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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1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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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文萱去了哪里?
千山万水,又上哪儿找去?
现在,他们就是想对金文萱做些什么,以抵消他们的一些歉疚,也无从做起了。
乔戈是有廉耻的,从这一刻起,他恨上了金文茜,不是她陷自己于不义又是谁。金文萱的来函,像是挑开一个大脓包,将脓包里的烂肉袒露在眼前……乔戈受了刺激,也对金文茜十足地戒备起来,这个连自己妹妹的丈夫都敢夺为已有的女人,对毫无血缘关系的丈夫能做出什么?
这不是一般的疼痛,这是金文茜亲手在自己心上撕的一个大口子,此时,她多么需要面对一个能够接受她的忏悔的人,可是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向乔戈这个所谓最亲的人倾诉。
他们是合谋,一个合谋者能向另一个合谋者忏悔吗?
见她遭此天谴,乔戈说不定还会称心如意。
金文茜早已感到,乔戈不但不是她避风避雨的港湾,说不定还是被东郭先生救生的那条狼。
四
金文萱默默跟在约瑟夫身后,进了约瑟夫的热狗店。
约瑟夫把金文萱安置在卧室,自己则睡在了起居间的地板上。他太大了,哪张沙发放得下他那希腊神话中,无论哪位神似的身胚?
金文萱很过意不去,表示自己应该睡起居间的沙发。不知约瑟夫听不懂她的英语还是不肯,反正他一言不发地躺下了。
见约瑟夫已然躺下,金文萱不便久留,只好回到卧室。
第二天一早,还没起床,他们就明白了他们面临的尴尬。所以早上见面时,彼此都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约瑟夫想,这小女子即使昨夜有了着落,今天呢,明天呢……他有能力把她留下吗,他当然不在意多一张吃饭的嘴,可是留下做什么?总得融人他的生活,不能老是这样语言不通,游浮在他、以及周遭的生活之外。
所谓融人他的生活,当然不是娶她做老婆,那么在店里当小工,她又能做什么。约瑟夫可没有那么卑劣,请她进来避寒、过夜,是为了找一个老婆或是小工。
这可如何是好?
金文萱从昨夜走进热狗店那一瞬起,也没想过就此赖上约瑟夫,她之所以跟随约瑟夫进来,不过是昨夜的权宜之计。她最迫切的愿望是回到中国,可是她有钱吗,不要说买一张船票,就是吃饭,现有那点钱,怕也支持不了几天。到了此时,她才明白她早就无权享用Fitzgerald酒店的高雅风情、美食美酒,可是为时已晚。
不过还是走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赖在这里。
早饭很丰盛,想必约瑟夫已经想到,金文萱吃过早饭就会离开,希望为她多储备一些热量。
快要冻僵的人对温暖尤其敏感。何况这体贴又是来自眼前这个萍水相逢,分不清眼白、眼仁儿的男人,并且细微末节到这个地步。
金文萱赶紧起身,穿上外衣,提起她的小箱子开始道别,好像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很快,只过了不几天,约瑟夫就听说,有个亚洲女人昏倒在附近一条大街上,警察局只好暂时将她收留。
不用多想,约瑟夫就知道是金文萱,不用多想,约瑟夫就到警察局去了,说他认识这个亚洲女人,并表示愿意帮助她。办理了简单的手续,约瑟夫就把金文萱抱回了家。
当他抱着金文萱往家走的时候,就像抱着一只复活节的小兔子,此外,什么都没有,连欣赏自己做了多么慈善的一举都没有。
偶尔金文萱会张开眼睛看看,她的眼睛像是瞎了,即便眼睛没瞎,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是因为过于饥饿吗?不,不仅仅是饥饿,那是没有一点希望后的视而不见。
约瑟夫不是没有见过遭遇困难、孤助无援的人,可从没见过有人绝望到这个地步。到了金文萱这里,约瑟夫才知道什么是孤助无援,以前看到的都不能算。
对于他们的第二次会面,彼此什么也没说。
又有什么可说?情况就是这样的一加一等于二。到了现在,即使金文萱不想依赖约瑟夫,约瑟夫不想多事,也不能不接受一加一等于二这个现实了。
约瑟夫后悔过吗,不知道,也许。
但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需要他的供养,其实金文萱根本不花费他的什么钱,他只是觉得多出了一桩事,而这件事他又不能不管。不要说是金文萱,如果碰上一个男人绝望至此,他能不管吗?
