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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北京 作者:邰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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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最多的,都是一些派对俱乐部动物。有些气焰嚣张,从头到脚都是展示自己的购物新作,Proches的车钥匙吃饭的时候,看似不在意的,随手放到桌子上,攀谈起来,除了购物美容选男人心得,不见得再有别的内容——其实这些女生,如果你肯和她们说话,你会发现她们其实都是相当的平易近人,骄傲流行的外表下,比那些在办公室日日挣扎的白领金领钻石领,反而更加重视友谊以及其他感情附属——如果她们认可 你,她们会第二天马上打电话找你喝茶吃饭逛街,一遇到娱乐节目就想着你,一看到单身男朋友就叫你出来撞来看看,全身心地关心你——但是同时你也要忍受她们永远自我为中心,情绪化,神经质,半夜三更的电话,以及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讲一个下午。 锦衣夜行,珠宝闪烁,醉生梦死,我照样可以在冬天披着水貂外套,穿着镶钻的高跟鞋踩在雪地,一个礼拜七天我也可以全部跟下来,日日玩乐的日子,我不是没有过,但是醒来,便觉得内疚胜过头痛——每天宿醉每天狂欢的日子,我虽然此刻在其中,但是归根到底,这绝对不是我的理想生活。
  因此,每次太过喧闹、焦点精彩的人物,我总是微笑保持距离。
  这是京城最著名俱乐部之一,以其在长安大街上的会员俱乐部和东四环价值不菲的紫檀博物馆在北京社交界享有盛名,钱包里的一张会员卡除了需要交纳一年上万美金的会费,也是一部分人眼中上流社会芝麻开门的密码。他们的活动总监岳兰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女,微微有点发福,但是恰到好处地符合中年男人对福气美女的定义,职业女性短短的头发,除了参加活动之外,平时一概的职业套装。我曾经和她一起做过一个关于奢侈品的节目。
  每年春天一次的紫檀博物馆展览,她们极为重视,早早就发了新闻稿过来,然后又邀请一定去参加。我对着镜子琢磨,选了一件黑色真丝露半个肩膀的裙子,腰间是夸张的中国刺绣腰带,意识到是户外活动,就带着一条披肩去了。
  岳兰今天穿得极为鸟语花香,一件淡绿色的露背小礼服。
  作为派对策划人的她站在门口,笑容嫣然而又小心谨慎。
  看完珠宝首饰,看完宏大的博物馆,照例是创始人抱着孙子切蛋糕,每次都弄得全家寿筵一样——只是来了很多外人。
  一成不变的中式派对,大家圆桌吃饭,中国人地坐稳了,然后寒暄一桌。
  走去博物馆里面的时候,看到了她。
  有些女子,到了什么地方,都会从人群中闪出来。并非是她容貌极致,也无需一定名牌手袋。站着的姿势,说话的做派,微笑的样子,一场酒会下来,比她精致的,比她手袋精致的,都模糊不见了,而她还在那里,越来越清楚,你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即使转过身去。
  她和我年纪相仿的样子。并不过分打扮。穿绿色的棉质长袖衫,简单的黑色裤子,配一条花朵蔓延的丝巾,自然地垂下来摇曳在胸前。她不是最抢眼漂亮的女生,但是转了一圈眼睛会回到她这里。她就在那里,所有人都抢不走的注视。所有的女生都是长发,她的短发也成了风景,小巧的一张脸,大大的眼睛,她看上去是甜蜜的,含蓄的,温柔的。
  我们去看表演的时候站在一起,台上烟花散开的时候,我转过去对她微笑。Hey,我和她招呼。
  她掉过头来,用另外一个微笑回应我。
  她是上海人。毕业之后工作几年,然后去了英国,刚刚回来,到北京工作。一个伦敦,一个巴黎,都是刚刚回来中国,话题马上近了。
  “你看上去就像巴黎回来的。我刚才一直都看到你。”她对我说。
  “我也是。”我飞快地答道。
  “我的梦想就是33岁退休,然后去巴黎,我最爱的地方,每天坐在街道上喝咖啡。”她继续讲。
  “我33岁一定在工作,拼死命努力工作的那种。”我认真地说。
  “为什么?”她笑。
  “因为以前每天在街道上喝咖啡。 ”我答。于是我们都笑了。
  圆桌会餐的时候也相当有趣。座位安排在露天,古色古香的园林花园里,我们坐在椅背上绑着蝴蝶结的座位上,七八人围着红色的红木桌子坐成一桌。大家自然地交换名片,交换彼此来历。天气好极了,草地泛青,春天的气息让身体都新鲜起来。在这个顶级俱乐部的草地露天派对上,所有的人脸上都看起来时髦而聪明,空气弥漫着中国式的喜气洋洋。
  我们这桌我收到不同的名片,干练带着漂亮首饰的珠宝公司女总裁赵总,神情依然严肃的政府官员李明,投资公司的亚洲总裁万森以及他们公司的美国董事长丹尼尔,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夏总,以及我认识的朋友安妮和她的朋友格丽。
  我们坐在一个桌子,大家自然地和旁边的人聊天,桌子上有人讲英文有人讲中文,格丽和安妮,正在和万森和丹尼尔讲话。
  格丽是美国长大的华人,年纪应该和我们相仿,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撅起一点点倔强的嘴唇,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点点桀骜肆意的味道。说话非常礼貌,但是讨论之中,思路清晰激烈。大家在讨论北京女人和上海女人的区别。
