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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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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区后的任何一个时间里收到过什么通知──在法庭上出示的通知,或任何有关土地契约的东西?”
“没有,神父,”亚历山德罗回答说。
“据我了解,根据他们的法律,应该要有这方面的文件,”神父继续说;“某种通知,然后才能采取把印第安人从他们的地产上赶走的措施。根据法律,这一定要由法庭出面。如果你们还没有收到这种通知,那就是说还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神父,”亚历山德罗坚持说,“怎么能有一种法律把巴尔德斯先生永远给了我们的土地从我们手里夺走呢?”
“他有没有给过你们什么文件,什么书面的东西证明这一点呢?”
“没有,没有文件;但那是用红线在地图上标出的呀。是洛杉矶的何塞。拉米雷斯标出的,当时他们把巴尔德斯先生所有地产的边界线都标了出来。他们带着好多丈量工具,有铜的、木的,还有一条长链子,很沉,还是我帮着扛的呢。我亲眼看着他们把丈量的结果标在地图上的。他们全都睡在我父亲的屋子里──巴尔德斯先生、拉米雷斯,还有那个丈量员。他还雇了我们的一个人扛丈量工具,我也去帮忙了,因为我想亲自看看那是怎么回事;但我什么也没看懂。何塞对我说,要想学会这一手,得有好多年的工夫。我倒是觉得,用我们的办法,拿石头做标界,要好得多。但我知道,这些都标在了地图上,因为用的是红线,我的父亲也懂。何塞。拉米雷斯和巴尔德斯先生都用手指指着那地图,对我们说,‘这一块全都是你们的土地,巴勃罗,永远属于你们!’我认为我父亲用不着害怕,你呢?”
“但愿如此,”萨尔别德拉神父谨慎地回答说,“但既然传教区所有的土地都被夺走了,我对美国人的诚心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我认为他们会夺走他们所能夺走的一切。教会在他们手里蒙受了极大的损失。”
“我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亚历山德罗回答说,“看看圣路易斯雷伊吧!他们放牧着三万头羊的,他的土地都被夺走了,只剩下花园和果园。如果教会和神父们都不能守住他们的土地,我们印第安人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父亲总是这么说。”
“对,对!”修士说,他转身折进了一个房间。胡安。卡躺在那儿一张狭窄的床上,既渴望又害怕见到走进来的萨尔别德拉神父的脸。“在他们手里,我们都一样无可奈何,亚历山德罗,他们掌握着国家,喜欢什么样的法律就能制定什么样的法律。我们只能说,‘天意如此!’”他在身上虔诚地划了个十字,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山德罗跟着说了两遍,而且是诚心诚意的,因为他对神父和他们的教诲非常尊重;但是,他一边往剪毛棚走去,一边又在想:“这样的坏事都会发生,那天意到底是什么呢?一个人可以把别人的东西全部夺走,这决不会是天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在我看来,上帝岂不是比小孩好不了多少了吗?但如果这不是天意,又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也会冒出,这话是很有道理的。早在亚历山德罗之前的一代又一代受压迫、受摧残的人们已经以这样那样的形式跟这个问题作过斗争。
在剪毛棚里,亚历山德罗发现他的伙伴们一片混乱,情绪很坏。
上午十点钟,羊毛就全剪完了,他们干吗不动身到奥尔特加牧场去呢?整天等着;──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无所事事,更糟的是没有吃的,难怪他们全都发火了。精于盘算的胡安。卡前几天就看出今天上午十点左右能够完工,并且以为他们不到正午就会离开,因此吩咐只为他们宰两头羊,羊肉早就吃完了,老玛达得到胡安的暗示,只做了夫人一家所需的早点,一点也没多做,所以只好让那些可怜的剪毛手们委屈一天了,而且不时有消息传来,说他们的队长合扑躺在费利佩先生的窗下,谁也不得与他说话,这使他们更加难受。
亚历山德罗要是在这个时候向他们宣布他想离开他们,那可太不合适了;但他只用几句话就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并立即让大伙儿选一个新的队长,在这个剪毛季节余下的日子里顶替他的位子,这一着可真高明,把大伙儿对他的怨恨全都转移开了。
“很好!”他们热烈地说,“今年的队长,也包括当下一年的队长了,剪毛手的队长可不是那么容易想当就当想让就让的!”
