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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时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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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当然如果说有责任的话。当务之急是把她那扇门弄开,看那东西死硬了没有。本来我对撬门有一套,同事把钥匙锁在房间里都喜欢找我,但那是防贼的门,遇上马林这种防前夫的门,我就毫无办法。我用自己的钥匙在门洞里左捅右捅,把钥匙弄变型了也不见动静。这时我才知道她这门不光防前夫,也防情夫。末了我只好把电工找来,叫他把门弄开,电工知道这是马林的房间,迟迟不肯下手。我吓他说,马林在里面好几天了,我怀疑她死硬了,你再不弄开,全部责任由你负担。电工仍是将信将疑。我说:老弟,这几天你可见到过马老师?电工摇头。我说:那还不快动手。
防前夫的门一打开,有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电工吓得脸都黑了,丢下工具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喊:死人了死人了。我一边想:完了,咪咪不光死硬了,还烂了,一边开里面的木门,这道门也不好开,花了我半天的时间,我努力想不弄坏门锁,但最后还是把门锁弄坏了。前面已经说过,马林的房间不大,就一房一厅一厕所,可我把房间找遍了,只闻猫味,不见猫影。死鱼烂猫的味道最难闻,可我还得嗅着它的臭味找它。这可真是奇了,难道那么大只猫几天时间就全变成味儿了。就算肉烂了,毛总会剩一根半根吧。我坐在咪咪坐过的沙发上叹着气,拿它的时装擦脸上的汗。这时一阵风吹来,刺鼻的恶臭让我欲呕。我猛然醒过味来,几步窜到窗口。咪咪果然挂在树丫上,颈上系着一条花布带。
我把咪咪从树上放下来,埋在它葬身的树下。我本来还想拿马林的相机给它拍几张遗相,这也叫保存证据,可我又怕马林看了难过,只好作罢。回到马林的房间,我把窗户全打开,让清新的空气吹走恶臭。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向马林交差。这只猫死得也太离奇了点,我几天没管它,就算它想不开,也不至于跑到树上去吊死呀。按理它死也应该死在家里,而且应该是饿死。还有那条花布带,我老觉得似曾相识,可又不象是咪咪的遗物,那么它是谁的呢?谁对它恨之入骨,非要把它吊死,而且要在它饿得心慌慌眼花花的时候。这也太不人道了。我一连抽了半包烟,抽得嘴唇起了泡,也没想清个中曲折。
那天晚上我在校园里散步,心情沉重。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马林回来我没法交差,她那么信任我,托我帮她看猫,还教育我要有爱心,还许诺带我出去玩,我却把它看死了;二是猫的死让我想到了许多东西。这小东西前几天还小鸟依人的,爱煞了马林,现在却成了饿死鬼。这段情节千万不要跟马林讲,否则她非柔肠寸断不可。还有我的前任刘松涛先生正在医院里化疗,实际上就是等死,老竽头心力衰竭,一不小心就会死,还有我的学生给同学“扑”了一下头,成了植物人,跟死人差不了多少。那天我跟师傅做完爱,站在窗前看着满天的星光,突然就想起我的学生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于是悲从心中来。我不能因为他的灾难就不跟师傅做爱,可我做完了爱想起他的悲惨也觉得悲惨。在灾难面前无动于衷不是我的本性,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那天散步我还碰上了刘松玲。她仍然对我很凶恶。我看到她突然想起咪咪颈上的花布条,原来她就是凶手。可惜花布条已经埋在地下,我可不想再去刨咪咪的坟,再说刨出来又怎么样,还能跟苦脸对质不成,她死不承认我又怎么办。就算是她把猫弄死了,我也不想跟她计较,我始终觉得人还是比猫重要,就算那是只关系到马林后半世的猫。
