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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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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就在火车站,你马上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否则我立刻联络车站的警察一块找你,你愿意大伙像看动物一样看着你吗?”
呼延鹏见到小草的时候,她蹲在火车站西广场的公共厕所附近,由于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这边的人明显少一些。
她很瘦,衣服显得空荡荡的,一言不发就能令人无比心酸。
呼延鹏说道:“天都黑了,干吗还戴着墨镜?”
小草听话地摘下墨镜,尽管天色已经灰暗,呼延鹏仍然能够看到她脸上被打的痕迹,她的左眼青紫,右边的太阳穴有淤血,嘴角也是乌青的。这让呼延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如果小草再回家,她会被打死的。
这样的景象让呼延鹏很震惊,难免对小草怒其不争,也不管是不是初次见面,呼延鹏便直截了当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离开他,!跟他离婚啊!!”
小草轻声地说:“我提过,可是他叫我给他十万块钱……”
“什么,你给他,”
“是。”
“为什么?”
“他说我欺骗了他,要付十万元的精神损失费……我哪来这么多钱?……所以一直离不掉……”
呼延鹏自语道:“他*的这个世界简直倒过来了。”
呼延鹏带着小草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到他的住处,他让小草先洗个澡,直到这时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按照以往的情况,他是一定会立刻给透透打电话的,可是这些天他们刚刚闹了矛盾,彼此还不说话,所以呼延鹏觉得挺为难。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名牌婚纱店的老板为了让他的婚纱上时尚版,便力邀透透做他的婚纱模特,另外又请了一位话剧男演员,两人拍婚纱照算是拍广告。因为给透透的酬劳不低,透透就一口答应了,但呼延鹏听说了以后就有些不高兴。透透的理由是能赚到钱,又不违反报社规定,干吗不干?!呼延鹏却觉得心里别扭得很,女孩子一辈子只披一次婚纱,居然是跟一个不相干的陌生男人。透透解释说这是拍广告,呼延鹏说那为什么不能让我跟你在‘块拍呢?透透说你不够人家靓,个子又不够人家高,不是你想拍就能拍的。呼延鹏说那这个钱我们就不挣了,让话剧演员的女朋友来拍好了。透透说话剧演员的女朋友陪他一块来过,婚纱店的老板嫌她长得不够甜美。呼延鹏说,你以为你有多甜美?婚纱店老板还
不是为了他的产品上时尚版。透透说,我当然知道他想上时尚版,难道他还上体育版不成?所以才会送一笔钱让我去挣。呼延鹏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不能太贪钱,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金钱就是陷阱。透透赌气说,你放心,等我有了钱以后,一定会视金钱如粪土的,可我现在没钱也只好跳陷阱。这件事吵来吵去呼延鹏高低不同意。
透透恼了,透透说,我们女孩子不傍大款就得挣这种别扭的钱,要不我供楼,你付钱啊?!呼延鹏也火了,呼延鹏说你到底叫我在不在意你,如果不在意也没什么,那你去拍就是了,关我屁事。
说白了呼延鹏这个人是假潇洒,真狭隘,骨子里充斥着许许多多顽固不化的传统观念,甚至还有些大男子主义,表面看起来他什么都不计较,其实不然,也不是那么回事。这一点透透心里很清楚。
透透后来也没去拍那个广告,等于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快一个礼拜了,也没跟呼延鹏说过一句话。
可是现在没办法,呼延鹏心想他总不能跟小草孤男寡女的同居一室,所以他必须硬着头皮给透透打电话。电话接通以后,透透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呼延鹏心里松了口气,但又不解她为什么这么平静。不过他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讲明情况之后他说,他想让小草在他这里住几天,那么他就得到透透那里借住了。透透说道,那又何必,不如叫小草直接来我这里住就是了。
呼延鹏心想也是,嘴巴上却说你还在生气啊?透透说我生什么气?!呼延鹏就不说活了,他也害怕这时候两个人又争吵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透透就来接小草了,还给她带了一套换洗衣服,而小草身上的那套衣服的确是已经脏得面目全非。小草在里屋换衣服的当日,呼延鹏故作轻松地对透透说道:“想不到你还心地善良。”
“你是不是觉得漂亮女孩儿冷漠无情蛇蝎心肠才合乎情理?”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又梗住了,不知哪句话又会变成炸弹的导火索,结果都小心翼翼的,幸亏这时小草从里屋走出来,身上穿着换好的衣服,客气道:“这么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
透透笑道:“别这么说,谁都会遇到难处,也都会需要别人的帮助。如果你是我们,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一席话说得小草泪光盈盈,如释重负地跟着透透走了。
呼延鹏今天很累,于是倒在沙发上听费玉清,听得全身心轻松下来,想起刚才透透对待小草极其自然温暖的眼神,他从心底感到颇为安慰。在柔美的歌声中,呼延鹏咽了,朦胧中有淡淡的烟雾散开,从中走出仙女一般的透透,身穿雪白的拖地婚纱,皇冠头饰上的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颇让梦中的自己惊为天人。而呼延鹏梦中的自己,也是一身黑色的晚礼服,打着蝴蝶结领带,头发用摩丝定型,当然是新郎官打扮,他几乎认不得这个焕然一新的自己,仿佛他是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人。
两个完美无缺的形象不时地在呼延鹏的眼前轮番出现,如同影像的对切,但两个人始终没有在一·个画面中出现,永远是两个独美的个体,却又有着各自深情凝视对方的眼神,不知是什·么原因。
纯净柔美到极致的歌声停止了很久,呼延鹏才醒过来。
将近十二点了,他拿起电话,知道透透是晚睡的人。果然,他听到透透神志清醒的声音,“……小草真的不影响你吗?”
