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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往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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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遇只是满不在乎地笑道:“胖子,你那么小家子气干什么?你也不想想,你那个堆场和几辆车都是资金,这一笔生意要亏也不会把你的资本金全亏进去,有你那些东西在,我还担心我的钱打水漂?再说钱在家放一个春节又不会生儿子,不如你去用着,你又不会不给我利息。”
许半夏说不出别的,只会连连应着“是,是”。她第一次明白,原来嘴巴也有不听脑袋指挥的时候。
冯太太听着笑道:“胖子,我还从来没见你这么老实过,真不像胖子。我看我们今天也别打牌了,厂里有我管着,你们这就去伍建设那里吧,早解决问题早放心。”
许半夏又是心里感激万分,留高辛夷在厂里陪着冯太太,跟着冯遇出来,坐冯遇的车去伍建设那里。路上冯遇安慰许半夏,说伍建设说过,只要他冯遇开口,一两百万当场就给,问题不大。
两人满怀希望地过去伍建设那里,得到伍建设的热情接待。冯遇递给许半夏一个眼色,意思是“你瞧,伍建设还是看我面子的”。寒暄后坐下,大家说了一下当前低迷的市场行情后,冯遇顺势就把许半夏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就直言请伍建设帮忙,借条上他冯遇作保签字。
(十五)
没想到伍建设把香烟往烟灰缸里死死按灭,看也不看许半夏,只是对着冯遇道:“冯总,要是你自己要一两百万的话,我现在就到银行去提给你。别人,我认识他们是谁?”
这一刻,许半夏只觉得伍建设当她是透明,根本连她的名字他都不愿意提及,只用一个“别人”打发。拒绝就拒绝,拒绝成这样,比给一顿拳脚、扇几个耳光都让人记忆深刻。伍建设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她许半夏,而且还不怕给她知道。
伍建设对冯遇虽然客气,但冯遇还是尴尬不已,心里觉得很对不起许半夏,带着她来这儿平白受辱,也就不再坐下去,起身道:“那就算了,我们别处转转。”许半夏一声不响地跟上。
上了车,冯遇和许半夏都无话,都是脸色铁青。虽然伍建设针对的是许半夏,但其实也是很不给冯遇面子,伍建设硬邦邦扔过来的那句话无疑是打在冯遇脸上响亮的一个耳光:你冯遇什么人,我干什么要给你面子?
快到冯遇公司的时候,许半夏这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大哥,对不起,连累你。”
冯遇也没客气,闷声闷气道:“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许半夏不再说话,这一天一直到回家吃完晚饭都闷闷地没说上十句话。难得有五点半吃饭,五点三刻就吃完的时候,电视台还都是一些少儿节目,一时有些不知道干什么。忽然想到什么,便收拾了一下出去,去那个久未谋面的父亲的家。
父亲一家三口,妻贤子孝,但那都与许半夏无关,那里没有第四口人的位置。许半夏从小要么住爷爷家,要么住外婆家,父亲没有再娶时,他一个大男人不可能照顾一个婴儿,再娶后碍于妻子不愿做后娘,更不可能接许半夏回家,再说他心里还是保持着对这个“害死”他前妻的女儿的厌恶。
所以许半夏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一家三口都很吃惊,但只有同父异母的弟弟过来打了招呼。许半夏也没有废话,只是站到她父亲面前,淡淡地道:“我找你说几句话,哪里方便说?”
后母原本在洗碗,听见了就道:“客厅沙发上面坐着说吧。”
许半夏早就知道后母不会愿意他们父女两个进书房关上门说话,闻言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进入书房坐下,他父亲既不愿得罪老婆,又不敢得罪匪气十足的女儿,只得缩手缩脚地跟了进来,但是不敢把门关上,方便他老婆垂帘听政。
许半夏知道想叫她父亲先开口是不可能的,便自己先开口道:“怎么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吃晚饭?”