九
有个伟人讲了句名言:以农村包围城市。我有个体会:以农村包围学院。学院周围全是农村,不是村庄就是农田。学院门口那条路跟我家门口那条路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有些菜农走鬼在路边摆摊,把那条路搞得更象一条烂泥岗。这地方别说院长还没给我房子,就算给我还要考虑要不要呢。
洪玫给我电话,说找不到学院。我开始还不信,因为她当时就说找不到我宿舍,后来又说去过宿舍但我不在。我当然不在,那地方在南村房价最低,位置最差,环境最坏,我也不想留恋。尽管如此我上次回去居然发现有个兄弟在里面睡觉,这家伙还把我的门锁撬坏了。我在他脑门拍了几下,把他拍醒,他迷迷糊糊的,问我在哪儿上班,怎么老不见我。问完又倒头睡了。我说,睡吧,只是你不该撬我的门。他一激灵坐了起来,说:老友,真对不起,关产科没钥匙,找你又找不着。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多包涵。嗨,这年头了,还这么客气,见外了。我又在他脑门上拍了拍,说:睡吧,别带女人进来。
大街上人来车往,太阳光很剌眼,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恶劣起来。我犯不着跟一个新来的人闹别扭,可我跟政治部过不去。说好给我分房,不分也就算了,如今半捺房子还要再给折半捺,也太不人道了。我拿出磁卡给政治部拔电话,决心痛骂一顿,泄泄心头之火。偌大一个政治部居然没人听电话,象全死绝了。我知道丫挺的肯定都去下面打秋风了。回到学院,我去找老院长汇报,我知道他现在对我的好感也不多了,但我毕竟是他要来的,他和政治部主任一起跟我讲条件,至少也算个证人吧。老院长听了我的汇报,也说太过份了,可他又说,反正你也很少回去,那地方空着也是空着。这是什么话?大家都这样想,我那地方迟早给人占了,我迟早连立锥之地也没了。南村空着的房子多了,也没看给劳苦大众住。请神容易送神难啦。老院长的意思就是要我把关系转过来,那时他管我才叫管全了。我偏不答应他。
我在电话里对洪玫说:你搭个的过来,我就不信的士司机也找不着路。洪玫说:你还别说,我还真试过,那司机就楞找不着学院。他后来说,得了,你从哪儿来我把你送哪儿去,免费。我说:得了,大不了我搭的去接你。洪玫说:行,等下次我来了兴致吧。这丫头,给她根竹竿她还爬上去了。我之所以对洪玫又磁实起来,是因为马林眼看就要回来了,这母夜叉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我奈她不何,还得去洪玫那儿避难。
那几天我老是心神不定,在饭堂吃饭,感觉脑后一阵风起,我以为是马林拿着大棒在“扑”我,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可身上出身冷汗。这样一惊一乍的,迟早要得病。我特别希望马林坐的飞机出事,或者坐出租时出车祸,当然最好不要给撞死,撞到失去记忆就行。这样想了几天,我把自己折磨得横身没劲,感到活着很没意思。既然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我还怕马林吗?所以马林回来时我一点也不慌忙。她问我拿钥匙,我给了她两条新配的。她说错了,不是我那串。我说,错不错都拿着吧,进得了门就行。马林一张脸立刻白了,她问:出了什么事?我还没回答,她已经风一样消失了。
我走进马林的房间时,她正六神无主地四处乱窜,一头秀发弄得惨不忍睹。见到我她就问:你把咪咪怎么了,吃了?卖了?饿死了?我说:马林,你先平静一下,你要明白,咪咪只是一只猫。这就等于说猫死了,马林听到这里,哇地一声大叫起来,开始呼天抢地地哭。咪咪呀,咪咪,妈咪害了你呀。我知道劝她也没用,点了根烟坐在小板凳上抽。她把自己哭累了,问我猫是怎么死的。我说得了脑膜炎,急性的,救也救不活。我当然不能说给人吊死的,那还不闹翻天。她自然不信,不信我也不告诉她真相。我死活咬定是得脑膜炎死的。她软硬兼施也套不出我的话,只好放弃了。然后她对我大喊一声:站起来!尽管我早有准备,还是给吓了一跳,我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她说:你不配坐我的凳子。不配坐就不坐吧,我站着。她说:走前我都对你交待了些什么?我说,记着呢,问题是咪咪要得病,我也没办法。我觉着这病历史悠久,说不定你走前已经患上了。
