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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者-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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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把瑟伦送回来!跟那东西说,我们还没打完!”黛的眉毛竖了起来,“我说,如果拉哈穆真那么喜欢北方剑,干吗只对一个人下手?” 

  “我知道原因,但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答案。”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说,为什么?” 

  “作为南方人,拉哈穆可能不大看好女人。”我耸耸肩,“在他看来,瑟伦比你更‘高级’。” 

  黛板起脸,压低声音骂了句什么。 

  “没那么严重吧?”我不高兴地问,“起码瑟伦再也别想来找你的麻烦了。你应该感谢拉哈穆派那小东西来抢剑。” 

  “他把我的对手抢走了,我还要感谢他?”黛对我皱起眉头,“我想把瑟伦弄回来,我想嬴给他看——” 

  “是嬴给他看,还是要他的命?” 

  黛扬起下巴:“你觉得我打不赢他,还是觉得我不敢要他的命?” 

  “我觉得你既打得嬴他,也能要了他的命。” 

  黛盯着我看了好大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起了些微妙的变化。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圈去。我知道,剑舞已经结束了。 

  但瑟伦绝不是她最后的对手。 

  

十九 

  

  阿里克用我给他的钱买来两匹马,配好了马具。三天后,我和黛重新动身上路。我向那高大的北方人和他妻子道过谢,为霸占他们的卧室养伤表示了歉意,然后轮流拥抱了两个小女孩,这就算和他们一家告了别。 

  黛的告别仪式要比我复杂得多,其中花在两个小姑娘身上的时间尤其惊人。她轮流抱起两个孩子,在她们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对两人又抱又亲后,才把她们放回地上。她真是奇怪的矛盾混合体,我想:她是带孩子的女人,也是拿剑的女人。 

  我翻身骑上匹青色花马,等了一会,黛也蹬上了她那匹灰色母马。她的马又矮又小,看起来挺秀气,但我见那牲口胸宽肩长,才知道它其实很有耐力,胃口也错不了。我自己的马要高大些,身子也很长,生了个罐子似的脑袋,肚子凹陷,骨节粗大,看起来傻乎乎的。总的说来,这是匹挺平庸的马,起码种不算好(说白了它很有可能是匹劣马)。灰母马啃着它灰扑扑的尾巴,那秃秃的一小扎毛估计连苍蝇都赶不走。 

  我瞟着阿里克,对他做了个鬼脸,表情里半是嘲弄,半是欣慰,而他也知道我的意思。我给了他很多钱,买再好的马也足够了。不过他故意选了两匹中不溜的牲口,这样我们一到竺拉就可以不动声色地混进人群中去。 

  我叹着气,又想起大公马来。可能我再过上好几年都找不到它那样的牲口了。 

  在鲁萨里过了好些天,我和黛几乎连庞加的样子都忘了。再次踏进沙海时,我们不禁又头疼起来。被赛尔赛特人及时救起简直是我们这辈子最幸运的经历。黛拉起斗篷,在毒辣的太阳下弓起双肩;我则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估摸着这伤口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到不妨碍我行动的程度。对于惯用右手的剑舞者来说,右肩如果僵上太长时间,他要输掉的可能就不止是几场剑舞了。 

  “我们离竺拉还有多远?”黛问道。 

  “不远了,走上两三天就到了。” 

  她在铺着毯子的马鞍上挪了挪身子。“这么近了?” 

  我在马镫上直起身来,想让举步不稳,漫不经心的青花马走得稳当些。照现在这种步子,到竺拉时我连口好牙都保不齐。“如果我没记错,鲁萨里在竺拉西北边,离那里不远。当然了,我们还得看庞加的脸色。不过怎么说走上几天也该到了。”我咬咬牙,又站起身来,把屁股从筛糠似的马鞍上挪开。“笨马——” 

  黛放慢马速。竞走压力一旦消失,青花马步子马上慢下来。“现在好点了?”黛平静地问。 

  “一到竺拉我就把这沙虎克星卖了,”青花马一听这话,把滚着黑边的耳朵向我撇了撇。“那么你呢,”我转过脑袋去看黛,“你想好到竺拉后我们该干吗了吗?” 

  “你已经问过我了。” 

  “但你从没认真回答过。” 

  “的确。”她承认道,“我觉得现在研究这问题和到时候再说差别不大。”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黛不高兴地甩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你已经有打算了。” 

  “当然。”我露齿一笑。 

  黛叹了口气,将一绺金白色的散发拨到右耳后。那把北方剑——她的吉瓦特玛——的剑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就知道……好吧,你的计划是?” 

  “我要装成个奴隶贩子。”我点点头,解释开了,“我刚刚入手一个漂亮的北方巴莎。既然北方孩子在这边这么畅销,何必急着把她卖出去呢?北方孩子又不是天天能偷到,——所以,作为一个聪明的奴隶贩子,我决定自己产点新货。” 

  “产点新货!” 

