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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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拧紧了龙头，把睡衣挂在了洗脸池旁边的衣架上，这时候才看到在衣架的另一边，挂着一件新的睡衣，地上放着一双拖鞋。
　　想到韩朗那么的细心周到，我心里渗出了一丝甜蜜。
　　脱去了衣服，我钻进了略微有些发烫的水里。等把身上的污垢洗掉后，我安逸地躺在浴缸里，看着浴室里雾气弥漫的样子。
　　记得静书最喜欢泡澡了，以前在大院的时候，她每次都要洗到静伯在外面催了才出来。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却又马上停了下来。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静伯有没有找到静姨，静书又住在哪里。
　　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想着这些，手指都渐渐皱了起来。
　　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一边从浴缸里慢慢地爬了起来，一边想着明天去问问看韩朗。我伸手摸到旁边的一块毛巾，把身子擦干后，把脚伸进了韩朗准备的拖鞋。
　　在雾气蒙蒙地浴室待了一会儿，感觉今天都不真实了起来。我走到镜子前，用手把镜子上的雾气抹掉，定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湿着头发，抱着一块毛巾站在镜子前。伸手摸了摸左手臂上的伤痕，已经有些略微结痂发痒了，颜色也深了起来。接着我伸出双手，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伤痕，大多已经淡了下去，变成了和肤色差不多的粉色。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每次我用手碰水，张妈着急拉开我手的样子。
　　我穿上韩朗准备的睡衣，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放在一旁的摇椅也晃了晃。但我还是走了出去，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
　　“喵~”花园里传来一声轻轻的猫叫，往下看去，发现一团白色影子在那里跑来跑去。原来它在这里呀，我暗暗想着。看着它玩了一会儿，外面的温度也渐渐低了下来，我抱着胳膊搓了搓，实在忍不住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想到刚刚小猫自娱自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渐渐地，我闻着韩朗残留着的气息，很快就安心地睡着了。
　　“喂喂，沈清菡，你给我醒醒。”我被人推了推，耳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我揉了揉眼睛，朝叫我方向看过去。
　　唔……这个人，好像……
　　“静书？！”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而静书却在我面前露出酒窝甜甜地笑着，我不相信地又揉了揉眼睛，总算确定眼前站的就是她。
　　“真的是你！”我激动地从摇椅上跳了起来，抱住静书。静书也靠在我肩膀上，肉麻地说：“清菡，我好想你啊~”听到这句话，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却又更紧地抱住了她。
　　等松开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静书，和以前在大院里到处跑来跑去玩耍的她几乎是判若两人。静书去掉了两边可爱的麻花辫，把头发盘在了脑后，衣服也从轻便的两件变成了贴身的点缀着淡黄色花朵的旗袍。这样的静书，看上去在可爱中多了一分妩媚。
　　“你啊你。”静书手插着腰，故作生气地看着我，我疑惑地看着她，说：“啊？”她白了我一眼，无奈地说：“我来的时候韩朗说你在楼上，没想到刚刚下午你竟然就在摇椅上睡着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今天都没有下过楼。还没有等我回答她，静书又用手肘戳了戳我，暧昧地说：“韩朗提到你的时候，脸红的啊，你们怎么了？”我感觉脸一热，立马转过身去。
　　静书也跟着我转了过来，依旧是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对了，静伯怎么样。”我忽然想起来问她，静书又瞥了我一眼，然后抬起头想了想，说：“我爹啊，他把我接到上海交给董文之后就不见他了。”
　　“恩？”我楞住了。
　　“你怎么了？”静书眨着眼睛看着我，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那……那你和董文？”我是再不好意思问，而静书则不屑一顾地说：“结婚了啊。”“什么？！”我几乎是叫了出来，抓住静书的肩膀问：“静……静伯知道吗？”
　　静书把我的手拉了下去，理了理衣服说：“就是他说的啊。”我一下子被惊说不出话来，不知道静伯究竟在想些什么。
　　“走吧，清菡。”静书拉住我的手，把我往门外拉。“去哪里啊？”我被静书拉着，走路都有些跌跌跄跄，她却没说话，反倒跑了起来。我在她身后看着她跑着把旗袍弄的四处飞散的样子，虽然反驳了我之前对她的定论，但也一时让我觉得像是回到了大院的日子。
　　“呼，到了！”静书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到了她的背上。“你看。”静书指向花园的一边，我往那里看过去，心在一瞬间仿佛停下了。
　　湛蓝的天空下，是满园的雏菊花。
　　
　　
　　第16章　苏恒
　　“谢谢你，韩朗。”我顺着静书指的地方看过去，韩朗正挽着袖子把最后一株雏菊花种进土里，而董文则站在一边，靠在树上朝我咧着嘴面带暧昧地笑。