可是一个男人要比一个女人简单得多。
对约瑟夫来说,问题就在这儿。
起初金文萱什么也不讲,一天到晚只是守在楼上卧室的窗前看海、画船,或是写信,拍电才艮。
几个月后,终于收到一封让她不吃、不喝,大病一场的信之后,才不再画船也不再看海。
等了又等,始终不见有谁回复一个字,金文萱只好给家塾教师写信,家塾教师常住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肯定一清二楚。
家塾教师不明就里,将她走后王府里发生的事,一一如实禀报。这才知道,原来新娘不是她。
回去吗?金文萱不是没有想过。可她没有一分钱,若是她有钱,她有勇气面对那个伤心地;有承受被命运捉弄的能力吗……
父母双亡。
母亲为什么自缢?家塾教师就语焉不详了。母亲不在后,哪里还有她的落脚地,而且二姐不是很为难吗……
有太多、太多的难堪无以处置啊。
不,不能回去,即便下地狱,也只能在这里下了。
金文萱开始学习英语。
很长时间内,除了她自己,别人无法听懂她的英语,但约瑟夫渐渐可以听懂她说的几个单词,这让他非常高兴,毕竟他们彼此可以沟通最必需的生活用语了。
五
有家归不得,并不说明金文萱想在约瑟夫的热狗店里安营扎寨。
当初在旧金山下船时,曾在Fitzgerald旅馆下榻,对那里的地形有些印象,有人对她说,那里距唐人街不远,往左、往右,再往前什么的。
加上约瑟夫多日调教,自以为对旧金山有了比较多的了解,便急不可待地去寻找华人聚集的地方,以为在那个与故乡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地方,总能找到一方属于她的天地,哪怕是一线天呢,也比没有好。
她居然找到了Crant Ave。的确,到了唐人街,连空气都显得熟门熟路,进出鼻孔都比平时顺畅,真是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连那些平时不大合意的汉人,都变得比在京城顺眼许多。尤其是那些别来已久的吃食,不分青红皂白,先吃个够再说。
有些人在满足温饱之后,就会挑三拣四,约瑟夫的热狗越来越让金文萱难以下咽,忘记了如果不是约瑟夫的热狗,恐怕她早就饿死街头。
如今的金文萱已然务实许多,知道了天是高的、地是厚的,却并不明白这个距离人类是不可冒犯的。以她眼下的条件,虽不可再去享受Fitzgerald那种等级的服务,可她那挑剔的习性,必经反复的教训才能校正。
想不到她听不懂唐人街上的中国话。响彻大街的广东话和福建话,竟比英文还难懂。
好不容易在一家包子店,遇到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穿金戴银、服饰艳丽的女人,很见过世面的样子,所以能通京白。
尽管不是满人,在遥远的异邦,也算“他乡遇故知”了。一向矜持的金文萱,故此变得极为多话。
谈到最后,出现了实质性的对话。
“你在这里如何为生。”
“有位店主收留了我。”
“他是你的相好吗?”
“为什么非得是我的相好?”
“不是相好怎么会养着你?”
“……”金文萱不知道约瑟夫为什么收留她。
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明白,上帝并没有把博大的胸怀赠与所有的人,而是赠与了那些特殊的人。如此这般,她对约瑟夫的关爱,也就难以理解到位。但可以肯定的是,约瑟夫收留她,绝对没有“男男女女”的想法,在与约瑟夫日夜相处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过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单独、长时间相处的不安全感,即便与乔戈如此朝夕相处,也不会如此……怎么又想起了乔戈。
见女人那样热心,便跃跃欲试地问:“能不能帮我找个活儿干。”
“既然生活有着落,为什么还要出来谋生,他虐待你吗?”
“不,对我很好,只是不愿依赖他人。”约瑟夫对她再“好”,那“好”毕竟是约瑟夫给的,不是自己的。虽说自出生到现在,金文萱从没有过自己的“好”,全靠父母荫庇,现今,就是想指望父母也指望不上了,再不谋出路,难道把自己的将来,也压在约瑟大身上?凭什么他一辈子得背着这个包袱。
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面对一个不知水有多深、人有多险、放着好日子不过,把脸面看得那么重的狷狂之人,恐怕很少人不发出意味深长的笑。
起始,女人并不一定想把金文萱如何,可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不给她吃一番教训,那些真在旧金山卖苦力的中国人又怎么说,他们为吃一口饱饭所受的苦,女人看得实在太多、太多。
事情有时就是这么怪,或许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命运从此就拐了弯儿,从此就是上天、下地的区别。
“你能做什么?”
