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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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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们等在公司的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杜郁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一脸不悦。我们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里面有很多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在半夜三更出来喝粥。
            在等待粥的时间里,杜郁睡着了。
            鹭丝说,我知道你,小妖,我知道你写小说,很多人都在聊天室里讨论你。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鹭丝?我们说过话么?
            鹭丝笑了一笑,说,我不过是个小人物,写字又慢,你们不会注意到我的。
            粥来了,三碗漂亮的粥,两碗生滚牛肉粥,一碗鱼生粥。我把杜郁叫醒,我说杜郁喝粥吧,杜郁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了我和鹭丝一眼,再看了粥一眼,又睡过去了。
            我没念过书。鹭丝说,我所有的朋友中没有一个是文化人,你不知道你和杜郁来厦门我有多么高兴,真的,我觉得你们说话很有水平,你们很有知识,我喜欢你们,我也崇拜你们。
            我看着熟睡的杜郁,我说,鹭丝你别这么想,我也没有念过很多书,我们都一样,我们不过从事不同的职业,可是你要比我成功得很,你把自己的公司操作得多好啊。鹭丝说她仍然崇拜我们,她看着我和杜郁,眼睛闪闪发光,她说她高兴得要疯了。杜郁睁开了眼睛,她开始吃粥。我们慈祥地看着她,我说,粥都凉了,鹭丝说,多可怜的孩子。
            在鹭丝去洗手间的时候,杜郁说,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我说,你想说什么?
            杜郁笑了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鹭丝回来了。杜郁说她必须回去了,她们台在厦门有一个公寓,她不能总让他们等门。
            鹭丝把我们都送回去,鹭丝说她不累,她要看着我们各自进了房间才回家放心睡觉。我们恋恋不舍地拥抱,我们约定明天再见。
            我很小心地刷卡,开门,我希望我没有弄醒别人,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北京女人,她在生病,她的行李箱里有很多药。
            我发现她还没睡,她斜在床头看书。我说对不起。她说没事,她睡不着,她很不舒服。
            我问她有没有吃药?她说吃了,仍然不舒服。
            我说,你在生病,为什么还要出门呢?她说她每年都要来一次厦门,她很忙很忙,
            每次她都得事先安排好工作,才能来,这次的病太突然了,可是她不能不来。
            我问她为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她说没有为什么,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然后我睡着了。
            早晨,我发现北京女人很糟,她起不了床,我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她说她什么也吃不下。
            然后我出房间,敲另一个房间的门,我告诉里面的男人,我说,她不能自己起床吃早饭,你是这个会的主办方代表,你得安排一下。
            他很仔细地看了我一眼,他说,谢谢你。
            我回房间,北京女人还在床上。我告诉她,我给你叫了送餐服务,他们马上就会来,不,不,你不用起床。然后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帮她找药。然后我出去,我和鹭丝杜郁有约,我要出去。
            我在电梯里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的身后有一辆精致的早餐车,还有一枝新鲜的玫瑰花。我向他微笑,我说她好多了,已经吃过药了。
            在我出电梯的时候,他说,谢谢你。
            我和鹭丝又等了很久,杜郁才下楼,她说她在换衣服,所以这么久。我说杜郁你是和女朋友们约会,你可以什么都不穿。
            我们去一家潮州茶楼吃午茶。我有一个潮州朋友,他的脸很忧郁,我的朋友们都说他会一辈子忧郁,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他离婚了,可是对于一个潮州人来说,离了婚就像杀了一个人那么严重。
            我们几乎没有找到座位,我相信他们都是昨天半夜三更和我们一起吃粥的人,我们都在中午时分醒来,我们不太饿,于是我们只喝午茶。
            杜郁提议我们下午去网吧。我说我不同意,我要去环岛路看风景。杜郁恶狠狠地瞪我。
            鹭丝说她同意小妖精茹茹的提议,现在是两票对一票,我们去环岛路。
            我坐在鹭丝的旁边,杜郁坐在后面,她一句话也不说。鹭丝说她以前有一个情人,她和她的情人在深夜游车河,她最喜欢环岛路。
            你的情人一定不敢坐你的车,你会使车飞起来。我担心地看了鹭丝一眼,你迟早会出事,被交警扣很久。
            鹭丝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会把车开得很温柔,她和她的情人,他们在环岛路慢慢地走,吹着海风,多么幸福。
            你的情人在哪儿?杜郁突然问。
            鹭丝说,他在北京,我要他来厦门,他要我去北京,于是我们各自在厦门和北京过着,就这样。
            杜郁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的情人也在北京。
            我再一次请求杜郁下节目的时候小心一点儿。杜郁说她会小心的,她必须回福州去了,她的导播不可以每天都放录播卡带。
            离别的日子总会来,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很多人一生只见一次。
            我最后问了杜郁一个问题,我说我们那儿接收不到你们台,可是,你是不是你们台的台柱子?任何大型的现场晚会和重要的新闻直播都会交给你做?
