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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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ǎ飧霭旆ㄎ液苁煜ぃ覣到Z,我基本上都知道所代表的是什么类的书,我先按照这个思路整了几天,发现太难,古人的书和我们今日不同,根本没有政治、经济、文学的分别,一个人的论著,里面既有政治又有文学还有哲学,怎么划分?那些个政客,本身又是文人,真是没有办法区分。我又试着按古人的经、史、子、集的传统分类来分,很快便败下阵来。我也算读过吕思勉的《经子解题》,可就是搞不明白这怎么分类,经当然就是《诗》、《书》、《礼》、《春秋》那些,那研究这些经的算什么呢?算经?算集? 还有史,什么才叫史?这个很难分清。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用现代的笨办法,什么都不分,只是按书名第一个字的英文字母排序,可是这又出来一个问题,君闻书有时进书库并不找书,而只是浏览,同一类的书放在一起,他便容易瞧见,如果只按字母分,便缺少了“触书旁见”的方便,我自己也曾读过书,知道有些书并不是查的,而是碰的。怎么办呢?我想啊想啊,挨了无数训,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分门别类的按字母排序。比如说,合集全放在一起,按姓氏首个字母排列。而不成集的书,综合按照中图分类法和经史子集分开,大类下面有小类,小类中再以书名的第一个字母排序。
我决定实施,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就意味着我不仅要把全部的书都挪动,更意味着我首先要把整间屋子里的书都匆匆看过,过去的书也没有目录,要看只能全部内容都翻一遍,烦的紧,无奈,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下定决心便开始干了。
我先倒腾空一排书架,准备按我的标准重新放书,好在有空书架可供挪腾,否则堆在地上,君闻书见了非疯不可。这项工作非常巨大,几万册书,我要逐一检视,而且要不停的搬、插、放,有时放错了,还要再抽出重来,但和书打交道是我乐意的事,少了人来找茬,倒也清静,唯一不好的是,君闻书时常来找事,而且,我进出书库必定要穿过他的书房,他又喜静,害的我时不时的提心吊胆。
最让我烦的还是抄书,其实所谓抄书,更有点类似于在前世中的做笔记,君闻书把需要我抄的部分作上标记,交侍槐给我,由我抄下来,注明出处及页码。在前世,毛笔字被视为书法,属艺术的范畴,我这应试人才没过几笔。而今世,没上过几天学,毛笔字写的也少,每次一拿起那软沓沓的笔我便犯怵,用硬笔用惯了,在纸上一划就是一堆大墨滴,比我的大腿都要粗,更遑论什么蝇头、小楷了。起初,君闻书见我每页画的几个好似蛇爬过的字,眉头都要拧上天,好在他修养还不错,只让我重抄,并不曾当面给我难堪。慢慢的,我也有了自己的办法。所谓办法,其实也挺丢人,还是回到硬笔的老套路上,只是我始终无法参透前世的签字笔的原理,没办法造个珠儿让它能留出来,索性我自创了个铅笔、毛笔的结合——拿黄杨木削尖,蘸着墨汁写,虽然写几下就要重新蘸墨,但比写毛笔强多了。我还自鸣得意的给这种笔起名叫“幸笔”,因为它的主要功能是帮我对付君闻书啊。君大公子第一次见我用幸笔的成果,那惊讶之情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然后我们就有了如下对话:
“这,这是什么?”
“回少爷,您要奴婢抄的书。”
“我是问你,你这是用什么涂的?”
“回少爷,不是涂,是一笔一划抄出来的。工具嘛,”我停了停,不敢说是幸笔,“是奴婢自己作的。”
“拿来我看。”
我不情愿的回到我的工作台,把幸笔拿过去,君闻书仔细的看过,举着它说“这成何体统?”
“有何不可?”
“我让你抄书,你怎么用木棍?”
“少爷,您当初只说要字迹清楚,不准讹误,您可没说非要用什么笔,前次奴婢倒是用毛笔写了,您却看不清,可见,什么笔写不重要,您要看的也只是内容不是?”
“可你这也太不像话了。”
“少爷,伯乐相马只见马而不见色,君不闻欧阳母以荻划地而教子乎?”
君闻书张口结舌了一阵儿,终于挥挥手让我去了,我取得了小小的胜利,从此之后,我便用我的幸笔工作。
书的防蛀工作我也做的十分上手,我经过观察发现,书之所以生虫,一是不常动,主要是通风不好,因此一定要常晒。于是我每过十天就取一格书,搬到外面晒,收时擦干架子,洒上一层艾蒿粉,再把书摆上去。搬书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我照着前世常用的平板手推车的样子让侍槐帮我做了个车——其实很简单,两根木棍钉在一块宽木板上,棍子两端安上又粗又矮的木头轮子,木板上面再钉上两根粗木棍,中间再横过一根,手推车就做成了。虽然我做的车比较简陋,笨木头轮子也不会灵活转向,但比起手抱,已经省事不少了,君闻书第一次看到这车也是惊奇万分,盯着车和我看了老半天。我又用湖草做了个草帘挂在窗上,只要天气不冷,便只上草帘而不关窗,这样书库即可保证常通风了。
君闻书平日并不常出门,人也甚木,没什么表情,似乎也没什么爱好,带着饰物也和他的性格一样——一个小金龟,真是什么人爱什么。他有一个称其为林先生的老师,中年,严肃,很少和我们说笑,幸笔之事刚发时,他倒颇奇怪的看了我几眼,只是本姑娘向来不怕人看,越看我我头仰的越高。我暗中觉得他和君府的作风还真很像,真是东家如此,找的西席也意气相投,难以例外。他并不住在府里,只是每隔十天来府里一次,常听见他们二人一起谈书论道。我不知这林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科举成功的才子?还是科举失意的背运儿?而且,我也不明白,这君闻书明明是要继承君家的产业的,怎么不学着做生意,反倒天天读书?
