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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7年1期-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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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女孩脸色苍白,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老陶惊道,你怎么样了?女孩不说话,手捂住胃,眼里都含着泪水了。老陶慌了手脚,说,我送你上医院。打电话叫了出租车。老陶扶女孩下楼,上了车。女孩眉头紧蹙,脸自得像纸。老陶说,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到了医院,老陶挂急诊,医生问他要病历卡,老陶一怔,说,出来得匆忙,忘拿了。女孩躺在病床上。医生检查完,问老陶,你是他爸爸吧?老陶说,嗯,这个,是啊。医生说,急性胃炎,还有点发烧,打两天点滴就好了。平常吃东西注意些,别吃刺激性食物。老陶说,哦,谢谢医生。 
  女孩睡着了。老陶陪在她旁边。窗帘半掩着,月亮透进来,落在她脸上。从侧面看,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连成一条圆圆润润的弧线。离得近了,能看见皮下一根根毛细血管。额头几根刘海刚才被汗弄湿了,粘在一起。楚楚可怜了。老陶伸出手,想替她整理一下,犹豫着又缩了回来。老陶累了,打个呵欠。看表,半夜三点半。他想,是不是该回家了。这时,他听见女孩轻轻叫他:老伯伯。老陶走过去。女孩说,我想喝水。老陶哦了一声,倒了一杯水给她。女孩喝完,躺下来。一会儿,又说,我想吐。老陶吃了一惊,连忙去拿盆。然而迟了一步,女孩已吐了出来,老陶不及多想,从旁边拿过一样东西便铺了上去。女孩大口大口的吐,眼泪滴落下来。老陶在她背上轻拍,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女孩吐完,老陶拿水给她漱了口。女孩说声“谢谢”,便躺下了。老陶再看那盛秽物的东西,原来是自己的外衣。老陶苦笑一下,拿到卫生间去洗了。再过来,窗外已微亮,又是一天了。老陶坐下来,也不知怎的,竟想起“卖油郎独占花魁女”的故事来。卖油郎老实巴交,拿着辛苦积攒下的十两银子到妓院,想见花魁女瑶琴一面,谁晓得这天晚上瑶琴喝醉了,卖油郎守了她一夜,喂她喝水,还拿新衣服去接她吐出的秽物——老陶觉得自己像卖油郎。女孩就是瑶琴。老陶这样想着,有些自怜,倒不是伤心难过的自怜,而是平空生出些别样的情绪,堵在那里,心口倒充盈了许多。细细咀嚼,这情绪像熟透的槟榔,越嚼越香,越嚼越是有味,到后来几乎不舍了。老陶的呆傻气又上来了。老陶想,她要是胃不疼,倒难办了。这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放在过去,又是一段佳话,可以编成戏了。 
  老陶回到家,洗个澡躺下,看见自家女人的照片。有些惴惴不安。很快的,老陶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自家女人从门外走进来。老陶去拉女人的手。女人不让他拉,甩掉了。再拉,又甩掉了。老陶有些难过了,心口发酸,对女人说,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晓得的。老陶说完哭了。醒来时,枕巾湿了一大片。 
  几天后,老陶从老罗家下棋回来,打开门,看见沙发上两个人飞快地坐起来。老陶眼睛不好,还以为是女儿又回娘家了,再一看,那男的是陶亮亮,旁边的女孩有些面熟,头低垂着。老陶记起来了,是上次在学校碰见的那个。两条丫辫,瘦瘦小小的个子,鹅蛋脸,大眼睛。两个孩子脸都红了。老陶脸也红了,老陶说,嗯,这个,我去买点菜,你们坐坐。 
  老陶逃也似的出来,心里别别扭扭。他买了一条鲈鱼,半斤虾,一把鸡毛菜,几个西红柿。回来时经过梦露发廊,老陶想起那个林曼君,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胃好些没有。——也只有她才配当瑶琴,发廊里那些女人都是烂泥,她是莲花。老陶忍不住朝里望了一眼。他看到林曼君坐在椅子上,穿了条黑色短裙,两条腿不雅地张开着,嘴里叼支烟。她把烟圈朝旁边的男人脸上喷去,随即哈哈笑起来。她眉毛画得很细很长,朝上挑去,看人时很媚很嗲。拿烟的手,涂着黑色的指甲油。远远看去,像十段烧尽的焦木。 
  老陶呆了半晌,把目光收回来。朝前走。走了几步,想起忘了买葱,便又折回去买。再次经过梦露发廊时,老陶直直地走,眼睛连瞟也不瞟。 
问卜中华
余秋雨  
(本文字数:2890)       《收获》 2007年第1期 
字号: 【大 中 小】  
  一 
   
