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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歌嘹亮-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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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官兵站在雨中,听高大山训话。高大山说:“高权是我的儿子,可他也是七道岭的兵。他私自开小差,当了逃兵,按条令规定,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我要向大家检讨,我没当好这个司令,没有带好高权这个兵。我要向整个守备区检讨。”他从哨兵手里接过枪,站到哨位上,大声地说:“高权是我的兵,也是我的儿子,他在哨位上没有站好岗,这一班岗,我替他站了。全体,听我的口令,跑步回营房。”
队伍跑去了。风雨中,高权独自站在那里。
伍亮走到高大山身旁,要脱下自己的雨衣给高大山穿上,被高大山拒绝了。伍亮要留下来陪他,他说:“这里不需要团长,只需要士兵。我命令你,跑步离开。”
伍亮只得离去。大雨中,只剩下高大山和高权。高权站在高大山身后,望着高大山的背影,他的脸上流着雨水和泪水。
5.一个真正的兵
事发后的第三天,大奎来到哨所看望高权。营长带他来到伍亮这里,说:“团长,这是高权同志的大哥,他打司令员老家大老远地看他来了。”
大奎忙上前套近乎说:“首长,我叫大奎,高大奎,高大山是俺爹!”伍亮看看他说:“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奎。我是伍亮,咱们见过的!”
“对对,首长,咱们见过!……”大奎眼睛发亮说,又想不起来,抱歉地笑,“你看我,脑子笨,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了,你看看这!”
营长说:“这是我们团长,伍团长!”
“对,伍团长!……”大奎说,他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团长,俺兄弟咋样?他在这干得还好吧?”
伍亮哼了一声说:“你是来看高权的?”
大奎眨巴着眼睛说:“对呀!”
伍亮说:“是司令员叫你来的?”
大奎摇头。
伍亮说:“那是那个谁……秋主任叫你来的?”
大奎想想,摇头说:“不,是我自个儿想俺兄弟了,来看看,来看看。”
伍亮对营长说:“我还有事,要马上回团里,你先让连里给我把高权好好关他几天!”然后又看看大奎说:“对了,你让人带他去看看吧!”
禁闭室里,高权面朝墙坐着。大奎亲热地喊了一声说:“高权!兄弟!”
高权一惊,回头一看是大奎,不理他。大奎说:“高权,是哥来了!”瞧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说:“噢,兄弟,你就一个人住这儿啊!”
高权突然大吼道:“你来干啥?我不认识你!”
营长大声地说:“高权,你什么态度!”大奎忙对营长说:“首长你别生气,俺哥俩闹着玩呢!俺兄弟他就这样,他就这样!”
营长点头说:“你们谈吧,我出去了!”
大奎点头说:“好好,你忙!你忙!”
营长出门时,高权猛然站起,趁机向门外闯,一把被哨兵拦住。营长回身说:“高权,你想干什么?给我回去老实呆着!”
大奎悄悄拉他,又对营长赔笑说:“没事儿!没事儿!营长,你忙!你忙!”
高权无奈地走回去,重新背对大奎坐下。
大奎走过来摸炕上的被褥说:“哎,我说兄弟,不是哥说你,对待首长咱不能这个态度,你说是不是?人家是首长!就说咱爹吧,是个司令员,人家都对他这么说话,他这首长还咋当啊,对不对?哎,我说你这褥子不厚哇,夜里睡觉肯定冷,怪不得咱爹咱娘整天惦记你……”
高权不理他。
大奎打开包袱,拿出一条狗皮褥子说:“兄弟,你瞧我给你带啥来了?深山老林的事别人不知道,你哥我知道,夏天虽说不热,可它潮,冬天冷起来又能冻死个人……这个你留下,抵个风防个寒啥的,管用。”高权还是不回头。大奎说:“爹把你押回来了,我这心就忽悠一下子,你不能和我比,我从小吃苦吃惯了,你哪受得了这个呀,想来想去也没啥好拿的,就把这带来了,想你能用得上。七道岭真难找,我找了三天。”
高权依旧不语。
大奎说:“兄弟,那话就说到这,地里的活还没忙完,那我就走了,等下次哥再来看你。”
大奎从禁闭室出来,营长留他吃饭他不肯,急着要回去。临了把营长拉到一旁说:“我这兄弟犯错误了吧,犯错误了就该管。可千万别告诉我爹,我爹岁数大了,怕他着急上火。”
营长说:“放心吧,我们会教育好高权的。”
送走大奎,营长来到禁闭室说:“高权,你大哥走了,我们帮你送走的!”高权坐着不说话。突然,他跳起来,急步向门外走,哨兵上前要拦住他,营长对哨兵点点头,哨兵闪开了,高权出门跑起来。一班长说:“营长,他不会再跑了吧?”营长摇摇头。
高权在一座山头上追上了大奎。大奎看到了高权,先是一惊,接着高兴起来说:“兄弟,你是来送我的吧?”高权满脸痛苦,却不说话。大奎高兴地说:“兄弟,回去吧……”高权还是不吭声,也不走,只是站着。大奎又往下走几步说:“兄弟,好好地干啊,别让咱爹咱娘惦记……”
