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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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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的人感觉非常不安,无法再沉默下去。“你们随便用我的火,”他说道,但接着又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补充道,“请便吧。”

  丹尼斯和杰勒德耳语了两句。看守的人斜着眼睛望望他们。

  “我的伙伴说,既然我们分享你的火,你可以分享他带的肉。”

  “好吧。”那人热情地说,“我有半只小山羊挂在旁边的树林里——我去把它取下来。”说着他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殷勤面容站起来,马上往暗处走去。

  丹尼斯很快抓起十字弩,瞄准他的头部。那人跪了下来。

  丹尼斯把弓放下,指定他返回原地。他站起来,像个脱了臼的人那样,摇摇晃晃地慢慢走了回来,就像一只被猫故意放行了一小段路之后,又被扑住放回原处的老鼠似的感到难堪。

  “坐下,朋友。”丹尼斯用法语狠狠地说道。

  那人法语一个字也不懂,便照着指头和声调办事。

  “告诉他,这火不够三个以上的人用。他会懂得我的意思的。”

  杰勒德转达了这个意思之后,那人便露着牙齿笑了起来。听到丹尼斯这么一说,他显得大大松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是异乡人。”他对杰勒德说。

  丹尼斯割下一块熊耳,很大方地递给他刚才还用十字弩瞄准过的人。

  他不声不响地接过来,然后从他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块面包跟另外两人平分。不仅如此,他还眨眨眼睛,把手伸进他坐着的那堆枯叶(杰勒德抓紧斧子,准备好朝他脑后劈过去),拿出一个足足装有两加仑酒的啤酒瓶。他把瓶子放到嘴边,为他们的健康干杯,然后递给杰勒德。杰勒德原封不动地递给了丹尼斯。

  “这要命的玩意!”当兵的喊道,“原来是莱茵好酒,完全有资格润润大主教的喉咙。为你干杯!你这好汉中的好汉!祝你短命而快活!杰勒德,来一口!来一口!嘿,别理他们!他们也不会理你。不过,要是我吊在这样一皮囊的莱茵酒上面,看见三个家伙坐在下面喝,一口也不给我,我准会马上往他们当中蹦下去。”

  “丹尼斯!丹尼斯!”

  “我的鬼魂会把索子割断,我的身子会扑通一声跪在你们当中,一只手握住酒瓶,一只眼眨着,另一只——”

  杰勒德恐怖地叫着跳了起来。他用指头塞住耳朵,正拔腿跑开时,忽然看见了那看守人的斧子。现实的危险迫使他走回原处。

  他只好用手指头塞住耳朵,又坐在那把斧子上。

  “别怕,朋友,魔鬼呜呼了!”丹尼斯兴高采烈地喊道,接着给他割了一块熊耳,见他塞住耳朵,便索性把它搁在他鼻子底下。杰勒德恶心地转过头去。“酒!”他喘着说,“上帝知道,跟你和……在一起,我真是很用得着酒。”

  他喝了一大口莱茵酒。这酒温暖地流过他的血脉、他的心灵,使他感到暖和,增添了力量。但每当一阵风吹过,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至于丹尼斯和另外那个人,他们却毫不在意地聚着餐,不停地互递酒瓶,在那吱呀作响的吊坟及其令人可怕的居民下面为彼此的健康干杯,饮酒作乐。

  “问问他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丹尼斯嘴巴塞得满满的,望也不望地指着上面说。

  把这问题翻译给看守人之后,他回答说他们之所以完蛋是碰到了奸诈一一魔鬼般的奸诈——和牧师的权术。酒的作用使他变得乐于谈吐起来,于是他作了一番长而平淡的叙述,大意如下:

