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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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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历山德罗摇摇头。一种难以克服的反感支配了他。他不愿而见那些要“迁进”他的山谷里来的美国人。哈瑟尔夫人明白了。
  “我要告诉你,亚历山德罗,”好心的女人说,“今天晚上我把你需要的钱给你,然后,如果你发话,明天让吉姆卖琴,要是那人买下了,你就用卖琴的钱还我,等你再打这儿经过时,我就把多余的钱找还你。吉姆会尽力为你做好这笔生意的。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可是你们大伙儿的真正的好朋友。”
  “我知道,哈瑟尔夫人。在这个地区里,我信任哈瑟尔先生胜过信任其他任何人,”亚历山德罗说。“他是我所信任的唯一的白人。”
  哈瑟尔夫人在她衬裙的一只深兜里摸索着。她摸出一个又一个金币。“不错!比我想象的多,”她说。“我把今天收到的帐都藏这儿了,我知道不等天黑吉姆就会醉的。”
  亚历山德罗眼盯着金币。他多想为他的麦吉拉弄来大把大把这种闪光的小金币啊!哈瑟尔夫人在桌上点着数,──一、二、三、四,多亮的五块币值的金币啊,他叹了口气。
  “我只敢要这么多,”亚历山德罗见她数到第四块时,这么说。
  “我拿这么多,你能信得过我吗?”他悲伤地补充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哈瑟尔夫人,在我找到活儿干之前,我只是个叫化子。”
  哈瑟尔夫人双眼含泪。“真丢人!”她说,──“真丢人,亚历山德罗!出了这样的事,吉姆跟我居然什么也没考虑到。吉姆说他们绝对成不了气候,绝对。信得过你?是的,当然信得过。吉姆和我到死都信得过你,或你的父亲。”
  “他死了,我很高兴,”亚历山德罗说,他把金币包进手帕,把手帕扎好,放进胸前。“但他是被人害死的,哈瑟尔夫人──害死的,就像他们朝他开了一枪一样。”
  “那是实情!”她热切地说。“我也这么说;何塞也这么说。那时我就是这么说的──子弹可远远不像那么没人味儿!”
  她话音未落,餐厅的门便砰地打开,十来个人在醉醺醺的吉姆带领下,磕磕碰碰、嘻嘻哈哈、摇摇晃晃地拥进厨房。
  “晚饭在哪里!拿晚饭来!你跟你的印第安人在干什么?我得教你怎样煮火腿!”吉姆结结巴巴地说,身子一摇朝炉灶那儿倒下,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他,这才算救了他。哈瑟尔夫人可不是那种生性怯懦的人,她讥讽地看着那群人,说:“先生们,要是你们愿意在桌边各就各位,我马上给你们开饭。已经准备好了。”
  一二个比较清醒的人,听了她的话,自觉惭愧,领着其他人回到了餐厅,他们在那儿坐下,拍桌子,摇椅子,说脏话,唱下流歌。
  亚历山德罗像尊塑像似地站在那儿,眼睛里充满敌意和藐视的神情,紧盯着那群醉鬼。哈瑟尔夫人从他面前走过,悄声说道,“你尽快离开,亚历山德罗。你最好走。天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干些什么。”
  “你不害怕吗?”他低声问道。
  “不怕!”她说。“我惯了。吉姆我始终有办法对付。而且还有拉蒙在身边──他和那些斗犬;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能叫狗帮忙。这些旧金山人喝醉了总是无法无天的。不过你最好离开这儿!”
  就是这些人抢走了我们的地,害死了我父亲,还有何塞和卡门娜的小宝宝!”亚历山德罗一边朝墓地飞跑,一边思忖。“萨尔别德拉神父说,上帝是善良的。一定是圣徒再也不替我们向他祷告了!”
  但亚历山德罗心里装满别的念头,没工夫去记挂过去受的虐待,不管多么痛苦。现实正大声地呼唤着他。他把手伸进胸口,摸摸那柔软的扎结的手帕,心想:“二十块钱!这不算多!但是用它们买食物,够我的麦吉拉和巴巴吃上一阵子了!”