大奎已经到了山下,发现高权还在那儿站着,他喊:“兄弟,回吧!记住哥的话,别记恨爹!不管爹看上去心多狠,他这么做都是盼着儿女成人哪!兄弟,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爹娘生养咱们一场,咱们做儿女的,要给他们长脸哪!”他最后招一下手,走上了公路。高权终于喊出了一声说:“哥……”
大奎一震,回过头来,高权说:“哥,你走好……”
大奎笑了,泪水流出来说:“兄弟,哥这就走了。”大奎挥手,走远。
高权流着泪点头。
他提前结束了禁闭室的生活,开始像个真正的兵一样出操,训练,站哨。这天他正在瞭望塔上面站哨,连部警卫员爬上来,热情地跟高权打招呼说:“高权,有你一封信,东辽城来的。对了,这里还有一张照片,是团长叫人捎给你的。”
高权接信和照片,平静地说:“谢谢你。”他将信和照片放进大衣口袋,继续瞭望。过了一会儿又把它们掏出来,看一眼照片,放到一边,拆信。
信是小菲写来的。她说:“高权,你好。告诉你一个事,你到部队后寄来的信我都收到了。主要告诉你,自从你走后,我就和赵和平好了。这封信我本来也不想写,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写了。高权,你以后别给我写信了,赵和平看见了不好。咱们俩的事就算完了吧。祝你在部队里过得快快活活。小菲。九月二十八日。”
高权慢慢把信折起来,慢慢地将信撕碎,抛掉。大风将漫天纸屑卷走了。
·16·
石钟山 朱秀海 著
第十六章
1.高大山当姥爷了
高权在部队的进步让他父亲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更加坚信部队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校,只要把孩子送到部队,就是一块铁也能成为一块金。就在高大山高兴的时候,高敏和建国的孩子落地了。高大山高兴,秋英高兴,可有人不太高兴,怪高敏生了个丫头。
第一个不高兴的是陈建国,他在产房门外走廊闷闷地抽着烟。护士走出来制止他,他哼一声走开了。
第二个不高兴的是建国的妈妈,一听秋英说高敏生的是个丫头,热情马上就下来了,打电话报喜的秋英再也笑不起来。
最高兴的只有高大山,他一进产科病房就大声喊:“高敏!高敏!人在哪里?我看看!我看看!”
高敏说:“爸,你来了?”
高大山喜滋滋地说:“我当姥爷了,还能不来?”
高敏说:“是个丫头!”
高大山说:“丫头咋啦?丫头好哇,长大了跟娘亲,不像小子那么淘,我就喜欢丫头!”
护士把婴儿抱过来。
高大山接起婴儿说:“瞧我的外孙女,长得多好看!像不像我高大山?我看像!虎头虎脑的,大眼睛,大鼻子,嘴也不小,像我!”秋英脸上这时候才现出了真正的笑容:“像你就坏了!就这有人还不喜欢呢!”
高大山说:“谁不喜欢?是陈刚还是桔梗?他们不喜欢我喜欢,我养着,养大了他们可不能来跟我抢!”
他捧着孩子上下乱摇,秋英将孩子夺过去说:“你这是摇啥摇,孩子这么小,看把她摇零散了!”
高大山说:“高敏小时候我没捞着摇,现在摇摇外孙女还不行啊。”秋英说:“现在你承认三个孩子不是你带大的了。”高大山说:“你带大的,你有功行了吧。”
桔梗姗姗来迟。她穿得整整齐齐,一副不愉快的样子,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秋英把孩子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只是假模假式地亲了亲,还给秋英说:“小敏,跟奶奶再见!”抬头朝门外喊:“建国,车来了吗?”建国在门外答说:“快了!”桔梗不高兴地说:“再打电话催催!这个白山守备区,要个车都磨磨蹭蹭的,打起仗来怎么得了哇!”
秋英将孩子塞给身后的高敏,脸上也不好看了。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拉桔梗坐下,对高敏说:“你们走你们走,我跟你婆婆有话要说。”高敏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秋英说:“哎哟我说亲家,我们老高调军区的事儿你给陈参谋长说了没有?你看这都到了科技强军的新时期了,老高不能一辈子都在东辽城当个屁大的守备区司令啊。再说小敏是你的亲孙女,你又只有建国一个儿子,你让陈参谋长想想法子,把老高弄到省城去,再把建国高敏一块调去,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桔梗有点不悦地说:“噢,这事儿我记着呢。我说秋英哪,老陈虽说是参谋长,在军区党委里也就是一票,老高要想往上边调,恐怕还得多往别的首长那儿走动走动!”说着站起来不耐烦地喊:“建国,车来了吗?”
秋英送走了桔梗,心里堵得满满的。
高敏与建国的关系也开始明显地不谐调了。建国送他妈回转来,坐在那里抽烟,望着窗外半晌不说话。高敏也是一副冷面孔,说:“你不和你妈一起走?”建国像是下了一下决心,说:“高敏,有件事咱们需要谈谈。”
高敏说:“谈吧。”
建国说:“你可能知道了,我在守备区司令部干了三年营职参谋,这次干部调整,已经决定把我安排到边防一团当参谋长了。”
高敏略带讥讽地说:“那好啊,祝贺你升官。”
建国回头说:“高敏,你没感到咱们的关系好像在演戏,一边做给我爸妈看,一边做给你爸妈看?”
