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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苦难成为人生的必修课 作者:洪战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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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养鸟,斑鸠、麻雀、鸽子都曾经是我的宠物。当我成了村里的“孩子王”之后,我就交给玩伴们一个任务:为小鸟寻找食物。在离村小学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洼地,洼地里面是沙地,上面密密麻麻有许多针式的小洞。小洞里面藏着许多背上鼓起、形如骆驼的小虫子。我们常把草叶撕开,插入洞中,等着虫子去咬,看到草叶子在动时,就知道虫子在咬叶子,然后,顺势一带,就把虫子带出来。小鸟最喜欢吃这种虫子,所以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小伙伴就会来到沙坑边,为自己养的宠物找吃的。那个时候,那块洼地上到处都是我们留下的“勤劳”的脚印。
我们那里的鸟特别多,有斑鸠,有喜鹊,还有成群成群的麻雀。有一次,我上树掏一只灰喜鹊的窝,刚刚把手伸到里面,突然有个东西在我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下,我以为是蛇,有点害怕了。但是在小伙伴的鼓动下,我重新爬上了树,这次把这个窝给捅了下来。原来,鸟窝里面是两只老鹞,这是一种寄生鸟,它把自己的蛋放到别的鸟窝里面,让别的鸟替它孵。有的时候,它还飞到别的鸟窝里面,专吃人家的幼鸟。捕获了这两只老鹞以后,我养的宠物里面就多了两个吃肉的新成员。
还有一次,我和我的邻居小刚在他家的屋檐下掏出了一对小麻雀,还没有长羽毛,肉乎乎的。放到手掌心里,感觉痒痒的。麻雀还很小,不能吃东西,我们就用唾沫喂它,小麻雀咂咂嘴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把我俩都逗乐了。小刚的父母不让我们玩,说是造孽,会遭报应。但我们却不舍得放手,背着小刚的父母,私下里偷偷摸摸地玩。一天,我们正在小刚家喂小麻雀的时候,小刚的妈妈突然出现了,我当时穿了裤子,连忙把一只麻雀放到了口袋里面,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小刚当时只穿了一条裤衩,没有藏麻雀的地方,情急之下,他顺势就把小麻雀塞进了嘴里,叽里咕噜与他妈比划了半天,他妈懵懵懂懂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好在她没有深究,我们才没有露馅。等她出去以后,小刚张嘴吐出小麻雀,发现小麻雀居然给闷死了。我俩别提有多伤心!多后悔!最后,我俩给小麻雀堆垒了一个坟墓,算是对小麻雀的“哀悼”。这件事情一直被小伙伴当成了笑柄,直至今天,同学见面的时候,还常常提及这件事情。
每年的秋冬季节,农村就会显得很萧条,这也让我们失去了很多可以游戏的空间。这个时候,有一种“打面包”的游戏很是风靡,所谓“面包”也叫“四角”,是用纸贴成的四个角的玩具,放到地上,由对方用力摔打,如果本方的“面包”被对方打翻了,这个“面包”就归了对方所有。
这种有技巧又必须具备力量的游戏,我玩的水平也比较高。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好伙伴,他的家里有一本《水浒传》,他每次都是偷偷地把这本书撕几张下来,叠成“面包”和我玩这种游戏。
他撕这本《水浒传》是按照先后顺序撕的,这样,我一个冬天下来,竟然把他的这本《水浒传》全部赢了过来,一个冬天,我也把这本书全部看完了。
就是这个游戏,让我学会了看书,并喜欢上了看书。我们村里有个叫胡永旗的,他家里存有很多连环画,这让我非常羡慕。为了能借到这些连环画看,没有事情的时候,我就到他家帮助干些农活,让他把书借给我。从这些连环画里,我知道了《铁道游击队》的故事,知道了《小兵张嘎》。在那个闭塞的年代,我家里只有我的课本,为了了解更多的知识,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满足我对外界的好奇。
今天,我仍旧感谢那本《水浒传》,感谢那些连环画,正是这些东西让我开始了解另外一个多彩的世界,促使我在学业上艰难前行,甚至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学业。
童年的时光是幸福的,在我的记忆中,没有痛苦的经历,没有艰难的概念,总觉得这是一段没有眼泪的日子。尽管这段时间很短暂,可它却是我人生的第一段记忆,是整个人生的底色,温暖的感觉让我无法忘记,甚至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会经常地梳理它,我珍惜这段历史。
童年是人生的基石,童年的感情奠定了我一生的价值取向。现在回想起来,童年的我之所以能倾注那么大的精力去喂养小动物,是一种强烈的爱心在我幼小的心里。那些小动物与人一样,也是通灵性的,也是充满感情的。因此,我也像对待人一样地对待它们。而且,它们还是那么可爱!后来,我对弟弟妹妹、对父亲,甚至对他人的那种关爱,也许都与早年对大自然中的万物,特别是对动物的关爱有关系,因为爱心是人类所共同具有的美好感情,人人都具备,只不过有的人表现出来了,有的人不愿表现,有些人表现得多一些,有的人表现得少一些而已。无论对动物,还是对人类,这种爱心都是一以贯之的,根本不存在动物与人类的区别。很难想像,一个对动植物残忍冷漠的人,他还能对人类充满爱心。道理就这样简单。
那段经历让我很心痛,我觉得那是我的一块伤疤,其实我一直不愿意回忆过去,不愿意谈到过去。我觉得人笑着总比哭着好,我一直这么想,要是哭就一个人哭,要是笑就让大家分享这份快乐。——洪战辉
忽然站在幸福的悬崖边上
和众多农村的孩子一样,我对天真烂漫的童年有着一个美好的回忆,夏天的时候,和伙伴们一起在池塘里面游泳,到小河里面捉鱼,爬树掏鸟蛋;冬天的时候,会跟着大人在雪地里面用狗撵兔子,这种平静幸福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12岁的时候。突然的一天,我的生活被改变了轨道。这种改变让我无法相信这个世界,因为我从来不相信它是真实的,可毕竟灾难和责任一起降临了,我没有躲避的余地,只得默默地去接受这个现实。
家庭的变故是从父亲患病开始的。在村子里,有一种迷信的说法,父亲的患病与我家新宅的房屋风水有关。我家有两处宅子,一处是七十年代两间用土筑成的房子,这个宅子挺老,也挺破旧。到了九十年代,我和弟弟都长大了,老宅已不够用了,父母一商量,就决定在西头的一块空地上修建一个新宅。这块空地到处坑坑洼洼,说是风水不好,当时村里人都不要。村里人看到父亲人老实,家族人丁也不兴旺,在当地没有势力,就把这块地分给了他。
