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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启示录(柳溪)-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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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毛泽东发出《对日寇的最后一战》号召;
美机向日本的长崎投下第二颗原子弹……
这样简短的“快讯”传单,在北平市悄悄地散开了,有时在电影院正放映着电影时,从楼上唿啦一下散发下来,观众顾不得再看电影便抢起传单。有几次她俩还把传单带到前门大栅栏一带最热闹的人多的地方去散发。效果都很好。一时间,市民们像炸了蜂房一般,嚷嚷什么的都有,有人还故意耸人听闻地说:“八路军就要攻入北平城里了!”
这是一个神奇而又凝重的历史时刻!北平市的人民处于一种新旧交替的迷茫状态中。敌人表面上做出镇静,实际早已乱了方寸。日军华北派遣军最高指挥官下村定不得不发出大布告,来稳定局势。这布告满纸是威吓的语言,说什么:
“查近来北平巷间谣传我大日本无条件投降于联合国的消息,这完全可说是侮辱皇军的举动,若是有人胆敢散布这种谣言,则日本军事当局将以军法从事。”
八年来人们尝够了日本宪兵队的残暴滋味,人们不敢再轻举妄动,都相互提醒和彼此警告着说:“小心点吧,不要在这光明到来的前夕,让疯狗咬上一口呀!”所以人们只好忍耐地等待着。
8月10日的夜里,红薇和王淑敏在半夜三更收到《美国之音》,播送的是日本已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当夜,她们写出的第二号传单“快讯”就是向北平的市民传播了日本正式投降的消息。这消息不胫而走,人人相传,户户相告,让熬了八年痛苦恐怖岁月的中国老百姓是多么高兴啊!
人们走上街头,彼此相告,互相道喜,却不敢过早声张,因为北平市面上却依然是那么杀气腾腾,军警依然那么凶狂。为了让北平的市民了解真相,红薇他们也把日本国内颠倒矛盾的消息,加以及时的公布,例如,7月27日,日本最高战争指导会议还拒绝《波茨坦公告①》,8月9日是否接受这个公告发生了争吵,可是到了次日的8月10日,仅仅隔了一夜,日本内阁就通过了在保留天皇条件下接受《波茨坦公告》的决议,向美、英、苏、中发出了乞降照会,但却遭到了同盟国的拒绝,盟国所要的是无条件投降。而这时陆军大臣又发布了《告全军将领和官兵书》,号召要把所谓“圣战”进行到底。……由此可见在日本的上层,就已乱了阵脚,失去方寸。
红薇一边刻着蜡版,一边笑着说:
①波茨坦公告,全称《中美英三国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也叫《波茨坦宣言》。中、美、英三国于1945年7月26日在波茨坦会议过程中发表。苏联于同年8月8日加入。主要内容:盟国对日作战,直至它停止抵抗为止;日本政府应立即宣布无条件投降:《开罗宣言》的条件必须实施;日本军队要完全解除武装,日本军国主义必须永久铲除;日本战犯将交付审判,阻止日本人民民主的所有障碍必须消除;不准日本保有可供重新武装的工业等。
“淑敏,想想卢沟桥事变那时候,日本子欺负咱们中国是多么飞扬跋扈啊,想不到它也有乞降的这一天啊!真痛快呀!”
对于红薇他们还有更痛快的事情,那就是8月10日日本乞降的同一天,延安总部朱德总司令发布了大反攻的第一号命令;8月11日,连着又向各解放区发布了六条命令,几乎是每隔一小时就是一道命令,当王淑敏收到延安传来的这些电讯后,大家是多么欢快地读着那豪迈的“我命令”的进军令啊!