“你说影响不影响?可是你要做善事,我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太过分了吧?”
“她睡了,我们不在一个房间。”
“她的情绪平稳吗?”
“还好吧,她看见干净的被子,她说她闻到太阳照过的味道,很想哭,因为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她总觉得没准哪一天夜里,她丈夫会把她杀掉。……我一直在安慰她,她真的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透透……”
“嗯……”
“这件事来得很突然,可你对小草那么亲切,那么真诚……我真的没想到,也觉得你好完美。”
“拜托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喜欢男人酷——点。”
“我不管,我喜欢你。”
透透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说:“我也喜欢你。”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些热心的人,不管有事没事,也不管是忙还是闲,好像他们都在等待着媒体一声令下,只要媒体说谁谁谁落难了,我们应该援之以手。他们马—亡就能成为最富有爱心的人。这些人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打开房门就是一团漆黑世风日下根本活不下去了。
呼延鹏写的翁远行一案的追踪报道《谁对他们的六年负责?》见报以后,人们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可以说制造了一个新热点。当天下午就有公司表示愿意接受小草,并给她分配单身宿舍,以确保她真正能开始新的生活。同时,也有不少人和机构提出了帮助翁远行的具体方案,尤其是一所历史悠久的高素质医院,他们提出免费为翁远行看病治疗,同时对他进行心理辅导。
在一派脉脉含情之中,小草被某公司的爱心代表从透透那里接走了,翁远行也打电话给呼延鹏,感谢他对自己无私的帮助。
事情的结局似乎已经十分圆满了,呼延鹏事先没有感到会出现任何麻烦。他被叫到戴晓明办公室,戴晓明的办公桌上正放着一份摊开的《精英在线》,头版头条便是呼延鹏的文章。戴晓明铁青着脸,看都懒得看呼延鹏,“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有影响的文章拿去给方煌的报纸发?!如果不是我亲自把你从北京招来的,我简直就认为你是方煌的卧底,你想帮他搞垮我们的报纸是不是?!”
呼延鹏傻了,他解释说:“我认为这篇文章不适合在我们的报纸上发表,因为太多人盯着我们了,所以才拿给《精英在线》的……”
戴晓明恨道:“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们的报纸发表?!我不管被谁盯着,反正我们的报纸最需要的就是这类拨乱反正的文章,这是在夸我们党自身的净化水平!再说,适不适合我们发表也是我说了算啊,你跟我商量了吗?!”
呼延鹏立刻把上次和洪泽的谈话内容作了如实的汇报,而且着重说了害怕影响强书记这件事,还说洪泽说他会跟戴晓明打招呼。戴晓明的表情是根本没有人找过他,并且当场打电话给洪泽。
老实说,洪泽到方煌那里撤稿撤总编,回来之后电有点吃不准了,不知怎么做才合适,才能真正做到强书记心里去。于是他打电话给“深喉”,但“深喉”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而且每次都是如此,只要不是他主动打来电话,你就永远找不到他。深喉能说出来的身份是政府一级的导读员,专门给上面写内参的,似乎既了解民情也深知内情。但洪泽直觉他的身份并不那么简单,有一回洪泽到北京出差,很想会会这个高人,也因电话联系不上作罢。但有一点洪泽很明白,当官就是要做墙头草,你不左右摇摆还能怎么样?
也就是在这时,呼延鹏的追踪报道见报了,强书记办公室的秘书从北京打来电话给部长,说这是一篇尽得民心的好文章,实事求是是我们党一贯坚持的优良传统,我们有责任把她发扬光大,以后一定要多组织这样的好文章。
一向觉得自己料事如神的洪泽有一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于是洪泽对戴晓明说,他跟呼延鹏闲聊的时候说过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如果谈到过类似问题,也仅仅是闲聊,并没有当真的意思。如果当真,按照组织原则他也应该是跟戴晓明打招呼,不会为这事直接跟呼延鹏发生关系。
戴晓明放下电话以后,便把洪泽的意思原封不动地告诉呼延鹏,呼延鹏气得脸色涨得通红,五官都有点变形了,却又根本不知作何反击。戴晓明当然也没有气消的意思,他说,我们这张报纸就是要剑走偏锋,要踩线,中规中矩就会失去读者,至于领导印象,那也不是不重要,但是必须“杀人放火以后再招安”,这样报纸才能保持个性,领导和老百姓都看重你。翁远行一案有文眼,这种有发挥空间的案例也不是俯拾即是,结果让方煌空手捡了个金元宝。戴晓明越想越窝囊,最后忍不住对呼延鹏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报纸哪有不出错的?关键是有没有人在后面给你兜着……我还没害怕呢,你怕什么?!