  “世纪末”是一个西方概念,却在近几百年,被中国历史强烈印证了。强烈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西方。 
  两种完全不同的年代意识,为什么会蹊跷地重合在一起?不知道。就像我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两千多年前东西方一些奠基性的思想家会同时涌现在地球上,而且出现了释迦牟尼只比孔子大十五岁,亚里士多德也只比庄子大十五岁这样的奇事?我想,世间一些最大的约定,是人类自己不能操纵的。 
  现在要说的是一七九九年,按西方历法,也就是十八世纪的最后一年,刚开春,乾隆皇帝就去世了。“康雍乾盛世”是中国古代历史最后一抹灿烂的晚霞,这抹晚霞消失了。那么,这也就成了一个真正的“世纪末”。以前的好日子,已经过完。 
  本来,无论是乾隆皇帝本人还是他的大臣们,都准备在第二年庆祝他的九十大寿的,而且他的身体看上去也不差,只是一阵蹊跷的风,让他“偶感风寒”,快速离世。九十大寿就在眼前了,但那已经是十九世纪,上苍没有作这个安排。 
  十九世纪对中国而言,实在是黑暗的深渊。那么多炮火,那么多鲜血,那么多无法想象的失败,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使一直自认为天朝子民的中国人大吃一惊,悲愤交加。然而,让他们最感绝望的不是自身生命危在旦夕,而是中华文明面临沦亡。生命只属一己,而文明关及祖宗及后代。十九世纪,已让很多中国人对于维系群体生存尊严的中华文明,产生了根本的动摇。 
  在十九世纪之前,中国也遇到过文明存废的危机,例如宋元之间、明末清初。但是那时候中原人士基本上没有对自己的传统失去过信心,而且入主中原的北方统治者很快也都皈附了中华主流文明。十九世纪就不同了,从第一、第二次鸦片战争到中法战争,中华文明都显得那么昏聩无力,不堪一击。等到一八九五年中日甲午战争的结束,很多中国人更是陷入了精神上的灭顶之灾。那么近又那么小的邻居,对中华文明相当热衷,却翻过手来把庞大的中国打败了。对中国而言,这就像,遭到远方的抢掠只能自认倒楣,而遭到徒弟的侮辱却会让师傅崩溃。 
  甲午战争之后,列强兴起了瓜分中国领土的狂潮。文明像水,而领土像盘,当一个盘子被一块块分裂,水怎么还盛得住?但是,大家对于这个趋势都束手无策。那就只能听任主流文明之外的乡间巫术和土俗野蛮来抵抗了,结果可想而知,反而从另一个方面摧残了中华文明,或者为外人吞食中华文明增添了借口。中华文明似乎已经走上绝路,无法挽救。 
  话说之间,又到了“世纪末”。 
  离开乾隆皇帝撒手尘寰,正好一百年。 
  这一百年,是中华文明诞生几千年以来最难熬的一百年。以前任何时候,它都没有被别的文明逼到这步田地。人类很多伟大的古文明就是这样中断的,相比之下,中华文明的寿命已经够长。 
  它有一万个理由延续下去,却又有一万零一个理由终结在十九世纪。因此,这一个“世纪末”,分量很重。 
  应该有一首悠远而悲伤的挽歌,感天动地,又无可奈何。但是,似乎连唱挽歌的时间和勇气都没有了。这种情景,正好可以借用鲁迅后来的一个质问:“敢有歌吟动地哀”? 
  时间很紧,从一八九五年倒计时,每年都危机频传,而且越来越凶险。一八九六、一八九七、一八九八、一八九九—— 
  仍然没有挽歌,但似乎隐隐听到了丧钟。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一八九九。 
   
