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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列车 作者:刘惠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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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一场小雨过后，刮了一夜风，风虽不大，却刮出了一个难得的好天儿，是半个月以来从没有过的蓝天白云。天蓝得透明，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透着极其深邃的蓝光；一朵朵各种造型的云彩像是用水洗过一样，轻纱曼舞般地朝东南方向漂浮着，白白的，软软的，抓在手里马上就会融化了似的，给人一种浮想联翩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对长期居住在北京的人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品了。尽管北京市政府一直在努力，采取各种措施，而且声称全年的蓝天目标不变，可谁都知道这同市政府的决心好像关系不是很大，如果没有雨，如果没有风，决心再大也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徐雅娟抬头看看这难得的天气，心里顿觉清爽了许多，情绪也一下子好了起来。她长长呼出闷了一夜的无奈，自言自语地说：还是老天爷厉害，谁说什么都没用。
徐雅娟每次出乘都是要坐两站地铁的。可今天她一夜没睡好，早早就出了家门，一是时间还早，二来也难得有这么个好天儿，不好好吸几口清凉的空气真是浪费，她看看腕上的表，并没有钻进地铁站，而是朝着北京站的方向快步走去。
今天，徐雅娟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要不是赶上这么个好天儿，她简直连班儿也懒得上了。昨天晚上她与丈夫大吵了一顿，最终也没个结果，今天早展起来她连早饭也没吃，提着包儿就出了家门。
徐雅娟和男人的架已经吵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记得大概是她当车长没几天，两个人就开始吵了，且矛盾越吵越尖锐，她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样过呢！ 其实她知道与丈夫的矛盾症结在哪里，主要是婆婆从中作梗，百般挑拨，再加上男人没有主心骨儿，凡事都得请示母亲，这就使她和丈夫、婆婆的关系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
原来徐雅娟只认为这矛盾的生成全是因为自己单位不能解决住房，心想要是赶上一个好单位，分上一间房，自己有自己的住处，矛盾就一定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个程度。可后来她慢慢明白了：即使有了自己的住房，这问题也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因为丈夫在婆婆的“教育”下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不是说自己心野就是怀疑自己不定在外边干了什么，那话里的话不用明说也能让人听出来。当然，徐雅娟后来也认真分析过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事自己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
徐雅娟当个车长本来就挺忙，家里的事管得又少，再说结婚好几年，她一直也没敢要孩子，心想趁着年轻好好干几年，等岁数大点儿再要孩子也不迟，况且当个车长。哪有精力再照看孩子？ 这事招得婆婆挺不满意，平时话里话外总带着一股不满。再加上丈夫没主意，当妈的说啥他说啥，整天为这事跟她怄气，可巧她当上车长的第二年，自己的车班又被评上了全国铁路的红旗列车，架就是从那个时候吵起来的。记得那天徐雅娟跑车回来，段上为他们开庆功会，全段的职工都参加了，她上台领了奖状不说，全车班每人还发了好几百块钱奖金，最后，段长还亲自出面，摆了酒席为他们车班庆功……这一高兴不要紧，徐雅娟就多喝了几杯，把平时嘱咐自己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因为喝了酒，进家门时徐雅娟就没太在意婆婆的脸色（其实婆婆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等晚上睡觉时，由于心情好，又借着酒劲儿，她便好好跟丈夫高兴了一回（ 后来丈夫指责她不该出那么大的声儿，不该说那么多让别人多想的话） ，可那毕竟是夫妻之间做爱时说的话，与别人根本无关，就因为这，问题一下子变得愈发地复杂起来。
本来丈夫心里就不踏实，再加上婆婆在一边吹凉风，就让丈夫想得更多了：徐雅娟长得好看这是事实，可工作干得好坏哪儿有个标准？ 列车段好几千人，能干的肯定不止一个徐雅娟，段上怎么就选上了她？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里边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再说，跑车一走就是好几天，这几天她是怎么过的？ 这些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事，很容易让别人猜这猜那，何况丈夫原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徐雅娟早就嘱咐自己说话办事要谨慎，别让丈夫多心，可她一高兴就全都忘了，这么一来，丈夫怎能不多心……
那天完事以后，她很习惯地下地吃了一片避孕药，可等再上床时丈夫的脸已经变得冷若冰霜了。他没好气地问：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没多想，脱口说：我刚干两年车长，正是最要劲儿的时候，这会儿怎能要孩子？ 丈夫说：那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我妈都说好多回了。