其实,戴晓明的话,呼延鹏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想着去找洪泽这个王八蛋算账。下午四点半钟,呼延鹏赶到了洪泽的办公室,出人意料的是宗柏青也在,斯斯文文地坐在沙发上品茶,洪泽笑嘻嘻地不知在跟他说什么。呼延鹏进了办公室便对洪泽破口大骂:“你这家伙为了当官能把你亲娘都卖了!”
洪泽当然也不生气,笑道:“骂吧骂吧,只要你能出气。”
柏青急忙起身去安抚呼延鹏,说洪泽知道自己讲的话不合适,所以打电话叫我过来,他出血请咱们吃饭谢罪。呼延鹏说气都气饱了,我不吃。
柏青说那你这又是何必,大家兄弟一场,他也承认一身的官场恶习,你太认真就没意思了。呼延鹏说谁跟他是兄弟?!他连黑道上的人都不如!江湖儿女也没有这么干的。洪泽的态度出奇的好,他说,呼延,不是我说你,咱们在被窝里说的话你怎么能说给外人听呢?呼延鹏终于给他说笑了,他*的谁跟你一个被窝?!我见到女人就有冲动,干吗跟你一个被窝?!
三个人走出办公大楼,由于下班时间早巳过了,楼道上几乎没什么人,洪泽却还是那个死样子,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总之无论是在机关还是有外人的场合,他都觉得不安全,就是要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他们去了停车场,上了柏青的车。柏青打着引擎说我们去哪儿?
呼延鹏说要吃西餐,而且要吃法国厨师做的法国菜。洪泽和柏青都知道呼延鹏根本不爱吃西餐,肯定是他要点最贵的菜气洪泽,而且洪泽并不是一个特别大方的人。果然到了花园酒店的西餐厅,呼延鹏又是点鹅肝,又是点蜗牛,还要黑菌和红酒。柏青阻止呼延鹏说你也别太狠了,呆会儿洪泽出不去了。呼延鹏说他出不去就让他呆在这儿,我们走。
洪泽笑道,你叫他点你叫他点,我最爱吃西餐了。
呼延鹏不理他,等上了菜,大力挥舞刀叉言不由衷地说好吃好吃。
餐厅里很有情调,氛围也不错,可是柏青吃得有点心不在焉。洪泽问他怎么了?他欲言又止。呼延鹏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解决不了发泄一下也好。柏青犹豫道,都是些小事,不说难受,说出来又没劲。
原来,柏青的老婆有个哥哥是个花花公子,自视甚高却又做不成任何事,所以柏青的老丈人很不喜欢他,只当柏青是自己的亲儿子。柏青的这位大舅子见柏青家里家外都受宠,而且占着那么好的位子吃喝不愁,总觉得这一切本该是自己所有,无非是因为柏青过于乖巧,才把自己的父亲和妹妹玩得团团转,让他占了大便宜还说他好。所以他处处跟柏青作对,说话总是阴不阴阳不阳的,没事不是借柏青的车出去三天不见人影,就是大老远地打电话叫柏青到高级餐馆给他和那一大群狐朋狗友买单。
这种事多了,柏青自然要挂脸,大舅子可不吃这一套,当着人就数落他—顿,言下之意是你什么都捞着了还不让别人喝点汤?!
跟这种人是没法沟通的,讲什么都是鸡跟鸭讲,柏青也告诫自己要多多忍耐。但他心情不好难免要跟老婆念叨一番,可是他老婆也的确难做,一头是至亲的爱人,一头是血亲的哥哥,你叫她又能怎么样?也只能两头说好话。而柏青的老丈人不仅脾气不好,还有心脏病,柏青明知跟他说了这些事会把他气个半死,也只好尽可能的什么都不说,自己消化这些心烦的事。
听了柏青的叙述,呼延鹏道:“我觉得那个人的毛病都是你给惯出来的,你为什么要把车借给他?为什么要帮他买单?你不做这些事难道他还能把你吃了吗?!”
洪泽也道:“柏青你不能太软弱,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可不要养虎为患。”
柏青想了想,有些不快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性格,……而且是对她家的人,太决绝了也有点不合情理,我现在是忍让,她的家人是一个态度,真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难说他们又会是什么立场,谁都知道血浓于水,这还用我说吗?!所以我想来想去,不如干脆调到采编部门工作,横竖他也就不找我了。”
洪泽忙道:“你是猪脑子啊?!你现在的位子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而且合理合法的有油水。你都看见了,我跟呼延挣的那点血汗钱,供楼供得眼前发黑,车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说出这种风凉话来!……而且你以为你的老丈人能在位子上呆多久?你以为有关政策都是一成不变的?等你那个位子真的没的坐了,你再搞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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