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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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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起了身扑过去,“不让你见识见识老大,是不是以为自己便坐交椅了?”
锄桑跑的更远了,站定:“幸好引兰不像你这样,否则……”
“否则什么?”我转了转眼珠儿,“嗬,你小子,打上引兰的主意了?”
锄桑的脸红了,慢腾腾的走过来,有点泄气的说:“我敢打她什么主意啊?自从上次击戈儿伤了她,每次见我,都要数落我一顿。”
我心里乐了一下,锄桑和引兰其实挺合适,锄桑有点憨直,引兰柔中带刚又有主意,他俩在一起,肯定引兰说了算,是好姻缘。听引兰那口气,倒似也未必不行,撮合撮合。
于是我退回去,坐了竹凳,笑孜孜的说:“你要拿出点诚意,否则,人家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唉!”,锄桑一点都不掩饰,“我一个穷小厮,又没什么钱,引兰那模样的,能看上我?”
我摇摇头,“未必!就比如我,就不爱做那小妾。”
“为什么?”锄桑好奇了。
“不为什么,做妾,有什么好处?像你说的,挨长房的捶?”
锄桑过来蹲在地上,拿了个草棍儿乱画,嘴里嘟囔,“你不愿意,保不准人家就愿意,谁知道呢。”
我抿着嘴笑了笑,这小子,还真上了心。于是我也顺着说:“是啊,不试,谁也不知道。”
锄桑抬头看了我,歪了头,用极尊敬的说:“老大,是不是有辙子可想?”
“切,”我鼻子哼了哼,“这时候认识你家老大了?”
锄桑便开始缠我,我见他是真上心便说:“你总得想个法子去多见见,似这等的,你把琅声苑的地抠个窟窿出来她也不会知道的。”
锄桑的头又垂了下去,“怎么去?总得有引子,夫人那边也不是能常去的。”
我又转了转眼,“这么着,你出去买点什么小玩意儿,就说给她陪个礼,把她叫出来,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锄桑怀疑的看着我,“行吗?”
其实我也没什么招儿。君家这种情况,英雄救美肯定是不可能的,日久生情也是作梦,还是传统式也许有点戏。
“行不行你试试呗,强过你在地上抠窟窿。哎,我可告诉你,你可别一上去就说啥啥啥的,吓着人家。”引兰是个有心的,锄桑送了东西去,她肯定会想。若是一点儿都不愿意,肯定会直接打发出来。这样也好,两面都不伤脸面。
锄桑似疑似信的想了半天,吭哧吭哧的说:“那买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去想,又不是我要去找她。”
锄桑红了脸,又扯了几句淡话,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给荸荠的信走了好久,终于见了回信。我晚上回到屋里,又担心又着急的打开信,心里才有点晴意:上面又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正反面儿。我仔仔细细的读着,荸荠也没再提我在君府出头的话,也和平日一样,说说读书,也说说他的工作。
宋代的冗官之弊空前绝后,一份工作有几个人同时在做。一方面,确实起了牵制的作用,而另一方面,却是人浮于事,空食傣禄。以荸荠所在的湖州州府为例,同是做公文,师爷、幕僚各有一堆,像荸荠这种类似抄写员的,更是不计其数。荸荠是整个公务员序列中最低的一层,承担着最枯燥、最实际的工作。我看出荸荠的不满,大篇幅的在说他的同事,喝酒、赌博、玩妓女、做实事的少,拉关系、溜须逢迎充斥周围,他看不惯。在信里,荸荠说,“咄,此差事烦厌之极,尚不如与豕犬相伴,吾欲弃之而食糠,掩门读书,他日以展鸿图,奈何将近双十,本应供养双亲,更何况与之乞食乎?”。末尾,荸荠又说,他因不与那些人同流而被人讥笑,有人就拿他是乡试第一却州试落第而揶揄他,给他起外号就叫“解元”,他的庶母也天天不阴不阳的说他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只是想大的”,却不思娶妻,孝敬堂上。一切都让他觉得十分羞恼,他发誓,不第不娶,一定要让那些人闭了嘴,让事实给他们几耳光。
我理解荸荠,那种受人嘲讽的感觉、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我都太熟悉了。荸荠十九岁,幼时失却母慈,本已敏感,现在这种环境,也确实够他受了。但我不喜欢他这样,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活,不是为他人活,何苦拿别人的标准来改变你的生活?谁爱说什么谁说什么,那么,荸荠,你到底真的想去做那官吗?