  “北京女生哪,经常让人意外,我曾经和一个北京女生去吃饭,服务员服务得不好,于是她就把整个餐厅都买下来了,”亚洲脸孔的万森讲一口美式英文,他娴熟地吐出来一口雪茄烟雾,“这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于是在北京,遇到什么人我都在想,她随时把我的公司买下来好了。”
  “上海女人非常善于包装自己。他可以把十美金的东西,打包成一千块给你。”他的老板丹尼尔插上来。
  “在你最后发现你以为你的一千块实际只是十块钱的时候,你怎么做的?”格丽快快地接了上去。
  “噢,太晚了!”丹尼尔把盘子里的水果拿起来,装作懊悔地叹息,美国式幽默地眨眨眼睛,“这十块钱已经拥有了我财产的一半。不过,我爱我那聪明非凡的妻子。”
  “上海女生据说喜欢外国人,最大问题的是,她们喜欢的,好像不是说很好很好的,比如像对面的丹尼尔这样的,而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只要是外国人,就比中国人加十分。”万森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开始探讨目前已经成为话题的涉外婚恋,然后,他看了一眼安妮,笑笑地说,“对不起,安妮是上海人了。”
  安妮对他笑笑,并不回答。
  我坐在他们对面,看他们讨论。偶尔微笑,以及敏锐地察觉到,万森其实想接近安妮。她就是那样的女子,并不是最最抢风光的那个,但是最后,都会落在她身上。和她相比,格丽是天真的,直接的,善良的,孩子气的。
  这看似平常的两男两女的五分钟谈话,已经像高空中的电视塔一样,发出了无数信号。安妮和格丽是陪他们的老板来的,她们分别从事制造业和娱乐业。丹尼尔和万森在一个公司,主业都是金融期货,生意往来这四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至于其他方面,丹尼尔已婚,出局。这两个女孩应该都是单身或者至少未婚。万森也应该是单身或未婚。这五分钟的谈话,我已经清晰感觉到,万森对安妮感兴趣。
  旁观者已经心知肚明,而参与者,永远深陷其中。
  都市女子,互相温暖也互相陪衬。她们全然不同,一个直接一个隐讳,一个凛冽一个温柔,一个灵动一个温婉,一个西化一个东方,或许这就是她们友谊的基点。她们爱的人,一定是不同的。爱她们的人,也一定是不同的。只是这次,万森是喜欢安妮的那种。
  有些人最讨厌交际花女朋友,有些人却以此为荣,有些人对女强人避而远之,有些人却I am proud of you。有些人希望自己的伴侣飞得越高越好,有些人却不希望自己的伴侣发展得太好,结婚后有一份事情做过幸福的小日子就好了。有些人喜欢善良温和的女人,有些人,却偏偏喜欢精灵古怪玩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一样聚会,两个女朋友遇到一个男人,此男只看到甲女,这种事情在派对屡屡发生。
  故事书里最爱写的都是两个女生同时喜欢一个男生,男主角分身无术。我也有女朋友电话我,倾诉自己最近遇到一个人。
  “我很好啊,我相貌也好,家庭也好,教育也好,工作也好。但是他却和另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女人来往,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解释给她:“如果有些事情你没有得到,有些人你错过了。不是说你不好,只能说,你最抢眼最好的品质,不是对方所最喜欢最需要的。而这种基本的需要,欣赏才能有一个幸福完美的故事。如果错过了,你不用遗憾(免得勉为其难更不开心),因为,总有一个地方,总有那一个人,在寻找像你这样一个人。”
  果然,十分钟之后万森就换了座位,坐到安妮旁边,两个人面对面,开始讲话。格丽则开始和老丹尼尔聊高尔夫球。
  酒会结束的时候,万森就提出再去Centro喝一杯。After party意味着更多的深入了解和感情交流。大家约好先回家换衣服,然后再出去。
  换衣服重新出去和她们会合的路上,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很愿意再看见她们。都说我花心,其实我最专情只是专的那个人,没人知道而已
  —熙茜
  熙茜
  熙茜约了我去喝咖啡。
  已经是春天,整个北京飞满了白色的柳絮。她站在街的那头,穿白色的连衣短裙,红色缎面绿色叶子的绣花鞋,头发黑而明亮,快垂到腰际。她的头发换过很多颜色,伤心的时候去染银白色,暴虐不安的时候试过金黄色,安定的时候是咖啡棕,然后这个春天,她跳回黑色。
  “我小时候,有个从小认识的男朋友,后来,从去年开始,大家约定做好朋友。”她轻快地说,同时眼睛转了一下,不知道在看哪里,然后飞快地回来。右手合着店里的音乐轻轻叩打褐红色的木头桌子,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修长漂亮。丝毫看不出伤心或者被抛弃的样子。
  “接下来会怎么样?不知道。”她好像是在问别人,然后自己飞快地回答。她舔舔嘴唇,对这个答案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但是,她笑出来:“我昨天去翻以前的东西,翻出来以前的信。我发现我们两年的六月七日,他写信给我,说:‘我们总是吵架,我很伤心。’Ha,但是现在,我真的已经想不起来,那一次,我们为什么吵架了。”
  她接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肆无忌惮,无所谓的笑容。