“好吧,”亚历山德罗说,“随你们的便!对我全都一样。不过眼下我打算留在这儿,萨尔别德拉神父希望我留下。”
“哦,如果这是萨尔别德拉神父的意愿,那又另当别论了!”“啊,这可使情况改变了!”“亚历山德罗是对的!”平心静气的人群里响起乱哄哄的声音。他们都是好样的天主教徒,坦墨库拉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谁也不会想到要违背神父的命令。但当他们听说亚历山德罗要待到胡安。卡尼托腿好复出时,新的不满又产生了。那可不行。那得要整整一个夏天哪。亚历山德罗一定得在家里过圣徒胡安节──那是在仲夏──到时候如果亚历山德罗不在场,一切都办不成。他是怎么想的呢?显然没有想到仲夏节,要不他怎么会答应蕾蒙娜小姐,她需要他留多久就留多久呢。当蕾蒙娜小姐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她的声音,别的一切全都忘了。如果他在夏天有一百个约会,他会把它们通通忘却。现在别人提醒他仲夏节的事,必须承认,他想起这事后沮丧了一会儿,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每到那个时候,没有他的帮助,他的父亲是无能为力的。有时候,有上千的印第安人要来过节,那些不法的白人商贩就乘机出售威士忌,并鼓动各种各样无法无天、寻衅闹事的行为。是啊,既然要过节,亚历山德罗的岗位当然在坦墨库拉,这是毫无疑问的。
“到时候如果这儿的事还没完的话,”他说,“我会想法回去的,至少我会回去过节。这点你们放心。”
选举新队长的事儿没花多少时间。事实上,队里只有一个人适合当队长。那就是费尔南多,队里唯一的老人;其他的都是不满三十的年轻人或者小孩子。费尔南多曾经当过好几年剪毛队的队长,但是两年前是他亲自请求大家选亚历山德罗来顶替他的。他上岁数了,他也不喜欢在每晚的上半夜值班,走来走去,不让那些剪毛手们把所有的钱都用纸牌来赌光;他宁愿在日落时就蜷缩在毯子里,一觉睡到第二天黎明。但是这个季节已经没几个星期了,他倒也不反对再次出山。
亚历山德罗留下来是对的,完全正确;他们都应该看到这一点,费尔南多说;他的话对他们来说很有分量。
他提醒大家,莫雷诺夫人一向是他们的好朋友,并且说过,只要她有羊需要剪毛,就一定请坦墨库拉的剪毛手来于;如果他们现在不尽力帮她的忙,那太不讲情义了。
毯子卷了起来,马鞍备好了,小马被牵到剪毛棚,这时只见蕾蒙娜和玛加丽塔从正屋那里拼命跑来。
“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蕾蒙娜气喘吁吁地叫道,“我刚刚才知道,你的伙计们今天还没吃饭,我真害臊,但你知道,要不是家里有病人,决不会出这种事的。人人都以为他们今天早晨就要上路的。现在,一定得让他们在动身前好好吃一顿晚饭,已经在烧了。告诉他们等一会儿。”
蕾蒙娜说的是西班牙话,那些听得懂的人把她的话翻译给听不懂的人听,大伙儿异口同声地向小姐表示衷心的感谢,一个个都欣然同意等吃晚饭,刚才那股急于赶到奥尔特加去剪羊毛的焦虑劲儿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只有亚历山德罗迟疑不决。
“到奥尔特加得骑整整六个小时的马呢,”他对大伙儿说。“如果你们现在还不动身,那准得迟到。”
“晚饭一小时内就得,”蕾蒙娜说,“请让他们留下吧,一个小时无碍大局。”
亚历山德罗微微一笑。“小姐,等他们吃好弄好再动身,怕要近两个小时了,”他说;“不过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就这么办吧,小姐,多谢你的美意。”
“哦,这不是我自己想到的,”蕾蒙娜说。“是玛加丽塔,喏,是她跑来告诉我的。她知道如果让剪毛手们饿着肚子走,我们太丢脸了。他们大概饿坏了吧,”她带着歉意补充说。“一整天滴水未进,这滋味肯定挺难受的;他们还是在日出后就吃的早饭,对不?”