“你们别嚷嚷了,快听啊,命令第二号,”王淑敏摇晃着刚抄录下来的电报纸,冲着大家说,“听我念,‘为配合苏联红军进入中国境内作战,并准备接受日、‘满’敌伪军投降,我命令:一、原东北军吕正操所部由山西绥远现地,向察哈尔、热河进发。二、原东北军张学诗所部由河北、察哈尔现地,向热河、辽宁进发。三、原东北军万毅所部由山东河北现地,向辽宁进发。四、现驻河北、热河、辽宁边境之李运昌部即日向辽宁吉林进发’。”
红薇激动得掉泪了,她高兴地喊了一句:“乌拉(俄文“万岁”)!我们这回可真的去收复东北失地了!淑敏,你还记得我们‘一二九’示威游行那次,不是因为喊出这个收复东北失地的口号,还挨了水龙浇、大刀砍、皮鞭抽、警棍打吗?现在是我们冀中军区的吕司令员,带着队伍向东北的热河、察哈尔进发啦!李大波跟着侦察曹刚的行踪去了,不然,他听到这命令,得多么兴奋啊!他一定会要求重新回到吕司令的队伍,去东北收复失地,迫使敌人缴械投降,想想看,这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王淑敏用她女中音的凝重声音宣布了第三号命令:“喂,你们听着,这第三号命令写得非常有气魄,我念啦,你们好好听,好到外边去宣传。‘为配合外蒙古人民共和国军队进入内蒙及绥热察等地作战,并准备接受日、‘蒙’敌伪军投降,我命令:一、贺龙所部由绥远现地向北行动。二、聂荣臻所部由察哈尔、热河现地向北行动。总司令,朱德。1945年8月11日9时’。”
这道命令使红薇更加振奋,她举起双手,又那么热泪飞溅地说:
“乌拉!贺老总、聂老总,我都认识,都见过。那时我和大波都留在军区工作,这时贺老总带着亚五、亚六队伍开进冀中军区,他还是一二○师的师长哩!他留着一撇小黑胡,说话最幽默;后来我和大波又转到大军区,在路西的山里看见了身穿日本大衣的聂老总,他开会欢迎我们的时候,还让警卫员炒了一锅大花生给我们解馋哩!啊,现在他们太忙了,往后可不容易见到他们啦……”那些美好的往事使她又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呆了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噘着嘴,有点生气地说:“唉,生生死死,拼死拼活熬到今天了,只可惜咱们还没逮着那个狡猾的曹刚,让人心里不踏实。”
王淑敏停下油印机说:“是呀,大城市敌人的兵力太大了,我们的小组又不能公开活动。我想,既然曹刚行踪不定,咱是不是改一改策略,从旁捉拿他更有把握呢?”
红薇忙问:“对呀,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说,咱不死守着曹刚的机关了,我回家去找汪家桐,把曹刚的家庭住址打听出来,夜里还是到家里掏窝儿,保准拿住他!”王淑敏高兴地拍着大腿。
红薇思索了一会儿说:“对,那次我到德成公寓去找李大波,你后娘就在后边盯了我的梢,后来她就跑到曹刚家去送信,我只知道就在阜成门大街一带,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可是,他们是表兄妹,你能保证让她说出那地址吗?”
“怎么不能,你看着就是,我一定让她从狗嘴里吐出象牙来!走,咱俩去执行。”
“要不要等他们回来跟他们商量商量再干去呢?”