  此刻,在这儿如此不幸地摇晃着的正人君子们原是些勇敢而正直的人,在森林中依靠他们的机智谋生。他们那独立自主而又丰衣足食的生活,激起了大部分人的忌炉和仇恨。人们多次图谋他们的生命和自由。但由于圣母和他们的庇护神的护佑,再加上他们各自的灵巧和勇气,这些企图总是遭到挫败。昨天晚上,一队商人骑着骡子从杜塞尔多夫缓步走来。这些好汉看到他们慢慢爬上来,便诱使他们深入森林约一里格远,然后向他们扑过去,迫使他们吐出他们所得到的一部分不义之财。但天哪!这些商人丝毫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受雇于科隆大主教的不止一国的雇佣兵。他们的长袍下穿的是铠甲,手边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好汉们顽强地战斗,正逼得这伙奸徒们走投无路,唷嗬,忽然看见几小时前就埋伏好的骑兵奔了上来,用一些魔鬼般的新式作战武器,射出了铅弹,使得许多好汉饮弹倒毙,从而大伤了幸存者的勇气,迫使他们只好束手就擒。当他们被当场抓住以后,那些怀着难以想象的恶毒,事先在腰上束好索子的胜利者,很快就把他们吊起来,旁边还挂着打死了的,以使“示众”更为精彩。“最后一个就是上尉。他并没有尝到绞索的滋味。他全身满是中的宽箭和铅弹,要不他们也抓不到他。他是个常喊‘站住,把东西交出来’的好汉,但有点养撞,不太——嘿!我忘记他已经死了。非常莽撞,像猪一样顽固。那个穿着牛皮紧身上衣的是中尉,是个老好人。他是被活活绞死的。这儿这一个,我一直看不惯——错了,不是这个。这是康拉德,我的知心朋友——我指的是穿鸡趾尖鞋的,就是我们头顶上的这个。你总是背后说人坏话,你这鬼东西,而且老挑拨离间。你自己清楚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先生们,我这个人宁可亲密团结地住在一个小丛林里,也不愿和背后捣鬼、说人坏话的人住在森林里。异乡人,我为你们干杯。”随后他握着酒瓶的颈子,像解说员拿着根棍子似的沿着那吊着的一长串逐一加以介绍,对每个人都给与一段简洁的描绘。这些描绘虽然生动有力,但总是谬误的,因为解说员对于人品并没真正的眼力,而且误解了其中每一个人的为人。

  “闲扯够了!”丹尼斯嚷道,“让我们开路吧!把他的斧子给我。告诉他,他必须搀你走路。”

  那人脸色一沉。但他从丹尼斯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反抗是危险的。他只好顺从。倒是杰勒德表示反对。他说:“你想想看,把我的手搁在一个贼的身上,不会使我感到肉麻吗?”

  “真幼稚!各行各业都得谋个生活嘛。再说,我有我的理由。别以为你比年长者更聪明。”

  “好的。不过,要是我扶在他肩上走,我得把手放在胸前,照样紧握着刀把子。”

  “这倒是走路的一个新姿势。不过,悉听尊便吧。”

  就这样,在亲切的帮助和可怕的猜疑混杂在一起的奇怪的姿态中,他们扮演着一出“三人行”。但愿我能把他们都画下来,因为我不相信我文笔的描绘能力。

  他们一走出森林,就可以看见杜塞尔多夫瞭望塔的灯光。杰勒德不由得为之精神一振。再走一个小时,塔本身以及其他建筑物的轮廓便历历在目。这时他们的陪伴者停了下来,阴郁地说道:“与其把我带到离杜塞尔多夫城门更近的地方,还不如马上把我杀掉。”

  这句话翻给丹尼斯听了之后,他马上说道:“那就放他走吧,因为说实在的,如果他跟我们走得更远些,他的脖子恐怕会保不住。”杰勒德自然默默表示同意,因为尽管他对罪犯怀有恐惧的心理,但他丝毫无意和法律进行积极的合作。事实是,在那个时代,欧洲任何地区的普通公民除非自卫从不于找罪犯。顺便提一下,只有英国属于例外。尽管英国在某些事情上落后于别的国家,但在这点上却比所有其他国家都领先好几个世纪。

  那人恢复了人身自由之后,便要求还给他斧子。斧子还给了他。但两个朋友感到奇怪的是,他还不想走。难道他陪他们走了这么远就算白走了吗?