建房子那天,全村的人都来帮忙。打桩的打桩、砌墙的砌墙,没过多久,三间瓦房便竣工了。按照父亲的想法,父母带着弟弟妹妹搬进了新瓦房,而我则留在老宅子里。
新房坐南朝北,正对门口就有一个坑,按照乡里的习俗,这是不吉利的,因为出门有坑,就预示着这一家人的运程不好,会有灾难。
大约在房屋建好后的几个月,父亲便发病了。
那是1994年5月,正是春夏之交的时节,也是家乡一年气候最好的时候,鸟语花香,不冷也不热,最适宜到地里干农活。但奇怪的是,那天的天气很不好,特别闷热,天阴沉沉的,就像人喝醉了酒似的,好像要下雨,又总也下不下来,天空没有一丝风。
那天中午,向来慈祥、善良的父亲从我的姑母家帮工干活回来后,突然无缘无故地发起火来,眼睛瞪得好大,见人就大吼大叫,后来就噼噼啪啪摔东西。从锅碗瓢盆到桌椅板凳,家里面的物品几乎无一幸免,等父亲停下来后,地上已一片狼藉。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家里面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到了第二天天黑,爸爸才安静下来,我们全家都以为他要好了,吃过晚饭后,就去了邻居家看电视。看了一会儿,我的头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开始发高烧了,心里稀里糊涂,口干舌燥。我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吃药,只是猛喝水。农村的孩子一般都是这样,遇到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小痛,能顶过去的就顶过去,除非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到乡镇的医院去。喝了水以后,感到稍微舒服一些,我便迷迷糊糊在老宅里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嘈杂的喧闹声(我家的新宅与老宅相距不远),还夹杂着一些议论。因为喝了许多水,我想挣扎起来方便一下,却感到眼皮涩涩的,全身没有力气,又倒头睡下去了。弟弟去了邻居家睡觉,整个院子里就我一个人,还有一头老牛陪伴着我。
也不知睡到了几点,突然,我被猛烈的叫门声惊醒了。我把门打开后,一个邻居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拉着我去了他家。走在路上,邻居对我说,爸爸病了,让我到他家睡觉。
高烧所引发的头痛让我昏昏沉沉,到了邻居家后,我喝了碗凉水,又倒头睡去。至于父亲的病,邻居没有告诉我更多的情况,我也没有多问,那天后半夜,我就睡在了邻居家。
第二天清早,身体轻飘飘的,但明显比晚上好多了。因为还要上学,我便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新宅挪。到了新宅,只见门是敞开的,家里面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砸坏的物什。父母亲都不在,只有弟弟一个人在家,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惊恐。看到我回来了,旁边的邻居们围上来,一边安慰着我和弟弟,一边把昨晚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爸爸得病了,妈妈也病了。爸爸几天来的不正常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得的是一种疯病,昨天晚上已经被邻居送到了医院,可是妈妈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在邻居的帮助下,我去了医院,但是没有看见爸爸,只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伤痕累累的妈妈和她那双哭红了的眼睛。
少年不谙人事,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境况的我一下子蒙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邻居说,爸爸得的是精神病。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精神病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在我们的村头上,我见过精神病人,他们都是我们嘲笑的对象,可是今天我的爸爸也得了这种病!我不敢想将来会怎样,别人会不会嘲笑我爸爸?这个时候,我忽然有点羡慕弟弟了,他还不知道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过着一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医生说,爸爸患了一种精神疾病,得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治好。家里面没有钱,医院让交住院费,可我们交不起,在邻居的帮助下,总算凑齐了住院费。一下子父母都病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妈妈怎么也病了,而且病得很蹊跷,还断了肋骨。那天晚上看完电视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呢?下午,我来到了父亲病床旁边,呆呆地望着嘴里不停说着胡话的父亲。只要父亲稍有反常,我就马上跑到对面的房间里叫护士。还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父亲渐渐稳定了下来。不一会儿,父亲睡着了,我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从父亲房间里出来,走到隔壁的一间病房,妈妈住在那里。她正斜躺在病床上输液。眼睛红红的,看到我进来了,可能怕我难过,她把脸转向了里侧,对着墙壁泪水哗哗往下流。
我走过去,趴在妈妈床边,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强装笑脸对妈妈说:“妈,你没事的,医生说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妈妈没有说话。
“妈,你饿了吧,我给你买吃的去。”
妈妈这次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转过脸说:“小会,我的儿,妈没事。你爸呢?啊,他这会儿咋样?”