“是的,小姐,”亚历山德罗答道,“不过时间不算长一个人整整一天不吃东西也能对付。我常常这样。”
“常常!”蕾蒙娜惊叫道;“但你为什么要那样呢?”随后突然又想了一下,在心里说,“哦,这个问题多鲁莽啊!他们会穷成那样吗?”为了让亚历山德罗摆脱窘境,她一边朝屋子跑去,一边说,“来,来,玛加丽塔,我们得去帮忙准备晚饭了。”
“小姐,如果我能做点什么,能不能让我也去帮帮忙呀?”亚历山德罗问道,自己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哦,不,”她叫道,“没什么要你做的。哟,还真有呢。你可以帮着把东西搬到下面的小棚子里去。眼下胡安。卡病在床上,卢易戈到文图拉请医生去了,我们正缺人手哪。你和你的伙计们可以帮着端饭。等准备好了我会来叫你们。”
剪毛手们坐成一堆,抽烟、聊天、嬉笑,心满意足地等待着。亚历山德罗在厨房和工棚之间来回走动。他听见碟于、调羹的碰撞声、煎炸声和倒水声。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显然是老玛达想要弥补中午的过失。病床上的胡安。卡也听见、闻见了这一切,他大声吼道:“要不是那个大手大脚的老荡妇在给那帮子印第安育生准备宴席,让魔鬼把我抓去!给他们煮’了羊肉、葱头、辣椒,还有土豆,我敢担保,那些人在家里的时候,能够吃上一捧炒麦粉或一碗玉米粥,就感激不尽了,要不是这样,我愿听凭上帝处治。嗯,这下他们该说,他们在莫雷诺家大饱口福了,──这倒也是一种安慰。我不知道玛加丽塔是不是认为我有资格尝尝这些菜肴!圣何塞啊!可那味儿真好闻!玛加丽塔!玛加丽塔!”他扯着嗓门房叫道;但玛加丽塔没有听见。她正在厨房里埋头做饭,再说日落时她已给胡安端去了一碗美味肉汤(医生说这两个星期里他只能吃这个),所以这个晚上她早已把他置之度外了。更何况,玛加丽塔今晚有点心不在焉。她深深地爱上了英俊的亚历山德罗,去年亚历山德罗来牧场时,一连好几个晚上跟她跳舞,向她说了许多温柔、动听的话,就像任何年轻人一样;可是现在他看见她时,就像她是个透明的影子似的,他透过她凝视她身后的天空,什么事情使他烦恼了呢?她不知道。她想,也许是费利佩先生的病;还有遮普遍的不幸和混乱,使他把别的一切都丢在了脑后;但现在他打算留下来了,只要费利佩先生能康复──他看来很有希望康复──那么有他在场肯定是会十分有趣的。玛加丽塔这儿那儿,四处奔跑着,不时地朝那个在外面的暮霭里走来走去、又高又挺拔的身影膘上一眼。
亚历山德罗没有看见她。他什么也没看见。他眼睛看着落日,侧耳倾听。蕾蒙娜曾说过,“饭好了我来叫你们。”但她没有照她说的做。她让玛加丽塔来叫他。
“快跑,玛加丽塔,”她说。“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看看亚历山德罗在不在。叫他来端饭。”
因此,是玛加丽塔的声音,而不是蕾蒙娜的声音叫道,“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晚饭好了。”
但是亚历山德罗走到门口时,只见蕾蒙娜站在那儿,手捧一只热气腾腾的大菜盘,那美味佳肴叫可怜的胡安。卡馋涎欲滴。蕾蒙娜把盘子递到亚历山德罗的手里说,“小心点,亚历山德罗,装得很满。
不小心的话,汤汁会溢出来的。你肯定不会做招待,”她边说边笑,亚历山德罗看了个一清二楚──那稍纵即逝、温和友善的微笑,使他差点儿当场把莱盘、羊肉、汤汁和一切打翻在她脚下。
剪毛手们一个个狼吞虎咽,不消半小时,使舒舒服服地饱餐了一顿,上马赶路了。就在动身前的最后一刻,亚历山德罗把其中一人拉到一边,“何塞,”他说,“谁的马跑得快,你的还是安东尼奥的?”
