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20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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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水就流出一个人的内心
　　一个人走向白雪
　　就像走向自己的白发此刻我只注意到雪山
　　和一个人的比例
　　还有硬度
　　
　　到格尔木看树去
　　
　　在当雄的藏族小学里
　　老师给孩子们说
　　等你们长大了我们到格尔木看树去
　　在安多的铁路工地上一对热恋的民工说
　　等结婚那天
　　我们到格尔木看树去
　　在风火山隧道指挥部里
　　满头花发的老总工
　　在工程进度表的最后一栏写着
　　到格尔木看树去
　　到格尔木看树去
　　到格尔木看树去
　　格尔木的树
　　到底有多好看呢
　　
　　阴　　天
　　
　　大阴天的
　　一个高个子男人
　　在铁路上走着
　　一疙瘩一疙瘩的的云
　　就落在他的肩头
　　像一捆又一捆的柴草
　　被他扛着
　　云把他的腰身
　　越压越低　　一直压到
　　我们只看见云
　　却看不见人但我相信
　　他还在铁路的尽头走着
　　偶尔蹲下身子看看铁轨上的螺钉
　　是否拧紧
　　
　　拉萨的早晨
　　
　　经轮　　从黎明开始转动
　　顺时针
　　把所有的佛叫醒
　　接着是左三圈　　右三圈
　　左三圈飞着麻雀
　　右三圈飞着鸽子
　　绕着佛头顶的黄金
　　像翻动的经书
　　九月之晨
　　太阳端着一脸盆清水
　　系着红领巾的央金姑娘
　　蹦蹦跳跳　　走在拉萨的街上
　　我看见她小小书包的背带
　　像我从地图上看到的
　　青藏铁路
　　
　　劳动在更强的海拔
　　李志强
　　
　　一个轻轻的我已经飞起来了
　　
　　高处　　鹰翅上的歌声已经变浅
　　脚手架上
　　我是一片通红的叶子
　　扳手　　在风中旋转　　拧开阳光的阀门
　　这根修长的钢铁树木
　　铿锵的曲谱
　　卡环　　螺帽　　或者前额的一颗汗粒
　　在动物和石头的眼中　　是谁
　　突然跳出了眩目的亮光
　　铁锈的内部是明亮的
　　它裹藏着晚霞
　　骨节的内部是明亮的它缠绕着韧性的钙质
　　心　　一颗火红的铅垂内部是明亮的
　　它扩散着一圈一圈比天更大的
　　涟漪
　　劳动　　高处的劳动　　进入天空的劳动
　　干净得胜过了神灵　　呼吸加重时
　　身体慢慢变轻轻轻再轻
　　一些扔掉一些
　　再扔掉一些
　　偶尔　　低头看见肉体离身而去
　　在地面上堆成厚厚的影子
　　一个轻轻的我多好呵
　　一个轻轻的我已经飞起来了
　　
　　桥　墩
　　
　　当你静下心来抚摸它
　　它是柔软的　　有弹性的
　　甚至在朦胧的月光下　　它是
　　半透明的
　　像一拉溜罐装果冻
　　喜欢得不行　　就远远坐到山坡上
　　看它　　恨不得把它们吃了
　　再仔细一点
　　还能看见里面悬浮的石子
　　水草般摇曳的钢筋　　鼓胀的力
　　两个多月　　记得清清楚楚
　　在我的图纸上一点点变大　　长高
　　垂直误差不能超过3毫米
　　脸上不能有米粒大小的麻坑
　　爱它　　恨它　　喝了酒管它叫爷爷
　　“完工后还要；中一个星期的清水浴
　　不过它嵫嵫喝水的声音好听极了…”
　　与其说像一排大将军
　　倒不如称它们多米诺骨牌
　　马虎一点　　后面的事想
　　都不敢想至于它一辈子扛多少分量
　　至于那被埋没　　得不到赞叹的另一半
　　很少想过
　　工地搬家的时候
　　我使劲拍拍它们　　你想想