  “是啊。现在,我手上有个年龄正合适的北方女人,下一步自然是给她找个合适的北方男人。” 

  黛浅色的眉毛拧成一团。“虎——” 

  “这男人不能太老,因为我的女人很年轻。”我指了指她,“他应该年轻,强壮,精力充沛,而且长相也得漂漂亮亮,这样才配得上她,生下的孩子也会更讨人喜欢。总而言之,我要找的是一个和她很像的男人。”说到这里,我停了口,等她发表意见。 

  黛直盯着我:“你这是拿我当饵,等我弟弟上钩。” 

  “一点没错,巴莎。一旦发现你弟弟的主人,我要先给他点甜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我会向他保证,除了谈定的金子,这两个奴隶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归他。” 

  黛低下头,打量着色彩鲜艳的缰绳,长长的手指不停拨弄着棉线。 

  “黛——?” 

  “这法子说不定能行。”她不得不承认道。 

  “当然能行。只要你按我的话做,一切都没问题。” 

  “你要我怎么做?”黛湖蓝色的目光定定地锁在我脸上。 

  我小心地长出一口气,老老实实地说:“你要当我的奴隶,演得越真越好。你要带颈圈,温顺地伺候我,老老实实,一声不吭。” 

  黛顿了顿,然后撇了撇嘴。“我可不擅长演这种戏。” 

  “也许吧,”我干巴巴地说,“但我们别无选择。你愿意试一下吗?” 

  她转开视线,将僵硬的手指插进母马深灰色的短鬃毛里。杏色的兜帽滑了下来,披在她肩膀上。一度黄油般耀眼的金发现在几乎全褪成了金白色,但扎成一束时还是如玉米穗般闪亮可爱。 

  “黛?” 

  她转过脑袋来,定定地看着我,从马鬃里拔出手来。“我们不能就这么打听他们有没有见过十五岁上下的北方孩子吗?” 

  我摇了摇头:“第一,那些贩子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心想买这孩子;第二,如果他们看见你,肯定想把你从我手上买走。万一让人知道你是个没主的北方姑娘就更糟了,你不想就这么被奴隶贩子掳去吧?”我的脸色很严肃,——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不过,如果你已经是个奴隶,他们就别无办法,只能想方设法让我卖了你。自然,无论他们开出什么价,我都不会点头。” 

  “可你喜欢钱。”她一针见血地说,“你非常喜欢钱。” 

  “卖你换钱?想都别想。”我回击道,“我的报酬你还没付清呢。” 

  “如果找不到我弟弟,你就永远别想占我便宜。” 

  “如果不按我的话做,你就永远别想找到弟弟。” 

  黛叹了口气,紧咬牙关,下巴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你把我的刀拿去吧……还有这把剑。” 

  我想像着再次触摸那把剑的感觉,不禁记起阿里克的话来:血刃须以鲜血淬剑。 

  这把剑饮过一位安剀殿的血。 

  “好吧。”我说,“奴隶的确不能带武器。” 

  “你还要给我戴颈圈?” 

  “习惯如此。” 

  黛咒骂了一句。——好吧,没有阿里克在旁翻译,我只能主观判断她那句话是在骂人。“好吧,”她终于妥协了,“不过——我总觉得这样很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你的主人是我,又不是别人。” 

  “是你才有问题。” 

  我们在竺拉郊外找了个铁匠。听说要给黛做颈圈,他高兴得什么似的。我已经把黛的剑连鞘带剑带地系在马鞍边,她的小刀也已经插在我的皮带上。我的奴隶坐在沙地上等着引颈就圈时,看上去不听话极了。 

  我看着铁匠的锤子一起一落,铁圈在那双熟练的手中渐渐成形。铁匠看了黛一眼,说自己得动作快些:黛这样的巴莎一定值好大一笔钱,客人你别一不小心让她跑了。黛懵懵懂懂地听着浓重的南方腔和粗俗的俚语,见我催铁匠快干活,不免向他投去忿忿的目光。 

  百扎果把铁匠的牙齿染得蜡黄。他吐出口掺和着果汁的唾沫。“你怎么没早点把她拴起来?” 

  “她的前任主人挺尊重奴隶的。” 

  铁匠嗤之以鼻地又吐了口唾沫。黏稠的液体不偏不倚地击中一只甲虫。“傻瓜,”他评论道,“尊重奴隶?”他又抡了几锤子,“看她那副样子,还是拴起来的好。我敢打赌,她一有机会就会逃跑。” 

  “很好。”我没多说一个字。 

  “让她挪个窝,到这边来。” 

  我招了招手,黛慢慢走了过来。铁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干不净地说了句什么。如果黛能听懂,准会抢过小刀赏他一下。看起来她也的确从那家伙的语气里猜出个大概,脸色由红转白,眼睛都气黑了。 

  我也爱莫能助。奴隶在南方的地位连狗都不如,别人爱怎么骂就怎么骂。黛这样的奴隶更是各种下流手段的天然目标。既然铁匠不过动了动嘴皮子,我也没理由和他动真格的。 

  “看在她的份上,说话干净利索点,——也算给我点面子。”我轻描淡写地说。 

  铁匠瞟了我一眼。他那张被炉火烤得通红的大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听不懂南方话?” 