  第十八章
  多亏卡门娜陪着蕾蒙娜,使她感到安心,否则蕾蒙娜绝不敢在墓地里待那么久。事实上,她有两次下决心不再这么提心吊胆地等下去,并且准备动身。亚历山德罗可能会在哈瑟尔店铺撞上来追他和巴巴的人,这个念头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危险。亚历山德罗的建议太糟了。她的幻觉异常活跃,一幕幕可能发生的场景不时地出现,这些场景也许就在一石之遥,而她却坐在午夜的幽暗里,束手无策:亚历山德罗被当成小偷抓住了,被绑了起来,而她,蕾蒙娜,却没有在场为他作证,吓唬那些人把他放走。她忍不住了。她要大胆地骑马到哈瑟尔店铺去。但是当她作出要走的样子,并用西班牙语柔声细气地说,“我一定得走!时间太长了!我不能在这儿干等!”卡门娜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却猜出了她的意思,把她的手抓得更紧,用路易塞诺话说,“哦,亲爱的小姐,你不能走!只有等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亚历山德罗说,等在这儿。他会来的。”蕾蒙娜听不懂她的话,却也猜出了她的意思。“亚历山德罗”这几个字听得很清楚。是的,亚历山德罗说过,等在这儿;卡门娜是对的。她要顺从,但这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奇怪的是,只要亚历山德罗在身边,蕾蒙娜就觉得自己胆子大得出奇,什么也不能使她害怕,而一旦他不在跟前,她就变得那么胆小、可怜。突然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她直发抖,就怕那不是他的脚步声。紧跟着她就听清楚了;她欣喜地大叫,“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她扔掉巴巴的□绳,跳到他身边。
  卡门娜轻轻叹口气,拾起□绳,牵着马静静地站在一边,那对恋人紧紧拥抱着,激动得语不成声。“她多爱亚历山德罗啊!”寡妇卡门娜心想。“他们会不会让他活着跟她在一起呢?还是别恋爱的好!”但是尽管她孤苦伶仃,她的心里却丝毫没有对这对有福的恋人的恶毒妒意。巴勃罗的人都深深地热爱亚历山德罗。他们都曾盼望他能顶替他父亲来管辖他们。他们知道他的善心,为他比他们强而感到骄傲。
  “麦吉拉,你在发抖,”亚历山德罗抱着她,说。“伤害怕了!
  但你并不孤单。”他看看一动不动地站在巴巴旁边的卡门娜。
  “对,不孤单,亲爱的亚历山德罗;但你去了这么久!”蕾蒙娜答道;“我怕那些人把你抓走,就像你所担心的那样。碰到他们了吗?”
  “没有!谁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一切正常。人家以为我刚从帕长加来,”他答道。
  “要不是有卡门娜陪着我,半小时前我就想骑马找你去了。”蕾蒙娜接着说。“但她要我等下去。”
  “她要你等!”亚历山德罗重复道。“你怎么听得懂她的话?”
  “我不知道。这不是件怪事吗?”蕾蒙娜答道。“她说的是你们那种话,但我觉得我懂她的意思。你问问她,她是不是说过我不能走;等在这儿比较安全;你说过,你马上就会回来。”
  亚历山德罗向卡门娜重复了蕾蒙娜的话。“你说过这些话吗?”
  他问道。
  “是的,”卡门娜答道。
  “你瞧,这么说来,她已听懂了路易塞诺话,”他欣喜地说,“她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是的,”卡门娜郑重地说,“她是我们中的一员!”然后,双手抓住蕾蒙娜的手,向她告别,嘴里重复说,“我们中的一员,亚历山德罗!我们中的一员!”那声音似乎预示着一种凶兆,她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几乎立即被夜色吞没,她又自言自语道,“我们中的一员!我们中的一员!不幸落到我头上;她却骑马去迎它!”她又踅回她丈夫的坟边,躺下来,守到天明。
  亚历山德罗照理要走的那条路可以直通哈瑟尔店铺。但是,亚历山德罗既不愿见到那儿的人,也怕被他们看见,从而引出麻烦,于是他一路向北,绕了个大圈子。这么一来他们经过了安东尼奥原来的家。亚历山德罗在那儿停了下来,手握巴巴的□绳,牵着两匹马走近塌墙。“这儿原先是安东尼奥的家,麦吉拉,”他轻声说。“但愿山谷里每一座房子都像这样推倒了才好。老胡安娜做得对。美国人现在住进了我父亲的房子,麦吉拉,”他往下说,原先的耳语由于愤怒而变得沙哑了。“所以我去了那么长时间。我通过窗子看他们在里面吃晚饭。我真以为我会发疯,麦吉拉。我要是带着枪的话,准会把他们全都打死!”
