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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眼-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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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闸人把照片放在膝上,一面划了一根火柴点烟斗,然后又仔细看着照片,看了一会就递回去。
“见过吗?”哈里斯问。
“见过,昨天大约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到这儿来过,还进屋喝了杯茶。那伙计人倒挺不错。他怎么啦?是不是在灯火管制以后还点了灯?”
布洛格斯一屁股坐了下来,回答说:“说得很对。”
哈里斯在激烈地思考,喃喃自语。他声音很轻,免得让看闸人听到:“船就泊在这儿河的下游,乘着天黑钻进了禁区。回来以后,地方军对小船进行了监视。他对他们下了手,把船往下游开了一阵子,到铁路那儿,就把船沉到水里……跳上了火车?”
布洛格斯问看闸人:“靠运河下游几英里的地方,有铁路从河上经过——那条铁路通向哪儿?”
“伦敦。”
布洛格斯说:“啊,这可鄙的家伙。”
布洛格斯回到白厅的作战部时已是午夜时分。戈德利曼和比尔·帕金正在那儿等他。布洛格斯开口就说:“果然不错,就是他。”接着就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帕金的心情很激动,而戈德利曼看上去有点紧张。布洛格斯讲完以后,戈德利曼说:“这么说,现在他已经回到了伦敦。我们四处寻找,岂不又像是在大海里捞针一样。”他拨弄着火柴杆,在办公桌上摆成了一个图案。“你可知道,我每当看到那幅照片,就有一种感觉:我的确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该死的家伙。”
“啊,那你得好好想一想,”布洛格斯问,“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戈德利曼摇了摇头,显得很茫然。他说:“肯定有过一次,在某个陌生的地方。那种面孔我好像见过,不知是在我的讲座的听众当中还是在一次鸡尾酒会的偏僻角落。似乎扫过他一眼,或是偶然碰了面——即使我能回忆起来可能也没有什么作用。”
帕金问:“那个地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戈德利曼回答:“不清楚,这或许表明那个地区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接下来出现了沉默。帕金用戈德利曼的一根火柴点了一支烟。布洛格斯扬起头,说道:“把他的照片大量地印出来,散发到每一个警察、每一个空袭警报哨、每一个地方军人员、每个军人、每个铁路搬运工那儿;贴在公告栏上,刊登在报纸上……”
戈德利曼连连摇头,说:“风险太大。如果他把收集到的情况已经报告了汉堡怎么办?如果我们对这个人大肆渲染,他们就会知道他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那样做只能抬高他的信誉。”
“总得有个对付的办法。”
“我们可以把他的照片散结警官,可以在报上说明他的相貌特征,说他是个杀人惯犯,不说别的;还可以说明海格特和斯托克韦尔两处谋杀案的详情,但不涉及安全机密。”
帕金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既要和他斗,还得把自己的一只手捆到背后。”
“目前只能这么做。”
“我马上就着手行动,从警察厅开始。”布洛格斯说着就拿起了话筒。
戈德利曼看了看表。“今天晚上也干不了什么事,可是我也懒得回家,回去也睡不着。”
帕金立即站起身,说道:“既然这样,我去找个壶,烧点茶。”说完就走了。
戈德利曼办公桌上火柴摆的图案是一匹马和一辆车。他从马腿那儿取了一根火柴点烟斗,随便地聊起了天。“弗雷德,可有了女朋友啊?”
“没有。”
“自从——就没有?”
“没有。”
戈德利曼抽着烟斗,说道:“你知道,独居也该有个了结的时候。”
布洛格斯没有答腔。
戈德利曼说:“你看,我本不该对你施加什么教训。不过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经历。只是有一点与你不同:我没有任何人可抱怨。”
“可你并没有再婚。”布洛格斯说了一声,并不看戈德利曼。
“你说得也对,可是我希望你不要犯和我一样的过错。人一到中年,孤独很不是滋味。”
“人家都夸她是‘无所畏惧的布洛格斯’,这我不是对你说过吗?”
“是的,你说过。”
布洛格斯终于正视着戈德利曼:“你说说看,像她那样的姑娘哪儿能找到?”
“一定得找个英雄?”
“自从克里斯廷……”
“英格兰遍地是英雄,弗雷德——”
正在这个时候特里上校走了进来。“先生们,不要站起来了。有重要情况,注意听我说。杀害五个地方军的那人已经了解到至关重要的秘密。你们都知道,我方即将有一次进攻。但进攻的时间和地点你们都不清楚。我们的目的显然是也要德国人茫然无知。尤其重要的是决不能让他们知道登陆的地点。为了迷惑敌人,我们在这方面已经做了一些极其深入的工作。现在似乎可以肯定:如果那人能逃出,他们就会了解我们的底;我们还可以肯定:那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蒙蔽计划。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传送这份情报,否则,整个登陆计划——也就是说,可以肯定,整个战争——将会受到挫折。本来我不该同你们说这么多,但说了也非常必要,因为要让你们明白情况紧急,若不能截住这份情报会带来严重后果。”至于登陆地点在诺曼底从东英吉利亚进攻加来海峡是一种牵制性的战术,他都没有提及。但是他意识到:戈德利曼一旦认真向布洛格斯询问跟踪杀害地方军的那个凶手的情况,他肯定能判断出东英吉利亚的部署是牵制性的战术。
布洛格斯提了个问题:“请问,你怎么能那么肯定那人已经发现了秘密?”