徐雅娟说：咱俩的事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再说，眼下连房子都没有，我也没那个心情！ 你跟谁有心情？ 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疯跑，一走就是好几天，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外边是工作！ 你天天在外边疯跑，谁知你都干了什么？ 我看你是当车长把心都当花了。
徐雅娟一听这话就火了，她大声地说：你说对了，我在外边什么都干了，你打算怎么着吧？ 还是我妈看得准，你本来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没法过！没法过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小屋里几分钟前的好气氛和好心情转眼间已是战云密布……
两口子吵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徐雅娟和丈夫这场架也是不了了之。可经过这场架，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生分起来，冷战持续了好几个月。
有时徐雅娟也会设身处地替婆婆和丈夫想，可想来想去她觉得这矛盾还是不好解决，因为自己只要当这个车长，矛盾就不可能化解。可放弃这个车长吗？ 于自己来说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呀！ 好不容易熬成个车长，真要是放弃，那怎么舍得呢？ 唉，听天由命吧，走一步说一步，大不了……
她想到了离婚。
昨天晚上，徐雅娟心想明天就要出乘，一走又是好几天，剩下丈夫自己，也的确怪难受的，何况又都是年轻人，再说也有好久没跟丈夫亲近了，她就主动对丈夫示好，想过一次性生活。
因为徐雅娟自打结婚就一直跟着婆婆过，房子又不宽敞，与婆婆只是一墙之隔，那墙又不隔音，平时连说话都不能声音太大，这就给两个人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时间长了两人就有了些个默契，丈夫想了，就问：今晚吃药不吃？ 如果她说吃，那就成了，如果她说不吃，那就是不成；徐雅娟想了，就提前把药放在床头柜上，这是信号。当然一般情况都是丈夫主动问，徐雅娟主动的时候极少。药自然是避孕药。这回是徐雅娟主动，她提前准备好药，等上床之后悄声对丈夫说：你给我倒杯水，一会儿我吃药。原来要是有了这种时候，丈夫早就乐得屁颠屁颠的了，可这回丈夫却一反常态，两只眼睛看着徐雅娟，脸上浮上一层不屑，狠狠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压低声音说：你要是还不想要孩子，就甭想跟我干那事儿！ 徐雅娟头一次在这事上遭到拒绝，哪回不是男人猴急猴急的？ 今天受了这样的抢白一心里的火“噌”地蹿到了脑瓜顶。说：你说什么？ 要孩子？ 你死了这条心吧，五年之内甭想！ 男人说：那好，咱有话说在明处，不要咱就分手，你别影响我下一代，我也不影响你的前程。
这话像一瓢凉水兜头泼在徐雅娟的头上，把刚才还燃烧在心里的欲望浇了个透心凉，连个火星都没留，气得她连隔壁的婆婆也不顾忌了，大声对丈夫说：你看着办，现在想要孩子没门儿！ 那好，咱们离！ 现在就离！ 我绝不想再这样忍耐下去！好，你准备吧，等我回来咱就办手续！ 我看你就是像我妈说的。早就有外心了。
我就是有外心了，你怎么着吧？ 早知这样，我就不该要你！ 说完，丈夫把门一摔，搬到母亲屋里睡了……
另间屋很快便传来婆婆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儿子，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 丑妻禁地家中宝呀！ ……
听了这话，徐雅娟的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她不知往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可眼下要孩子的确是不可能的事，铁路正在减员增效，一个车长的岗位哪儿那么好得到？ 真要是生了孩子休产假，车长当不成不说，弄不好连个岗位都没了，到了那时候再说什么也没用，她下定决心眼下是一定不能要孩子的……
徐雅娟知道明天要上班，逼着自己赶紧睡，可越急越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由自主又琢磨起明天出乘的事情：明天这趟乘务工作与平时是不同的。因为上次退勤时段长已经亲口对他们车班说了：今年要加大对红旗列车的奖励，所有铁路局、铁道部级的红旗列车车班要分批到北戴河休整疗养，而且可以带家属，因为他们这个车班是铁道部级的红旗列车，段里已经决定：等这趟车跑回来他们全体人员就可以到北戴河去玩儿了。
当然，这趟车一定要保证安全和优质服务，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就只能先让其他车班去了。听了段长的话，徐雅娟甭提有多高兴了，只要跑完这趟车，就能带着全车班的兄弟姐妹一块儿到海边休整五天，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一年四季跑车，那紧张的程度谁不知道？ 累成什么样不用说，有时连日子都能过糊涂了，真要是能到北戴河去玩儿几天，那还不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而且她在心里也悄悄作了打算：如果丈夫能请下假，就把他也带上，让他跟自己车班的人认识一下，再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做做工作，想办法让他理解自己，说不定一到北戴河见到大海，那些矛盾就迎刃而解了。再说，大海对她也的确有些吸引力，长这么大自己还从没见过大海呢！ 而且车班里的姐妹们也大多数都没见过海呀！ 关键的一趟乘务工作．再说又临近暑期．客流量开始加大，车上不定会遇到什么情况，只要保证这趟车跑得安全，跑得顺利，什么事儿都不出，自己这个当车长的就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全车班几十号人也算没白跟着自己卖这几年力气呀！ 徐雅娟为能有机会到北戴河而高兴，车班里的人就更兴奋了，当那些乘务员们听说要到北戴河的消息时，简直要手舞足蹈了，有的人居然喊出“段长万岁”的口号。他们说：五天时间，咱们天天看海，天天吃海鲜，天天睡大觉，那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吗？ 可谁知人还没出门，更不知是否顺利，丈夫却闹了这么一出儿，还说出那么绝情的话，这可真让徐雅娟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