　　呵当你走了　　当你倒下　　甚至当你没了
　　还有那么多伙计用你给它们的力气
　　在天地间替你站着呢
　　
　　高原穿过早晨的火车
　　
　　突如其来
　　高原愣了一下　　穿过早晨的火车
　　第一台攀上高原的火车　　它也
　　愣了一下
　　它把新鲜的空气撞开了一道口子
　　我看见高原　　早晨的前半部分
　　让火车带走了
　　我看见这首诗中最长的一行
　　让火车带走了
　　我看见透明的隧道
　　让时间自己填堵
　　好像是我看错了
　　好像它根本就没有来过　　早晨的火车
　　在那曲到拉萨之间
　　运送轨排桥梁说说笑笑的工人　　有时候
　　也运送一些雹粒　　雪片和低低掠过的白云
　　它们总是兴冲冲地喊着　　跑过来
　　一闪　　就不见了
　　但我肯定
　　这条河　　越游越远的地方
　　早晨的火车还在坚定不移地前进
　　还在固执地让高处醒来的事物
　　目光一亮
　　
　　我们望着山脚下的水泥灌注机
　　
　　远远的　　会讲汉语的藏民管它叫水泥灌注机
　　“不是水泥，是混凝土……”
　　我大声向他们纠正着
　　唐古拉　　山巅的雪们看见微缩的玩具低声轰鸣
　　固执地红
　　“除了水泥，还有沙子、石子……
　　它们松散的力量通过水团结起来
　　嗯，对，对，力量在这时候还看不出”
　　僧侣般的石子裹上了灰色袈裟
　　如小动物装出听话的样子
　　哗哗哗唱着喊着跳进幽深的巢穴
　　这巨蜡般柔软的楔子
　　被大地吸干最后一滴血　　一滴汗
　　才开始槃　　坚挺
　　远远地
　　一幅套色版画在海市蜃楼中颤动
　　那么多拥挤的力量对　　团结的力量
　　它们怎么会死亡呢
　　尽管我们看不见　　尽管
　　它们喧哗后的静默没有一点声张
　　有一天　　一条路的分量会撂在肩上
　　有一天　　这巨大的烛台会以铿锵之火
　　把高原点亮
　　有一天　　一股透明的力量
　　会从看不见的深处喷泉般复活
　　
　　路基上　　一朵小花和一只扳手
　　
　　一条刚刚铺就的路基上
　　一朵小花　　急忙占领了最高的地方
　　在风中　　它挥舞着小小武器
　　腋下的山峰和青草
　　也纷纷擎剑举枪
　　与之对垒的是一只
　　扳手崭新的扳手　　嘴巴微张
　　这锃亮的花苞刚刚打开
　　斜倚在一顶头盔身上
　　正午
　　它们的影子扭打在一起
　　路基上　　一小摊油渍
　　有几丝汗腥
　　有几缕芬芳
　　
　　江城子·风雪青藏行
　　卢春房
　　
　　车轮滚滚出圣城，着银装，风啸鸣。雾锁大地，恍如云中行。天生桥边佛视现，最神往、雪山情。
　　筑起天路苦为荣，氧奇缺，奈我何，挑战极限，方为真英雄。一朝登顶①众人狂：群山荡，放歌声。————①指世界铁路最高点——唐古拉山铁路垭口。
　　（作者为青藏铁路公司党委书记）
　　
　　青藏高原行（组诗选六）
　　树　　琪
　　
　　轨道车上
　　
　　晴空日丽水涟涟，雪域高原一线穿。
　　断壁残垣孤野寂，动车新站远山寒。
　　大滩芳草连天绿，小井流泉澈地蓝。
　　几代情缘终有酹，梦回天路道非凡。
　　
　　大滩车站
　　
　　玉珠峰下小屋新，站场平铺秩序分。
　　铁轨延伸终无际，银塔巍峨耸入云。
　　房在室空人为本，远程控制技之魂。
　　电波载物传声讯，车去车来旅客亲。
　　
　　昆仑隧道
　　
　　冻土荒原五百川，昆仑山脉第一关。
　　冰隧通道穿玉岭，长路蜿蜒走洞天。
　　缺氧攻坚真本色，高寒钻爆克危难。
　　舍身赢得开门彩，无悔青春立功还。
　　
　　开心岭铺轨
　　
　　开心岭上最开心，三向两端北部门。
　　铺轨架桥机械手，翻山越岭汽车群。
　　日成千里争工效，昼夜施工见星辰。
　　立志不言酬与苦，高原铁路有人人。
　　
　　南山口轨排厂
　　