做父亲的自知理亏,但还是勉强道:“你进门后也没有叫过我父亲。”
许半夏冷笑道:“你还真是屡教不改,我还是那两句话:一、你不配;二、你希望生半夏毒死你?”
做父亲的医术高超,可口舌上实在不是女儿的对手,再说本就心虚,只有低头沉默不语。同父异母的弟弟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看许半夏尖刀一般扫过来的眼神,吓得立刻夺路而走。
许半夏沉默了一会儿,见让父亲理亏,夺取主动的目的已达到,便开门见山道:“我暂时手头紧,需要两百万,两个月内还你,你明天请一天假筹齐了,我后天来问你拿。”
做父亲的愣了一下,道:“我没那么多钱。”
许半夏知道父亲一定是这句话,冷冷道:“给不给一句话。”这个时候对父亲的新仇旧恨,和今天在伍建设、裘毕正那里受的气都涌上心头。
做父亲的知道女儿是混什么的,再说又亏欠女儿,低声道:“我只能拿出……”没想到在一边偷听的后母冲出来,大声道:“我们拿不出钱,都在股票里。”
许半夏抬起脚,一脚踢翻墙边的老树桩花盆架,上面一只青花瓷花盆应声落地碎裂。许半夏都没有起身,只是冷冷盯住这个女人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儿没你这个后来的说话的地方,滚出去!”
后母虽然知道许半夏的厉害,又被她那一脚踢得心惊胆颤,但一想这是在自己家里,她一个外来的竟敢挑战权威,怎么得了,不能被她得逞,两百万啊,万一她拿了不还怎么办?当下拍着门板道:“这是我的家,滚出去的该是你,我说没有钱就是没有钱!”可是就是不敢进书房。
许半夏眼前没东西可踢,也懒得扭头看门口这个外强中干的女人,只是盯着父亲冷笑道:“跟我对着干?问问你有没有这个资格?几年前我阉过一个人,几年后的今天,我的刀子还没有钝。”
后母再也说不出话来,许半夏阉了男友的历史她怎么会不知道?做父亲的只得硬着头皮插话:“半夏,客气一点。”
许半夏“哼”地一声,道:“名字是你起的,你不正希望我又辛又毒吗?说吧,拿得出多少。即使是股票,你也得给我割肉抛了。”
做父亲的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给你一百万,你出借据给我。”
许半夏本来就只打算借到一百万,闻言起身,道:“早说不就好了?既然只是一百万,我明天晚上就过来取,借据你自己写好,我签名。没有利息。你欠我的。”
许父唯唯诺诺,后母更不敢说话,许半夏昂首阔步自己开门出去。相信她走后,这个三口之家内定然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但是无碍,谅谁也不敢提出不借那一百万。
出门上车,赵垒来电说他刚回来,想叫许半夏出来喝茶说点事。许半夏这时只觉心脏不胜负荷,最想的事是钻进松软的棉被里好好睡一觉,可是没有办法,赵垒怎能不见?
赵垒看见许半夏的第一句话就是:“到底还是担心的,不怎么笑得起来。”
许半夏仔细看赵垒,一样青郁郁的胡茬子,好不到哪儿去。虽然在父亲家逞了威风回来,心里却并不觉得太好过,想笑也使不出劲,只咧了咧嘴算是笑了,道:“赵总也一脸憔悴啊。”
赵垒笑道:“元旦到春节这一段,我们这种人哪一天不得泡在酒缸里?这个时候出差本来就是还酒债。小许,还得请教你,喝什么对胃比较好?”
许半夏勉强微笑道:“每天早上老老实实喝碗羊肉粥,加点生姜,比什么药都好。赵总该不会是刚下飞机吧?”
