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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作者:尤凤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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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衷),如果这样也不打紧,自己便趁机退出先前与宫的交易,还自己一个清白身。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他正盘算怎么和宫摊牌时,传出一个惊人消息:宫已卷款潜逃。
  这一事件是何总在紧急碰头会上通报的。接着又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地产的隐患大家都心中有数,连来得晚的吴桐也有所闻。就是地产盖的那座大安商务楼。大约在三年前何总通过田副市长从规划上要了一块地皮,在繁华区,海边,绝好的位置。后来就在这块地上兴建一幢高层商务写字楼,但刚建成就出了麻烦,这座四十二层的大楼破坏了市政整体规划。这还不算,还挡了后面一个高级住宅区的光,而被挡光的偏偏是一些从北京退养到此的高干。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串通串通一纸告到北京。北京有关方面下来调查此事,意见是这座建筑必须拆掉。盖楼不宜,拆楼更不宜,断不是一个“拆”字便了结的。地产公司为这项工程斥资一个多亿,拆是血本无归。何况地产也有自己的说法,地是市里给批的,错建不是地产的责任,市里应当承担损失。这样说也在理上,市里自知难逃干系,答应给一定的补偿,但补偿数额不能让地产满意,事情就悬着。直到前不久市里提出划拨一块地皮作为补偿。吴桐参加了研究这件事情的碰头会,都觉得可以,宫也没提出异议。之后的事情是在地皮面积与位置上继续与市里讨价还价。也就在几天前,市里定下了给地产的地皮,各方面都超出原来的预想。协议达成了,地皮划拨到地产名下。这都是面上的事,面下的事就是宫不声不响把地皮卖给一家私企,携着首付的三千万现金逃之天天。
  吴桐一直不赞赏宫,却断未料到他胆大妄为竟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想想点点对他的评价,不由得对点点又增加了几分佩服。
  毕可超说:宫的事将在泰达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一向自信的他没有料到,首先“多米诺”的不是泰达,而是他自己。
  在听他说出那句“谶语”后的不久吴桐又接到他的电话。毕可超直呼“大事不好”。
  吴桐一边听毕讲事情经过一边在心里大骂他可恶。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向花花的毕可超今番就是栽在花花事上。起因是前不久到外地出差,在商场看见一件仿裘皮大衣,觉得不错,便作为送丹丹的生日礼物买下来;在电话里告诉了丹丹,丹丹也很高兴。本来计划下火车后给丹丹打个电话,让她在一个地方等候,他把大衣送过去,自己再回家。可不知脑袋坏了哪一根筋,上了出租车愣是忘了打这个电话,稀里糊涂地回了家。不消说,毕可超只能顺水推舟说是给老婆买的。毕可超先是不敢跟丹丹说,一次次编瞎话,直到编不下去才跟丹丹交了底。丹丹醋劲大发,说这遭她绝不相让,不为吃包子只为蒸(争)口气,不把大衣要回来誓不罢休。办法也绝,说今晚要自己去毕可超家拿,毕可超可谓大祸临头,危难之中想到了吴桐,不,是许点点,他希望吴桐能让许点点出面做丹丹的工作,使他渡过这一关。