马林最看不得我的无动于衷。其实我的悲痛早已过去了,问题是她不知道。咪咪已经死了那么多天,我不可能象刚得到噩耗时那么震惊,那么悲痛。马林不体谅这一点,我又不想装样子蒙她,她愈加悲痛,并且愤怒。她慢慢起身进了睡房,一会儿手里抓了把剪刀向我冲过来,嘴里还啊啊直叫。这回我着实吓着了,我倒不是怕她刺着我,我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刺着自己。我拼命从她手里夺过剪刀,她空着手仍然对我手舞足蹈,象得了癔症。这种情况下我再呆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发病,我逃命似的退出她的房间,对她说:马林你静一静,我先走了,如果你睡一觉还想追杀我我绝对不逃走,保证让你戳几个窟窿。下了楼我还不放心,我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的,于是跑到对面楼上观察她,发现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象没事人一样。
十
睡了一觉我就把昨天的事忘了。早上起床,我刷完牙,洗了把脸,到门口的草坪上踢腿。正踢着,猛然觉得脖子一凉,一双手已经掐在我的后颈上。好在我反应快,一矮身避开了。跟着听到砰的一声,有人摔在地上。是马林。我把她扶起来,她瘫在我手臂上,龇牙咧嘴。她抱怨我不讲信用,说好让她戳几个窟窿,现在只是抓了下我的后领,我就趁机摔她。然后又要我赔她咪咪。
从这天起,马林养成了偷袭我的习惯。她每天晨运完了,就躲在我宿舍的某个位置,趁我不注意时向我发动突然袭击。她有时徒手,有时拿家伙,至于拿不拿家伙,以及拿什么家伙要看她的心情。我已经给木棍、砖头、树枝、字典、外套、胸罩、波鞋、皮尺、裤腰带等物袭击过,有一天还给她拿马桶当头罩下来,差点罩个正着。幸亏我身手敏捷,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但这样也够我受的,她有备而来,我总是措手不及,长此以往,我还能不吃亏?但我又不能奋起反击,她是个女同志,而且刚受过刺激。好在她只在早练后发会儿癫,其他时候表现还算差强人意。早点我们常在一起吃,她看起来很正常,一兜滚粥一般都是吃进了肚里而不是泼在我脸上,上午下午我们碰着了她都是笑迷迷的,吃了晚饭我们还能在一起散步,她有时还挽着我的手。这时我就劝她,叫她把早上那个习惯改一改。她说,不改,我就这么一点乐趣,你不能剥夺。我说,你老是这样,我迟早会给你弄死,我死了,就没人跟你玩了。她说:我才不管呢,除非你赔我咪咪。她还老忘不了呢。
有一天院长找我谈工作,谈完了他问我有什么困难。我就要他给我提供人身保护。我说长此以往,马林一定把我弄成精神病。院长说:你们别闹了,年青人要注意影响。他还以为我们闹着玩呢。但院长的话提醒了我,我觉得马林狡猾狡猾的,她每天闹那么一下,其他时候正常,别人就以为我们闹着玩。如果她见到我就追杀,别人就会认为她有病。想明白了这一点,我还是拿她没办法。她要袭击我,我只能躲闪。用行政手段解决不了的问题,用法律手段也很难解决。我总不能拿这点小事去法院告她吧。何况大家都认为她在跟我闹着玩,我如果去告她,大家都要把我当小人。这女人真够毒的。
我怕了马林,决定避她一避,我想她几天没得玩了,说不定就把这习惯给改了。要去避难就得找洪玫,她那儿有得吃有得住,晚上还可以搂着她睡。这才叫日子嘛。