女人看着金文萱葱白样的手指,粉嫩的脸庞,发出很怪的笑声。说那笑声阴狠吧,可又像是畅快的调笑。“能洗衣吗?能做饭吗?能帮佣吗……”见金文萱无以应,顺势说道:“我倒是有个出路,不知你是否愿意。不过你有亲人在此吗?没有,太好了。”
为什么没有亲人就太好了,金文萱没有多想,即便想了,也不会生出什么怀疑。
然后像移民局似地,将金文萱的来龙去脉问了个底儿掉。面对这样的盘问,金文萱感到十分惭愧。她的履历太简单,除了在家当格格,什么经历也没有,显然不利于求职谋生。
“不要担心啦,我会帮你的。有一种女孩子做的事情,就是唱唱歌啦,帮人招待一下客人啦……”
到了这里,孤陋寡闻的金文萱还是没有怀疑,如果当初在京城,随二姐金文茜多出去走走,也能把眼下的情况猜出个大概。
只要不再依赖约瑟夫就好,金文萱想。
然后女人就把金文萱带到了妓院。
一见那些男女的作派;一听那些非同寻常的笑声;一听那些调笑之词;一嗅她和金文茜绝对不会问津的脂粉气……金文萱的阅读经验联系了实际,尽管父亲严禁,金文茜还是把某些小说带回了家。想不到现在启发她的正是那些小说,马上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怒喝一声,又给了方才还是相谈甚欢的女人一记耳光,便向大门外走去。
大门处,两个骨骼精瘦、目光猥亵、嘴唇黢黑的男人,胳膊一横,撑在了门上。此时此刻,“虎落平阳”也不能尽言郡王府格格金文萱的感受。她对着那两张汉人的脸,想,这就是那种不要的“脸”,难怪先人们看不起汉人。
与之交谈甚欢的女人,拿到老鸨的钱就走了,走前,特地来到关押金文萱的地方,说:“你不是不想依赖他人吗?现在可以如愿以偿了,有你这样的好脸子,准能成为头牌窑姐,你就等着好好伺候那些男人吧。”
金文萱到底是满人,她收起无用的气愤、哭泣,没有重复大多数被迫卖人娼门的女人,最后不得不屈服的故事,她选择了上吊。
正当她将绳索套进脖子的时候,门被撞开,约瑟夫和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一见约瑟夫,金文萱不由自主地冲向他;并伸出自己的双臂,投向他的怀抱。
可是约瑟夫冷着脸儿,一把推开了她。
这一推,岂止对金文萱是奇耻大辱,有那么一刹那,她的双臂,就那样蜷曲着僵在牛空,好像她的双臂也被约瑟夫这一推,尴尬得不能自己。
回到家里,约瑟夫看也不看着她,冷冰冰地对她说:“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你又何必如此。”金文萱反倒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约瑟夫说:“当初从警察局将你带回家里的时候,我对你的安全、健康、生活等等,是做了担保的,你这样为所欲为,一旦出了问题,法律将会治罪于我。”
“原来你担心的是自己法律上的责任。”金文萱不但对自己闯出如此大祸,毫无认识,对约瑟夫的首席责任不是自己,竟还有些许不满。
不知不觉中,她的口气已经有了撒娇的意味,一个女人一旦对某个男人开始撒娇,好戏跟着就来了。也许所有的女人,对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男人,都会产生可以相托的依赖感,也就是从属感。
不管约瑟夫多么不想扮演英雄救美的通俗角色,金文萱却非要把他推上这个席位不可。如果女主角非要把男主角做这样处理,男主角还有多少发挥的余地?男人其实是没有多少意志的,尤其在美色面前。
可是现在,约瑟夫完全没有接龙的情绪,金文萱在唐人街上的经历,真把他吓坏了,如果金文萱是男人,约瑟夫非给她几个耳光不可。“随你怎么说。”
“我不过想找个工作,不要永远依赖你。”
“可以,但要通过正当渠道。”约瑟夫硬声硬气地说,硌得金文萱耳朵生疼。一个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热烈渴望给对方几个耳光的人,能柔声细语吗?
从此他们的关系变得十分生硬,谁也不和谁多说什么,哪怕是面对面地坐在早餐桌上。
约瑟夫的确后悔过,这样一个不但五谷不分,连世情都不分的女人,显然不宜相处,她愿意出去工作也好,从此为她留意寻找一份正式的工作。
试过洗衣妇。先是衣服洗不干净,老板对约瑟夫说,这样的女人哪里能用来洗衣,只能是个穿衣的小姐。金文萱不服气,用了力气使劲搓洗,一天下来,一件衣服也没搓洗干净,自己的手指反倒受了伤。回到家里,丝丝拉拉地对着一个个手指吹气,约瑟夫翻翻白眼,不但不闻不问,还特意扭过身去。
改为售货,头等香烟,却错收二等或三等烟的价钱,老板说:“等您自己开店的时候,再进行这样的善举吧。”
是心不在焉,还是不识英文数字?约瑟夫想。那些数字,不过是初级英语的学习内容,而她也学习得颇有心得,不是吗。
凡此种种,是一个不想依赖他人的人干的事吗?约瑟夫气得真想对她说:“你还是回去当公主吧。”
金文萱这才开始领教生活,再不提出去工作的事。
有那么一天,她讪讪地走下楼来,挽起袖子走进店后,动手洗那些用过的盘盏。
约瑟夫说:“谁让你来做这些,我不需要别人帮助。”
“不,不是帮助你,是帮助我。”见她讪讪的样子,约瑟夫心软了,开始教她如何洗刷盘盏,又叮嘱她不要打碎,免得割,破手指……真还不如自己来洗,不但不省力,还得时时注意金文萱,不要伤了她自己。
这大概是后来洗碗机刚刚问世,约瑟夫就买了一台的缘故。
经过一桩又一桩教训,金文萱用心起来,不但将盘盏洗得光可照人,有时约瑟夫忙不过来,还可以上灶,将火腿肠、洋葱丁煎得恰到好处,做一个漂亮的热狗。
就这样,金文萱慢慢学会了洗碗、做饭、缝衣、还有英语……尽管少不了打碎碗盏,扎破手指,烧糊什么,说错英语,让约瑟夫闹了个南辕北辙的事。
不要说活在旧金山,就是活在世上的必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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