽。”王力可并未回应,眼泪淌进嘴缝里,牙筋也凸出来。
王力可换完,捏着湿漉漉的衬裤,不知该穿不穿。李小果又蹲下,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运动裤,扔给王力可说:“打球时穿的,脏了点,你别嫌弃,赶紧换上吧。”王力可如释重负地一叹,终于阴转多云了,坐在椅子上伸腿。这个节骨眼儿上,走廊里的铃声蓦地炸响,鞭炮样的脚步声泻出各个教室。王力可脸色大变,手脚一时错乱。
门响了几下,又听见钥匙哗啦哗啦捅进锁眼里。她们明白教研组长回来了,一个颧骨高耸的老太太。县官不如现管,别看芝麻大的组长,平时可没少给她们小鞋穿,又处在更年期,满嘴里跑舌头,横竖看不惯一切。还是李小果眼尖,一把抢过王力可先前的脏裤子,想往抽屉里塞,染了一手的血迹。王力可跳了跳,好歹把运动裤套上,脸颊绯红地坐下。门开了,老太太昂首进来,蹙了蹙鼻子,惊叫说:“什么味道?臭死了,臭死了,跟臭鱼烂虾一样。”
李小果转身,将裤子藏在身后,面朝组长格格笑起来。老太太生疑地盯一下李小果,又盯一下王力可,找不出答案来。差不多有一刻钟左右,老太太故意来回磨蹭,不肯回家。后来临出门时,她冷冷丢下一句话说:“下午业务学习,不能旷工哦。”
王力可心里很酸,泪眼迷离地看着李小果,她屁股很沉地站起,靠近李小果,搂住她的脖颈说:“我是个没药可救的女人,你还对我这么好。”李小果嘿嘿说:“可姐,我们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对不对?”王力可点下头。李小果说:“别想那么多,谁都会有难处,谁都会遇上一个坎一个劫难的,等过去就好了。”王力可颓坐在椅子上,木然说:“真的,怕是支持不住了,我觉得自己一觉就能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一段时间了,王力可时不时犯这样的病,说一些令人脊梁骨抽紧的话。李小果在门后的脸盆里净完手,肃然说:“可姐,你昨晚又去了,对吗?”
王力可默然。
“嘁!我不明白那样做有什么用?真的,”李小果忽然很激动,手势夸张地说,“别像个女疯子,天天去追问结果。事情都发生过了,明摆着没答案么。你得继续生活,别再钻牛角尖。深更半夜跪在大街上,做那些无用功又能怎样?”
王力可抱住头,抵在桌角上,犯病似的揪住头发,一绺绺往下揪,声嘶力竭的样子。李小果说:“你揪吧,揪成个秃子,只要能清醒过来也好。”一句话,像使了魔法,王力可的手停下了。李小果靠前,将她揽进怀里,“可姐,看见你现在这样子,我心里难过极了,有什么法子能叫你振作起来?”王力可贴住李小果,摇了摇头。李小果唏嘘说:“你这么要强的人,一夜之间被击垮了。可姐,得赶紧振作起来,不能叫别人看你的笑话,也不能再丢三落四了。看看,你居然在课堂上丢这么大的丑,连自己的日子都算不清楚。可姐,我喜欢你先前的状态,漂亮、性感、要强,骄傲得像只仙鹤……”李小果说不下去了,鼻子一抽一抽。
“我会的!”王力可终于说,“果子,你的话暖心贴肺,不是我太犟,不为自己,我也得为囡囡要个答案来,对吧?我不能叫她不明不白,从小没了父亲。”
“囡囡好吗?好久不见她了。”
王力可默然。李小果赶紧换了话题,做个鬼脸说:“那,我们去秦鹅肠?看你脸色,这么寡淡,我给你补回来。”王力可在脸盆里净完脸,不施粉黛,却眉清目秀地说:“听你的,还是我的东。”
“可姐,我喜欢你快乐的样子。”临出门,李小果哽咽道。
在这座黄河畔的城市里,火锅是女人们的专利。她们选了窗下的一张桌,秋阳照着,秋老虎在天空肆虐,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刻。王力可将菜下进锅里,岩浆般的红汤滚沸开来,麻辣气息泛滥蒸腾。李小果挤挤眼睛,挑衅说:“可姐,来瓶红酒,对半分?少来几口,还能舒筋活血。”王力可怔了怔,垂头丧气地说:“不了,我困得像一辆坏掉的汽车,该大修了。”李小果随口一笑说:“那就算了,下午还业务学习呢。”话未讲完,王力可头一沉,趴在桌沿上,似乎叫悲苦攫住了。李小果明白,这顿饭泡了汤,彼此没了胃口。过一阵,李小果拿起手机接听后,冲着王力可说:“可姐,抱歉,我不能陪你吃了。”
王力可问:“咋了?”