  “给你两个巴茨钱,朋友。”

  “而酒呢,那上等的莱茵名酒呢?”

  “你是付出了代价的吗?”

  “当然!是冒着生命危险搞到的。”

  “哼!你以为如何,丹尼斯?”

  “我认为它的价值可以和与它等重的黄金相比。伙计,这儿是些银格罗申。每个绞架上结的橡子给一个,再给你一个。到时候你肯定也会在那上面的。”

  那人接过银币,但还不想走。

  “嘿!你想干什么?”杰勒德嚷道,因为他认为他已经受之有愧地得到了过多的赏钱,“你还想从我们的骨头上扒皮吗?”

  “不是,善良的先生们。不过,你们今晚亲眼看见我的生命多么朝不保夕。你们都是老实人,你们的祷告很管用。如果你们愿意,请你们为我念一小段祷告吧,因为我自己连一段祈祷文也不知道。”

  看到这自私的无赖,杰勒德不觉升起一股怒火。再说,他受伤以后也常感到一阵阵烦躁。不过,他还是咬咬嘴唇说:“这得讲个条件。首先你得告诉我,人们说你们莱茵河的强盗既抢劫不抵抗的无辜旅客,又把他们杀掉,这是真的吗?”

  那人不高兴地回答道:“这不能怪你所谓的强盗,应该责怪法律。”

  “老天爷!难道坏人犯法是法律的过错吗?”

  “这不是我的意思。不过,根据这个国家的法律,一个诚实的好汉即使偷了点东西也要被处决。这种做法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呢?他想具有怜悯之心,但客观上却不鼓励他这样做。怜悯使他得不到怜悯,反倒加倍地增加了他的危险。要是他只割下一只钱包,他的性命就难保,所以他索性把那喉咙也割下,以保全自己的脖子,因为死人不会告密。求您为那些被血腥的法律逼着杀人,要不就被杀的可怜人祈祷祈祷吧。我的老爷,要是官道上这些不合理的绞刑少一些,阴暗的森林里被迫伤人害命的事也会少一些。”

  “少说两句也够了。”杰勒德冷冷地说道,“我问了一个问题,已经得到回答。”说罢他突然摘下无边帽,念道,“恳求万能的上帝,既然人们已把那儿的十五个杀人越货的盗贼吊死作为对他们的惩罚,请你也为了公众的权益,为了希冀永恒荣耀的正义神灵们的尊严,权衡这儿这个杀人越货者的罪恶,尽快发落吧。阿门!”

  “我们就再见了吧。”

  贪心的强盗总算心满意足了。“他念的是拉丁文,”他喃喃地说道,“超过了我原来的期望。”事情也的确是这样。

  灵魂得到安抚之后,他便回去干他的本行。两位朋友开始沉默地思索起近几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最后,杰勒德深沉地说道:“那母熊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这也是天意。”

  “很可能。”丹尼斯回答道,“既然说到这点,我想指出,我们幸而没有在晚餐上磨蹭太久。”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们并没有都被绞死。我看到有七八个活下来的人,漆黑漆黑的一大堆,围着我们那团火。”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在我们离开还不到五分钟的时候。——

  “天哪!你却只字不提。”

  “说了只会使你担惊受怕,使我们的朋友回头看,也许还会诱使他自讨苦吃,落得个脑袋瓜子一劈两半。好在危险都过去了。他们看不见我们,因为我们没有在月光底下,真的,我们正在转弯。唉!太阳出来了。杜塞尔多夫的城门已经到了。别怕,朋友,魔鬼呜呼了!”

