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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镯 作者:阿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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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新的一番话让陆改儿静止了很久,她陪着景新回到房间里,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半天没说话。她知道景新为了遮盖谎言用了自己的身世做“分解”,她知道那是景新真实的故事,但把这个有些凄惨的身世用在给一个谎言做注解,她有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不是好受的感觉,不是兴奋,不是为妈妈不再追究“探亲”和“结婚”的事情而欣喜,而是像一杯五味水,能喝,却不好喝。曾经在朋友的婚礼上陆改儿尝过贺喜的人给新郎准备的五味水,白酒、鸡汤、米醋、辣椒油、可口可乐……那些给新郎配五味水的人说,大胆喝下去,才能从容面对以后日子的一切滋味。陆改儿想,那五味水喝下去心中很热,却吐不出来,据说一般新郎能喝下第一杯的,就能连续喝下所有的“酸甜苦辣”,我能不能在感受今天的这番滋味后能正视日后的一切酸甜苦辣?
不知道什么原因,陆改儿觉得等待她的日子并不全是甜蜜,就算景新永远爱她,仍然不会是永远甜蜜。
陆改儿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复杂,她想,从单纯走向复杂,也许都要有什么催化剂,这几天,好像对她是个催化。
“景新,你参加朋友婚礼的时候喝没喝过大家调戏新郎的五味水?”陆改儿问。
“尝过的,难喝死了。”景新说。
“我们的婚礼上你会不会喝?”陆改儿问。
“当然会喝!”景新说。
“景新,我现在心里不太好受,就像喝了那东西,我也尝过那东西。”陆改儿凄惨地笑了笑。
景新轻轻揽过陆改儿,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段时间里,景新的脑子里思绪混乱,与其说是找不到头绪,倒不如说是完全跟着感觉走了。他中断了剧本写作,春节假期里看到听到的,完全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始终挂在他头脑里的陆家几代人的“传奇”被他自己摆放得杂乱无章。他时刻提醒自己需要时间需要机会,但好像他每天都没有什么能做策划的时间和机会,就像在他来不及和陆改儿“统一口径”撒谎一样,非得靠他随机应变地完成本来是既定却又变得“突发”的事。他在圆满地撒了大谎之后对陆改儿说,史无前例地累!我们怎么会这么累!
陆改儿站在院子里对他说道:
“景新,段老爷子说段老奶有句名言,人活一辈子是为了装饰。”
零星的鞭炮声提醒景新这几天仍然是春节。昆明的春节假期已经慢慢向半个月发展了,个别单位已经规定在正月十五后上班。春节前电视台报道说今年市区仍然实行有限制地燃放烟花爆竹,景新现在觉得这是一项很有人情味的措施,至少能提醒一些像他一样郁闷的人“现在是过年”。
如此的郁闷状态,在景新身上并不常见。他斜倚在床上努力去理顺自己“郁闷”的原因。他想,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结婚的事情,看陆家的样子,婚礼大概是要安排在五一节。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他和陆改儿要准备齐结婚的家什,要有成套的家具,要有自己的电视电冰箱,房子也需要重新装修一次。陆家已经同意把新房安置在三楼,就是陆改儿现在住的房间。现在的一里一外两个房间可以安排为卧室和客厅,里面的14平方米足可以摆放一张双人床和一个衣柜,靠近床头放置一个小小的电脑桌没问题。外间的18平方米摆放沙发电视柜及电冰箱饮水机什么的,不算宽敞却也不是很拥挤。改儿的妈妈说,陆家的房子多,三楼隔壁的一间也可以打通,但这样装修的花费很大,另设一个书房和卫生间需要至少3万块钱,如果还要弄个厨房和餐厅,没有6万块是办不成的。