　　被董文这么一笑，我感觉似乎被他看穿了什么，只好快速地回过头去。这时候，韩朗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再用一块放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他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装马甲，衬衫还是雪白如初的样子，下半身的灰色西裤也是笔笔挺的，一点儿都不像刚刚忙完的样子。
　　一阵清风微微吹过，雏菊花倒也惬意地随风飘荡着，而韩朗就这么站在一大片轻轻摇曳着的雏菊花中，双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面带微笑温柔地看着我，映在他身后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喂喂，好啦。”被静书推了推的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刚刚盯着韩朗看了许久。“过去过去，杵在这里干嘛？”静书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踉跄了一下，而韩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扶住了我。
　　古灵精怪的静书一早就走到了董文身边，他们两个也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起。“清菡，你还好吧？”韩朗低下头问我，温柔的语气让我不敢直视他的脸，只是低垂着眼帘回道：“恩，恩。没事的。”
　　说完，我转而看向那一大片的雏菊花，心中有些好奇，便问他：“这些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韩朗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说：“我爸叫我让人在后面种一些花点缀点缀。”我又看向了那片几乎是填满了庭院的花海，心想着，一些？
　　“怎么了？不喜欢吗？”韩朗见了我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我，我立即摇了摇头。这些花虽然很多，但是韩朗布置的也很好。
　　这片花海被他布置的错落有致，仔细一看，里面除了雏菊，还夹杂着一些别的花，色彩不算缤纷艳丽，到也是清新淡雅的。在一边的花丛里，放置了石桌石凳，韩朗也特意开出了几条条弯曲的小路通向那里。光是看过去，就有一种田园雅致的感觉。
　　忽然手一热，我低头看了过去。韩朗的手已经轻轻地挽住了我的手，虽然看上去还带了一些小心翼翼。
　　我会心一笑，把头转了回去。我一瞬间希望时间就静在那里，就只是让我和韩朗两个人牵着手静静站在这，闻着满园花香就可以了。
　　我回过神来，看见一边的董文也慢慢把手伸了出来，想搂着静书的肩膀。我偷偷地笑了笑，但不知道是不是静书害羞，看着董文把手伸出来，她却立即躲到了我这边。而董文也只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挠了挠头。
　　当韩朗和董文进屋去谈事情的时候，我和静书两人就留在了庭院那里。
　　沉默之余，我观察着静书，她向来都是把心思放在脸上的，这次当然也是这样。她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用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玩着手上的手绢。
　　“静书。”我叫了她一声，她显然被我吓了一跳，有些生气地说：“你干吗啊。”我没有管她，继续问她：“你和董文，是不是……”说到这里，我也尴尬地说不下去了，所以接下来又只能是一阵沉默。
　　而静书似乎明了白我的意思，脸渐渐涨的通红，头低的也愈发的低了下去。终于她点了点头，略带哭腔地说：“我不敢……”
　　看着静书有些焦躁不安的样子，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其实我在意的是董文是不是真的喜欢静书，万一董文只是一时冲动，也许这样也是最好的。
　　“清菡？”静书叫了我一声，我看过去，对她笑了笑，说：“怎么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饿了……”我一愣，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静书，发现她也依旧像个孩子一样，也许这也要多亏董文的照顾。
　　我让静书坐在那里等着，就起身去厨房找林嫂。
　　“你真的想好了？”走到玻璃门前的时候，董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站在门外，看见韩朗靠在沙发上，微微点了点头。董文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是不是……”韩朗疑惑地看向欲言又止的董文，忍不住催促道：“什么？”董文呼出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是不是因为清菡和苏恒很像？”　我看到韩朗听到苏恒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
　　苏……恒……？
　　而我站在门外竟然忘记了要做些什么，只是机械地在心里反复叨念着那个名字。“清菡？”静书在我耳边轻轻叫了我一声，却把我吓了个半死。“你在想什么呢？”静书好奇地睁着眼睛看着我，我也就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他们在说话，不好打扰。”
　　听我说完这句话，静书很干脆地白了我一眼，然后敲了敲门。他们两个人同时回过了头，静书则大方地把门打开了。
　　“唔，我们是来找林嫂的。”静书把手背在身后，四处张望着。韩朗却抱歉地一笑，说：“林嫂现在应该是去买菜了，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吃的……”韩朗说着想了下，然后露出无奈的表情。静书反倒没有失望，转过身来抱着我的手臂，对韩朗恳求着，说：“那你让我带清菡出去吃点东西吧？”