特里往门口那儿走。“罗德里格斯,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男人,他头发乌黑,有长长的鼻子。他挺有礼貌地向戈德利曼和布洛格斯点点头。特里说:“罗德里格斯先生在葡萄牙使馆工作,是我们的人。罗德里格斯,把出现的情况向他们说一说吧。”
那人站在门口。他说:“你们知道,我们一直注意监视葡萄牙使馆工作人员弗朗西斯科先生,已经监视了一段时间。今天他出门会见了一个在出租车里的男人,还收到了一只信封。出租车一开走,我们就从他那儿获得了那封信。我们还记下了那辆出租车的牌照号码。”
“我已经安排人跟踪那位出租车司机。”特里说。“就这样吧,罗德里格斯。你最好回去吧,谢谢你。”
那位高大的葡萄牙人走了以后,特里把黄色大信封递给了戈德利曼。信封上写的人名是曼纽尔·弗朗西斯科。戈德利曼把信封打开——它先前已被人拆过,他从里面又取出一只信封,就见到上面写了一系列毫无意义的字母:估计是一种密码。
这只信封里有几张纸,纸上有手写的字迹,还有一套规格为10×8的照片。戈德利曼检查了那封信,说道:“看样子用的是很普通的密码。”
“信就不要看了,”特里迫不及待地说,“快看看那些照片。”
戈德利曼便看照片。共有大约30张。他每看一张就做了说明,然后他把照片递给布洛格斯。“这简直是灾难。”
布洛格斯也大致看过了照片,把它们放在一旁。
戈德利曼说:“这只是他的备用照片。底片仍然在他手里。他带着底片打算去某个地方。”
三个人坐在小小的办公室里,一个个像舞台上的静止造型,一动也不动。室内只有一盏灯,便是戈德利曼办公桌上的那盏聚光灯。周围是乳白色的墙壁,灯火管制期的窗帘,简陋的办公设施,还有用旧了的公用地毯——所有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戏剧中一场枯燥乏味的布景。
特里说:“这情况我得向丘吉尔报告。”
这时电话铃响了。上校接了电话:“我是,很好。立刻带他到这儿来。不过,先要问一下他在哪儿让客人下的车。什么?谢谢,请尽快到这儿来。”他放下电话对大家说,“出租车把那人送到了大学医院。”
布洛格斯说:“可能他在同地方军搏斗的过程中身子负了伤。”
特里问:“医院在什么地方?”
“从尤斯顿车站那儿步行要五分钟左右。”戈德利曼说,“从尤斯顿开出的火车途经霍利黑德、利物浦、格拉斯哥……从任何车站都可乘到去爱尔兰的渡船。”
布洛格斯说:“从利物浦到贝尔法斯特,然后乘小汽车到达边界,再进入爱尔兰。靠大西洋海岸线有一艘德国潜艇。他不会冒险从霍利黑德到都柏林,因为有护照上的麻烦,至于远道利物浦到格拉斯哥,也不会。”
戈德利曼说:“弗雷德,你最好到车站去一下,把费伯的照片给他们看一看,以了解是否有人看到他上了火车。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事先告诉他们,就说你要去那儿。同时了解一下,从大约10点30分以后有哪些火车从车站开出。”
布洛格斯拿起帽于和外衣。“我这就去。”
戈德利曼拿起电话。“好,我们也开始行动。”
尤斯顿车站那儿仍然乘客众多。平时车站到了午夜就关门,可是战争期间火车晚点是常事,甚至早上第一班运牛奶的车子已到,前夜最后一班火车还没有开出。车站的大厅里到处是旅行包和睡觉的乘客。
布洛格斯让三个铁路警察看了照片,他们都不认识那张面孔。他又找了10个女服务员,也没有获得任何线索。他在检查处一一询问,有个检票员对他说:“我们看的是车票,不是乘客的面孔。”他还调查了五六个乘客,同样一无所获。最后,他去了售票处,让每一个职员都看看照片。
有个很胖的职员,秃顶,戴一口假牙,而且牙齿安得很不合适。他认出了那副面孔。他对布洛格斯说:“我自找乐趣,喜欢从乘客身上找出他乘火车的原因。比方说,打黑领带的乘车是为了奔丧;靴子上泥糊糊的,说明那是农夫要乘车回家;也可能是戴着学院领巾的;要么一个女人的手指上露出一道白印子,那表明她已经摘下了结婚戒指……知道我的意思吧?每个乘客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于我们这一行很乏味——我这并不是发什么牢骚——”
“对这个人你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布洛格斯打断了他的话。
“这人毫无特别之处,的确是,你看——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什么。他那样子好像在尽量不要惹人注目。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布洛格斯稍停一会,接着又问,“我现在希望你认真想一想,你可记得他到什么地方去?”