  吴桐不敢懈怠,立即给许点点挂了电话,许点点叫了声领导便没了声,吴桐知道她正往走廊走,不妨碍听,他便把他的朋友毕和她的朋友朱(丹丹)的“饥荒”讲了,许点点一应声便情绪十足,说这事我不管,你也不要管。吴桐问为什么?许点点说朱丹丹是我的好朋友,要帮忙也是帮丹丹。吴桐说帮丹丹这不是火上浇油么?许点点说就是要火上浇油,把他们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婚姻烧成灰。吴桐晓得许点点是受了丹丹的影响,便说点点你听我说,老毕的婚姻状况我清楚,老毕本人的德性我也清楚,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管不了这么多。许点点说只管维护安定团结是不?吴桐说安定团结总比不安定团结好。许点点说不一定,他们安定团结,那丹丹怎么办?吴桐的心动了一下,问:丹丹对老毕有婚姻要求吗?许点点说当然有。吴桐问她对老毕表示了没有?许点点说表示了。毕滑头,嘴上说时机一成熟就和老婆离婚,实际上采取拖延的战术,继续一妻一妾。许点点的话不由使他想起毕将婚姻比成上吊的说法,也就认同了许点点的分析,说娶丹丹是假,想花花是真。由此而论丹丹其实是个受害者。遇事先进行价值判断是他一贯的思维定势,现在事情分出了是非,他开初急于帮助毕可超的那股劲儿也就去了一半,他叹了口气说:这事该咋办哩?许点点说顺其自然,这样出来的结果更好。
  吴桐想起毕可超儿子的事来,他一下子也不管毕面前的危机了。
  他打电话给小汪,告诉他中午看牙。
  吃过午饭正要出发,程巧通知下午开会,说检察院的人要来,任何人不得请假。吴桐能猜到是为宫的事。这些天整座大楼风声鹤唳,谣言四起。他想或许能从检察院得到一些大道信息。
  他也不愿耽搁毕可超的事,想最好能在丹丹闹事前把事情弄出个眉目,以便把握行事原则。他将小汪叫到办公室,让他去找牙医预约一下看牙时间。
  下午的会除了气氛紧张,实际上也没得到什么信息。检察院的人口风很紧,不多说一句话。倒是动员大家提供有关宫的线索,协助检察机关破案。会议多少有走过场性质,很快就散了。吴桐望着泰然走出会议室的何总和王梅,心里有一丝隐隐的哀痛,想一户人家丢了一把鸡毛也会搅得四邻不安,泰达一票被宫掠走三千万,当家人却安之若素,没事一般,真是不可思议。他又想,其实真要反腐并不难,只须定一条法规:下属查出腐败撤顶头上司的职。要这样看何与王还会不会这么若无其事。
  回到办公室不久,小汪也从牙医那里回来了,小汪说真找对了人,牙医对任主席知根知底,经历能从上小学说到后来当主席。小汪还把打探到的内容做了整理记录,交给了吴桐。
  吴桐饶有趣味地浏览着履历,看出任的经历挺复杂,是“一步一个台阶”升到领导岗位上的。“文革”前中学,“文革”后工作,后当工人大学生,毕业后又回到工厂,几年后调到一所中学当团委书记,再后调一家化工厂任党委书记,再再后调市团委当书记,直当到团干部的年龄上限,平调到市工会当主席。
  吴桐发现任十二年前(毕的儿子十二岁)在市团委当书记,这意味着假若毕的儿子是他的种,那就是这一时期与毕可超的老婆有私情。只须再查查毕的老婆那段时间是否与任有瓜葛,事情便真相大白。吴桐急不可耐,立刻给毕可超打电话,直截了当问:老毕,你结婚时你老婆在什么单位工作呢?毕可超可能被事情闹昏了头,竟没发觉吴桐问得唐突,说我想想,过会儿说她在安泰路小学教书。吴桐听了在心里说句不对,正要挂电话又听毕可超补充道,对了,那段时间她在团市委帮过工作。
  这一结果多少在预料之中,但吴桐仍然难以接受,也感到不可思议,毕可超拈花惹草,自以为得计,却不知自己的老婆在这方面一点不比他落后,也是一报还一报。他憎恨毕可超的老婆,想这娘们新婚之际就红杏出墙,和另一个男人通奸,且还怀了别人的野种,生下来让丈夫当成自己的儿,也太缺德了。他为毕可超抱不平,想一个男人,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窝囊更倒霉的了?