“我的,”何塞当即回答说,“我的快多了。只要他愿意,随便哪天我都可以和他比比。”
这一点亚历山德罗其实不问就知道。但是这几天亚历山德罗学到了许多东酉,其中之一就是学会了耍点儿计谋。他要叫个人以最快的速度骑马到坦墨库拉跑一趟,然后再赶回来,他知道何塞的小马跑起来能够追风运电。他也知道何塞和安东尼奥都夸自己的马儿跑得快,在这个问题上两人素来互不相让,为此积怨颇深。他有意让何塞做他的信使,便用了这个激将法,这样一来,何塞准会让他的马儿以最快的速度飞驰。
他凑着何塞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又说,“你愿去吗?这段时间的工钱我照付,保证跟你剪羊毛挣得一样多。”
“我去,”何塞高兴地说,“明天日落时准能赶回来。”
“不能再早点?”亚历山德罗问道。“最好是中午。”
“好,那就中午吧,”何塞说,“我的马能行。”
“千万小心!”亚历山德罗说。
“那当然,”何塞回答道,两膝一夹马腹,一阵急驰朝西而去。
“我让何塞给我到坦墨库拉送个信去,”亚历山德罗走到费尔南多跟前说。“他明天中午赶回这儿,后天早晨赶到奥尔特加牧场。”
“明天中午赶回到这儿!”费尔南多惊叫道。“除非他把马儿跑死!”
“这是他说的,”亚历山德罗着无其事地说。
“容易得很:“安东尼奥叫道,他骑着暗褐色小母马来到他们跟前,“我骑这匹马去,要不了那么长时间就能赶回来。何塞的马跟它没法比,永远不是它的对手。你干吗不派我去,亚历山德罗?”
“你的马真的比何塞的快?”亚历山德罗说。“那我要是派你去就好了。下口一定派你去。”
第七章
亚历山德罗居然那么迅速而自然地适应了替莫雷诺夫人掌管家务的工作,看着真叫人感到奇怪。他从容不迫地处理问题,乱麻理出了头绪,崎岖的地方变得平整。幸亏老胡安。卡向来喜欢他,听说他留下来,感到极大的宽慰。也许这个宽慰里面并非全无私心,因为胡安自从出了事故后就一直害怕他会就此永远失去他的地位;他知道,有个墨西哥人早就在觊觎他的位子了,有一回在方登戈舞会上,那人踉阿妮塔跳舞,竟然公开吹嘘说,只要那个不中用的老傻瓜胡安。卡尼托一让路,他就要做莫雷诺夫人牧场上牧羊人的头。要是看着这个家伙在牧场上发号施令,那准会叫胡安发疯。
但温和的亚历山德罗只是个印第安人,夫人自然绝对不会把一个印第安人永远安置在她牧场里这么重要的位子上的,这正合他的心意;他一开始就真心地与亚历山德罗亲近;让亚历山德罗按时到他房间里来,喋喋不休地向他发布几百条的指示,对许多事情作出解释,其实亚历山德罗比他明自得多,遗憾的是老胡安并不知道这一点。
亚历山德罗的父亲在圣路易斯雷伊放牧传教区的牛羊,苦心经营了二十年,像他这样的高手绝无仅有,光他本人拥有的羊儿就跟莫雷诺夫人的不相上下,但这点胡安并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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