“不用等,我最了解那个大洋马!”王淑敏边说边把一只三号小撸子掖在腰带上,“红薇,你也把枪带上,她要是不好好向咱老实交待,就给她一枪,早就恨透她啦,我真为我父亲难过,娶了这么个特务老婆。”
她俩骑上自行车,拐出宫门口,就沿着阜成门大街奔驰着,忽然从她们对面飞快地开来一辆日本的日野吉普车,那汽车迎上自行车,自行车躲不及,在马路上打了横,汽车劫住自行车戛然而止,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中年人,头戴一顶巴拿马斗子帽,戴一副墨镜,提一根手杖,走下车来,对车里的一个又胖又蠢的人说:“喂,我说慕容,你快下车来看看这位妇道人家,长得简直就跟我审问的那个方红薇一模一样,喂,你说怪不怪啊,天底下还有长得这么相象的人,真他妈邪门啦!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红薇这时一下子认出来,这个化过装的人正是眼下他们手枪班寻找了好几天的仇人曹刚,她望着他,内心一团火似的装满仇恨,真想给他一枪,了却这个坏蛋的性命,可是理智告诉她,周围全是严阵以待的敌人,如果那样蛮干,她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咽了几口唾沫,只有隐忍。对他那颐指气使的蛮横问话,为了不泄露底细,她不答话,王淑敏这时机智地代她回答:
“她是哑巴,又是聋子,她听不见你问的话,你问她干什么呀?她叫王桂荣。”
曹刚又仔细地上下端详了红薇一遍,摇着头说:
“慕容啊,我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啊,如果我当年审问的那个女共党,不是我自己亲眼验明正身,证明是完全死了的,哈,今天碰上她,我一定以为又碰见了那个女人,也一定会把她抓走。”说完这番话,他大大咧咧地把这当做一段笑话,说完便笑哈哈地走上车去,“嘭”地一声关了车门,吉普车呜地一声,朝白塔寺方向奔去。
红薇和王淑敏真的受了一场虚惊。红薇又气又恨,简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骑上车飞快地离开阜成门大街,拐上西四牌楼南大街,朝灵境胡同驶去。红薇这时才恢复了平静,她骂着说:
“真缺德,寻了他这好几天,连个影儿也没见着,谁能想到他倒碰上了咱们,可惜这地方不能开枪,不然给他一个黑枣吃多好,真可惜这好机会错过了!”
灵境胡同王达智医生的小院,依然锁住一片幽静。门旁钉着的那块“医学博士”的看病行医的木牌,已经被风雨剥蚀。王淑敏推推门,已经上了锁,便按了几下门铃,是吴妈来给开门。
两扇门“咿呀”一声开后,王淑敏立刻按住吴妈的手,不让她拧亮门洞的灯。
“我的妈哟!你们是谁?”
“吴妈,我是淑敏,从根据地回来啦,这是红薇。我爸在家吗?”
吴妈见是大小姐回来了,又听了她是从八路军那边回来,立刻十分警惕地把她俩拉到门洞她住的那间门房小屋里。她把声音放得更低,未曾说话先哭了,压抑着说:
“你走后这些年,家里变化可大了,听说是曹刚舅爷给奏了一本,去年老爷便让日本宪兵队给抓走了,传说着押在习艺所干苦力活呐。”
王淑敏一听吴妈的话,肺都要气炸,想到父亲还押在日本监狱,难过得掉了眼泪。红薇听了这不幸的消息,想到王达智医生那么善良,和蔼可亲,心里也由不得一阵阵难过。红薇问着:
“她后娘呢?”
“在上房,正搽胭脂抹粉地打扮着,等着那姓曹的小子哩!太太为人不正经,早就跟她表哥明铺暗盖着,这奸夫淫妇合伙儿把老爷送进监狱,就没他们碍眼的了,随便来去,这儿等于是他的一处外家啦。唉,可怜老爷呐,想起来心疼得慌啊!”说着,吴妈低声地抽噎起来,她拉起王淑敏的手说:“大小姐,你能想个什么法儿,托托人,把老爷救出来不?”
红薇听了这话,心里立刻来了主意,她向吴妈打听清楚曹刚每隔多长时间来一趟,多在什么钟点来等等,然后便安抚着她说:
“吴妈妈,您真是个耿直的好人,多亏您告诉我们这些情况,您为伯父打抱不平,这完全是仗义直言,我们一定得想办法搭救他。”
王淑敏拉着吴妈的手嘱告着说:
“吴妈,我们对您说实话,这个曹刚是个日本特务,他把红薇和她丈夫都抓到监狱,收拾得死去活来……”
红薇接上王淑敏的话茬儿说:
“这个曹刚不光害了我一家,也害了淑敏一家人。除了这,他还残害了不少中国老百姓,所以,他是我们大伙儿的仇人,我们想逮住他,希望您暗中跟我们合作,千万别对汪家桐说,也别走漏一点风声……”
听了这话,吴妈说:“只要能救出咱老爷,别让他再在监狱受苦受罪,让我怎么配合都行。”
红薇和王淑敏一听吴妈答应下来,便高兴地直亲老吴妈的脸颊。她俩商议了一下,觉得在这儿掏曹刚的窝儿更简便,更保险,她们正要商议进一步的办法时,上房的屋门开了,电灯拧亮后,可以看见走廊上站着梳洗打扮后的汪家桐,她的身材依然那么丰满婀娜,妖冶过人。她把自己仔细修饰过,描了细眉,上过眼影,她站在廊庑的灯下,摇摆着她那狮子鬣毛似的披肩长发,故意做出娇声娇气地问着:
“吴妈,是谁叫门啊?”