  离婚!毕可超没有第二种选择。他想。
  他决定听许点点的,任朱丹丹去闹,闹出个离婚是最好不过。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吴桐又接到毕可超三遍电话,一遍是下班前询问许点点是否做通了丹丹的工作?他说做通了。又一遍是下班后再次叮嘱吴桐,说最好这个晚上让许点点和丹丹在一起。他说没问题。最后一遍是晚上九点多钟,毕可超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大骂吴桐误事,说丹丹闯进家里,大闹一通,刚刚抢走那件大衣出门,“你……你……”毕可超气得摔了电话。
  晚上十一点了,吴桐又被毕可超叫了出去。
  “迟玲(毕的老婆)要离婚。”
  毕可超坐在对面,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酒喝起来,毕可超对吴桐仍耿耿于怀,不理他,独自往肚里灌酒,似乎一切是由吴桐的“失职”造成的,可谓是本末倒置,肚子痛埋怨灶王爷。可吴桐并不怪他,因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坚决要离婚。”毕可超又说一遍。
  吴桐知道该说的话早晚要开口,说:“她一定要离就离好了。”
  毕可超立刻斥责:“屁话!”
  吴桐不计较,又说:“我这么说是基于你们的婚姻实际……”
  “什么实际?”毕可超眼皮翻翻问。
  吴桐说:“老毕我问你,离婚对于你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孩子。”毕可超不打艮说。
  他的心里一颤。他头一次觉得毕可超不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也是小聪明,小聪明大糊涂。把别人的孩子一心一意当自己的养,当心肝宝贝地疼,可谓是只管低头拉车不管抬头看路,不是糊涂是什么?
  “离婚孩子太可怜。”毕可超说。
  吴桐狠狠心说:“不离婚,你可怜。”
  “什么意思你?”
  吴桐犹豫着。
  “你他*的到底什么意思?”
  “你的小孩像你吗?”
  毕可超一愣,“不像我又咋的?你的孩子也不像你呢?”
  毕可超说的是实情。萌萌也不怎么像吴桐,但萌萌是自己的孩子,吴桐心里还是有数的。
  “我的孩子是不像我,只是你的小孩太像一个人。”吴桐一咬牙说。
  “像谁?”
  “像谁你真不知道?”
  这一下,毕可超像被点了穴一样,呆住了。如果他老婆真跟工会主席有一腿,聪明如毕可超不会一点耳闻没有。但过去的事别人不讲,事情就过去了,别人要是提到你当面了,过去的事就过不去了。
  毕可超脸上的表情像遇到九级风暴的海面,瞬息万变,狰狞无比。空气像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毕可超突然站起来,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说:“吴桐,你他妈不是人,你是个伪君子。”转身走了。
  吴桐一下子愣住了,脸上莫名发起烧来,自己这么热心毕可超的私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一天,王梅突然打电话让吴桐到她办公室去一趟。一进门,他还以为王梅有什么要紧的事召见他,结果王梅笑眯眯地说:“一直说想见见陶楚,一直没抽出空,你有空吗?要不今天晚上咱一块聚聚?”兴致好像蛮高。
  “今晚?”吴桐有些意外,“恐怕……”
  “刚才问过何总,他晚上有应酬,不用准备饭。”王梅说。
  “我对她说说吧。”吴桐说,想壬梅坚持,就别拧着了。
  “就这么定了。地方我安排。晚上见。”
  “晚上见。”
  吴桐一边疑惑一边往外走,要出门时,王梅有点暧昧地冲他“哎”了一声。吴桐立刻站住,回头看着王梅。王梅笑笑。
  “听说你去见了关总?”王梅问。
  吴桐的心一跳,想这事她怎么知道?而且这么快。他清楚自己只能如实说:“见过。”
  “怎么想起去见他呀?”王梅问。
  吴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关总怎么样呢?”王梅问。
  “挺好的。”吴桐说。
  “还是那么慷慨激昂,愤世嫉俗?”王梅问。