“记得,”胖胖的职员回答,“英弗内斯。”
“那不一定就说明他会去英弗内斯。”戈德利曼说。“他这个人很老到,知道我们会在火车站调查。我也希望他是无意识买错了票。”他看看表,接着说,“他一定是乘11点45分那班火车。那辆火车此刻正开往斯塔福德。我已向那边的车站核实,他们也已查询了信号员,火车将停靠在克鲁站这一边。我在附近准备好了一架飞机,送你们俩去特伦特河畔的斯托克。
“帕金,火车在克鲁站外一停,你就上车。你要穿检票员的衣服,不仅要检查每一张车票,还要看每一张面孔。一旦看到了费伯,就只管待在他身边。
“布洛格斯,你到克鲁站的检票处,就在那儿等待,防止费伯从那儿仓皇出逃。不过,他不会那么干。你从那儿上车,到了利物浦要第一个下车,在检票处等待帕金和费伯出站。当地的警察将出动一半配合你的工作。”
“如果他认不出我,这样的安排非常恰当;”帕金说,“如果他联想到海格特,还记得我的相貌,那可怎么办?”
戈德利曼把办公桌抽屉打开,取出手枪,交给了帕金。“如果他认出了你,就对他开枪。”
帕金二话没说,把手枪揣在口袋里。
戈德利曼说:“你们已经听了特里上校所说的情况,我还想就此强调一下,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这个人若抓不住,我们在欧洲的登陆将得延迟——可能要延迟一年。那时候,战局的发展将变得对我们不利。目前这样的有利形势也许是绝无仅有。”
布洛格斯问道:“现在离进攻的日期还有多久,这个问题我们是否知道?”
戈德利曼认为,他们至少和他一样,也有资格获悉……他们怎么说也不会走向战场。他回答说:“据我所知,进攻的事,大概在几个星期以内见分晓。”
帕金在思考。“这么说,就在6月。”
电话铃响了,戈德利曼拿起话机。过了片刻,他抬起头,对他们说:“你们的车子开来了。”
布洛格斯和帕金双双站起。
戈德利曼说:“等一下。”
他们俩站在门口,看着教授,就听他在说:“好的,阁下。当然,我一定会的。再见,阁下。”
戈德利曼在称对方“阁下”,布洛格斯想不出是谁。他问:“同谁在说话?”
戈德利曼答道:“丘吉尔。”
“他说些什么?”帕金肃然起敬。
戈德利曼说:“他祝你们俩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第十五章
车厢里漆黑一团。费伯想着人们开玩笑说的话:“你的手别碰我膝盖。不,不是说你,我是说你。”英国人不管什么事都能用来说笑话。时下的火车状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糕,但是谁也不抱怨,因为理由是正当的。费伯倒宁可待在暗中,那儿便于隐蔽。
先前车厢里一直有人在唱歌。带头唱的是过道上的三个士兵,接着车厢里的人都跟着在唱。他们唱的歌有:《像水壶一样,喝吧》,《英格兰永在》(为了各个民族的平衡,接着又唱了《格拉斯哥属于我》和《祖辈之乡》),还很合时宜地唱了一首《别再东奔西走》。
途中响过一次空袭警报,火车减速到时速30英里。本来要大家都卧倒在地板上,但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一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女人说:“哎呀,天啦,吓死我了。”同样有一位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男人以一口伦敦腔答话:“这个地方最安全,姑娘——活动的靶子,他们炸不到。”大家都给逗得哈哈笑,一个个胆子也大了。有人把箱子打开,拿出一袋干鸡蛋三明治,散给周围的人吃。
有位水手想打牌。
“漆黑的,怎么能打牌?”
“摸扑克边。哈里牌扑克,边上都有记号。”
凌晨4点左右,火车停下来了,实在令人费解。有个挺斯文的声音在说(费伯认为就是发干鸡蛋三明治那人的声音):“我估计,车子已经到了克鲁站的郊外了。”
“我对铁路的情况很了解,火车可能停在波尔顿和伯恩茅斯之间的某个地方。”带伦敦腔的人说。
火车震动了一下又开动起来,大家都高兴了。费伯很费解:那位冷若冰霜,上嘴唇僵硬,一副漫画中人的模样的英国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儿不见他的人影。
过了一会,过道上有人在喊:“查票了,请把车票拿出来。”费伯注意到说话人是约克郡口音。可车子此刻在北方运行。他在口袋里摸车票。
他坐的地方是靠车厢门口的拐角,能看到过道的动静。查票人带着手电筒查票。费伯借着电筒的亮光看到那人的身影,模样儿似乎有点熟悉。
他靠在座位上,等着查票,忽然想起了所做的那场噩梦:“这是德国反间谍机关的票。”——他不禁在暗中笑了笑。
接着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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