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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紫蓝色氛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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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丧礼的安排事宜进行得十分隐密;很快
地,在姬月帝国大厦的后方已经布置出一个庄严不比雅的灵堂。这家族原本便
是不出世的,知道老太太的人自然不多,但前往吊唁的全都是日本政商界顶尖
人士。知名的、不知名的,他们悄悄前来,又悄悄离去,临行前总不忘若有所
思地注视寒泽织真。
他便是这庞大家族的下任继承人,但他们却对他全然陌生!
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性格是温驯的?还是狂暴的?这些事竟没人能告诉
他们。
那是多么可怕的情势啊!
寒泽一直沉静地坐在灵堂的一角,指挥若定,而脸上却没写任何明显的表情
;他看起来并未特别伤心,虽然眼里有悲伤的痕迹。
那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令许多人不自在──「老太太……」粗嘎的哭号声由远
而近,与这肃穆的场面显得十分不搭调,冲进来的粗壮男子也是如此,他的黑
西装下面甚至还穿着色彩艳丽的夏威夷花衬衫。「老太太啊……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么突然?您怎么不肯等等我啊……」
男子哭得声嘶力竭,但那张涕泪纵横的脸怎么看都非善类。
「请节哀。」秋之左卫门一身缟素,她上前扶起他:「铃木先生。」
「他是铃木庆伯,主管了家族中所有与码头有关的业务,同时也是码头公会
的会长。」冬之左卫门很快在他身边做出简报。「此人生性好斗,过去已经常
常顶撞老太太,根据我们的了解,他可能已经勾结了黑社会准备并吞其它码头
的势力。」
铃木粗鲁地擦乾眼泪鼻涕,摇摆着硕大的身躯来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左左
右右打量过一次之后才开口:「你就是下任领导?听说是寒泽老兄的独生子?」
「是。」
「过去几年你在哪里?」铃木拍拍胸脯,那艳目的花衬衫显得特别刺目。「
当我们在码头上流汗工作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们为了家族则与那些死条子周
旋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看!」他霍地拉开花衬衫,露出肚子上老大一条刀疤:
「这就是我为家族付出的代介!嘿嘿!缝了七十四针,帮我缝伤口的医生到现
在手都还酸着呢!那时候你在哪里?就凭你这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领导我们
大家?」
「铃木!你敢在老太太灵前放肆?」秋之左卫门冷冷喝道。
「嘿!别拿老太太来压我!她死的时候我人在夏威夷,也没听到她到底交代
了什么,搞不好她说这家族要交给我打理呢!」
「你真放肆!」冬之左卫门怒道。眼看已经要动手,寒泽却静静拦住她。
所有的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处理这场面。
铃木是个大老粗,他早有心叛离家族,可是又舍不得家族所能带给他的庞大
利益,现在老太太死了,接手的只不过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自然是第一个发
难!
寒泽织真一直没起身,他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抽动,他只是很平淡地开口:
「不服气的话,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
「你说这是什么话?」铃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下气得双眼暴睁:「我是
这家族的重要成员!谁敢叫我走?」
「我没叫你走,我只说如果不服气,你大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你。」
铃木愣住了!他说的是真的!他那平静的神情,气定神闲的神态,在在说明
了他的确是认真的。
「我真的可以离开家族?」
「当然,这也是老太太的遗言,你们任何人都可以走;家族不会报复、不会
阻拦。
既然你们对这家族已经没有感情,家族绝对不会勉强。」
「那……那生意怎么办?」
「公平竞争。」寒泽织真平静地回答:「一切都帆市场机制来决定,你们可
以与家族做生意,甚至竞争。」
铃木一直认为家族在某些程度上依赖他所提供的服务,但看寒泽织真的态度,
却又如此有恃无恐──少了他,这家族也不会消失,很快会有人取代他的地位!
铃木家在码头界已经生存了一百多年了,他虽然并不在三大家族之中,但自
忖地位并不低,谁知道寒泽织真的两句话便将他变得毫无价值!
在场的其他家族成员也有着同样的感觉,三大家族年轻一辈都已经出头──
姬月家的良将、樱冢家的小夜子,现在连寒泽织真也出现,这三股势力的组合
已足够他们纵横全日本,现在离开这个家族,对他们有何利益可言?
「我脱离家族。」
「姬月少爷?」秋之左卫门错愕地瞪着他,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家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吗?