  “关总这人挺直率。”吴桐说。
  “唔。”王梅拖着长腔,“关总——唔,是挺直率。”
  吴桐如约赶到如意大酒店门口陶楚已等在那里,就一起进到里面。王梅未到,也没预定房间。吴桐就有些纳闷,干吗定在这里,如意大酒店名声不是很好;掏出手机找王梅,王梅很快接了,说在车上,马上就到,又说地方换了,不在如意大酒店,你们在外面小公园等等,我去接了再走。明了了情况,两人便按王梅所说,出来走到对面的小公园里,吴桐心想王梅倒也想得周到,公园既僻静又靠近马路,车一到便看得见。
  暮色四合,小公园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嘴巴,黑洞洞的。园中的树木已落光了叶子,风过无声,地上的积雪斑斑,在暗中发出惨白的光。
  他们边说话边等王梅,不久便感到寒气侵身,以至话题也转到这上面。吴桐问快交九了吧?陶楚说早交九了。吴桐又问几九了?陶楚说二九。吴桐说怪不得这么冷呢。说冷愈发冷,吴桐消受不了,跳脚说王梅是怎么搞的,这么不守时。正这时两个人影从前面的树林里闪出,径直朝着他和陶楚站着的地方走来,到近前看清是穿警服的警察,一个大块头,一个小块头。警察在他们面前站下,先打量了一下。大块头警察询问:你们在这儿千什么?吴桐说等人。问等什么人?吴桐答同学。问在哪等不好在这儿等?吴桐答预先约定的。问约在一起做什么?吴桐答吃饭。小块头警察接问:在哪个饭店吃饭?吴桐答还没定。问没定约在这儿见面?吴桐说是。大块头警察说我们不信,你现在给同学挂电话向我们证实一下。吴桐本来便要打电话,便按了一下重拨键,电话占线,再按还是占线,便说打不通。大块头警察用嘲讽的腔调说小哥别闹了,撒谎也不看看对象,我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交易。吴桐一时没明白过来,问什么交易?小块头警察说装什么相,什么交易你们不清楚?别哕嗦,跟我们走。吴桐争辩说我们怎么啦?怎么啦?小块头警察说怎么啦,你们做性交易还问我们干了什么?一听这话吴桐头嗡地一炸,下意识看了陶楚一眼,又连忙分辩说同志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我们真是在这儿等人,一起去吃饭。陶楚也抖着声腔解释:我,我们是在这儿等同学,一会儿她就来接……小块头警察说说什么也没用,你们这种人见得多了,没有痛痛快快坦白的,快跟我们走,不然就铐起来。说着用手把裤兜里的手铐弄得哗啦啦响。事情到这局面吴桐就知道不妙了,不妙在于有口难辩。他恨起王梅,她不迟到,就不会倒这个霉。可恨归恨,他仍把希望寄托在王梅身上,惟有王梅才能消除警察的误会。他再次按了一下重拨键,把电话靠在耳朵上,这时大块头警察手起有风,说时迟那时快手机已落在他的手中,哼声说:想打电话找人说情?个顶个都是这种伎俩。正在这时耳机里传出话声,吴桐听出是王梅,连忙对警察说我的同学,是我们的同学,并伸手向警察要手机接听,大块头警察不给,自行接起来问你是谁?王梅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很清晰,反问你是什么人?大块头警察粗声粗气说我是警察。又说现在我向你进行调查,你要如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电话里说我叫王梅。问工作单位,答泰达集团。问职务,答副总。问这一男一女说是你的同学,约了一起吃饭,有这回事吗?答有。大块头警察用手捂起电话转问吴桐和陶楚问你俩叫什么名字?吴桐和陶楚各自报了姓名。大块头警察又冲电话说你说说他们的名字?答男的叫吴桐,女的叫陶楚。大块头警察看看小块头警察,然后把手机还给吴桐,丢下句:误会了,以后等人可要选对了地方,走了。吴桐和陶楚不等“以后”,赶紧走出小公园,在马路上站定吴桐才开始同王梅讲话,抱怨她不该把“地方”选在这里,险些惹出事端。王梅辩解说谁会想到呵。吴桐问怎么还赶不过来,王梅说刚才在车上接到一个电话,有件急事要马上处理,一时半时完不了,你俩先进行吧,我完事就赶过去。吴桐拿眼看陶楚,陶楚说那就别去饭店了,去我家吧。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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