            杜郁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因为我想起来,我很突然地打电话给你,你也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而且你可以离台整整两天,也没有人敢管你。我笑了一笑,杜郁,你的未来会很灿烂,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杜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你,小妖精茹茹。
            我和鹭丝再一次经过了厦大,我让鹭丝停车,然后我跑到厦大旁边的一家小书店,我买到了我的第二本书,我趴在他们的柜台上写下了“送给好女人鹭丝,茹茹,1999年10月16日”,然后问他们要了一个大牛皮纸信封装好它,然后跑回鹭丝的车旁。鹭丝问我买什么?我说给你的礼物,回家再拆。
            我也要走了,晚班飞机,飞广州。
            我回房间,北京女人已经起床了,她浅浅地化了一个妆,很美,四十岁的女人的美。我很匆忙地收拾行李,我说我要去鼓浪屿,我一个人去,然后我会直接去机场。会议主办方代表坚持送我走,他说他要谢我,问我要什么?我笑了一笑,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他说无论如何,请你要一样什么东西吧。
            我们又来到了厦大,我要了一个麦当劳的冰淇淋,我说我有了冰淇淋就会幸福。他给我买了,他说你真是一个小孩子。我像一个孩子那么笑,我说你真像一个父亲。
            在我上车的时候,他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聪明嘛。然后,我问他,多少年了?
            他说,二十年啦,像你的年纪,那时候她也喜欢冰淇淋。
            我说,你应该在二十年前就娶她。
            他说,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了,在第一次会议上,我是主办方代表,她来参加会议,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是主办方代表,她仍然来参加会议,有时候她来不了,我就去看她,我们一年只见一次。
            我坐在车上,我一直在想,他们的隐秘的爱情,二十年之久。
            我在鼓浪屿看日光岩和菽庄花园,我一个人,到处乱走。最后我吃饭,我请他们上最奇怪的菜,所有我没有见过的东西,他们很快端来了海蛎煎,面线糊和一种名字叫做土笋冻的东西,我发现它很难吃。可是他们说,这是最好吃的东西,很多厦门人一天不吃就会想。我忧愁地看着我面前的菜,我说那么有没有什么不允许你们出售的海菜,隐秘一些的。
            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给我端来了一个很像洗脸盆的动物,拖着一根硬硬的尾巴。我问他们这是什么?他们不说,他们只说这是很好吃的菜。
            我吃了一口,发现它比土笋冻更难吃,我再一次问他们,这是什么?
            他们说,它流蓝血,如果要抓它,就会一下子抓到两只,它们永远是公母两只,一生一世都在一起,一抓就抓两只。
            我从船上看鼓浪屿,它真美,流光溢彩,很像鹭丝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要去机场,我会在很深的夜到广州。谁也不知道我去广州,雅雅都不知道,幸福说过,你什么时候来广州,要隐秘地来,而不是大张旗鼓地来。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是为了我好,他不希望我像红玫瑰那种,贪玩,渐渐地,玩得名声不太好了,就随便捡了个士洪嫁了。
            我说我不玩,我在谈恋爱,而且我只跟一个男人谈恋爱,结束了不成功的恋爱,再开始新的恋爱,我很严肃。
            我问他,为什么你来的时候不隐秘一点?
            幸福经常跑过来看我,可是每一次我们都会遇到我们的熟人,那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事情。
            那不奇怪。平安在聊天室里说过。
            有一次我在聊天室说,我的心情恶劣极了,我在一个陌生城市坐地铁,可是我看到了我的同班同学,小时候他总是和我打架,一个城市有那么多地铁站,一个地铁站又可以坐到那么多班地铁,一列地铁又有那么多车厢,可我偏偏就看到了他,他戴着无框眼镜,吃惊地看我。
            平安说,那不奇怪,我有两个念俄罗斯语言文学的同学,他们毕业以后都去了莫斯科,两个单身男女,有一天,他们在红场上偶然地相遇,可是他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各自散去了。
            我说,真的?