  “她可听不懂你那些下流词儿。” 

  铁匠脸色难看起来。他看了看我的肌肉,又瞟了我的剑和虎爪项链一眼。 

  “叫她跪下来。”他又冲刚才的地方啐了一口。那只死甲虫四脚朝天地翻过身来。 

  我伸手按住黛的右肩,略一用力,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跪了下来。 

  “头发。”这两个字又引出一口唾沫。 

  黛跪在沙地上,以屈辱的姿势弯下头去,杏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她那紧绷的肌肉清楚地告诉我,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姿势。好吧,其实我也不喜欢。 

  我呆了一会,吞了口唾沫,这才单膝跪下,将黛的辫子托了起来。我那带老茧的手指拂过她光滑的皮肤时,只觉得她身上一阵颤抖。她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神一片茫然,充满恐惧。 

  我不禁空前好奇起来:不知道那些强盗对黛做了些什么。 

  铁匠将带铁链的颈圈套在黛脖子上,扣上锁环,合上锁。他将钥匙交到我手里。 

  黛现在看上去像只戴着项圈的小狗。在赛尔赛特部时,我可没吃过这种苦头。 

  “看紧她点,”铁匠好心好意地说,“如果你心一软,让她有机可乘,她准能一刀捅了你。” 

  我一时没留神铁链,站起身来时狠狠拽了黛一下。“多少钱?”我刚缓过气来就出声问道。 

  铁匠报出个有些夸张的数字。我一心想从火炉边逃开,也没心思讨价还价。钱一付清,我就立刻向马边走去,完全没注意黛还像小狗似的跟在我身后。我又生气,又恶心:以前我就是个奴隶,而现在正是我的主意让黛也饱受屈辱。——何况原来的她简直是自由的化身。 

  “我不能上马。”我踏上一边马镫时,黛平静地说。 

  我转身一看,眉头马上皱了起来。现在,连上马这样简单的动作她也做不了。可是,铁匠还在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我不能把链子交到她自己手里。最后,我小心地爬上马,将黛牵到母马身边,这才让她爬进马鞍里去。她脸色苍白,表情严肃。我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该让她多走走,”铁匠建议道,“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黛和我都没做声。我费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下伸手去拔“绝击”的冲动,只闷闷地对青花马打了声呼哨。 

  因为铁链的关系,黛不得不紧紧骑在我身边。一路上,我气得脸色直发红。这条铁链不光拴住了黛,也把我和奴隶贩子的角色牢牢拴在一起。只要没出竺拉,我就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她自由。我们的戏还要演下去。 

  我冒冒失失地出了个馊主意,自以为我们除了演戏别无选择。现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们俩却各自别扭无比。 

  我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巴莎。” 

  黛没有说话。 

  我看着她的侧脸:“黛——” 

  “你喜欢看女人这样?”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讽刺的味道。但这让我觉得更可怕:她仿佛已经认定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和你换个角色。”我真心真意地说。 

  黛微微一笑。“没用的,虎。我们不是都走到这一步了?” 

  “这么说也没错。”我沉着脸回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竺拉是个很富有的地方。它一边与庞加接壤,一边傍依南岭。无论是靠山间金矿发家的坦吉尔,还是靠贩卖人口致富的奴隶贩子,都在这里尽情挥霍着自己的财富。而且,因为近山的关系,竺拉拥有相当丰富的水源。对于由南向北去的旅人来说,这里是他们进入沙海前最后的避风港和补给站。想到我和黛居然一路跋涉,成功抵达了目的地,真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欧玛的住处。那是幢黄瓦蓝墙的房子,周围植满棕榈树。厚实的叶片包围着奴隶贩子的豪宅。无论是阳光,还是行人窥探的目光,都别想长驱直入。包着头巾的看门人只瞟了黛一眼,就知道我是找欧玛谈生意来的。进门后,一个仆人牵过我们的马,另一个仆人则带我们走进一间凉爽而幽静的大厅。我坐定时,见黛也作势要坐,忙出声嘱咐她站着别动。 

  欧玛对我们相当客气。虽然我们没有预约,但他并没让我们多等,不一会儿就从里间走了出来。第三个仆人给我们端上埃芳茶时,欧玛在一只藏红色的垫子上坐了下来。 

  他和欧斯月体型相仿,浑身圆滚滚的,也长了双和兄弟一样的黑眼睛。不过他好歹还保留着自己那口牙,没像老月亮一样换上满口金货。这位奴隶贩子包着淡粉色头巾,套了身深色袍子。看起来,比起欧斯月在沙漠地区的收入,竺拉的贩奴业要有利可图得多。 

  “我代欧斯月向您问好。”我一边抿着埃芳茶一边寒暄道。客套话真是好东西。即使来访者句句言不由衷,也能礼貌地客气上好一会儿。我对这一套很有心得,用毫无意义的话题扯上一整天也不在话下。 

  对于这点,欧玛显然也心知肚明。他简单地对我表示了欢迎,就挥挥手,打断了寒暄的话头。“请问您有何贵干?” 

  “我要和你谈笔生意,”我不动声色地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北方男性存货?” 

  奴隶贩子表情波澜不惊。他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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