「我放弃樱冢家的控制权。」这次是樱冢小夜子。春之左卫门面无表情地站
在她身后,那举动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她还是会与小夜子同进退。
「嘿!看来想走的人可真不少,小子啊,我看你是非常不得人缘的,还是乖
乖放弃继承人的位置吧──」
姬月良将推开铃木,笔直走到寒泽织真面前,他恭敬地行个礼,态度俨然已
经将织真当成家族的领导人。
「姬月企业要求脱离家族企业,我想自己出去闯一闯,证明我也有能力领导
我自己的员工……但在感情上,我仍是家族的一员──」他稳稳伸出手:「织
真,我们还是兄弟吗?」
寒泽织真望进良将的眼里,他再度看到清明与睿智……这才是他认识的姬月
良将。
他同样稳稳握住他的手。「当然!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还有我……」小夜子微笑地将手放在他们之上。「请你照顾樱冢的人们。」
小夜子今天穿了一身雪白和服,淡雅的梅花图样将她衬得犹如雪地中遗世独
立的梅;她的眼眶红红的,看得出痛哭过后的痕迹──她终于离开了她的玻璃
屋,再也不当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了。
「过去的一切我很抱歉……」她深深行礼,隆重的礼节表达了她的所有歉意,
千言万语全在那九十度的屈身中表露无遗。
「你要去哪里?」织真轻问。
「去流浪吧。」她浅浅地微笑。「想去的地方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会先去哪
里,总之我得弥补过去二十三年的空白。」
「小夜子……」
「请您照顾樱冢的人们。」她再度行礼:「樱冢家将不会离开家族,我们永
远都是家族中的一员,这是全樱冢人的决定。」
她说完,轻轻地抬眼,「我们……还是兄妹吗?」
老太太的遗像正望着他,姬月与小夜子也看着他;寒泽织真深深闭上眼──
回想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缥缥缈缈,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当他再度睁开眼,
唇角已泛起宽容的微笑。「当然,我们永远都是兄妹……樱冢的事我会暂时打
理,等你回来……或者等下一代樱冢的继承人出现。」
「我们会一直都是一家人吧……」
这答案很快出现在他们各自的心中──是的,他们永远都会是一家人。
这……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中正机场。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阻挡了飞机的起降,在这样的冬季里却下起那么大的雨
是非常少见的,机场的播报台不断以各种语言报告着各班机延误的讯息。而他
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木然地凝视着那狂泄而下的雨滴。
他早在一个多钟头前就该离开这里了,只是大雨阻挡了他的行程。他其实并
不在乎,反正没有阿朗,走到哪里、什么时候走,都没有太大的分别。
他的心空荡荡的,好大一个缺口在那里,他老是往里头跌去;而缺口里全是
苦涩的汁液,他觉得他一辈子也喝不了那么多。
机场的播报台又在广播了,这回公事化的女声播报了他的班机终于可以起飞
的讯息,要他留下满心的遗憾去六号门登机。
他像个傻瓜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往登机门走;动作木然、表情木然,仿似
个僵尸──反正他已经淹死在那苦涩的汁液中,管他看起来像不像僵尸呢。
走来走去的,他发现他竟然迷路了!
晚上十点多了,这机场里的人还是那么多。大家都急着去参加丧礼吗?
夏之左卫门茫然地抬起眼,「登机门」这三个字却怎么也找不到!
找不到日文版,也找不到英文版,也许有中文版,不过他看不懂。
他站在原地足足思考了三分钟才决定提起行李往回走,才提起脚步便听到好
嘈杂的声音──「狐狸!狐狸!」
那些嘈杂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那些少女们的声音?
他傻愣愣地四下张望,那些声音又不见了,也没看到任何熟识的面孔──她
们该不会大老远跑来送他吧?
「狐狸!这里啊!狐狸!」
他的心中开始加速了,因为他听到吉他的声音──很微弱,但真的有!
他扔下手中的行李,盲目地在机场里疯了似的奔跑起来:「阿朗?阿朗?」
「这边!这边!」
他狂乱的眼终于搜寻到她们的身影,就在机场大门的正中央──一群少女包
围着抱着吉他唱歌的阿朗。
「阿朗……」他的腿软了……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那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
眼睛,也不敢冲上前去;他已经发了好久的呆,说不定这真的只是他的幻觉而
已……吉他的声音停了,背对着他的阿朗终于转过身来──那一刻他心里的缺
口,那巨大的缺口终于补平!
他狂奔而去,紧紧地拥抱住她,还没开口,泪水已经先落下来:「我……好
想你…
…」
「我知道……我也好想你!」
又哭又笑的,阿朗投入他的怀里,少女们爆出欣喜若狂的欢呼声,撼动了整
个机场!
过了好久好久,当激情终于褪去,狐狸擦擦眼泪,竟有些见腆地红了脸。他
走到一直帮他的少女面前,轻轻地开口:「谢谢你……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
的名字……」
「我叫杨舞。」少女的眼眶也红红的,只是绽放的笑容好美丽!「很高兴能
帮到你们。」
「杨舞……好名字。」阿朗微笑地将落在地上的吉他捡起来,看了狐狸一眼
之后交给少女:「这个送给你。」
「送我?」
「嗯……谢谢你帮我找到幸福,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杨舞犹豫地不敢伸手去接,但其他少女却嘻嘻哈哈地怂恿她收下:「拿啦!