　　韩朗和董文互相迟疑了一会儿，但董文挨不住静书类似于“撒娇”似的恳求只能答应了，而韩朗也拗不过静书，只好在出门前对静书一遍一遍地千叮咛万嘱咐。
　　“呼！”好不容易走出来的静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回过头暧昧地对我笑了笑，说：“韩朗还真是关心你啊。”若是平时听到这句话，我一定不会让静书这样占了便宜，而现在我没有这个心思，只是一直在想着：
　　苏恒。
　　“大小姐。你倒也是过来帮帮我啊。”静书端着一笼冒着热气小笼，手里夹了两个小碟子晃晃悠悠地朝座位这里走过来。听见她叫我，我马上回过神，去伸手去搭了一把，她也痛快地交给我，自己倒在座位上喘着粗气。
　　“挤死我了，这里人这么多。”静书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我暗自好笑，说：“你自己嚷嚷着要来这里的。”静书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对我吐了吐舌头，说：“这里的小笼好吃嘛，对了，千万别告诉韩朗我带你来南市啊。”
　　说着，静书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就往嘴里送。还没等我提醒她烫，她已经一口咬了下去。
　　“唔！！！”她的眼睛一下睁大了，痛苦之中带着点后悔和懊恼看着我。而她的嘴却被小笼给塞住了，想喊又喊不出来，想吐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合适，只好抬起头张开嘴往外吐着热气。
　　看到静书狼狈不堪的模样，我捂着嘴偷笑起来，她只能眼角含泪，忿忿地瞥了我一眼。
　　“差点儿烫死我了……”终于把小笼咽下去的静书叫苦不迭，我给她倒了杯茶，她立即拿起来仰起脖子喝完后，擦了擦嘴角，然后哀怨地看着我，说：“清菡，你故意不提醒我还挑个靠窗的位置的吧。”
　　我耸了耸肩，说：“天地良心，是你自己像没见过小笼似的就往嘴里送的。”静书瞥了我一眼，又夹起一个，这次她学乖了，轻轻地吹了两下，咬破一个小洞慢慢地吸起来。
　　看着静书吃东西的样子，我的食欲也被她勾了起来。轻轻地夹起一个小笼，半透明状的皮子被里面的汤汁弄的鼓鼓的，我吹了吹，接着咬了一个小洞，里面的一股汤汁立马就扑了出来，往我嘴里面流去。
　　小笼的汤汁很是鲜美，吃了一个，我到也不饿了。一边看着静书一个接一个的吃着小笼，一边无聊地望着外面的行人。
　　南市和法租界不同，那里洋溢的是一股慵懒和繁华，时而会看见外国女人和富家小姐衣着华美，嬉笑成群的走在路上逛街，而男人们就穿着西装一副正经模样走在路上谈论政治，有着一股人人不为食而愁的气息。
　　而这里却不一样，男人大多是穿着粗布麻衣，女人的服饰也是轻巧方便的样子，大多是为了生活在街上奔走。
　　所以当我和静书出现在这里，立即是被一股或羡慕或厌恶或愤世嫉俗地眼神包围住了。
　　这……
　　我望着马路对过瞪大了眼睛，直起了腰板。
　　静伯？
　　我看到对边穿着藏青色大褂，侧脸极像静伯的健硕老先生，站在一旁，看着一个穿着白短衣衫，吊儿郎当的人朝坐在车里的人点头哈腰的赔笑。我刚想叫静书看看，但转念一想，静伯把静书交给董文，大概就不想让静书知道吧。我只能匆忙起身对静书说：“你先在这里吃，我出去一下。”“啊？喂！”顾不得静书在后面叫我，一说完我就挤进了成堆的人群里。
　　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看见静伯就快要乘上车，我只能飞奔过去。“静伯！静伯！”我大声叫着他，喘着粗气跑到他面前。
　　而静伯则缓缓地转过身子，半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小姐。恐怕你是认错人了。”我一愣，不解地看着静伯。
　　这时候汽车后座的窗户拉了下来，一个男人闭着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隐隐约约看清他右脸上似乎有一道疤痕。“怎么了，徐管家。”男人依旧是闭着眼，似乎是满不在乎说，但冷漠低沉地声音依旧是让我微微一怔，而“徐管家”则把腰弯的更低了，毕恭毕敬地回答他说：“贺先生，这位小姐认错人了。”
　　贺先生……
　　没有时间等我多想，“徐管家”缓缓直起身子，使了个眼色给我。我虽然不知道静伯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抱歉地对车里的男人说：“对不起，这位管家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静伯，他依旧是半低着头谦卑的样子，“现在看来的确是我认错了，不好意思。打搅您了。”说完，我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候，坐在车里的男人把眼睛睁了开来。
　　“等等。”他冷漠地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没有等我来得及转过身去，耳边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我害怕的低下腰，而身边的人群霎时混乱了起来。
　　男人女人都往周边的空地逃过去，孩子则被抱起来满脸惊惶地紧抱着爸妈。一时间叫声、哭声、喇叭声混乱成一团，我几乎找不到方向。
　　“嘭！”爆炸声又响了起来，前面不远处的一栋房子立即被炸的粉碎，几十个人也被炸飞起来，落在马路中央，没了生气。
　　人群更是混乱不堪，往那里跑去的人都纷纷跑了回来。
　　“静书！静书！”我大声在四处叫喊她，却没有人应我，而蹲在轿车一旁的静伯几乎是跳了起来。
　　“嘭！”又是一声巨响，爆炸的地方更近了一些，没来得及跑过来的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墙上或者飞出了十米开外的地方，而四周商店的玻璃也被震了个粉碎，朝人群四散开来。
　　我和静伯两个人急忙蹲在地上挡住飞射过来的碎玻璃。
　　经过接二连三的爆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