为官之人,固然可不似杨骋风,也绝不能似荸荠那般。荸荠将自己的解脱之路系之于“读经书、展鸿图”,显然是幼稚了——此处官府他不适应,他处之官府,他又有何作为?我很想劝荸荠不要考了,却又不能,毕竟,在古代,科举为最正途。其他,如君家,再有钱,终究也不是上品。
想着,我便叹了口气。我活了两辈子,才活明白不要为难自己、不要因了别人而为难自己的理儿,荸荠才十九岁,他怎么懂得什么是价值?每个人都有自己选的路,我选的,杨骋风和引兰都不理解。君闻书所想选的,在我看来却不该是他的路。就连荸荠,我认为那是我最亲的人选的,我也觉得不适合他。难道,我们终就没有办法、都无可救药的孤独了吗?荸荠荸荠,与其这样不快乐,别考了,除非你觉得那是你的事业。
七夕,君闻书过临松轩吃晚饭。我仍旧和锄桑几个捡梧桐籽玩儿——梧桐籽儿可以作弹弓粒,打的中又不伤人——原来二娘在的时候,曾张罗过七夕,现在二娘没了,我便不弄了,因为,我根本也不会弄什么。
天刚擦了黑,我们正兴高采烈的拿梧桐籽儿射荧火虫,却见园门口灯笼一闪,君闻书回来了!我们赶紧握了弹弓,一个个面色正经的站在院中。经过我们时,侍槐冲着我歪了歪嘴,什么意思?我摇晃了一会儿,又见侍槐一只手反在身后,不断往上抖着手腕,犹豫了一下,我跟了上去。
今天的君闻书一脸的疲惫,躺在榻上。我赶忙端了茶,他睁眼见了我,又闭了眼,音调中毫无感情的说:“侍槐先下去吧。”
我疑惑的望着侍槐,他却指了指君闻书,又冲我一摆手,便出去了。
“今天我娘让我订亲。”冷不防的,君闻书来了这么一句。
“哦。”屋里又是一片沉默。
“你不问问是谁?” 君闻书依旧闭了眼。
“回少爷,这不是下人该问的。”
“我给回了。”我心里暗暗的吃惊,仍旧是“哦。”
“你不问问为何给回了么?”
君闻书怎么了?“少爷自有少爷的想法。”
他睁开眼,面上有一丝苦笑,又闭了眼:“谁都不容易,我也很难。”我又哦了一声。侍槐让我进来,就是听这个的?
很长时间,他再也没说话,睡着了?我轻轻的走出去,拿了个小角被给他盖上,他却又睁开眼,“今儿七夕了。”
“是,少爷。”
他起身,从箱笼里拿了一枝钗递给我,我差点叫了起来:二娘的!银钗,古朴而结实,已经被磨的锃亮。“二娘留给你的。”
我摩挲着那只钗,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多少年的东西,不知,它的下一个主人是谁。
君闻书并不睁眼,声调也不见什么起伏:“二娘知道你逃出去了,她临死前和我说,你可能是被杨府掳走了。”
什么?我差点叫了起来。
“二娘告诉我,杨……二姑少爷未娶二姐时,曾偷偷入府撞见你,逼你带他到小姐房里,你却安然的跑了回来。二娘说,想必是二姑少爷留了情分,否则,不会放了你。”是的,那年春天,杨骋风来过……我的汗流了下来。
“二娘说,她试探过你,一直却没看出异样。你突然不见了,应该是让杨府弄走了。”
留了情分?二娘,你怀疑我和杨……。我突然觉得我是头号大笨蛋!
“那少爷想必是信了?”如果真是那样,便解释不了了。
“我原来有点拿不准,凭你一人之力从府中逃出去,确实不可思议。尤其,你,”君闻书的声音暗了:“是他,送回来的。”我的汗流的更多了。是了,就那番鬼话,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狡猾如杨骋风,他当时就想到了吗?
“我确实疑心过你,只是,我疑心不起来……”君闻书的声音更暗了。“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
“而且,我看你还是和湖州通信,我便知道,你至少没有,完全倒向他。”
“少爷!”
他继续说,“二姑少爷虽是府里的姻亲,可也可能……不是姻亲。那天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现在就想当着二娘的钗问问你,你到底想在哪边?”
我有点糊涂。是姻亲,不是姻亲?在哪边?怎么个意思?
“这个,少爷,司杏不甚明白,请少爷指点。”
君闻书悠悠的睁开眼,盯了我一会儿,慢慢的说:“没事,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把你送过去的。”
送过去?送上杨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少爷,您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君闻书又阖上了眼,“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二娘也幸是死了,否则,怕也过不好。” 隔了隔,他又说:“你若是想在君家,便收了二娘这支钗。若是……,你便去吧,明天,我打发人送了你去。”
什么呀?“少爷不信我?”
他不说话了,我要开口,他却像料到我会说什么,“你别想着湖州了,不行。”
“为何不行?”
“我不允。我只问你,君家和杨家,你选哪一个?”
“我都不选。我只要……”
“不行!”
“为什么?”
“你离了君家,只能到杨家,不可能有第三种道路,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只想要自己的生活。”
“不能了,你已经进来了。不能了。”
“少爷,到底怎么了?”