学院门口有个水果摊,那老头专卖红富士,我每次从门口走过,他都要叫我尝尝。那么好的水果我不好意思不尝,可尝了我也不买。那老头也不生气,下次见了我还是叫我尝尝,这样尝下去我估计吃了十多斤,一斤也没买过。那天又尝了一个后,我终于不好意思,买了八斤。我交了钱,把水果接过来,就看见洪玫站在大门口,正对着我笑。她说:很会照顾自己嘛。我说:这年头还指望谁照顾呢,你怎么能找到这地方?她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嘛。
我带洪玫在学院后花园的阳光餐厅吃晚饭,正吃着,发现马林坐在角落里,正对着我做鬼脸。她的夸张表情引起了洪玫的注意。洪玫问我她是谁。我说:别理她,一个神经病。洪玫说:是吗?不象呀,是女朋友吧?我说:你以为我是谁?见一个爱一个?洪玫说:是不是你心知肚明。洪玫的住宿问题很让我头痛,如果马林没发神经,我还可以安排去她那儿住。现在可不敢了,我怕她半夜发了病,用一条花布带把洪玫勒死,然后吊在她楼下的大树上。洪玫不是猫,第二天一大早就会给人发现,然后通知我去收尸。那时马林就躲在窗后偷偷观察我,发现我很激动,很悲痛,于是推断我跟洪玫关系非同一般。于是觉得我们扯平了,她托我看猫,我把猫给看死了,我托她照顾洪玫,她把洪玫弄死了。
我带洪玫去住旅馆。她不干,她说,我不让她留宿,她就回去。这丫头,她以为我是谁呢,就算在海关学校,我也不敢带女人留宿,何况在学院。她又不是从天下掉进我房间的,是从大门口走进来的。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可黑灯瞎火的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如何放心得下,我只好让她住我宿舍,我在教研室猫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怕马林又来偷袭我,给洪玫看见,就用毛巾被包住头,只露出两只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溜回了宿舍。让我吃惊的是洪玫已经走了,她在我床上留了张纸条,就三个字:我走了。我知道她大老远的跑来决不是为了睡我那张又脏又乱的空床,可我又能怎么样,这是过渡时期,我不能瞎来。
九点钟的时候,马林来看我。她穿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一头黑发梳得顺溜溜的,轻轻抹了点口红,还涂了眼影,睫毛也翘得高高的。我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口。她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吗?她在我床上坐下,把我的枕头抱在膝盖上。我突然想起那个传统的节目,奇怪她今天干吗不袭击我。马林说:那女人怪漂亮的,是谁呀?我说:我妹。马林说:是吗?干妹还是湿妹?我说:你那么关心她,是不是想关心我?你可别想着嫁我呀,我这辈子不结婚。马林说:臭美吧,你。
十一
马林停止了对我的袭击,却开始关心我。她说要把我当咪咪养。这真是比袭击我还让我心惊。我开始还以为她闹着玩玩,后来才知道她是来真的。有一天她问我裤头有多大,我顺口说四十一,第二天她就给我买了条长裤,还买了件外套。我粗粗看了下,做工和布料都是上乘的,估计是名牌。我受宠若惊,更惊的是怕她爱上了我,非我不嫁。这可不是去洪玫那儿避两天就能避过的。我知道这事都是我自己惹上的,怪不得她,但跟她结婚可不是我的初衷。不是初衷的事我不能干。
那天我在校园里散步,看见刘松玲推着刘松涛走了过来,我远远地看着,一动也不动,直到他们走到我跟前。刘松涛看着我说:是江老师吧?辛苦您了。说着伸出手来,我赶紧握住。他的手瘦骨嶙峋,是真正的皮包骨。头发都掉光了,脸色惨白。我握着他的手,感觉好象握着空气。那一瞬我的感触很多,觉得生命轻过鸿毛,一阵风就吹走了。我违心地说:刘老师,你的气色还不错呀。刘松涛说:说起来还得感谢共产党,如果不是公费医疗,我这口气早断了。我站在那儿跟刘松涛聊了半天,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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