王淑敏摆摆手,教给吴妈说:“你说是来散传单的。”她边说,边从红薇提的那书包里拿出一张传单,“去给她送去,看她怎么说。唉,我一看见她在家里这样享福,把我爸爸送进宪兵队受罪,我就恨不得杀了她才解我心头之恨。”
她们躲在门房里,吴妈走到上房把红薇她们油印的《快讯》递给汪家桐,她看见那传单上写着:
八路军城市宣传队《快讯》报:
b中共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副司令员肖克等,奉朱德总司令命令,向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官下村定发出通牒,限其四十八小时内按《波茨坦公告》所规定之无条件投降条款,令日军交出全部武器、物资,依照所指定的地点分别集中,听候处置。
b苏蒙联军进入察北地区,在察北抗日游击队的配合下,解放了多伦、商都、察哈尔盟、张北等城镇。
b中共冀热辽区党委书记兼军区司令员李运昌、行署副主任朱其文等,率领四个军分区司令员、八个主力团和朝鲜义勇队共万余人及四个地委书记和二千五百多名地方干部,分三路跨过长城,向东北挺进。
*冀中军区遵照朱总司令反攻命令,在杨成武司令员亲自率领下,向各大城市及铁路沿线分路进发。
北平八路军宣传队
汪家桐看完这张宣传《快讯》,吓得脸色苍白,问着吴妈:
“这传单是什么样的人送来的?”
“是两个女学生。”
“哎呀,她们好大的胆呀!日本人还没打败,她们这群穷八路就敢这么折腾起来啦!她们没再问别的吗?”
“没有。”
“那好,吴妈,这些天市面上要乱,咱的门户上得多加小心,除了我表哥家驹来,谁叫门也不给他开。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太太。”
红薇、王淑敏两个人就着吴妈去上房回话的工夫,立刻商议出一个主意,她们回去向杨承烈汇报,打算让手枪班在这里蹲坑,一定会堵住前来打野食吃、给汪家桐野合的曹刚。吴妈从上房回来,她俩便把自己的主意向吴妈叙述一遍,吴妈说:“中!这一回我也豁出老命去干啦!”
因为有了这意外的结果,她俩便决定不再到上房去亲自见那汪家桐打听曹刚家的住址。天已经不早,她们各赏给吴妈三块零用钱便赶紧回宫门口,怕男人们回到家里见不到她们惦记着,因为要办的那件大事有了急转直下、大有成效的措施,她们连跑带颠儿地忙往家跑,恨不得把今天的成果赶紧让他们知道知道。
可是她俩回到宫门口,家里只有杨承烈一个人,正在火炉前忙着给大家蒸玉茭面的窝头,熬虾皮白菜汤。
红薇一看天这么晚了,李大波还没回来,便有点着急地说:
“老杨,今天上午我和淑敏外出,刚走到阜成门白塔寺附近,就有一辆汽车开到我们眼前突然停下,啊,真想不到曹刚从车里下来了!”
杨承烈急忙插话:“他认出你来了?!”
红薇把今天发生的那件相遇的紧张情况,学说了一遍,才惦记地叨念着:“哎呀,像这样的巧事,可别让大波也碰上呀!
……”
杨承烈听了这段奇闻,也有点震惊,不过他安慰着红薇说:
“你别嘀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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