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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过的比我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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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就走出了门,又折过脸来说:“记着走时把门关好。”
我没回答她,我走到窗前,窗外停着一辆很漂亮的黑亮亮的他妈的轿车。我觑见涛涛走了上去,我虽只能看见涛涛的背影,但我能感觉到涛涛脸上的笑容很“丰满”。车门在这张“丰满”的笑脸面前打开了,涛涛已弓身钻了进去。我以为涛涛关车门时,会抬起头来看一看站在窗口前的我,但令我很失望。轿车徐徐启动了,载着我在家里时朝思暮想的女友迅速朝前驶去,从我视野消失了。
那天晚上我哪里都没去。我坐在房里,眼睛一本正经地盯着电视机,思想却在一片往事中旅行,接着思想把我领到了一片废墟上,那里没有鲜花,没有爱情,没有理想,有的只是恶臭和荒凉。我对涛涛表现出来的最后一幕非常恶心,她来到深圳,利用的不是别的,而是用她的色相取悦她的老板,而老板不过是一个暴发户。我为什么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人?我觉得我像电影《茶花女》里那个被玛格丽特抛弃的情人,当那个穷小子去巴黎寻找玛格丽特时,那个穷小子受到的冷待就跟我现在受到的冷待一样。
我假如也是个千万富翁的话,我想涛涛也不会离开长沙跑到深圳来做她的发财梦了。我觉得我的爱情很潮湿,且正在发霉。我不能就此把自己丢掉,我还只三十岁,还只是拉开人生序幕的而立之年。
第二天晚上我给肖姐打了个电话,肖姐说涛涛还没回来,要我晚点打电话过去。我在电话这头低声说:“我不会打电话了,我对她的感觉不好。我觉得她对我不起,你告诉她,我回长沙去了。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飞机票。
“你这么快就走?”肖姐在电话那头说,“你不玩几天再走?”
“我不想玩。”我说,想了想又说:“你就对她说,我再不想见她了。”
我不等肖姐再说什么就搁下了电话。我对自己说我没有爱情了。我他妈的想哭。
回到长沙,我的心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忘记一个自己深深爱恋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上班,但我脑海里总是闪现她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我坐在办公桌前抽着烟,身上没一点劲。我觉得自己活得没一点价值,从前这种思想在涛涛身上很张狂,现在这种思想像凶残的鳄鱼样在我脑海里啃噬着一切。我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是音乐,我却在干着与音乐不发生任何关系的工作,实际上是什么事情都不干,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聊天、说一些忧国忧民的故事。一个月难得有什么事情做,从前我觉得这种日子很悠闲,现在我觉得这种日子非常难熬。一天,我的一个大学同学骑着一辆崭新的本田王来玩,见我坐在桌前跟别人聊萨达姆和波黑战争,就意味深长的形容一笑。“你们坐办公室的舒服呢,”他说,对我笑笑,“吃人民政府的,一点事都不要想。”
这个杂种名叫何强,毕业分配到了怀化师范专科学校,他拒绝了这份工作。起先在长沙的几家歌厅里弹电子琴,后来离开了每天都充斥着情歌和笑语的歌厅,与他们街上的一个在文化大革命中吹笛子吹得在业余界很有点名气的朋友一起承接拆迁业务,赚房地产公司的钱。房地产公司没法拆迁的,他们去拆迁,这是要点本事的。早几年他骑一辆南方旧摩托车,后来又骑一辆五羊,新近买了这辆深灰色双排气管的本田王,手上还提着大哥大。这非常能证明他是在演出“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故事。“哎呀,你手上竟敢拿着大哥大!”我见他一脸老板相,就充满嘲笑意味地说。
他是开得起玩笑的,他对我的挖苦从来就是采取无所谓的态度。读大学的时候,我和他是上下铺关系,当然感情还是有那么点的。
“大哥大很方便,很适合在外面跑的人。”他不理睬我的取笑说。
“你如今还记得我,真是不简单。”我进一步地讽刺他地说,瞅着他那张长期在外面跑而晒得黝黑的脸庞,“我以为你只记得赚钱,不记得大学同学了。”
“我敢不记得你。”何强很宽容地笑笑说,他并不是一个思路和反应都很敏感的人,相反,他是那种迟钝的男人。他用一双缺乏睡眠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瞥了我一眼。
“你眼睛是红的。”我指出说。
“这是没睡好觉的原因,”何强解释说,“天天晚上玩麻将,一不留意就是深夜两三点,白天又尽是事情要做,你看哪里来的时间睡觉?”
我们聊了很一气,下班的时间到了,我和他走出来,一并走进了前面的饭铺,两人面对面坐下了。我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怅然,这是深圳之行回来后一直驻守在脸上的,就跟战争结束后留下的一片焦土一样。何强当然感觉到了我脸上的沉郁,“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事样的。”何强说,一张圆脸充满深情厚意地看着我,“你在哪方面不得意?”
“我这样的人又好久得意过?”我反问他,不屑他关心我。
“你实在活得蛮轻松的,”何强一点也不懂我的心说,“是不是你们领导批评你?”