  二 
   
  一八九九,深秋。离二十世纪只隔着三阵风,一场雪。 
  十九世纪最后几个月,北京城一片混乱。无能的朝廷、无知的农民、无状的列强,打斗在肮脏的街道和胡同间。商店很少开业,居民很少出门,只有一些维持最低生存需要的粮店和药店,还会闪动几个慌张的身影。据传说,那天,宣武门外菜市口的达仁堂药店接到过一张药方,药方上有一味药叫“龙骨”,其实就是古代的龟甲和兽骨,上面往往刻有一些奇怪的古文字。使用这张药方的病人,叫王懿荣。 
  王懿荣是个名人,当时京城顶级的古文字学者,金石学家。他还是一个科举出身的大官,授翰林,任南书房行走,国子监祭酒,主持着皇家最高学府。他对古代彝器上的铭文作过深入研究,因此,那天偶尔看到药包里没有磨碎的“龙骨”上有古文字,立即产生敏感,不仅收购了达仁堂里的全部“龙骨”,而且嘱人四处搜集,很快就集中了一千五百余块有字甲骨。他收购时出钱大方,又多多益善,结果在京城内外,“龙骨”也就从一种不重要的药材变成了很贵重的文物,不少人为了钱财也到处去寻找。 
  我没有读到王懿荣从自己的药包发现甲骨文的具体记载,而且当时药店大多是把“龙骨”磨成粉末再卖的,上面说的情节不足以全信,因此只能标明“据传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正是那个深秋,由他发现了。在他之前,也有人听说过河南出土有字骨版,以为是“古简”。王懿荣熟悉古籍,又见到了实物,快速作出判断,眼前的这些有字甲骨,与《史记》中“闻古五帝三王发动举事必先决蓍龟”的论述有关。那就太令人兴奋了,遥远的“五帝三王”在中国历史上一直缺少实证,而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个时候占卜用的卜辞,而且是实实在在一大堆! 
  占卜,就是询问天意。大事小事都问,最大的事,像战争的胜败、族群的凶吉、农业的收成,是朝廷史官们必须隆重占卜的。先取一块整修过的龟板,刻上一句问话,例如,几天之后要和谁打仗,会赢吗?然后把龟板翻过来,在背面用一块火炭烤出裂纹,根据裂纹的走向和长短寻找答案,并把答案刻上。等到打完仗,再把结果刻上。 
  我们的祖先为了维持生存、繁衍后代,不知遇到过多少灾祸和挑战,现在,终于可以听到他们向苍天的一句句问卜声了。问得单纯,问得具体,问得诚恳。问上帝,问宗祖,上帝也就是宗祖。有祭祀,有巫祝,日月星辰,风霜雨雪,问天也就是问地。 
  为什么三千多年前的声声问卜,会突然涌现于十九世纪最后一个深秋?为什么在地下沉默了那么久的华夏先人,会在这个时候咣当一声掷出自己当年的问卜甲骨,而且哗啦啦地流泻出这么一大堆? 
  我想,一定是华夏先人强烈地感知到了,他们的后代正面临着可能万劫不复的危难。 
  他们显然有点生气,掷出甲骨提醒后代:这是多少年的家业了,怎么会让外人糟蹋成这样? 
  他们甚至恼怒了,掷出甲骨责斥后代:为何这么垂头丧气?至少也要问卜几次,最后探询一下凶吉! 
  他们生怕后代听不懂甲骨的声音,又在短短几个月内急速地打开了敦煌的藏经洞,这下,连再木讷的人也感觉到祖先的着急了。 
  王懿荣似乎有点听懂。他放下甲骨,站起身来。 
   
