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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15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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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去年的霜今年的雨
两个朋友
隔一片月光握了握手
然后坐下来
谈起我
三
我用逐渐耗尽的月光
点着黑夜的灯
黑夜和黎明：两个背过身的人
哪一个在说：
“火灭了，有点冷呵”
四
遍地月光是爱情的田野
我沾满月光的手一直给黎明写信
依然穿着月光裙子的黎明哟
这一带的麦子熟了
寄给卡夫卡（外一首）
张子扬
在维也纳
没有找到你的故居
我怀疑：
每一只飞过的甲克虫都是你
你说：他们关掉了煤气灯
并告诉你
大家都睡了
你也必须去睡觉
于是，你在梦中被一次次粉碎
而我，为了
完整地拼贴你
便在黑暗中
一次次失眠
峡谷无言
——题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
峡谷无言
任沉默凝固了千年
那曾用来记事的颗颗绳结
已化为交错的叠岩
垂裂的沟壑是你脸上的皱纹
参差的褐土是皱纹上的老年斑
啊，我遥远的印地安
峡谷无言
任夕阳的残血把你倔犟的身躯浸染
峡谷无言
任向往者在风雨中伴你登攀
——看见我渺小的身影与伸出的手臂吗
真想在风中
跟喜爱骏马和标枪的你缓缓地攀谈……
啊，我孤独的印地安
峡谷无言……
白 发（外三首）
朱积
游子头上
一缕飘不散的炊烟
夜夜从心头升起
回 乡
一个沉重的背影
站黑暮色
今夜 没月
一豆灯火
为孤单的虫声照明
静静的正午
飞 飞 飞
飞高飞低
快或慢或在
空中停住红蜻蜒
一点 又一点
红在莲蓬上
没有风
一片云铺进荷塘
一朵半开的白莲
把阳光浓缩
游 子
走到梦边
却不敢进去
千年的天空
千年的月亮
一片飘荡千年的叶子
一朵远游的云
一缕流浪的风
一口老井 漾动
一些零碎的影子
峡 谷（外一首）
人邻
峡谷，岩石逼迫，愈来愈窄
三刻以后
似乎再走，再走
峡谷会忽然合拢
尤其下午4点
头顶的光线已经黯淡
绝壁
有鸟的叫声
只一声惊叫
可怕
到连鸟儿它自己
一叫之后，也匆匆逃离
秋天的歌谣
大地还在开放
白云早已去流浪
天空还在开放
已经望不见远方
一生爱不了几次
花朵还在开放
一生痛不了几次
万物已经荒凉
世 界
楚川
世界是陌生者的乐园
从某点出发他们彼此
将越来越陌生遥远
身处边缘心向天穹
远离家园 不见归途
大雨从秋天下来
谁在高空哭喊
人是世界的花朵
灵魂是人的花朵
火焰是灵魂的花朵
这火，不是别的
只能是黑暗的种子
被再度投入无边的黑暗
光明乃是黑暗的万丈火焰
油菜花儿开
（回族）单永珍
油菜花儿开。这是青藏高原最美丽的衣衫
温暖着我们的肌肤和坚韧的信仰
天空接近澄明的瞬间，秋天诉说着内心的秘密
就像朝拜者匍匐在向西的路上，默诵真言
油菜花儿开。枯黄色的梦境里先知莅临
一群蜜蜂角逐着殊死的爱情
它咯血的舞蹈把现实装饰成遥远的梦幻
恍惚中我已感知了神示的洗礼
油菜花儿开。我被习惯宠坏了眼睛蓦然擦亮
我的卓玛走过青草地，她纯情的歌声
唤醒了沉睡的牛羊，也唤醒了沉睡的花朵
此刻，我已变成了花朵的奴隶
向西的路上，我空空的行囊盛满空茫的风
远离喧嚣的都市，走进大片的油菜地
童年的幻象被一一打开，如同打开一首首谣曲
守望今夜根一样的美丽
春天的细雨（外一首）
小米
一场春雨
是一茬天上的新韭菜
被山的弯刀
割掉被峡谷的胃
悄悄地尝了鲜
它偷吃的声音我们听不见
一场春雨总是在晚上降临
到了早晨还不走
能坚持多久 它就要坚持多久
它的抚慰需要我们仔细去品味