“领导只能让猪不愉快。”我生硬地道。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把我的深圳之行倾述了出来。“我感到好恶心,”我说,“我深深觉得我的爱情喂了狗。老子对她那样好,老子跑到深圳,她就可以是那样子对我。女人真的可怕。她深怕我被她的老板看见,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何强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壳比我的脑壳还简单,他从来都是回避思考深一层的问题。他见我的目光很尖利地看着他,便喃喃地说:“涛涛可能有她的难处。”
“废话。我感觉她对她的老板有企图,而她的老板也对她有企图。”我肯定地说,“我的感觉不会错。但我可以预言,她会在她老板身上栽跟头的。”
何强又说废话道:“你当时不应该让她去深圳。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那几天我就想着何强的这句废话,我当时为什么要同意她去深圳?我变得很厌倦生活了,变得干一切都提不起情绪。我每天到办公室去,无非是等着涛涛的电话,回来半个月了,可她一个电话也没打来。有一天,我打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肖姐,我问肖姐涛涛回来没有,她告诉我,涛涛已经没和她住在一起了,搬到了她不知道的一个什么地方。我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好一气,我听见肖姐很认真地对我说:“张军,这没什么,世上好女人到处都是,有时候是缘分,缘分到了,想抓也抓不住的。”
我只说了两个字“废话”,就放下了电话。我点上了支烟,缓缓抽着,看着烟雾慢慢散开,觉得人就跟眼前的烟雾一样终究会消失掉。我不能是这样沉湎在思念她的苦恼中活下去,我要重新开始。我再不想她了。我这么痛定思痛地想着。一天中午,办公室没人,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我审视着办公室,我觉得这里没半点我可以依恋的地方。我应该离开这间他妈的办公室,到外面去闯荡,重新开始自己的一切。我这么想着,拿起电话打了何强的手机。“我想跟你谈一谈,”我说,对他毫不客气,“你这杂种在哪里?”
何强在大学里的时候就被我嫌习惯了,所以不计较我说话的语气。“我在金天饮食城吃饭。”他在对着手机说,“你来不吧?”
“我马上来。”我说着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烟就走了出去。
金天饮食城是地下餐厅,里面红红绿绿的,是那种专吃风味小吃的餐厅。我走进去时,何强正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吃东西。何强站起身对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坐下后,他对我介绍他的朋友说:“江哥,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和我老板是从小在一起玩的朋友。”
“哦,”我目中无人地只跟对方“哦”了声,我是瞧这种人不来的,虽然我自己并没干出什么名堂,但骨子里的那种高傲还是保留在我身上的。
江哥却友好地瞥着我淡淡一笑。江哥看上去四十岁的形容,张标准的国字脸红红润润的,就跟每天都吃六鞭汤的那种善于保养自己的男人的气色一样,尤其脸上那双双眼皮眼睛亮亮的,不是人参燕窝养得出这样一双闪亮的眼睛!
我轻蔑地又“哦”了声。
“朋友在哪里发财?”江哥用那双闪亮的眼睛瞅着我问。
“我有什么财发?”我说,“他妈的×,每天在一家没卵事做的单位上浪费光阴。”
何强在江哥面前吹我的牛皮说:“我读大学的时候,张军是我们班上的高材生,本来要留校任教的,成绩门门优异,只是同系主任的关系没搞好。人很有才的。”
我觉得何强的吹捧很让我讨厌,“你莫空话。”我说。
我们说了气这样的话,何强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说:“我想出来混混看。”
“不打算要那份工作了?”何强说,对我友好和理解地一笑,“你早就应该出来,现在这个世界,有狠的都出来捞世界了。你是个脑壳很聪明的人,早就应该出来混。”
“我还要靠你,何强。”
“一句话罗,”何强说,一脸憨厚地看着我,把我往江哥身上一推,“江哥在这里,你跟我们江哥学罗。江哥能把这个世界玩得转。”
“我玩得什么转?”江哥笑笑说,“我只是晓得做不得的事不去做。”
“你还玩不转?”何强盯着他,“在这个世界上,你哪样东西没搞到?你是这个世界上玩得最有水平的,钱你不缺钱用,情人都甩了三四个!”何强偏过头来对我说,“几个富婆为他争风吃醋,天天寻他,为他神魂颠倒咧,你不晓得。”
“那我很佩服,”我不由得认真瞅了他一眼。
“你真的可以跟江哥学好多知识,”何强自以为聪明地睁着两只眼睛望住我说,“你莫看我们江哥没读大学,但江哥真的是一所学校,你只管背起书包来读书就是。”
“那我来读书,”我假装高兴地看着江哥,“明天我就背着书包来读书。”
江哥是那种对什么事情都露出无所谓的态度,脸上挂着笑容但说话很少的男人,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作要求。他喝茶、抽烟都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姿势,看上去没有什么事物能唤起他极大的热情。当我留职停薪出来的第二天中午,我请他吃饭,一边面对面地说起我的苦恼(希望他指点迷津),并显得很心灰意冷时,他看不起我的苦恼地喝口茶说:“你不应该责怪你女朋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的本性。她离你而去是正常的,而对这样的情况,如果她不离开你倒是不正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也会离她而去,你不要否认。人就是这样的。你责备她是毫无用处的。”
我瞧着江哥,我感到他的话中带着刺,跟一把剑刺在我身上似的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你去想,”江哥又说,“你没有本事,她有什么理由要守着你过苦日子?”