  三 
   
  门外要王懿荣关心的事情太多。 
  就在王懿荣发现甲骨文的半年之后,八国联军进攻北京。这八个国家的国名以及它们的军队在中国的所作所为,我不想在这里复述了。我只想说一个结果,一九○○年八月十五日(农历七月二十日)早晨,王懿荣被告知,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已经逃离北京。 
  王懿荣,这位大学者这时又担负着北京城的防卫职务。他头上多了一个官衔:“京师团练大臣”,代表朝廷与义和团联系,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在中国历代关及民族安危的战争中,最后承担抵抗责任的经常是文官,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恐怕也与中华文化的气节传承有关。王懿荣又是这样,他觉得首都沦陷、朝廷逃亡,是自己的失职,尽管责任完全不在他。他知道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自己越不应该离开职守,但又不能以中国首都防卫官员的身份束手就擒,成为外国侵略者进一步证明他们胜利的道具。于是,唯一的选择是,在已经沦陷的北京城内,在朝廷离开之后,在外国侵略者还没有来到眼前的这一刻,自杀殉国。 
  他自杀的过程非常惨烈。 
  先是吞金。金块无毒,只是凭着特殊的重量破坏肠胃系统,过程缓慢,造成的痛苦可想而知。但是,挣扎许久仍然没有死亡。于是喝毒药。在已经被破坏的肠胃系统中灌进剧毒,感觉必定是撕肝裂胆,但居然还是没有死。最后,他采取了第三项更彻底的措施,爬到了井边,投井而死。从吞金、饮毒到投井,他硬是把官员的自杀方式、市民的自杀方式和农人的自杀方式全部轮了一遍,等于以三度誓词、三条道路走向了灭绝,真正是义无返顾。 
  他投井之后,他的妻子和儿媳妇也随之投井。 
  这是一口灰褐色的砖井。此刻这里非常平静,没有惊叫,没有告别,没有哭泣。一个文明古国首都沦陷的最高祭奠仪式,完成在这个平静的井台边。事后,世情纷乱,谁也不再记得这一口砖井,这三条人命。老宅和老井,也渐渐荒颓。只在很久以后,王懿荣家乡山东烟台福山来了几个乡亲,带走了几块井砖,作为纪念。 
  我一直认为,王懿荣是真正的大丈夫,在国难当头的关口上成了民族英雄。他研究的是金石,自己却成了中国文化中铿锵的金石。他发现的是“龙骨”,自己却成了中华民族真正的“龙骨”。 
  我相信,他在决定自杀前一定在书房里徘徊良久,眼光最不肯离舍的是那一堆甲骨。祖先的问卜声他最先听到,却还没有完全听懂。这下,他要在世纪交替问,为祖先留下的大地,问一次卜。 
  问卜者是他自己,问卜的材料也是他自己。 
  凶耶?吉耶?他投掷了,他迸裂了,裂纹里有先兆可供破读了。 
  当时,八国联军的几个军官和士兵听说又有一位中国官员在他们到达前自杀。他们不知道,这位中国官员的学问,一点儿也不下于法兰西学院的资深院士和剑桥、牛津的首席教授,而他身边留下的,却是全人类最早的问卜难题。 
  一九○○年的北京,看似败落了,但只要有这一口砖井,这一堆甲骨,也就没有从根本上殒灭。一问几千年,一卜几万里,其间荣辱祸福,岂能简单论定? 
   
  四 
   
  王懿荣为官清廉,死后家境拮据,债台高筑。他的儿子王翰甫为了偿还债务,只能出售父亲前几个月搜集起来的甲骨。儿子也是明白人,甲骨藏在家里无用,应该售给真正有志于甲骨文研究的中国学者,首选就是王懿荣的好友刘鹗。 
  刘鹗?难道就是小说《老残游记》的作者?不错,正是他。 
  刘鹗怀着对老友殉难的巨大悲痛,购买了王懿荣留下的甲骨,等于接过了研究的重担。同时他又搜集了好几千片甲骨,在《老残游记》发表的同一年,一九○三年,出版了《铁云藏龟》一书,使甲骨文第一次变成了向民众公开的文物资料。他本人也是一位资深的金石学家,第一个提出甲骨文是“殷人刀笔文字”,正确地划定了朝代。殷,也就是商王盘庚把都城从山东迁到殷地之后的朝代,一般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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