嘁!李小果牙缝里挤着气:“妈的,李佛叫我。”
李 佛
李佛闪出来,胳膊一拦,就从身后箍住了李小果。
“放手。”李小果挣了挣,李佛却更使劲,馋兮兮地递上嘴去。李小果脖根里一湿,一阵激灵从尾骨蹿进了脊梁。在门厅里,李小果看见李佛的皮鞋窝里衬着一双鞋垫,上头跑红走绿地绣着图案,是一幅陕北农村剪纸的花样。李小果咯噔一下,心里明白许多。她往洗手间走去时,李佛仍拽住她的后摆,死乞白赖地嘟囔着。李小果不稀罕理他,自顾自地打了香皂,揉出一手的泡沫来。李佛跟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褪下李小果的裤子。
“流氓!”
李佛舰着脸说:“六月不忙,七月吃什么?”
“放手!你跟我什么关系呀,我可告你耍流氓啊。”
李佛悻悻几下,却不消停:“告吧,去哪里击鼓喊冤都成,我认了。”李小果手举在半空,感觉李佛的腹部贴上来,抵住自己。她索性放弃了抵抗,在镜子里盯死自己。李佛潦草几下,匆匆罢了事,窃喜几声,溜出去。李小果净完手,脑子里空白一片,慢腾腾地踱进卧室。此时,李佛斜倚在床上,衔着烟,指指身畔的枕头,意思是叫李小果上来。李小果靠在门框边,嘘着气,陌生地盯视他。
“怎么了?谁惹你了?”
李小果嘁的一声,揭发说:“李佛,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是不是?”
“你长狗毛了,说翻脸就翻脸呀?”
李小果迅疾出手,捡起门厅里的皮鞋,扔在李佛胸脯上:“你自己看吧,人赃俱在,你还抵赖?”李佛抱着臭烘烘的鞋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李小果说:“妈的,你老婆给你买的鞋垫,对不对?这么俗不可耐的东西,也只有你老婆才看得上眼。她去陕北出差给你带的这玩意儿,是不是?”李佛一下子被揭了底,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李小果断然说:“别碰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和她闹翻了,还在分居吗?怎么还穿她买的鞋垫,走回老路上去呢?”李佛尴尬地敲着太阳穴,讪讪说:“你盯梢了?”李小果咬住牙:“瞧瞧你这副嘴脸吧,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撒谎?我受够你了,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来往,我算倒了八辈子的霉。”李佛僵在原地,揿灭手里的烟,斩钉截铁地说:“果子,你就当她是条狗,她上来舔我,我能不支应吗?”
“可惜,她不是一条狗,她是你老婆。”李小果回击道。
这是二室一厅的房子,坐落在黄河亲水小区的九层,视野开阔,河风流畅。房子是李佛一个朋友的,朋友去了上海淘金,留给李佛,叫他隔三差五去清扫一下。李佛不想浪费资源,更不想冒着风险和李小果去宾馆开房间。他换了几样家具,筑起了一个秘密的爱巢。李佛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出外奔忙一个多月,一回来,李小果就会给冷脸子看。李佛兜住心里的虚,棉花样地先软下来。
“吃醋了?”
嘁!李小果鄙夷一声,逼视住他:“要是吃肖依的醋,我犯得着跟你鬼混呀?我生气你对我撒谎,我最恨别人对我红嘴白牙地撒谎,知道不?”李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辩解说:“我不想理她,可她打电话说崴了脚,肿得不成样子。没办法,我坐飞机去接她回来的。就这么简单。我懒得再旧梦重温,去和她死灰复燃的。真的。”李小果没心没肺地笑了,乐不可支说:“真的,肖依就赏你一双鞋垫呀?够抠门儿的。你自己想去吧。”
李佛看见李小果终于由阴放晴,一脸灿烂,便趁机上前,扶住她的肩,笑说:“正好,我要送你件礼物。你刚一进门,我真给忘了,该死。”说着,取出一枚亮灿灿的钥匙,递给李小果。
李小果看也不看,一把拨拉开。
“咋了?吃戗药了?”李佛急吼吼的,不明白李小果冷热不吃的来由,“给你把钥匙,要是以后你不想回你父母家,就住这里好了。你支配一切。”
“才不稀罕。”李小果戗道。
李佛的话发自内心,他想消除李小果由来已久的猜忌——自从入住这套河畔的二室一厅后,一直由李佛掌握主动权,而李小果完全被动,一般是随叫随到,事完之后各奔东西。有一次,李小果玩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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