  蕾蒙娜听后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住进了你们的房子?”她说。“你看见他们了?”
  “是的,”他说;“一个男人,他的妻子,还有两个小孩;那个男人走了出来,提着枪,站在门阶上,开了一枪。他们以为他们听见了什么动静,而且可能是印第安人;所以他就开枪了。就为了这,我耽搁得久了。”
  就在这时,巴巴被地上一个小东西绊了一下。向前跑了几步,它又被绊了一下。“有个东西缠住了它的腿,亚历山德罗,”蕾蒙娜说,“还在动呢。”
  亚历山德罗跳下马,跪下来,惊叫道,“是根木桩──上面结着套索。圣母啊!怎──”后面的话听不见了。蕾蒙娜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亚历山德罗飞快地向前跑了一二杆路,巴巴、上尉和小马跟在后面;那里站着一匹黑骏马,像巴巴一般高大,亚历山德罗轻声轻气地跟它说话,两只手同时拍着它的鼻子,不让它响鼻子,以往亚历山德罗常用这个方法制止它;他刚把鞍子从可怜的印第安小马上拿下,在马腹上狠抽一下,让它跑开,转眼便把鞍子给黑马备上了,跃上马背,几乎带着哭腔说:“我的麦吉拉,是贝尼托,我自己的贝尼托。现在圣徒真的帮助我们了!哦,那个蠢驴、白痴,竟把贝尼托拴在那样的木桩上!一只长环大野兔就能把它拔起来。现在,我的麦吉拉,我们可以快跑了!快点!再快点!不跑出这该诅咒的山谷,我这心里就不踏实。等我们到了圣玛格丽塔山谷,我认识一条小路,谁也别想找到!”
  贝尼托四蹄生风──亚历山德罗半趴在马背上,抚摸着它的额头,悄悄对它说着话,贝尼托高兴得直喷鼻息:马儿和人儿,谁比谁更快乐,很难说清。贝尼托与巴巴齐头并进。大地在它们脚下迅速往后退去。这样的伙伴,说真的,值得巴巴拼出全身的力气。整个加利福尼亚的牧场里找不出两匹比贝尼托和巴巴更骏的马儿来。亚历山德罗欣喜若狂。蕾蒙娜见他一个劲地跟贝尼托说话,不免有点害怕起来。
  他们整整一个小时没有勒一下马□。贝尼托和亚历山德罗对路面情况都了如指掌。就在他们向山谷最深处冲去时,亚历山德罗突然狠狠地向左一拉马□,开始爬上那陡峭的岩壁。“你能跟上吗,最亲爱的麦吉拉?”他叫道。
  “你以为贝尼托能做的事巴巴做不到吗?”蕾蒙娜反驳道,紧追不舍。
  但巴巴可不喜欢这样。要不是有贝尼托在前面刺激着它,它可真要让蕾蒙娜难堪了。
  “只有一小段路这样崎岖,亲爱的,”亚历山德罗说,他越过一棵倒下的树,停下来看巴巴怎样越过。“好样的!”他叫道,只见巴巴像只快鹿一跃而过。“好样的!麦吉拉!我们这两匹马全地区第一。等天亮了,你会发现,它俩十分相像。我常常为它们这么相似而惊奇。它们会漂亮地并肩前进。”
  在这峭壁上爬了几杆远,他们踏上了山谷南边的顶,进入一个密密的栎树林,与矮树丛有着一定的距离。“现在,”亚历山德罗说,“我可以从任何白人都不知道的小路上走到圣迭戈去了。天亮前就能接近那儿。”
  大海那带咸味的空气已经扑面而来。蕾蒙娜欣喜地吮吸着。“我在空气中尝到了盐味,亚历山德罗,”她叫道。
  “是的,那是大海,”他说。“这个山谷直通大海。我希望我们能走到岸边,麦吉拉。那儿真美。在风平的时候海浪扑上陆地,温柔得就像在戏耍一样;你可以骑马在水里行走,那翠绿的峭壁几乎压在你的头上;海水中散发出的气味就像酒一样沁人心脾。”
  “我们不能去那儿吗?”她渴望地说。“那儿不安全?”