陆改儿并不要求把三楼隔壁的一间给打通,她觉得没有必要。厨房和卫生间楼下就有,洗澡吃饭都在楼下,何必因为结婚就要另立门户呢。
景新手里有6万块钱,这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他只是积攒,却从没想过这些钱要用在什么地方。他想,结婚一次就要花掉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有点得不偿失。他对结婚后身无分文的状况有些担心,他觉得靠他目前的状态,赚钱并没有把握。曾经有过的艰苦把景新苦怕了。
陆改儿对景新说过,你是嫁到我们陆家了,上门女婿了。
景新对于这样的称呼和这样的“地位”并不在意,他没有很多老观念,甚至有些自豪——他终于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不用再漂泊了。但这个意念中的家,很抽象,很形而上。景新头脑里乱七八糟的头绪中,有几个头绪和这个意念中的家瓜葛着。他这时又在隐约向往着他能找到传说中陆家的“财宝”,一来这“财宝”有可能让这个家衣食无忧,二来这就是他成为陆家人最好的见面礼。
他想了一点就终止了,就像他往常一样,只能想一点点,不敢想多,也不可能想的很多。他知道的东西仍然很少,关于陆家,关于历史场景和陆家人的吻合,关于那和“财宝”有关的“纸镯”。
午夜,景新的面前依然是那个记载陆老爷子“胡话”的本子,他用铅笔在不相关联的短句里勾画了一番,便打开电脑,敲动键盘。
陆改儿早已经上楼睡觉了,她的丝巾留在了景新的床头,红酒色的,闪着金线银线,轻柔的一团丝线被深沉的颜色和上面丝丝缕缕的金属弄得很有些“分量”,很
“厚重”。
陆世颜,1921年出生,1990年逝世。娶妻和氏,无子女。
这是百年间陆家唯一的一个在海外闯荡的人,也是陆家唯一的一个成功的商人。
陆世颜1940年跟随一个绸缎行的师傅闯荡南洋,两年后回来云南一次,带走了指腹为婚的和氏,时年和氏16岁,和陆世颜在南洋学徒3年后,由师傅主婚,拜堂成亲。
那婚礼上没有陆家的其他人,只有新郎陆世颜。绸缎行的后房就是陆世颜的新房,师傅给新人新打了床铺,师娘给新人新做了铺盖。据后来回国的陆世颜说,洞房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整夜没睡,没有一点新婚的兴奋,代替新婚气氛的是泪水,陆世颜想家想得厉害,和氏想娘想得难熬。南洋的一个小镇上,小两口被台风吹得分不清哪面是中国的方向哪面是云南的方向。
陆世颜躲过了大部分的国难民难,他没看到日本人在中国的耀武扬威,也没看到解放战争的惨烈。从广播电台上得知国民党蒋介石被赶到台湾的时候,他正和台湾人做一笔间接的转口生意,这笔生意需要他到中国亲自跑。年迈的师傅和师娘极力阻止他回国,告诉他解放军马上就要打台湾,解放台湾是共产党的最终目标,通台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和氏打算跟随陆世颜回云南一趟,她已经快10年没见家人了,但中国的时局被南洋人宣扬得动乱不堪,她还是最终放弃了回国的念头,并按住陆世颜,放弃了和台商的一大笔生意。
那时,陆世颜夫妻都已经快30岁了,和氏始终没能生养,师傅和师娘给找了医生看,仍然没能使之接上香火。陆世颜对和氏说,也许我们离开祖国离开云南,就是不要了根,没根的人老天爷就不给我们传宗接代了。
师傅和师娘也同样没有儿女,他们用半生精力经营的绸缎生意,最终交给了陆世颜夫妻。1952年,老夫妻相继去世,陆世颜夫妻收藏了他们的骨灰,足足等了30年,才让老夫妻“落叶归根”。
几十年的南洋生活已经改变了陆世颜,他不愿意被中国的动荡冲击,等待中国的平静,可这一等就是30年,上世纪50年代的运动和60年代到70年代的文化风暴,几乎让陆世颜夫妻对祖国失去了耐心。1981年年底他们战战兢兢来到云南来到昆明的时候,竟把乡音说得南腔北调了。
陆世颜找了半年,从乡下找到呈州,又从呈州找到昆明,一路打听了上百个陆姓家族。他终于见到陆家人的时候,血压升高心跳过速,昏厥在陆老爷子面前,他看到大哥陆世谷和儿孙,一时语塞,哽咽了整整一夜……
陆老爷子把二儿子的两句话记得很清楚:
“是什么逼我们非要离散啊?是不是我们自找这样的苦吃呢?”