赵垒道:“也不算是刚下,下午到的,跟朋友们吃个晚饭,他们要去唱歌,我没力气跟了。”
没力气唱歌,却有力气谈话,这明显是因为心里想着许半夏的这单生意。想到这个,也不管赵垒是不是心里有其他私心,这个时候他还把自己与她绑在一起,主动找她,说明他还是有良心的。联想到下午的裘毕正和伍建设,晚上自己的亲爹,冯遇和赵垒对许半夏来说都是好人中的好人了。许半夏心里略为宽慰,脸上的笑容也自然起来,道:“这个时候一直到春节,都是最忙的,没日场夜场一起赶已经算是好的了,谢谢赵总拨时间给我。我也一直等着赵总回来,准备好好把自己的想法与你谈一下。”
赵垒一笑,道:“好,谈谈你的想法,看是不是与我的想法相同。你没有后悔当初狮子大开口,向老宋一要就是一万吨吧?”
许半夏不由一笑,道:“后悔也没用,我不去想它。我准备还是照着原定程序走,不过准备不勉强赵总在这个时候从我这儿进货,我会自己筹钱把老宋那儿的钱全解决了。老宋帮了我这么大忙,不能让他受我连累,连年都过不好。我自己有不小的堆场,货从钢厂拉来就放我堆场里,我就不信明年开春价格不会上去。”
赵垒赞许地微笑着点头,道:“好,很好,我就是这个意思。本来还觉得为难,怕说出来你误会我没肩膀不肯挑担,说好解决你一半销路的,临时又变卦,你也有这个意思那就最好。我这回出差走一圈看了一下,一些私营或合资的钢厂早就停产,大国营钢厂也都没有满负荷生产,都在观望。经销商手中的存货基本已经出清,目前市场上足以流通的材料已经很少,如果春节过后北方化冻,南方建筑市场恢复,市场很快会出现供不应求局面,价格这个东西包含很多的心理因素,只要上去了,而市场上又正好缺货,只会造成恐慌性的抢购和哄抬。你不同于那些买空卖空的皮包公司,你有自己的堆场,有自己的吊装设备,你只要存着这些料,耐心等着,应该不出一个月就可以见效。我本来的意思是,如果你资金不足,我可以帮你消化一部分货物,你自己最好筹一部分钱解决一部分,那只有对你有好处。”
许半夏听着只觉得这些话句句打中心窝,心里非常清楚,赵垒说的话是发自心底,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还能要求赵垒怎么样?他说出这些,真是已经非常出乎许半夏的意料了。想到这里,不由从心底深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不再假模假样地笑了,道:“我真正做钢材的日子还不长,但以前做废钢,多少也了解一些行情。今年废钢的价格都已经跌到没道理的地步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低的价位,按说国家又没有亮出宏观调控什么的杀手锏,不过是西北风刮得紧了些,路上查超载查得严了些,其他应该没什么利空消息啊,应该不会出现这么恐慌性的低价,比我预计要低得多。但相对废钢而言,成品钢的价格更是跌得离谱,我都怀疑照这种价格卖,钢厂还有没有利润,成品钢减废钢的价格,根本就不够它的加工费。所以我觉得这是很不正常的,我甚至怀疑,大跌应该已经见底,很快就应该大涨,原因就是赵总你刚才说的那些。所以我只有赌一把了,我也不得不赌,赢了的话,我大赚,亏的话,也是大亏。不过即使是照目前的价格,也不会把我所有资金亏光,我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赵垒沉吟了一下,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感觉你做事还是稳妥一点,你下的赌注太大,你看你是不是能承担所有的风险。我还是建议由我公司替你分担一点,我可以决定公司以稍微高出目前市场价的价位从你这儿进一些货,同时也可以缓解你的一部分资金缺口,你看怎么样?”