“司杏,人都不是为自己而活,总要牺牲点什么。”
“是要牺牲,可这算什么牺牲?我只是想要我的生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只有我,不是在君家,就是在杨家,为什么?侍槐呢?锄桑呢?培菊引兰呢?都是吗?”
“只有你。”君闻书越来越疲惫,“这君府之中,只有你是我的丫鬟,二姑少爷上次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自己想,你可能有别的去处吗?”
“只要少爷让我出了府,二姑少爷,我自己去……应对。”我想说对付。
“现在,除非你去杨家,否则,我不能让你出府,因为——”他闭着眼,却感觉他很不平静,“我也需要你。”
我皱了眉,越听越复杂。他都让我看了帐,却又说不相信我,怎么回事?我知道我是问不出来的,于是迅速理了理头绪,试探着问:“少爷说需要我,那我便留下。只是,”我顿了顿,反正只是试探,错了也没什么,“过了这个时日,我是否就可以出府了?”
君闻书倏的睁开眼,目光中透着寒意:“你知道什么?”
我一哆嗦,连忙说,“我不知道什么。我只听少爷您说,‘现在,除非去杨家’,这不是现在么?不是还有以后么?”
君闻书似是要把我看透,尔后又闭了眼,缓缓的说:“司杏,你真是既聪明又傻。好吧,真到了那一天,就再说吧。”
我糊里糊涂的,拿了二娘的钗,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因为有公告,所以删出个空来,这次修改掉,以免大家白点:),因此此章仍然是晋江的第38章。
感谢99小同学对本章的贡献,你的意见虽然直观(你的话),但确实给了我启发,改的那个小情节你觉得如何?
虽然大家说的意见,我一时可能没有接受或立刻体现,甚至说出了我自己与大家相反的意见,但其实,我都会在心里琢磨一下,有时对后文的写作非常有启发。就像那天gladays说的司杏假清高的问题,我也琢磨了下,后文的写作中也要呼应到(在此也谢谢gladays同学)。我觉得,就是因为大家的探讨,才使得人物更加立体,否则,死板板的要进死胡同啦。
另外感谢大家前些日子对我咳嗽的关心,向大家报告,好多了,至少晚上咳不醒了。我也给大家支个招儿,就是喝梨汤——把梨去皮,削成片,放上两大勺蜂蜜和一大把冰糖,放进微波炉里用中火煮二十分钟。我自己喝了觉得还挺管用的,反正也甜,当吃罐头了:)。
对啦,还有件事情要爬上来拜托大家。我才搞清楚(其实不是很清楚)晋江有刷分和刷评两种制度。据我所知,晋江规定必须是评内有五个以上字才算分(?),而且一章一天不能打两次分。而那种只打分空着没有字的,照晋江的规定好像是刷评(是不是啊?我也只是听别人说,不知道),刷分和刷评都是要受晋江处罚的(是不是啊?谁知道的更清楚出来说一下)。所以想请大家注意避免,谢谢。
第三十九章 思量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成了君闻书的心腹。当然,此种心腹,仅限于生意上的,其他方面,他对我还是缄口不言。
我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隐约觉得,现在君家面临着一种危机。这种危机,好像是来自于杨骋风,但我却不知,为什么要来自于杨骋风,以及,到底是什么。再一想,也不大可能,他们俩家是姻亲,会有什么矛盾?也许只是一时的不快?无论怎么样,无论君家或杨家,我都不选,我只想选择我的路。君杨二家即便有什么矛盾,我也只出出不伤天理、没有针对性的建议。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还我自由身!
现在,我经常跟着君闻书去布店,不过,我是小厮打扮,名也换成耕竹,而且只听不说话。我不想太招摇,弄的人尽皆知,我要给自己留后路,因为,我是打算离开君家的。
我原以为君家的布店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真正介入,才发现,一切井然有序。布店的账房姓王,君闻书称他为王叔。淡淡的八字眉,眼皮儿松驰,耷拉下来掩了眼睛的光芒,一脸的和气。他对君闻书明显客气,但我也敏感的感到一种不屑——君闻书毕竟还小,又没有老爷子撑场面,不亮几下,根本镇不住。
于是,我回去研究了一下,便让君闻书从说帐开始。任何一个公司、一个店都不敢说自己的帐目完全没有问题,君如海每年肯定要查,查的结果,君闻书不去问,我也不得而知。我特地挑了去年春节出的一批缂丝,这批丝很奇怪,出了之后又转了回来,我对布不懂,但以我前世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可能是蹿货蹿回来的。我领教过君闻书盘查人的本领以及他那淡淡的却足以让人觉得压抑的威严。果然,君闻书似淡不咸的一问,这王叔的脸略略有些变了颜色,“少爷,那批丝原来是订给前条街的盐商孙员外家,后来,他家又说不要了,给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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