我天天泡在书库里,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年底,天气很冷,我住处前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我住的又是只朝东的厢房,格外更冷些。当下人的,没有厚被子盖,更没有炭火可烤,我倒宁愿天天呆在书库里。听侍槐说,府里忙着过年,李二娘也每天穿梭不停,我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无论这君府如何,我只在我这一方小天地,虽然挨点骂,倒也没什么,只是没人说话,有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没有人牵挂,死了,也许也没人知道。
过了年,我十二岁了。正月里,君闻书总算休息了下,我也趁机继续整理书。算来君闻书有十三岁了,依我看,他二十三岁都有,天天紧闭着嘴,好像我们能从他嘴里撬点什么珠玉。他看书也很杂,不仅是传统的经部、子部,似乎更注意看各家的评论,宋朝的理学冠绝后代,这是由当时的大氛围决定的。虽然我没份儿收拾书桌,但偶尔路过,也发现他似乎在研究什么,从借书的偏向及要我整理的材料来看,也是这样,难道他要做学者?君家可就他一个独苗儿,他不子承父业,君家的家业怎么办?君家的二位大小姐,大的十五、小的十四,都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不知她们的夫君争夺战如何了?那个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杨聘风会娶哪个?嘿嘿,一个君家,还挺热闹。
过了年,萧靖江十六了,不知他怎么样?参加解试了吧?也许他早忘了我,毕竟一年多了。
我除了整书,闲下来就是想想这些事,也只有在想这些事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还生活在这个世上,和这个世界有联系。
二月二,龙抬头,吹面不寒。二月十二,花朝节,游春赏花之时。三月三,上巳日,春风骀荡。一年开始了。
随着我的日夜努力,我的书开始整的有点上道了,君闻书要的书我基本上能比较快的找到,我曾花了点时间给他介绍码书的规律,当然,我省略了按英文字母排序的部分,他对我的工作似乎也比较满意,对我的训责也少了。后来我发现他随手抽走的书我总要费点力气才能找到原来的位置,我便借鉴了前世的代书板制度,刻了几张白木板让他抽书时插上,这样我的搜寻打击面就小很多了。
虽然我过着书库、卧房二点一线的生活,对琅声苑慢慢的也有点熟悉了。琅声苑的人员简单,李二娘相当于总管家,四个小厮,侍槐伺侯君闻书的起居并充书僮角色,锄桑、看榆、栽桐是三个小喽罗,主要是跑个腿儿,做点杂活儿,一个时常走动的西席林先生。庭院由小厮们收拾,而屋里的洒扫是府里的老妈子来做,我是唯一一个年轻女性,当然,每天就是在暗无天日的书库里工作,除此以外,再无别人。李二娘还住在内厨房那边,侍槐住君闻书的外间,锄桑几个住在苑里的西南角,我住在西边,门前的小径是通往荷花池——圆珠湖的必经之路。圆珠湖到底什么样儿,我没见过,君闻书倒是每天黄昏都要独自去那里散散步。君闻书好静,苑子里整天就静悄悄的,只有我们这几个小毛头在一起时才会发出点笑声。我虽然也是好静之人,但总觉得,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这么好静,未必是好事,别的不说,只说无论进博功名,还是承家业,哪个不需要点魄力,像他这么文文弱弱的,将来如何担当?
五月,琅声苑虽地处西边也听得见临松轩那边似乎人来人往很热闹。侍槐偷偷的告诉我,二小姐订婚了,我问是谁,他说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我一惊,到底是大小姐争不过二小姐,可这有违纲常啊。我问他听荷是否陪嫁,他也摇头说不知,说府里不让下人议论这回事,叫我不要声张。侍槐走后,我一个人坐了好半天,说实话,谁嫁谁与我并无影响,只是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了他们的斗争,应了多少景儿,比如我,我一个内厨房的小丫环,无故挨了两次打,听荷更不必说了,而他们之间本是姐妹,更别提有什么手足骨肉情了,所谓大户豪门,不过如此!
