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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 (完)作者:诺言-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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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峥任她哭泣,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起身:“现在他已经不知跑多远了,你也追不上,我松开你,你乖一点别再瞎闹好不好?”他的语气有点无奈,像在安慰一个不懂事吵着要买新玩具的孩子。
雁归抽泣着说道:“你帮得了他一次,帮不了他一辈子!”她仰躺在床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脑一阵阵发晕。
孔峥满脸郁闷地说:“我帮他干吗?他凭哪点让我帮?哎……你这样子也太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用力把她脸上的泪水擦掉。
雁归面皮极薄,哪里经得起那么大力气的擦拭,脸顿时就红了,她冲他嚷:“你干什么?痛死了。”
孔峥哼了一声:“你不是很勇敢么?不是要同归于尽么?这么点痛你叫什么叫?”
雁归怒火万丈,挣扎着想爬起来,她的肚子那么大,又折腾了这么久,手上脱力,没起得来,唉一声又倒下去。
孔峥看她狼狈挣扎,突然捧着肚子笑起来:“你这样子简直像只被翻过身去的乌龟。”
雁归羞愤得几乎想咬舌自尽:“混蛋,你还笑,滚远一点!我从小到大碰到你就没好事!”
孔峥大笑之下扯到了脖子,他哎哟一声咧嘴说:“雁归你可真狠,差点咬掉我一块肉。”
雁归说:“我恨不得咬死你!快拉我起来!”
孔峥不理她,伴着她旁边躺下去,把手臂搁到她胸口上:“你遇到我才是好事,我是你命里的贵人,今天救了你呢。”
他抚摸一下她挺着的肚子,觉得有些后怕,不由得放柔声调:“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会死的——一尸两命,那也太壮烈了,你又不是威武不屈的革命英雄。我说过你要怎样都可以,但是决不许伤害你自己。”
雁归把他的手拍开说:“你管得着么?”
孔峥说:“我偏要管。”
雁归继续挣扎着想起来,孔峥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扳下来:“干脆躺一会。我不放心你,在底下装醉上来了,有人替我在下面撑台面,你不用替我急。”
雁归气极反笑:“我替你着什么急,你脑子坏掉了。”
孔峥侧身撑卧:“别嘴硬了,雁归,你心里有我的,不然你刚刚就不会投鼠忌器不敢跳了。你怕我坐牢对不对?我知道你担心我。”
雁归啐他一口,她说不清自己的心绪,只知道实在不愿意眼睁睁面对他,于是伸手把旁边的毯子扯了一角蒙到头上。
孔峥不管她高不高兴,一手把毯子掀开,拨拨她已经散乱的头发:“放轻松点,休息一下,我会在你旁边。你不觉得现在挺好么?你折腾得累了就像个安静的小孩子,不会有那么多鬼名堂。”
雁归尖声说:“好什么好,好个屁!”
孔峥非常惋惜地说:“你今晚怎么尽说脏话,真是的,你以前从来都很乖的,都被那个傻男人教坏了,早知道多踹他两脚。唉,太久没动手,突然发现竟然生疏了,我刚到国外那几年还跟人打架来着,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打人不能解决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想揍他。”
他想了想,忽然又笑起来:“心理学家说人在情急之下就会有一种急中生智的勇气,果然是真的,他竟然还有脸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狗男女,真荒唐。你觉不觉得好笑?”
雁归把牙齿磨得咯咯直响:“他跑不了的,那混蛋,他比你还混蛋!”
孔峥面色一整,啪一声不轻不重地掴到雁归脸上,雁归完全怔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骨碌爬了起来:“你还敢打我!”
孔峥冷冷说:“打的就是你,怎么了?你没心没肺还没脑子,我不打你还打谁?你还想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装得跟蒙着眼的正义女神似的,你得到一个鱼死网破的结局又怎么样?”
他气得又拿烟出来抽,想一想,揉碎,扔到地毯上。眼睛一瞥,看到雁归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白金婚戒,忽然怒从心起,一把抓过她的手就把戒指撸下来,也扔到老远。
雁归大怒:“你干什么!”
孔峥鄙夷地说:“我就明明白白跟你说,你这个婚离定了!以后柳大伟决不敢单独跟你同时出现在任意一个空间,还戴着他送你的这玩意干吗?上面石头那么小,风一吹就不见,眼睛小的人看不到,眼睛大的人会看漏!就你当宝!”
雁归恨到:“小又怎么样,那是我一个月工资买的!”