二
徐雅娟迎着早晨刚刚升起的太阳往前走，阳光是暖暖的，空气是甜甜的，心情比刚出家门的时候好了许多。
心情一好，看到的景物也跟着变了样儿，连身边奔驰而过的汽车发出的噪声和尾气也变得不那么让徐雅娟讨厌了。整齐的街道很干净，笼罩在氤氲的阳光中，就像把旁边的那些建筑全都贴上了一层金箔似的。
徐雅娟边走边盘算着如何把这趟乘务工作搞得别开生面，有声有色，也算给这一段紧张的工作画上一个最美最圆的句号，让自己心底没有一点儿遗憾地带着队伍到北戴河休养。正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同车班的冯秋云正快步赶上来。
冯秋云是软席车厢的列车员。
徐姐，远远地我就看着像你，走那么快干吗？ 追了我一身汗。
是你呀？ 我说怎么觉得像有人盯梢儿？ 我还以为是哪个坏人要抢东西呢！ 谁抢你那点破东西？ 能值几个钱，我要是抢呀，就抢人，抢到山寨当压寨夫人。
别贫嘴，看你嫁人那天我不好好整你。
我才不怕，到时候我就抱着你不撒手，谁整我我就整你。
冯秋云和徐雅娟是一个车上的姐妹，两人在全段都是出了名儿的漂亮人。徐雅娟自不用说，一是车长，工作上在全段数得着，在百十号列车长里也是出类拔萃的，既能干又漂亮；冯秋云虽只是个软卧车厢的列车员，可人长得漂亮不说，人品又好，早就列入了段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冯秋云比徐雅娟小四岁，今年刚满二十四，在车上她管徐雅娟叫车长，一下车就管她叫姐姐，两个人平时有点儿什么事都能商量，有时徐雅娟遇到些难题什么的，冯秋云还能给她出点儿主意，工作关系加私人关系全都没得说，自然谁有事也不瞒谁，就连徐雅娟跟丈夫闹矛盾的事儿也从没瞒过冯秋云。两个人班上一个车工作，班下又经常在一块儿玩儿，在段里挺受人关注的。男人欣赏她们的美貌，因为美貌而想人非非，女人嫉妒她们的美貌，因为美貌而让她们的眼睛里经常流露些别的东西。
冯秋云跟车上的安全员周俊关系好，别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可徐雅娟却什么都知道。关于冯秋云和周俊的关系问题徐雅娟觉得挺棘手，原因是周俊有家，她怎么也闹不清冯秋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有家室的人。这事冯秋云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爱，也没什么理由。冯秋云总是让徐雅娟给出主意，开始徐雅娟坚决反对，周俊毕竟是有妇之夫，这事搅到一块儿．谁也说不清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自然影响车班的声誉，何况一个部级的先进车班，真要有了别的影响，岂不是得不偿失？自己这个车长还怎么当？徐雅娟把车班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冯秋云表面不反驳，实际根本听不进去，后来徐雅娟对她说：这事儿谁也做不了主，你自己拿好主意就行了。不管怎么说，这事或多或少对两人的关系有些影响。
为这事徐雅娟对冯秋云有一些看法，认为她只顾自己不顾集体，无疑是个自私的人，可后来有件事却让徐雅娟改变了对冯秋云的看法。
冯秋云的确长得漂亮，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干净得就像雨后的阳光一样。
冯秋云说话有一个特点：不等张嘴，那笑便已经溢满那张脸了，况且她说话的声音特好听，甜甜的，略带一点鼻音，具有很强的磁力，谁看了谁都喜欢。因为冯秋云既漂亮还没结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比徐雅娟更受关注，她早就成了段里的公众人物，不知有多少男人惦记着她呢！ 有妻室的搁在心里，没结婚的写在脸上。
自从铁路实行大提速以后，从铁道部到铁路局，各级领导不厌其烦地要求服务工作要上新台阶，要在微笑服务上下工夫，让旅客有上车跟到家一样的感觉。这样的要求在旅客列车上自然是首当其冲——因为旅客列车是铁路的窗口单位嘛！ 其实，窗口单位还有更重要的部位，列车上的重点部位就是软卧车厢。软卧车厢里乘客的身份一般和硬卧和硬座有区别，这里不是首长就是有钱人，层次相对高一些，所以，软卧车厢都要挑那些长得好、素质高的人担当列车员。冯秋云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可人长得漂亮也麻烦，冯秋云担当乘务工作几年来，遇到的麻烦事不计其数，看到的带着些暖昧的眼神数不胜数。有些旅客有事没事总要找她，或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在她的身边蹭来蹭去，好像碰她一下就能得到多少满足似的；更有甚者夜间居然不休息，坐在边座上一眼一眼地看她，那眼神像要钻进她的衣服里似的…”·开始冯秋云觉得这些人挺无聊的，时间长了她也就不把它当回事了。心想：也难怪，谁让你长得好看呢？ 好看还不允许别人多看两眼？ 这也是自然规律嘛……
有件事却让她至今难以忘怀。
那回，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乘坐这趟列车，可巧就是冯秋云负责的7 号车厢。那个乘客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文字。司马文人长的没得说，一米八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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