炎热的夏天终于尽了,我终日窝在那闷热的书库,气也透不过来,好在工作上了手,君闻书也难为不到我,我闲的时候越来越多,于是便动念头想看看书。起先,我是偷偷摸摸的,唯恐君闻书发现了,又暴发他的主仆观念,责斥我一通,因此我提高警惕,竖起一只耳朵,只要书房有点动静,立刻就掩上书,趴在那里装作发呆。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快神经质了,便又想出一个办法:磨蹭,要领是抄书时尽量放慢速度,边抄边看,什么时候看完了什么时候交差,但又发现这样太受制于人,特别是无书可抄时,便只能干坐着。于是,我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找了一个他看似还比较高兴的机会,请他允许我看书。
“哦?”君闻书的蚕眉轻轻一挑,“你要读书?”
“呃,”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说闲着看看,他一定会想办法找事情给我做,那我就得不偿失了,可什么理由呢,我也想不出来。果然,君闻书下面来话儿了:
“你是不是无事可做?”
“呃,这个……”我不知怎么回答。
果然,那变态的君闻书接着说:“既然无事可做,二娘事忙,以后收拾屋子由你来做吧。”
什么?屋里的洒扫本来就是老妈子做的,哪里是二娘做的?那么大的屋子,君闻书分明是想累死我,于是我笑吟吟的说:“少爷,那么大的屋子,寻常老妈子也得来两个才做的完,若是奴婢一人做,又要管书库,恐怕会做的不精细,少爷整洁惯了,使不到的地儿,就不便宜了。”
“你倒会说,帐算的恁快,”君闻书倚在椅背上,像一个青色的猫“我不曾说什么,你倒先编排我一阵儿。谁让你做洒扫了?只不过让你跟着二娘收拾下屋子。”
跟着二娘收拾屋子?有什么好收拾的?我瞪着眼睛望着他。
“你倒也不必那样看着我,”青色的猫接着说,“若是这些事情你做完了,可以看书,前提是,”他停了下来,充满寒意的望着我“不准把书弄脏弄破,更要保证我随找随在。”
切,妈的,真是剥削阶级,榨干劳动人民的最后一滴血汗,打倒地主恶霸,打倒地主恶霸!我狠狠的在在心里喊了几十遍。
所谓跟二娘收拾屋子,说白了,就是收拾他那间睡房。平常那屋子是由老妈子打扫的,二娘说少爷大了,不愿意外人到他房里,况且是一群老妈子。我打趣二娘说,这么说,我是内人喽?二娘说你别胡说,正经是少爷看得起你,园里多少丫环想来也来不了。我说算了吧,谁不知道是夫人不愿意。二娘警觉的问我是谁说的,我自知说漏了嘴,便吱唔过去。
君闻书的房里确实有点富家公子的样子,宽大的暗色浮雕花檀木床,石青色银丝绣花帐子,淡青色的厚绸缎被,屋里陈设简单,绝少金物,装饰以玉石为主,只是玉石的颜色并不似常见的碧绿,靠近床前的几上摆着一个鸡血石雕就的胖娃娃,娃娃胖乎乎的躺在那里,两只圆胖胖的手抓着两只圆胖胖的脚,裂着嘴,憨态可掬,想不到雕像一样的君闻书还喜欢这玩意儿,我不禁心说果然人不可貌相,猫也有感情。
收拾屋子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无非就是擦擦抹抹扫扫的,费不多长时间,最麻烦的是给君闻书收拾他的衣服。君闻书有洁癖,什么都要求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二娘又古板,折个衣服都要求板板儿的。在二娘的训练下,我折衣服的水平逐渐上扬,不过,我只拣着折中衣,实在捱不过再折外衣,小衣我不折,我是两世的黄花闺女,男人的内衣,不折,二娘倒也不以为意。
余下的时间,我便呆在书库里我那张小桌子前。宋代的印刷业已经很发达,书籍不难求,小说这个题材已初具雏形,君闻书是正统公子,读书也只读正统书,故书库里的小说少之又少,很快就被我翻完了,我只好去翻那些类似于小说的史书,心里一边暗自抱怨——君闻书真是毫无情趣。
这样尽了一年。己酉年,我十三岁了。正月尽,二月来,梅花吐蕊,青草发芽。正是令人神思的季节。一天,我正坐在工作台前发呆,忽听书房里传来锄桑的声音:“少爷,李二娘吩咐叫司杏过内厨房一趟。”
“哦?何事?”
“小的不知。”
“那去吧。”
李二娘这个时候找我?什么事?不会又有什么祸事了吧?我心怀忐忑的跟着锄桑出了琅声苑,他却并没有带我上内厨房,反倒一拐,往外走了。
“锄桑,你带我去哪里?”
“你快走吧,别让少爷看见。二娘让你去外厨房,怕少爷不肯,我便说了内厨房。”
去外厨房做甚?莫非谁要暗算我?谁知是不是二娘找我,我不去,我停下不走了。锄桑着急了,“你别这么多疑,我们这也相处大半年了,你还不相信我?真是二娘叫你。”看着锄桑的样子,也是,锄桑平时挺老实的,我将信将疑的跟了去。
外厨房只是普通的一溜儿房子,锄桑将我带到后门,叫了声二娘,司杏来了,便转身走了。李二娘从屋里应了声,挑了帘子,喜气洋洋的看着我:“司杏,快看,是谁来了!
”
我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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