　　台架工棚百米连，行车进退轨排翻。
　　道钉穿枕双边立，胶液硫磺背孔填。
　　扣件铺陈流水放，螺栓紧固电机扳。
　　工序井然呈有效，创优质量最当先。
　　
　　夜宿沱沱河
　　
　　黑山白水夏中秋，跨地长虹锁上游。
　　涌动寒潮迎远客，流金残日照荒洲。
　　眼前路转工房整，远望峰回帐幕收。
　　更深缺氧未成寐，夜半听雷雨横流。
　　
　　天路心声——青藏铁路建设组诗选二
　　才　　凡
　　
　　铺架扬威
　　
　　穿云涛，破雾浪，雪原之巅射天狼。
　　大江南北曾扬威，铺架劲旅迎头上。
　　低压低温不足惧，机械设备早改装。
　　先跨昆仑传佳讯，又渡秀水展锋芒。
　　汽车拉着火车走，大件解体转运忙。
　　中间开花扎营盘，安多立下军令状。
　　南北两路分兵进，三面展开鞭炮响。
　　中央领导发贺电，藏区铺轨破天荒。
　　
　　鏖兵唐古拉
　　
　　揽星月，手摸天，唐古拉山最难忘。
　　万物萧疏沙尘猛，雨雪风霜常年降。
　　雪豹善攀不到顶，雄鹰欲飞断愁肠。
　　多方运筹觅良策，无人区里人气旺。
　　线路绕避一百四，三跨扎加藏布江。
　　明年合龙到山巅，架桥筑路精神爽。
　　机械台台隆隆转，战旗面面猎猎扬。
　　年华似锦写春秋，岁月如歌抒豪放。


铿锵青藏写诗行
■　　木　马
　　一千多年前，唐朝一位美丽的公主跋涉三载，通过“唐蕃古道”走进神秘的西藏，从此汉藏两个民族建立起一条血脉相连的纽带。今天，一条穿越青藏高原的交通大动脉已经跨上了这片雄奇壮美的土地。
　　几年来，青藏铁路建设者在党中央、国务院的亲切关怀下，在全国人民的关注、支持下，按着“拼搏奉献、依靠科技、保障健康、爱护环境、争创一流”的建设方针，努力攻克多年冻土、高原缺氧、生态脆弱三大难题，工程取得顺利进展。一条世界瞩目的伟大工程，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伟大的时代建筑伟大的工程，伟大的工程呼唤昂扬大气的精神产品。为庆祝建国五十五周年，颂扬祖国建设的伟大成就，由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人民铁道报社联合组织优秀青年诗人赴青藏铁路采风创作。走进工地，走近劳动者，向精神版图的高处挺进。这是一次义无反顾的高原之旅，这是一次对体能、意志、信念的检验、淬砺与锻打。
　　青年诗人采风小组由牛庆国、耿国彪、李志强和《人民日报》文艺部记者杨少波等组成。我们先由西宁到格尔木集结，在青藏铁路建设总指挥部听取了副总指挥长才凡的情况介绍。然后乘越野吉普车，去南山口轨排生产基地参观，从青藏铁路格拉段起点，踏上青藏铁路的千里征途。一路行进，上纳赤台，擦玉珠峰北侧越望昆，登五道梁，跨秀水河、沱沱河。接着，奔雁石坪，翻越海拔五千多米的唐古拉山口，然后冒冰雹大雪穿越数百里无人区抵那曲。稍事休整，进妥如，走古露、当雄，穿羊八井到达拉萨。一路颠簸，高原缺氧，但我们无时无刻不被高原的壮阔绮丽和铁路建设者的精神境界所打动。在轨排生产线同工人一起拧螺栓，在冻土观测站同坚守高原26年的工程师谈心，在被白雪覆盖的世界最高的唐古拉车站工地与建设者共进工地午餐，在当雄湿地保护区和民工一起垒护坡石，在羊八井隧道与劳动模范谈人生感悟……在路上，在车上，在山头，在工地，在辗转难眠的高原之榻上，我们用笔、用脑、用心记下了很多很多。走进久违的高原，那么多意象、灵感在笔尖蜂鸣般萦绕；走进久违的工地，那么多激情、梦想在血管中奔淌！走进火热的生活火热的时代，争取写出更多有骨气、有正气、有血气，洋溢人间烟火气和大气豪气的作品，让我们的艺术境界和人生境界随着海拔抬升。