我要了两瓶白沙啤酒。我是不喝酒的,但我却咕哝咕哝地喝了半瓶。“你说得对,”我开始认真地接受他的观点了,用力瞧着他,“跟你谈这件事以前,我从没这样想过这件事。是的,人往高处走,她没有道理守着我。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反倒好受些了。”
“你对女人不要有要求。”江哥淡然地说,蛮有把握的神气,“女人是水,流到你面前来了就把脚伸进去感受一下那种味道,当水流向别处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指望了。我从来不对女人作要求的,你一要求她,你就会发现你变得很蠢很蠢了。爱情能让人变蠢。”
“是的,爱情真的让我变蠢了。”我说,“这一向,我脑壳都转不过弯了。”
“毛主席说,‘心怀祖国,放眼世界。’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不?”
江哥昂着他那张红红润润的国字脸,“就是要你看开点。你要做到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把它忘记。”
我知道我很难忘记涛涛,但我得努力去忘记她。我每天和何强及江哥在一起,一心做着拆迁的事情,与行行色色的拆迁户打交道。这很好,大量的工作使我没有时间去思念他妈的涛涛。我们的工作是一种跟人斗争的工作。往往是房地产公司、派出所及法院出面都解决不了的拆迁户。我们从房地产公司承接下这种业务,然后去攻下这些“堡垒”。没有进入到这个圈子里时,我并不知道这内中的事情是那么复杂。一参入进来,才知道这里面的内容很丰富,甚至充满了凶险和狡诈。我们的总老板姓刘,从前是一家很正规的房地产公司的干部,官至副处级。我们的业务都是他接的,他跑上层,江哥和何强等人就在下面具体干。刘总自己拥有一辆很漂亮的公爵王,这辆豪华的轿车不是为了天天来工地上查看工程进度而购置的,纯粹是为了钓鱼和打猎而买的,美其名曰地称为应酬。公爵王是老板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我们公司的形象。老板一来工地上,就叫司机把公爵王开到洗车的地方去洗,要洗得车轮上没粘一点灰他才高兴。老板的工作在我看来就是检查车轮子,他每次到工地上说上几句加快速度的话,开几句不着边际的粗俗的玩笑,接着就站在一处地方等着他心爱的公爵王归来,见公爵王驶来了,他就弯下腰很用心地检查四个车轮子,车轮很干净,他才弓身钻入轿车,然后轿车朝前飞驰而去。这就是我们的老板。
“老板好当,”我对何强小声说,“反正有人跟他完成事情。”
“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何强为老板说话,看上去他的脑袋里真的堆着别人的难处一样。“他要应酬的人很多,工商、税务、法院、房地产老板和政府官员……”“我感到老板好当,”我坚持自己的观点说,不屑于何强对老板的理解,“今天陪这个去钓鱼,明天陪那个去狩猎场打猎,后天又陪谁去宾馆吃饭,这还要好潇洒?”
“等你走到这一步,你就会觉得不潇洒了。”何强拍拍我的肩膀。
“滚你的。”我没好气道,“你晓得屁。”
何强勉强笑笑,他从来就不计较我的态度。何强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经理,和江哥及另外两个副总经理在刘总嘴巴下接饭吃,我这样说,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刘总为江哥配了辆国产轿车——这辆轿车曾经是刘总坐的,为他们三个副总一人配了一辆摩托车和一台手机,四个副总在刘总手下均拿一千二百元一月,这在一九九三年的长沙,算得上是拿高工资了。我在单位上拿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块钱呢。“刘总会给我好多钱一个月?”一天上午,当刘总又坐着他那辆心爱的公爵王屁颠颠地离开后,我问何强。
“还没谈。”何强说。
这让我一听就有气:“你估计我会有好多钱一月?”
“你可能是拿四百那一档,也有可能是六百那一档。”何强说,心平气和的样子看着我。他当然可以心平气和,这个杂种。“开始都是拿四百元一个月。”何强又解释说,“现在我们公司严格地说,人还有多,但是我说你是我的大学同学,做事有头脑,刘总就没有吭声。另外两个副总介绍来的人,刘总都要他们退了。所以你要慢慢来,莫急。”
“我急他妈的急!”我骂了句,“你这杂种要多美言我几句。”
“那是当然的,我当然也想你好。”何强说,那神气好像我是他的部下一样。
七月份时,刘总接了一笔这样的业务,这笔业务是一家台湾老板准备在长沙市新开辟的芙蓉路旁投资建商城和写字楼。芙蓉路从北到南贯穿整个长沙市,是一条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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