            平安说,真的。
            我说,真可惜。
            平安说,没什么可惜的,世上的事情本来如此,没有爱就是没有爱,命运安排他们在最需要爱的时候相遇,他们还是不相爱。
            所以,如果命运安排我和幸福必须要让熟人看到,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和幸福在南京约会,我们在河海路上看到了我的老师,他看着我们的手挽在一起,他吓坏了。
            后来我和幸福在北京约会,我们又在西单的商业街上遇到了我的出版商。他带着他的小孩,起初他没有看到幸福,他愉快地向我走来,后来他看到幸福了,他有点错愕,然后他说,对不起,你们继续。真奇怪,这句话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比如服务生走错房间,比如丈夫出差早归遇见妻子的外遇,说对不起的人就会像一个骑士,风度翩翩。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们继续。
            幸福在机场接我,他一点儿也没变。我们在机场拥吻,他说他多么思念我,他说你两个月前在三亚,为什么不从广州转机?
            我冷静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厌恶。我说,你什么时候和你老婆离婚?
            然后我们默默地出机场,一路上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他拖着我的行李箱,我抱着那只流蓝血的动物的壳,我一路上都抱着它,我在飞机上差一点哭出来,我想多么可怜的动物,它已经死了,被我吃了,不知道它的伴侣在哪儿?
            他开门,房间里昏黄的灯,多么温暖,然后我们做爱,在这个温暖的很像家的地方。他问我快不快乐快不快乐?我说我快乐啊,快乐得要死了。
            我听着他喘气的声音,我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然后我开始哭,我深深地厌恶自己。他很小心地看着我哭,他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要一个冰淇淋。他有点为难,他说这么晚,我上哪儿给你买冰淇淋?我说我不管。
            我只喜欢麦当劳的冰淇淋,不是新地,也不是圣代,就是蛋卷冰淇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可以吃一个蛋卷冰淇淋。
            后来我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他给我带回来了一个麦当劳的冰淇淋,我想如果我以前恨他,那么现在我为了这个冰淇淋就不能再恨他了。我多么简单。
            我们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相遇了,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了。
            那时候我像一个女孩子那么美,那时候他像一个男孩子那么单纯,我们做爱,疯狂极了,从早到晚,我们做完就睡着,醒来再做,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们好像能够做一辈子,当高潮再次来临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嫁给他。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有妻子。
            我问他为什么,我有什么错,你要骗我?
            他说他爱我,他多么痛苦,我说我知道你痛苦,可是我比你更痛苦。
            后来我不许他再碰我。我们没有再做爱,我们各自睡着,我没有再睡在他的怀里,我总是想起来我曾枕在他的手臂上入睡,我们说话,他抱着我,使我温暖,可是,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啊,不会再来,永不会再来。
            后来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到外面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翻他的书,空调对着我吹,冷极了,我什么都没穿,我拉过他的衬衫盖住腿,还是冷,从心里来的冷,彻骨的冷。他在里面的床上,他在睡梦中问,你怎么不来睡?
            我没有说话。我翻书,在昏黄的灯下,后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快要冷僵了,我回去睡,因为被子会给我温暖,身体的温暖。我不哭,哭不出来,我知道自己坚强得多了,泪水和伤痛,变成石头,整个人都变成石头,不再有爱。
            我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大错误。
            我离他很远,因为我突然就不爱了。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不爱,也做不出爱来,我最担心的,不是被遗弃,而是我突然发现,我不再爱他了,或者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即使我强迫自己,我还是不爱。
            可是到早晨,他抱住了我。
            我们做爱,他说,我整个晚上都在想你。我说,我知道。
            我们做爱。
            他问过我,为什么你会爱我?我说,因为你爱我呀。然后我们一起悲伤。
            后来他又问我,为什么你会爱我?可是我说,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说不会的不会的,我要给你快乐。可是当快乐像潮水一样缓慢地流动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我说真的,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说不会的不会的,我要给你高潮。
            我说,没有爱,怎么会有高潮呢?我的身体和爱,他们是两样东西,身体欢愉,爱却压制住它。只有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做出爱和高潮来。这个男人,我身体上面的男人,他只是在操我,他使我觉得自己一钱不值。
            他凶恶地操我,可是高潮一如既往地来了。我想如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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