　　相拥而走的石子给了我们很多沉甸甸的财富，蜿蜒而上的钢轨给了我们很多硬梆梆的钙质。这是一个起点，我们还要揣起信念，继续上路……


绿苹果
■　　严　阵
　　绿苹果
　　在枝头摇曳着
　　它那芳香的
　　灵感
　　风和阳光的
　　比重
　　在交替
　　上升
　　没有谁和它
　　计较
　　最初的
　　酸度
　　默默地
　　它将用微笑
　　筑起整个的
　　十月


赴新西兰飞机上
■　　刘　征
　　先生八十欠三年，犹效云鹏九万骞。
　　脚底仙山浮稊米，望中海水泻杯盘。
　　春风有爱平千劫，生气无涯溢两间。
　　未信大寰终寂灭，休将世理律昊天。


情书及其它（八首）
■　　江一郎
　　写给爱人的一封情书
　　
　　你还好吧，分别不到一个星期
　　我就给你写信了
　　因为我想你
　　多少个夜晚，我被爱情通缉
　　现在我躲进这封信里
　　将自己寄给你
　　你要收好这世上，曾经有很多女人让我兴奋
　　但我不爱她们，我只爱你我爱你
　　美艳的唇，眼睛
　　也爱你的毛发与脚跟
　　爱你的坏脾气
　　我还爱你有洞的一颗牙
　　没有谁像我这样死心塌地爱你
　　写到这里，我突然害怕极了
　　我那么丑陋，有时还喋喋不休
　　有一天你会将我丢弃么
　　像信一样丢弃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窗外月光似水
　　而我孤单地坐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痴痴地想你，想到浑身燥热
　　又彻骨冰凉
　　
　　许多年后
　　
　　那时，你坐在空空的庭院，而我站着我站着
　　给你捶背，也帮你
　　揉揉干柴的腿
　　你的小腿曾经多么漂亮
　　我要帮你揉揉，揉到它
　　再变成一段白藕
　　庭院空空，两个人的世界有点寂寞
　　但午后的阳光多像一壶微温的酒
　　喝吧，醉了可以做梦
　　多少繁花似锦的时光像头发白了
　　哦，我们还有梦
　　待到梦醒，去郊外走走
　　青山不老，林木依然葱郁
　　只是夕阳快要西沉
　　夕阳已经西沉
　　凉丝丝的风吹痛你的皱纹
　　你什么也别怕
　　搂着你，在暮色中归去
　　搂着你，回到灯火里
　　唉，我们不再做爱，但我们
　　像新婚一样裸身躺下
　　嘴对着嘴说悄悄话
　　一直说到天亮
　　
　　天使来了
　　
　　但我们已经进入梦乡
　　没有谁知道尊贵的客人
　　悄然来到身旁
　　灯火熄灭的大地，她轻轻叹息
　　终于失望地回到天上
　　渴望飞翔的人们啊
　　天使带来翅膀
　　我们却放弃了
　　想飞的愿望
　　
　　这样死去是有福的
　　
　　如果死去，最好让我在草地散步的时候
　　一头栽倒在风里
　　能够这样死去是有福的
　　能够死在山青水秀的地方是有福的
　　多少次，我在薄凉的傍晚
　　看到叶儿飘落
　　呵，像叶儿一样飘落也是我所羡慕的
　　像叶儿一样，赶在冬天到来之前
　　那么宁静，而又毫无苦痛地
　　飘落，不惊动树下
　　走过的哪个人
　　或许有遗憾，或许死亡来得太突然
　　我还有某些事来不及去做
　　但人生遗憾的事太多了
　　我又何必在乎
　　多好啊，在这灰茫的人世间
　　我活在一根青草的呼吸里
　　活在一朵野花的微笑中
　　从此不需要忍耐
　　再不怕孤寂
　　
　　风吹你就像吹屋顶的月亮
　　
　　风吹，风不停地吹，风吹你
　　风吹你就像吹屋顶的月亮
　　四野静极，飘落的光
　　那蓬松的喘息
　　风吹，风继续吹，风吹你
　　谁寒烟般飘逝
　　悲伤地站着，悲伤地站在悲伤里
　　当你寒烟般飘逝，我揪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