“为了钱?老祖宗不是偷了很多钱财吗?他享受着了吗?”
陆世颜转来了一大笔钱,他亲自去政府说明情况,要求政府批准他一块地基,他要为陆家建一座宅院,永远属于陆家。
当然,政府并没批准他的申请,只是准了一纸公文,让他翻建陆家现有的住宅,翻建后陆家拥有使用权,而且,“50年不变”。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二爷给盖的。”景新早就听陆改儿这样说过,他不知道二爷是谁,就连陆老爷子给他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他仍然对不上号。陆改儿告诉他,是她爷爷的亲弟弟,是老祖宗的二儿子,景新才有点眉目。
用不同的感觉去读同一本书,得到的体会大相径庭,这种“经验”,景新知道。他用不同的感觉去写任何故事,也都会把笔伸展到自己体会的那个方向。景新整理的陆家百年碎片中,萦绕始终的,就是那些“财宝”。他当初听到陆老爷子说这个“财宝”的时候,看到了老爷子波澜不惊的神情,那种神情让他一时真的觉得老爷子老糊涂了在说胡话。而后接下来的讲述中,他却又感觉到陆老爷子确实在倾情演绎,那个关于“财宝”的故事就是这么一阵真实一阵虚幻地反复出现在景新的脑海中。在春节之前,景新只是相信了这个传说,他想,只当作一个陆家的传说来听或者写,也是一种生活境界中的插曲,人不能靠插曲去全面体会生活,但这插曲用来点缀生活却是不无精彩。但在春节去滇西的途中他发现了白虎山,感受就有些骤变,那传说从意象变成了真实的东西,突然从遥远处被拉到现实中,景新被搅得六神无主了。他强制自己安静,他也是为了安静自己无意中找个事情做,却在归整又一个陆家人的故事的时候再次碰到了这个令他神经质的话题。他自己杜撰出一些陆世颜说的话,那句“老祖宗不是偷了很多钱财吗?他享受着了吗?”给他自己的启示好像偏离了原先的单纯,原来他求的是从故事中理解一些人生,而现在,这样简单的一句两句话,就像给他提示了陆家那“财宝”确实存在的“佐证”,自己编排的东西竟然也让自己心动。
在景新看来,从一个低级的境界走向一个满怀高尚情操的境界,那叫升华;从一个满怀高尚情操的境界滑落到一个有相对直接目标的境界,那叫现实。他无法评价哪种境界更适合生活,他觉得一种境界给人提示一种追求,无论这追求是博大的还是单一的,都是人对自己生活的感悟和认知。
景新对自己说,景新也是人,一个和别人没区别的人……
正月十五,元宵节。景新和陆改儿在翠湖看灯。湖边的长椅上他们倾心畅谈了5个小时。
陆改儿对景新说,你的罪恶感可以消除了,我是陆家人,虽然我被老祖宗认定没有资格做一个最后的纸珠子串在陆家的纸镯上,但我是陆家人,而且,你也是陆家人,你嫁到了我们陆家。
景新对陆改儿说,改儿,我问你,对“财宝”,你贪不贪?这算不算作孽?人是不是天生有两重面孔?我们对你妈妈撒谎,表现的是不是罪恶的面孔?我在写东西的时候从来不把人物脸谱化,你说,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像我们一样好好坏坏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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