许半夏这时几乎又有了下午恨不得给冯遇跪下山呼万岁的念头,这时候任何人实实在在的关心都是及时的、温暖的。虽然赵垒是拿他老板的钱做人情,可决定由他做出,许半夏还是非常感激他。不过这回许半夏的回答与在冯遇那边的不同,这回是拒绝。“谢谢赵总,我看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亏五十万与亏一百万,对我而言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关系,没什么原则性的区别,对心理上的打击更不会区别太多。说实话,我这回既然赌,就得把宝全押上,我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再有赵总你的肯定,我更是信心十足。”
赵垒心里想了想,也是,现在许半夏出货给他,已经是亏,不如就咬咬牙狠狠压着货,等明年春暖花开,翻本的时候只有赚得更多。“那看来资金缺口不是很难解决了吧?我看你信心很足。”
许半夏笑道:“这个从中医上来说,叫虚火旺盛;从文艺角度来说,叫亢奋,与信心无关。我今天下午才打定主意,前阵子一直在做鸵鸟。资金缺口已经解决一半,还剩三百万,我明天再想办法,船到码头应该还有三四天。”
赵垒心想,一下午能解决三百万,这个胖子的功力已经算很足了,一般来说,筹个三十万或者还算容易,可是上百万的借款,除非是找那些高息的地下钱庄,否则要单靠人情的话,不知许半夏还得跑多少个朋友家才可以借足剩下的三百万。别人不同他赵垒,不知道许半夏这笔生意的来龙去脉,也就只有靠她以往给人的人情与面子了。现在社会,谁都会讲一句“亲兄弟明算帐”,这么朗朗顺口的话一出来,足以堵死所有借钱的口子。可见,许半夏在社会上的口碑应该是不错的,既然如此,他赵垒不妨也锦上添花。“我这几天与朋友见面多,也帮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筹点钱。”
许半夏惊愕,道:“赵总,你这是揽事上身。”
赵垒笑道:“不这么做,我心里会内疚,你现在的局面,一半是我怂恿造成的,做人总得有点担当。别说了,我想想办法,借得到借不到还不知道,年底的时候谁的手头都不活络。”
许半夏很久没说话,只是看着玻璃壶发呆,奶奶的,这世道,又没有什么利益约束着赵垒,他原可甩开她许半夏不理的,除了少许的道义和良心,赵垒实在没理由要和她绑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没理由的关照才真正让人感动。可见,赵垒这人虽然精明,本性还是善良的,起码比她许半夏善良,扪心自问,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她一准退避三舍,以免晦气上身。“赵总,非常感谢你。不过有一点,伍建设那里就不用去了。”
赵垒轩眉诧异:“为什么?伍建设虽然说话粗俗,动作粗野,做人行事还是比较上道的。他虽然说话很难听,不过实际对我还是不错的,用我自己的名义去问他借点钱,应该不会拒绝我。”
许半夏很不愿看见赵垒为她受辱,只得把自己受的委屈说出来:“今天已经有位大哥因为我的事,平白在伍建设那里受了口怨气,我自觉很对不起他,不希望赵总也去撞一鼻子灰。只要涉及到钱,伍建设对谁都翻脸不认人的。”
赵垒只是微笑着不以为然地道:“借钱时候总得脸皮厚一点,人家的什么话就当没听见,只要目的达到就好。这些你别管。”
许半夏只有无话,忽然发觉赵垒可能还是因为一直有这么个大公司做背景,所以人性的某些丑陋面他可能连见识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利益驱使,最丑陋的人到他面前时也会严严实实地伪装起来。戏演上一次或许还不会相信,但多次上演,几年如一日,赵垒不可能不信,比如她许半夏在赵垒的眼里可能就是只有点聪明的热情爽快的小羊羔,因为她一直把这一面展示给赵垒看。如果赵垒知道了她曾经做过的所有事,他还不惊掉下颚?赵垒要做就随他去做吧,或许伍建设还真卖他的面子也难说,毕竟赵垒的面子要比冯遇大一些。
(十六)
筹钱不易,这一点许半夏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朋友们的帮忙还是让她感受到冬日里的温暖。小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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