  “我的头怎么啦?我的头怎么啦?”可怜的杰勒德忽然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这么叫着作为对答。

  经历了这么多的震惊、激情、危险、恐怖,又加上受伤,第一次的受伤,确实使他那年轻人的身体和敏感的气质遭受到了过于严酷的折磨。

  当天中午。

  在银狮旅店的一间卧室里,粗犷的丹尼斯焦虑地坐着,看护着他年轻的朋友。

  他因发高烧而卧床不起,不时地说着谵语,口里老是念着四个字: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第二十六章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杰勒德不再头晕,但非常烦躁,而且心血来潮地时而想这,时而想那。其中一例就是他要求丹尼斯给他弄只柠檬来吸。温情的友谊似乎使得一个粗鲁的士兵变成了半个老祖父。丹尼斯赶忙站了起来,叫他放心——“眨眼工夫你就会得到柠檬的”——接着走了出去作有《讽刺诗》、《论自然》,现仅存一些残篇。,一家店铺又一家店铺地找柠檬。

  当时,柠檬在北方并不像现在这样常见。他走了好一阵子。杰勒德已等得十分不耐烦了,门才终于打开。但进来的并不是丹尼斯。悄悄进来的是一个神气十足的人物,一位穿着珍贵的毛皮饰边的深色长袍、樱桃色马裤和尖头鞋的年老绅士。他身边佩带着一把摩洛哥皮剑鞘装着的宝剑。脖子周围的皱领不但严格地浆过,而且用隐蔽的木框架诡秘地把领子插起来点看世界,逻辑是哲学的本质,哲学的任务是对科学和常识,保持褶皱。他头上戴着毛皮镶边的四角帽,威严的白胡须从下巴一直拖到胸前。杰勒德对于来访者的职业没有产生任何疑问,因为除开剑以外,他一看便知这都是医生的礼服。此外,在他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孩,篮子里的药瓶、绷带和外科用具似乎有意要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不是想回避人们的注意。这年老的绅士轻轻地走到床边,温和地又像是旁白地说道:‘你感觉怎样,我的孩子?”

  杰勒德感激地回答说他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但觉得喉咙发于,头重脚轻。

  “受了伤!他们没跟我提到这个。让我瞧瞧。不错,不错,是很利落的咬伤。我敢说,那猛大准有一口好牙,才能咬掉这么一块肉。”好心的大夫的同情似乎是跑到了他凭空想出来的豺狗这一四足动物身上。

  “伤口必须马上用烙铁烧,不然我们会眼看着你得恐水病,当着我们的面在床上翻跟头。今年正在闹狂犬病。是条疯狗咬了你,不过我们还来得及制服它。小孩,去烧你的烙铁。”

  “不过,先生,”杰勒德趁机说道,“咬我的不是狗,而是熊。”

  “熊!嘿,年轻人,”长者不以为然地厉声道,“考虑考虑你说的是什么吧。你要知道,跟一个把他的白发和长期钻研的成果带来医治你创伤的有术之士开玩笑,可是要不得的。哼,一只熊!如果你曾像我一样解剖过那么多的熊,哪怕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并把它们的牙齿拔下来经常复习,那么你就会知道熊的大嘴巴绝不会咬这么一个无聊的小伤口。让我告诉你,这是狗咬的,而且,既然你使我迫不得已,我甚至敢否认这不是一条大狗,而不大不小正好是一条现在正非常猖獗的小疯狗。这小疯狗弯弯曲曲地跑着,见人腿就咬,害得腿的主人病倒,幸亏有我和我那有学问的同行靠刀子和烙铁来制止疫病的蔓延。”

  “哎呀,先生!我什么时候说过是熊的嘴巴咬的呢?我说的是‘一只熊’。现在我明确一下:是熊的爪子。”

  “你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

  “因为你反客为主,没完没了地在跟我讲。”

  “绝不要对你的医生隐瞒任何东西,年轻人。”长者继续说道。这人十分健谈,但算得是上欧洲最不善于倾听别人谈话的人之一。“嘿,这也是够糟糕的。凡是动物的角质赘生物,即老虎、豹子。灌、猫、熊等的爪子,鹿的角,人的特别是小孩的指甲都充满了最致命的毒素。不管怎么说。你被狗咬着总比被公牛或雄鹿的角撞着,或被熊掌擦破要好些。不过,我们要给你腿部敷上一种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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