看到妈妈眼睛里有泪水,我便对妈妈说:“妈,你怎么哭啦,爸好着咧,你别难受啊,妈……”
妈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我的头失声痛哭起来。
“妈,你别动,你身子还不好,一动又要腿疼了。”看着妈妈身上的累累伤痕,我极力劝说着妈妈。可是妈妈却仍旧不停地抽泣。
等妈妈安静下来后,她才哽咽地说了所发生的一切。
那天晚上,从邻居家看完电视后,爸爸突然又变得烦躁不安起来,一向不太爱说话的他,口中突然念念有词,说一些过去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什么别人不理解他呀,什么他想过上好日子啦等等。然后,他又开始砸东西,抓到什么就砸什么,家里的面缸、桌子、暖水瓶、窗户都被砸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疯狂失控的状态。妈妈看到架势不对,急忙上前抱着父亲,却被他一脚踢开。爸爸看到床上熟睡着的妹妹后,居然说在床上躺着的是个怪物,如果不把她撵走,就能把家人全部吃掉。在父亲的大声喊叫中,妹妹和弟弟都醒了,惶恐地看着父亲,不知道他在喊什么。幼小的妹妹胆怯地躲在妈妈的怀里,父亲的反常给她带来的恐惧让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忘记了哭泣。
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父亲突然去抢妈妈怀中早已吓呆了的妹妹,妈妈哭喊着去保护女儿,但已经发疯的父亲一脚把妈妈踹出了门外,一切都太晚了,正在病态中的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高高地举过头顶,狠狠地向地上砸去,妹妹没有来得及哭上一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妈妈凄厉的哭喊惊醒了这个小小的村庄,喊醒了周围的邻居,亲友们来了,妹妹被邻居们送到了医院。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看到妹妹柔嫩而惨白的脸,妈妈真的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她那时的心情,只感到说不出的伤心。可怜的妹妹刚一岁多,才学会走路。妈妈看着死去的妹妹,昏死过去了。
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人怔怔的。
妹妹死了,父亲疯了……
一个瞬间,就在一个瞬间,我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已经骨折的妈妈趴在自己心爱的女儿身上号啕大哭,她不敢相信,晚上还活蹦乱跳的女儿突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还在自己怀里哭着喊妈妈的乖女儿,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
邻居帮助我们这个不幸的家庭掩埋了我苦命的妹妹,随后,又在他们帮助下,疯了的父亲和骨折的妈妈分别住进了医院。
从妈妈的病房里出来,我并没有去父亲的病房,而是独自走在医院花园旁的树林里。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这可怎么办哪,刚才医生说了,父亲和妈妈的医药费用完了,得赶快交纳住院费和医药费。该借的都借了,还到哪里去借啊?医生说他们两人至少要在医院里待两个月。两个月啊!弟弟还要上学,自己的功课已经落下一大截了,想着想着,不禁落下泪来。
返回到父亲的病房,看到父亲安然地睡在床上,我又回到了妈妈的床前。妈妈眼睛通红,对我说:“小会,你上学去吧。”
“我不去,你们不出院,我就不去。”
“傻孩子,快去吧,我要生气了。”
看到妈妈要不高兴了,我才出去了。
回到学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一直想着病床上的父母和夭折的妹妹。
不几天的时间,父母看病花完了家里仅有的一千元积蓄,村里能借钱的人家都被我跑遍了。
为了照顾父母,每天放学后,我都是急匆匆赶回家里,为弟弟做好饭,随便吃点就马上再奔向离家6里路远的镇医院。没有人在父母的身旁,他们行动又都不方便,我必须把大部分时间放在父母身上。
那年,我12岁,幸福的天空就在这个普通的日子里轰然倒塌,从此,苦难便成了我生活的底色。欢笑与喜悦就成了别人的专利。
一边要照顾住院的父亲和妈妈,一边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幼小的我稚嫩的肩膀上开始肩负起了家庭主人的责任,在父母住院的三个月里,我来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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