一场春天的细雨
正在编织我们心里
一年的图案
麦草垛
那么多草挤在一起取暖
挤在一起尽量让出更大的空间
年轻的时候 它们招展着
住在一块庄稼地里
接受了太多的优待和爱抚
现在它们全都枯萎了
它们把节约下来的粮食
捐献出来
一粒都不留给自己
它们积攒下来的温暖已足够多
它们瘪了的腹部和乳房
现在可以交给岁月
现在可以被埋没
早晨
木阳
你坐在小食橱上
你的腿悬在阳光里
不停咯噔着半开的门
你在吃一根人形的雪糕
它的红帽子不见了
接着整个脑袋也消失
你边吃还不停地笑
它的一只手在你嘴里
另一只手握着紫花
早晨是用黑夜做的
紫花是用巧克力做的
小食橱是你现在拥有的整个世界
你是用心做的
用妈妈的心
和爸爸的心
拉萨河（外一首）
白 玛
替一个人说出内心的疼痛，拉萨河
替一幅挂毯找到乡下的家
因为爱情，我在河边哭了这么久
九月也不是感伤的季节
因为爱，因为遗失的定情指环
冰凉的水中，看见一只低飞的鹰
仅仅记得一个疲倦的下午
一些经幡，行人说着吉利话
因为爱情，我从小镇来到西藏
听听拉萨河究竟告诉我什么
花 儿
花儿有着大海睡眠中的面容
和乌黑的头发照张合影
没有见过它，我梦见过它的姓氏
我的小孩挂着它 用它来避邪
贴身的气味治愈我的相思病
花儿会不会寄居在邻居家
发霉的檀木柜子晾晒在阳光下
牵着羊的男人一路上咳嗽不止
用生硬的外乡口音轻唤着藏红花
雁塔·梦影
齐河
大雁塔缥缈的尖顶
像一副竖立着的雁翅
从大雁塔上下来
灵魂驮着影子
皮囊像一件无足轻重的行李
不知失落在哪一级浮图
一墙之隔
墙内敬香拜佛禅歌轻曼
墙外就是红尘滚滚
而门前的玄奘师兄
仍保留着盛唐时慈祥的笑容
塔是一幅拒绝漫漶的手稿
僧人也还在梦中
珍藏着吧
有梦就好
江南故事
小裴
花开了
是江南的春天么？
撑着长篙
我穿行于水乡的小栈
那月儿上弦时的小桥
湿润着
轻风夹着水气
从它的那一头
拂面而来
如岁月一般苍凉的呵
老街坊小弄堂
黑瓦 白墙
当迎风的时候
你于是触摸着历史
歌声拍打的水面
故事传递在回眸之间……
不忍拨动啊那流淌的
是歌者的哀怨
还是听者的伤心？
蓦然回首 月的清影里
那酒客
一袭长衫！
锦绣江南
杜鸿
总是在星光灿烂，
繁灯闪烁
的夜晚，喃喃低语：
啊，江南，我的江南
纵横地图的经、纬
在我最熟悉的色彩里
细雨中，斜飞的春燕
衔一片翠嫩的绿叶
覆盖从我中学地理课本里
抖落的，辽阔、辽阔的苍天厚土
青春如春潮涌动的江南啊
茫茫长江上，千帆相竞
披一肩两岸清风，顶礼膜拜’
从星夜随手摘一颗星星
在黎明，以信仰为一支江南竹笛
你
赵立凡
你在路上遇见了什么
陌生的站台
就停在窗外
马上又要离去了
天空只属于
流泪的双眼
那时候
有那么多爱情
你在路上遇见了什么
两个陌生人
彼此交换了陌生的故事
他们还要去更远的地方
一些没有字迹的岁月
捻在手里
渐渐地
变得像身体那样温暖
在你身边我才敢醉
（侗族）寒山
我多年没喝家乡的大米烧酒了
这炉火多温暖啊
就像梦中你的脸
今天 我得大碗的喝
娘啊在你身边我才敢醉
娘让我喝吧
在那些喝王八汤的酒席上
无论茅台、五粮液
我都推来挡去 轻抿慢饮
我怕醉倒在坑洼里 爬不起来
我怕找不到回家的门
娘今天我得大碗的喝
在你身边我才敢醉啊
春 夜
郭日方
今夜无雨
只有梧桐树摇曳着残月
在窗外叹息
虫鸣 也加入了合唱
柔曼的旋律 忽高忽低
时断时续 犹如荷塘月色下
被风吹皱的层层涟漪
和衣躺下反反复复
寻寻觅觅 不经意
竟被漫溢的花香
浸透了诗句
若问春深几许只须
掐指细算她的归期
看一个人的眼睛
（蒙古族）白涛
灰蓝。赭褐。阳光灿烂的
金黄。还有头发
生来就有的云涛海浪
围绕在我身边的
这些姐妹，这些弟兄
遍布莽原，野草一样
餐饮寒风与流沙
根系的形状如同河流
紧抓着土地不放
当他们从高原上，从马背上
蹁腿下来
当你的手掌感觉到他的体温
请一定记着：盯住他的瞳仁
看着你和他
纯真的蒙古血统
谁说瞳仁就该是黑色的？
动物小品（三首）
胡的清
最好的马