孔峥说:“呸,结婚戒指都要你掏钱,这样的窝囊废你要来干吗?”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他们两个怒目而视,像两只准备打架的鸡。
过了一会,孔峥慢慢把脸别过去,他委屈含酸地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一种难以言语的滋味涌上雁归心头,被抑制的抽泣狠狠扼住她的喉咙,她哽咽着拿拳头捶他:“你怎么这么坏,你怎么这么坏,我恨死你了……我做什么你都要管,你非要气死我……”
孔峥抓住她的手怒吼:“你睁开眼睛想清楚,你的梦想是什么,目标是什么!你不觉得现在已经根本完全偏离了你预定的轨道么?你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对不对?可是柳大伟给不了你的,他那种人,爱本来就少,第一个要爱的是自己,剩下的才分给别人,你前面还有叶筠还有他妈,你能分多少?而且经过这么些事,你心里已经明明越来越看不起他,你凭什么说自己还爱着他?现在就算他回头,把自己头上打个蝴蝶结装到礼品箱里送给你,保证以后肯死心塌地跟你一辈子,难道你受得了?一个女人若不能尊敬自己的丈夫,为他折服,又怎么可能爱他?”
“雁归,你要的东西只有我给得起你。我不是那么假的人,现在若要我说为了你可以去死,我是断断不会说的,因为我做不到,我这个人绝不会对女人说没把握的承诺。但是你想想,这世上有哪个人肯为你身败名裂?肯为你放弃一切?除开我,还有谁?柳大伟他行吗?如果你一定不喜欢我,那也就算了,可你明明喜欢我,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为什么非要违背它?放着跟我的好好快活逍遥日子不过,去管那个蠢蛋?你简直比猪还蠢,比驴还固执!”
他激动异常,抓住她手也越来越紧,仿佛在质问她敢不敢反驳。
雁归怔怔地在他乌黑的瞳孔里看见她自己的脸,那是一张震惊的的脸。
第十五章 雁归 孔峥 叶筠(上)
诺大的房间里死一般沉寂,静得甚至能听到孔峥的手表在滴答走动。雁归突然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人狠狠用棍子敲了一下脑袋,头脑一阵发晕但似乎又有一点模糊的光亮在面前一闪而过,那光亮带着奇异的诱惑力让她迅速地想去捕捉。她觉得自己像一条缺氧的鱼,如果不能捕捉到那丝迎面而来的希望瞬间就会死去。
孔峥见她面色突变,顿时紧张:“你不舒服了么?是我刚刚用力太大么?你肚子疼不疼?”
雁归一掌把他推开:“走开,让我静一静。”
她陡地从床上站起来,使劲地咬住自己的大拇指以图保持镇定,她盯着那个被扔到地毯上的白金指环,它在那里发出微弱的光芒。可笑可笑,一切都是那么可笑,谁说钻石能够代表爱情,谁说情比金坚?这个戒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买来送给自己。刹那间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如同放电影似的在面前一幕幕放映,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曾经最眩丽夺目的片段原来都是些如烟的往事,那幅艳丽的图画根本都是她一个人涂抹上去的,并没有人与她一同参与。
时间回到十二岁的那年,一个闷热的夏日,大伟对她说:“我要保护你。”她在那一瞬间跌入了一个漩涡,一个用爱编制的漩涡,接下来的十几年时间一直在那里沉浮。可她忘记了,那时候他是班长,他对很多女孩,包括雁归包括刘晓玲包括李艳,他都曾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她的思绪又飘到自己从小居住的那间房间,房间狭小昏暗潮湿,为了防潮,必须在上面贴上一层过期的旧报纸。她小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在上面涂鸦。她并不是个好的画家,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创意,总是一栋小小的房子,有门、窗、灯、床,房子里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那是一个小小的家庭,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幅简单而拙陋的铅笔画其实就是她这一辈子的梦想,一个拥有很多很多爱的家——那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梦想,唯一活着、呼吸着、在现实面前没有消失过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她为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
再接下来,就是刚刚那瞬间,她那位温和善良的王子,丢下绝望崩溃的妻子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当然,她知道他怯懦胆小,她一直都知道,也没指望过他能成为这世界上的枭雄,可是他就那样地跑掉了,把不能解决的事情像抛弃废物一样抛弃掉。而这个人,是她为自己选定的丈夫!
雁归突然觉得很疲倦,好像有生以来从没过这样疲倦。孔峥的话让她一直处于奋斗状态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这个男人真是看透了她,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她突然觉得精疲力尽,心在机械迟钝的跳动着,像一盏需要上油的钟。
她颓然地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突然认清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幅从小描绘的眩丽蓝图并不是错的,错的是图画里的人。她把自己的梦想做成了一件美丽的衣服,然后套在自己认定的王子身上,可是天哪,她竟然弄错了,大错特错,这是多么荒诞可笑的事情啊。柳大伟这么多年与她的相依为命,竟然只是无可奈何的相依为命,她一直认定自己爱他,可他有什么值得她去爱?
“可是,”她用微弱的幻想妄图说服自己:“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他是我的一切!因为对他的爱,我才有了期盼,它支持着我闯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而且,如果不爱他,我又怎么会想报复他?会为他嫉妒、发怒、乞求,甚至要和他同归于尽?”