  座位那边的法国人看了过来,她随即回应一个眼神。理直气壮的,微微翘着下巴,眨一下眼睛,无辜的样子。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随即笑了。
  “最近有没有什么男人约会你?”我问。
  “上周六和一个意大利人约会,先出去吃东西,然后开车去郊外兜风,老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老男生喜欢我,不过最近刚刚出现一个美国小男生,做模特的,大我两岁,很好玩……”她又开始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笑,眼睛眯成月牙状。她从来都是笑得很过分的样子。
  “我自己都意外,我坚持了这么久。”她突然转折仿佛电视跳台,幽幽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都觉得我都快老了,我居然有时候还会想他,真是奇怪。”她语气黯淡下去,带着一种绝望的天真坐在我对面。
  我不讲话坐在对面端详她。她总是这个样子,有的时候像个没有心事的孩子,可是下一秒,也许会突然沉默,然后整个人,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大家总是认为她多少有点奇怪。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有些事情,永远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
  和熙茜认识在Valentino的Party。南池子里面,帝王脚下老城墙里的派对,主办方亦请了很多娱乐明星,仪式开始后最红的那个明星上台致演讲辞,这个中年影帝以隐忍高贵沉默的气质打动过很多人内心柔软的一页,这是一个照旧的繁华光彩的
  夜晚,他低着头,被主办方介绍上台,配合这次商业出场行为。
  拿着香槟杯子的人群安静下来,全部抬头看红地毯上灯光下的他,也都是见过些场面的人,有几个女生,还是切切地往前靠近了几步。我靠后几步,把前面的位子留给她们,转身看见前院吧台前面没有什么人,于是走去那里。
  只有一个女生在那里,大家全部都在看明星,她自己在那里对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三块简单的点心,她在那里对着点心指指点点,仿佛在策划一个很大的行动。
  她长头发,染成当下最流行的蓝黑色,很黑很茂密的长发,一张小而乖巧的鸭蛋脸,无懈可击的妆容。穿一条绿色的吊带裙子,裙子设计新颖,裙摆好像是被剪碎了一样,长长短短,一走路刚好露出修长白皙的腿的轮廓。
  大绿大红从来是美女穿的颜色,去派对最常见的事情之一就是放眼过去,满场的黑色晚礼服。
  我们的目光对接,她看见有人看她,突然就笑了,露出贝壳一样一颗一颗的牙齿。Hi,她自然和我打招呼,好像认识我很久一样。
  “我在想这三个甜点,哪个热量会少一点。”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常人眼中有异,她解释。她画很黑很黑的眼影,完全不用其他的任何颜色。眼睛一眨,黑夜中的她,散发着一种诡异神秘而明亮的光。
  “你今天晚上有喝了几杯?”我问她。
  “三杯香槟。”她回答。
  “那就不用选了。对你来讲,没什么区别了。”我笑了出来。
  “对哦。”她仿佛刚刚明白过来一样,又开始笑,“你说得对。”她自己点点头,随便拿了一块放进去嘴巴。把盘子递过来给我,“你也来一块。”
  我接过来,两个女生碰碰杯子。院子的一角是人头攒动星光闪耀,保镖和摄影记者用菲林不断打亮天空。院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两个女生站在一棵树下,对着对方微笑。
  “你相信算命吗?”她找出来一个话题。
  “有过一次,一个上海的八字大师,说我会一生不婚。但是老的时候,会有人陪我。”我回答她。
  “另外我还会有个私生子。好不好玩,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我笑笑把这次占卜奇遇告诉她,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我前天见了一个人,他说我命太硬,或许会有一次婚姻,但是估计不长久,她说我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是来了又去,络绎不绝。”她不以为然地说,一点不烦恼的样子。
  “我们两个半斤八两。”我笑。
  “准吗?你身边很多男生吗?”我问。
  她想一想的样子。“好像还真的不少哦。”她再次笑了, “不过我还在想我以前的男朋友,以前在一起八年啦。你哪,有没有男朋友?”
  我摇摇头。
  “在没有遇到正确的人之前,并不是说,我们不可以,和那些不正确的人一起出去哦。”她眨眨眼睛,及时行乐的样子。
  “你不像土生的中国女生。这边的女生,不会这样不看明星不去社交却藏在树下发呆对着蛋糕的”,我对她讲。“你看那边,人家都是从头到尾保持着优雅不露破绽的微笑”。
  “我生在英国,后来又去美国念书。但是我不喜欢伦敦。
  欧洲我还是最喜欢巴黎。常常周末坐火车过去玩。跳舞到天亮的,跳到脚太痛,然后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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