一匹小的蒙古马，
跺着碎步向你跑来，
温柔地吹气、喷鼻，
把脸凑近你，
轻轻嗅着、拱着，
像有许多知心话儿，
要对你说。
一匹小的蒙古马，
在你身旁站着睡觉，
它的忠诚和温顺，
笼罩在一团柔光里。
老牛的心愿
“老牛，老牛！
你埋头拉了一天犁
累不累？”
“牛生来就是干活的
整天闲着
才累哩！”
“那么渴呢
饿呢
都能扛得住？”
“想着收工之后
你会喂我吃鲜草
渴点、饿点没什么。”
汪汪叫
岸上一只狗，
对我叫：
“汪汪！汪汪汪！”
一只狗耷拉着脑袋，
没有伴同它玩，
好孤单。
我从船舱里爬出来，
对它叫：
“汪汪！汪汪汪！”
关于荷花
郑发贵
你是淤泥腾飞的羽翼么
如果你飞离泥土
你是暗夜怒放的光芒么
如果黑夜不再来临
你是尘世里那双清澈的眼睛么
如果世界已经消逝
其实淤泥与你
只是一种生活的组合
而我们 总是
把一个送上天堂
把另一个推下地狱
时间的纸屑
■ 米福松 谢湘南 查 干 叶庆瑞 姚振函 汪 峰 冯永杰 南永前 子 川
小燕子在早晨从窗外闪过
其实这只是春天的
边角 零头
其实春天还远着呢
其实春天在城市外面
还大得很呢
这么大的春天
城市里盛不下
城市外面的风
刮进城市里面
就变得很小很小了
城市人从这很小很小的风里
猜到了远方的春天
于是就在中心广场上
把风筝送上高高的蓝天
很小很细的春雨
很小很细的春雨
似有似无，又准确无误地
落在脸颊突出的部分
在黑暗中
给我一点季节的提醒
我正在归家的路上
行色匆匆
春雨使我的步子慢下来
这是我感谢它的一点表示
我不知道为什么
春雨以这样的方式来临
这样的春雨，很小很细
你不能不认真对待它
不能不想一些和春天有关的事情
石 雕（外三首）
汪 峰
石头开花，石头没有声音
一个人走不动的时候
我看到时间的起点。大片空白
堆到山下，远处的山，山的后面
拐了一个弯的人又走了回来，雨点打向他的脸
又溅到石头的表面
他显得自信又有点盲目，在他的人生哲学中
他努力托起闪亮的硬核
但天空的颜色不在他手上，彩色的蜡笔也
不在他手上，他只好拱破石头的肚皮来到山顶
都是人啊
都是用粗砺的手干活的工匠
在男人和女人的呼吸之间，他走得很吃力
几百年过去了，他只不过是晃了晃双肩！
我这样描述妻
一根磨损的口红，一棵剥掉外衣的洋葱
一根掉在洗衣板上的头发夹
一个在菜市场涂满猪油的竹篮子
一个扔在高档商店门口的蛇皮壳袋
一颗被车间甩出来的
断了手指的螺帽
一个黑色的煤球在街道上盲目地滚动马蜂窝
一本书里剔出的错别字，盖满翻阅者
周密的指印
一个磨掉漆的扶手和椅子，纠葛着
陈年的瞌睡虫
一只麂皮手套，里面刚刚灌满肉松
一块洗碗的海绵 重如秤砣
一门心思掖进衣角，阳光省略了很多细节
因此一面钟疲惫地推开被褥
像江水一样
春雷在远山哭泣。
青春的裤腿总绾得那么短。
我的怀念是缓慢的，
一根草就可以把一生打住。
来吧，石头中的父亲和母亲，
滚烫的泪水等于滚烫的开水。
唉，我总抑制不住内心的沸腾，
像江水一样在狂奔。
火车究竟开到哪里
火车开起来
像一条长龙
火车一节一节向前移
它开始上坡了
它开始发火了
头上冒一阵又一阵黑烟
接着它开始下坡了
它溜得比谁都快
一阵风一样
火车究竟要开到哪里
铁轨把火车扛在肩上
它用弯道不断改变火车的方向
别有滋味的人生
冯永杰
我从不给自己做生日
我讨厌
把象征生命历程的
五彩蜡烛
插在甜得发腻的奶油蛋糕上
听满屋子闹哄哄的人
合唱跑调的
《祝你生日快乐》
我喜欢在生日那天
独自
静静地待在书房
泡一杯极品香茗
翻阅前辈赞颂生命的诗歌
美美地回味
那段走过的岁月
于甜酸苦辣的蹉跎之中
对灵魂进行考核
活着是一种责任
活着决不能白活
对供养我们的天空和大地
总该奉献些什么
活着是一种原则
活着绝不可孬活
用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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