但是无论她怎样劝说自己都没有用,就是那么一瞬间,一刹那,雁归发现自己的爱情没有了,突然消失了。
从今天下决心做这件事情开始,她就知道她与大伟已经回不了头。婚姻中如果一方有外遇,若还想维持,智者大凡会采用两个方法:一是装傻二还是装傻,如果不打算鱼死网破,大吵大闹之前最好考虑清楚。今天她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自然也就没打算给自己和这段婚姻回转的余地。她原先设定的结局是:他身败名裂,她则带着他的孩子和自己一同死去,轰轰烈烈不留余地,可是现在整件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雁归觉得很恐怖,失去这段婚姻并不可怕,他不爱自己也不可怕,死亡更不可怕,比这些加起来都可怕的是自己竟然爱错了人,而且这个错误一犯就是十几年。
孔峥显得有些不安,搓着手在她面前踱来踱去,几次想开口终于又忍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低垂着木然坐着的雁归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她仰起面孔,神色有些惨淡:“我想明白了——看来我真的很蠢。”
房间里的灯光在投射在她脸上,打出一个阴影,孔峥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情绪,他带着试探的神色看她。
她柔顺而安静地说:“你不是总担心我想不明白么?现在我想明白了。”
孔峥并没有显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他不露声色地说:“那你说来听听。”
雁归侧头想了想:“这些年里他总是控制着我情绪——我放任自己给他去控制,因为我觉得自己爱他,所以他的反反复复,让我失望又失落,这种情绪积压久了,愈积愈深,就总有爆发的一刻,如同海啸,会毁灭一切。我不是圣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也会想要还击,哪怕惨烈哪怕毁灭哪怕不值得都在所不惜。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会怎样玉石俱焚。其实我若真做了,日后也不见得就会后悔,但是现在没做成,那愤怒劲头过了竟然也没有想象中的痛苦难当。”
孔峥在她面前蹲下来,眼神深邃,他把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是那种她熟悉却又久违的温暖:“真想明白了?竟然比握预计得要快些。”
雁归看着他,语气平淡:“握从7岁开始为我奶奶煮了第一顿饭以后,照顾她的责任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对她用尽了所有 的心力,她死的时候我本应该很伤心,可是奇怪竟然一点也不。那天晚上,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突然什么都通透了——就像今晚,也是这样!佛说的顿悟,不过如此,我的梦想,原来寄托到了有个错误的人身上。”
孔峥沉思着站起来,走去角落把一扇窗户打开一些,冰冷而迅猛的晚风顿时吹了进来,刮到他们的脸上。
“你真的懂了?”
“是!”
“你能接收这个事实?”
“当然不会像得到一件礼品那样开心,不过我还能够接受。”
“那好,照理说这个时候我不该逼你太急,可你并不是个普通女人,你的抗压能力远比一般人要强——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步步紧逼让雁归有些吃力,沉默一会,她老实回答:“我还没想好。”
该怎么办?这么多年里她心目中最坚固的堡垒在一瞬间轰然崩塌,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突然没有了目标的茫然让最坚强的神经都充满了恐惧,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地面似乎都是已经裂开的冰面。
孔峥思索着来回踱了几步:“我可以给你建议么?”
雁归有些无助地抬起头看着他。
“第一:我当然建议你离开他;第二:我不觉得不要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我不爱那个孩子,又怎么可以保证给到他幸福?”
“雁归,你要知道,孩子身体里有一半的血肉是你的。不管你当时因为什么原因选择要他——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我们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没办法逃脱自己的责任。”
雁归看着他:“我很惊讶。”
“惊讶什么?”
“你既然爱我,又怎么可以容忍我肚子里面有别人的孩子?我该理解成伟大还是虚伪?”
孔峥满脸苦笑,他自嘲地摊了摊手:“不,我既不伟大也不虚伪,你如果要我说实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很讨厌你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也不能保证以后会喜欢他。但是……你知道我的身世,我妈当年如果把握偷偷打掉,她就不用受那么多苦,或许会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也或许会有别的孩子,可是她没这么做,所以这世界上有了我。我小时候很讨厌世界上的一切,可现在一点都不。我喜欢生意场上的尔欺我诈,并乐在其中,每个月会计部交来的数字报表都让我心情激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快乐无比,现在的我觉得生活很美好。可是这些我差点就享受不到——如果当初我妈够狠心的话……所以不管我多讨厌那个孩子,我是世界上最没资格让你不要他的人。”
他在雁归面前的地毯上坐下严肃地看着她:“你信任我?”
孔峥平日里在她面前总爱用玩笑的面目出现,像这样彻头彻尾的郑重其事并不多见,雁归咬了咬下唇,点头,这个时候如果连他都不信世界上也不知道还能信谁了。
“我知道你一向强势,什么都是你自己安排独立好一切,你现在可愿意依靠我一次?让我帮助你解决问题?”
“如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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