高敏注意地盯着他。
建国说:“这次我下团,正好给了你和我分开的理由,你是不愿意跟我下团去的,我知道。”
高敏说:“建国,你愿意让我跟你一块下去吗?”
建国哑然。
高敏主动给他倒一杯水,平静地说:“建国,我知道小敏生下来,你和你妈心里都不满意。你主动要求下团,事情我早就知道,这会子你就甭在我面前演戏了。”
建国默默喝水,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高敏关上门,想了想,回到房间里,十分平静地收拾小敏的衣裳鞋袜。
对于秋英来说,烦心的事情似乎还刚刚开始。这天她正指挥三个女人打扫军人服务社卫生,李满屯来电话叫她去办公室,笑着说:“秋主任,这段时间干得还顺吧?”秋英说:“从上个月到这个月,共组织政治学习十次,打扫卫生八次,还有,还有……”李满屯打断她的话说:“秋主任,身体咋样?”
秋英说:“身体没问题,别忘了,我比老高还小好几岁呢。”
李满屯说:“组织有个决定。”
秋英说:“有啥决定啊?”李满屯说:“咱们军人服务社要扩大规模,从地方招来一批有经验的售货员,党委决定,准备让你退休。”秋英说:“啥,让我退休,我才刚五十,就让我退休,老高知道不知道这事?”
李满屯说:“党委会上,这是老高提出来的。”
秋英说:“他,他让我退休?”
她气呼呼地一回到家就躺下了,饭也不做,灯也不开,高大山回来时感到奇怪,问:“咋地?饭也不做,哪不舒服哇?”秋英一虎身坐起来说:“我哪都不舒服。”
高大山说:“咋地,吃枪药了,这么大火气。”
秋英高声大气地说:“姓高的,你今天跟我说清楚,为啥让我退休?”
高大山一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坐下笑着说道:“为这事呀,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退就退吧,你这老大不小的了,退下来正好给高敏带孩子,好事呀,要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秋英说:“这就是你的好事,你咋不退?你退一个我看看,你退我就退。”
高大山说:“你咋能跟我比。”
秋英说:“咋就不能比了?你不就是个守备区的破司令吗,我还是服务社的主任呢,秋主任。知道不知道?”
高大山说:“还主任呢,我都不好意思说,怕伤了你的自尊心。”
秋英站起,虎视眈眈地说:“你说!今天你非得给我说出个一二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高大山说:“那我可就真说了,自打你接手服务社以来,党委接到多少官兵的来信,反映你们服务社跟过家家似的,说开门就开门,说关门就关门。”
秋英说:“我们那是组织政治学习。”
高大山说:“政治学习?就你?你那名字两字知道咋写不?学习这么多年,我也没看到你的觉悟提高到哪里去。”
秋英说:“高大山!你竟敢贬低我!”
高大山说:“我不是贬低你,我这是实事求是,好啦,我也不和你争了,现在好多随军家属找不到工作,你岁数也大了,就让她们干去吧。”
秋英说:“好哇,你个高大山,这么多年我跟了你,啥光没借着,家里的事也没帮上忙,我好不容易在服务社上了几年班,说撸了你就给我撸了,姓高的,你安的是啥心呢你?”
高大山说:“我这是为了工作,啥心不心的。”
秋英不依不饶说:“你看人家桔梗,跟着陈刚在军区里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你,我跟你在山沟里转悠,我图到啥了?”
高大山说:“不要拿我和别人比,我就是我,革命不是图享受的,你跟我吃不了苦,那当年你非要死缠着嫁给我干啥。”
秋英说:“你别跟我提当年,现在我肠子都悔青了,我……我……”说着,双手捂脸呜呜地哭起来。
高大山说:“行了,行了,早晚都得退,快做饭去吧,一会儿高岭该回来了。”
秋英说:“我不做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姓高的,你害得我好惨呢!”
高大山也来气了,起身说:“你不做饭拉倒,我去吃食堂,今晚食堂正好改善伙食。”说完就往外走。
秋英冲着他的背后喊:“走吧,走吧,有能耐,你永远别回来!”
一会儿高岭也回来了,见他妈坐在客厅里抽抽搭搭的,问:“咋地了妈,又生啥气呀?”秋英委屈地说:“还不是你们那个挨千刀的爸。”高岭说:“爸又和你吵架了?”秋英说:“吵架?要吵架就好了,他把我服务社的主任给撸了,妈以后可就是家庭妇女了。”她一把抱住高岭:“岭啊,妈没依没靠了,以后可就靠你了,你可不能离开妈呀,你哥到那么远的地方当兵,你姐又是人家的人了,你说我以后靠谁呀……”
高岭也眼泪汪汪的了。秋英止住哭声说:“岭,还没吃饭吧,楼上有饼干,你对付一下,妈现在就给你做饭去。”高岭问:“我爸呢?”秋英说:“别提他,他去食堂改善伙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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