这是幸福的吉他呢!」
「收下来啦,那会给你带来幸运呢!」
杨舞终于接过那把吉他,看着上面狐狸小小的笑脸──她的心满溢着温柔。
「我们该走了。」夏之左卫门牵起阿朗的手,往登机门的方向走。
少女们依依不舍地挥着手,而杨舞抱着吉他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
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六号登机门,可是行李……掉了。
狐狸瞪着阿朗开口:「你没有机票!」听起来像是指控──其实是他没有机
票才对。
「我当然没有机票,我又没打算今天出国。」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送你登机啊!你这算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没有你,我才不要离开这里!」
「废话少说!你的机票呢?我订的是明天的飞机──机标拿出来啊!」
「原来你明天就要到日本去?」他怪叫阿朗十分不耐烦地瞪他:「那又怎么
样?你到底要不要把机票拿出来?人家飞机要起飞了!」
「为什么你明天要到日本去?为什么──」
「机票。」
狐狸顿时泄气,他怯怯地抬眼偷看阿朗:「掉了……」
阿朗阴恻恻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掉了……」他霍地跳起来大嚷着:「掉了!掉了!掉了!我连护照都掉了,
怎么样?你咬我啊?」
「我不会咬你,我会杀了你──站住!死狐狸!我叫你站住──」
三个月后──「暗灰色的调子……他的签名……」她心无旁骛地修补着最后
一块,乔托除了在立体绘法上独创新局,在各种质感的处理手法亦堪称一绝,
无论人物的眼神、肌理,都有极为独到的表现。
她沉浸在乔托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里,在每个光影转折处衷心赞叹。老教授
临摹的画乍看之下十分完整,但实际修补时才发现尚有许多枝微末节需要补缀,
而她已没有人能询问,无人能给她建言,一切她都只能自己来──不知道从什
么时候开始,她作画的时间愈来愈长;她总是画到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才蹒跚
地离开修复室,回到老人的仓库中。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变得体贴了,食物、饮水、毛毯,甚至还替
她准备了乾净的衣物。只不过她已完全入迷,这些外在的事物对她都不再具有
任何意义。
偶尔乍然清醒,她猛然发觉天色不但大亮,美术馆里也充满了各种声音。但
修复室里都依然静悄悄的,好像从来都没人想过要进来似的,这种疑问会闪过
她的心头,而她却来不及深思──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深思。
勾勒出乔托独有的签名之后,她的工作总算完成了。
在清晨微亮的金光中,她怔怔地凝视着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心血──栩栩如生,
一副乔托的「圣婴图」,终于重新回到世人眼前。
天使们奏着天籁之音呈现在圣婴的面前,半跪祈祷的婴孩睁着无邪稚真的双
眼,虔诚地凝睇着近在咫尺的天国;微暗的凶险人世,与充满音乐的天国相距
原来也只不过一个抬头的瞬间而已──天国的金光乍然大亮,她猛然跳了起来。
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了,她得赶快离开。一双温柔的手突地轻轻搭上她的肩,
她愣了一秒钟。
「我好想你……」
莫芜薏的眼中立刻蓄满泪水。这三个月啊,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她有时真
会以为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场荒谬的梦境而已……她不敢回头,担心就像过去无
数次的梦境一样,睁开眼睛便消失了最心爱的影像。那种摧折,直教人心碎。
他从她的身后紧紧拥住她,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镶入他的体内。「这几个月
……我天天看着你,却又不敢靠近你……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好几次,
我真想撕了这幅画,管它是什么旷世名作,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看你每天
累得不成人形,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心里的感觉……像火烧……」
泪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紧紧地拥住她。
莫芜薏突然想起自己的模样──老天!她上次梳洗是什么时候?她现在的样
子一定恐怖到了极点。
她连忙挣开寒泽织真的怀抱,不安又自惭地缩到角落里。
「芜薏?」
她简直羞愧得想挖个地洞躲起来了。「别……别过来!我……一定脏死了、
臭死了……」
寒泽织真来到她面前,很认真地注视着她,足足过了三十秒才点头同意:「
嗯──真的。」
她难受得落下泪来。
他却微笑地捧住她脏兮兮的脸,用全宇宙的深情凝视着她道:「不过,却是
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
她被他认真的态度与娇宠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而他却以一个温柔的吻住她
所有的语言──对画家来说,这世界原是不需要语言的。
对深爱着彼此的男女也是如此──爱,又何和多说呢?
在他们深情拥吻的同时,有人进来将再完成的画作取走了。
早上九点整,东京美术馆的馆庆正式开始,东京艺术节也在同时热烈展开。
东京美术馆的馆长极其慎重地打开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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