  “我不敢,”他遗憾地说。“现在不行,麦吉拉;因为岸边每时每刻都有人来往。”
  “别的时间,亚历山德罗,我们可以来,等我们结婚以后,那时就没有危险了吗?”她问。
  “是的,麦吉拉,”他答道;但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在想,“没有危险的时候会不会到来呢?”
  圣迭戈以北好多英里的太平洋岸是一个个国岬角,围住一个个山谷的谷口,山谷下是一条条流入大海的小溪。这些山谷的谷底翠绿、肥沃,树木成林,大部分是株树。山谷开头比地上的裂缝大不了多少,随后越来越深、越来越宽,到了谷口便成为一轮闪亮美丽的新月,有八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英里长。亚历山德罗希望在天亮前赶到的那个山谷离圣迭戈旧城不过十来英里,可以一览外港美景。他上次在那里时,发现那儿有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小栎树林。他相信,他们可以安然无事地整天藏在那里,等夜幕降下后,骑马进圣迭戈城,在牧师家里举行婚礼,当夜再赶到圣帕斯库拉。“在那个山谷里,麦吉拉整个白天可以看大海,”他想:“但我现在不能告诉她,因为可能那儿的树被砍下了,我们不能接近岸边。”
  日出前他们赶到了那个地方。树没有被砍下。从上面看下去,树梢像布满谷底的干涸的青苔。天空与大海一片通红。蕾蒙娜俯视着柔软碧绿的小路,通往银光闪闪、宽广无垠的大海,她觉得亚历山德罗仿佛把她领进了一个仙境。
  “多美的世界啊!”她欢呼起来;紧挨到贝尼托身边,把手放进亚历山德罗的手里,她庄重地说:“你说,在这美丽的世界里,我们不能非常幸福吗?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在这儿唱我们的日出颂?”
  亚历山德罗打量四周。在这微风徐来的旷野里,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两个人;天还没完全破晓,圣迭戈后面的山丘里飘上来大片绯红的雾霭。围着内港的岬角上,灯塔里依然灯光闪烁,但是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不,麦吉拉,这儿不行!”亚历山德罗说。“我们决不能待在这儿。太阳一出来,在这目力能及的北边海岸上,一个人或一匹马都可能会被人看见的。我们必须尽快跑进树林里。”
  他们找到的栖息地,像一座大房子,棕树树梢宛如又高又厚的屋顶。阳光射不进来;一股细流潺潺流淌,溪边小草依然青翠,尽管长期干涸──这点草不够巴巴和贝尼托吃的,但因为有了伙伴,它们都吃得津津有味。
  “这两匹马倒能相依为命,”蕾蒙娜望着它们笑呵呵地说,“它们会成为朋友。”
  “啊,”亚历山德罗也笑着说,“跟人一样,马和马会成朋友,它们也会互相仇恨,这也跟人一样。贝尼托最见不得安东尼奥那匹黄色的小母马,见了它,贝尼托就放不开脚步,而那小母马见了贝尼托,也像猫儿见到狗一样害怕。这事儿常让我好笑。”
  “你认识圣迭戈的牧师吧?”蕾蒙娜问。
  “不熟,”亚历山德罗答道。“我在坦默库拉的时候,他难得上那儿去;但他是印第安人的朋友。我知道他是在打仗的时候跟圣迭戈的人一起来的,那些白人非常害怕;他们说,要不是加斯帕拉神父说了话,帕拉就不会有一个白人活下来。战斗开始之前,我父亲把他手下的人全都打发走了。他知道要打仗了,但他不愿跟那事有牵连。他说印第安人全都疯了。那没用。他们只会自找绝路。这是最糟糕的,我的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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