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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外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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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公主叹道:“你不愿说也不要紧……偏是你跟的师傅古怪,哪有那许多师门规矩,早知如此,不学也罢。”
韩王在旁笑道:“如何?我就知道你对他无可奈何,他每次不愿说出之事,只此一句就足够了。”
三人谈笑之间,我将茶盏奉上之时,卢杞看我一眼,突然说道:“微臣与公主这名侍女曾相识,有一事须向她请教,不知公主可否容微臣借步说话?”
韩王讶然道:“你与她曾经相识?”
卢杞道:“数日之前曾在相国寺有过一面之缘。”然后视我说道:“今日再会姑娘,实为在下之幸。”
华阳公主笑道:“我若问你为何事相询她,只恐又是那一句师门机密,不过你不可为难于她。”
卢杞忙道:“多谢公主。公主身边之人,微臣岂敢对她造次。”
我跟随卢杞到了偏殿之中,卢杞微笑道:“请教姑娘芳名?相国寺中多有冒犯,请姑娘原谅。”
我见他恭谨有礼,和蔼可亲,并无面对皇子公主那种压抑之感,坦然道:“我叫杨茉语。”
他似乎闻到我衣袖中茉莉花串散发出淡淡香气,点头道:“难怪你喜欢茉莉花儿。”然后道:“那日姑娘言中飞星逐月身法,我为此事重返师门询问,此身法非本门弟子不得而知。家师责成我彻查此事,姑娘从何处得知,望据实以告,不胜感激。”
我见他神态庄重,语气严肃,故意说道:“若是我执意不肯说出呢?”
他面色略变,说道:“师命难违,只恐我多有得罪了。”他话音未落,眼前白影闪过,似只一瞬之间,我转头而望,只见那几盆枝繁叶茂的茉莉仅余点点小白花,绿叶点点尽皆落于地下,一片不留。
卢杞笑道:“姑娘乃是惜花之人,我亦不愿行辣手摧花之事,请姑娘自作决断。”
我惊愕已极,他能借掌风震下落叶而保全花朵,内力并非一般人可以达到,若要瞬时取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但是曹先生书卷上明明写着“此为本门不传之秘”,我又如何能说出?
正在踌躇,心中似有灵光一闪,卢杞和曹先生都提到“本门不传之秘”,他们二人所言的“本门”是否同门?心中虽如此想,却不敢断定是否如此,犹豫不决。
卢杞遂道:“姑娘今日所言,除与本门相关之事,我决不透露与外人。”
我问道:“请问公子师门之中,可有曹郗此人?”
卢杞闻言道:“有,正是家师之子,名郗字子近。”
我见他所说不差,心下已然明白,曹先生和卢杞乃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不知这个门是属于什么帮派,于是说道:“家父与曹先生乃是多年挚交,飞星逐月身法是我在他书卷中翻阅到的。”
卢杞道:“原来如此,曹师兄还在你家么?”
我答道:“曹先生现下已离开京都了。”
卢杞微笑视我,说道:“多谢姑娘相告,今日多有冒犯之处,改日一定前来请罪!”
我们回到正殿中,华阳公主笑问我道:“他没有欺负你罢?”我摇了摇头,卢杞笑道:“我适才不小心把公主的花叶碰掉几片,请公主原谅。”
公主亦笑道:“几片花叶,能值几何?我岂是那般小器之人。”
卢杞朗声道:“正是。公主素来宽宏大量,怎会计较这些小事。”
自那日之后,卢杞时常与韩王一同前来上阳宫觐见公主。
一日演练歌舞完毕,我依栏歇息,抬头凝望院落中的葡萄树,那树本系天竺异种,藤蔓交错,攀缘楼栏而上,已有小小的葡萄果粒,累累垂垂,甚是可爱。
我站起去摘,却听身后一人笑道:“尚未成熟之果,何必攀摘?”回头只见卢杞,却未见韩王,以前总是他二人同至,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我对他说道:“我只是觉得那果子可爱,并非摘取食用。”
卢杞轻轻挥动衣袖,说道:“我给你摘。”他腾身而起,摘下一串葡萄果递与我。
我伸手去接,他将那碧绿晶莹果串轻轻放置在我掌心,说道:“那日打落你心爱茉莉花叶,乃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心里很是歉疚,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卢杞一年前已任御史中丞,深受朝廷器重,他对我们这些侍女一直以礼相待,从不居高自傲,那日他摧落茉莉花叶,我当时虽有些生气,后来却是觉得好玩,也并不在意,说道:“我怎敢责怪大人。…韩王殿下可是随大人同来么?”
他略带玩笑之意说道:“韩王日日到此,你还这样想念于他么?”
我知道他故意取笑,说道:“韩王是公主兄长,我挂念他是为奴婢之本分。不知大人常常前来却是为何?可惜公主适才指点我们演练乏了,此刻正在歇息,大人来得甚是不巧。”暗指他因挂念公主而常至上阳宫。
卢杞并不在意,淡淡一笑道:“韩王和我同至,稍后就过来。”他踌躇片刻,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说道:“我有件微薄之物送给你。”
我只见那锦盒之内是美玉雕成的一朵茉莉花,花旁一片小小绿叶,造型精巧,玉质莹润,光华流动,如此精巧之物,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打磨而成。
他走近一步,低声说道:“这玉饰系我亲手雕琢,希望你能喜欢,以弥补我昔日之过失。”
我摇头对卢杞说道:“多谢卢大人,恕我不能接受。”太子赠我金牌,我一时大意收下让他有所误会,我又怎敢轻易收取卢杞的玉饰?
卢杞尚未答话,忽然听见男子轻咳之声,我见韩王站在偏殿门口,微笑注视我们,不觉大为窘迫,急忙退后数步,匆忙道:“奴婢拜见韩王殿下!”
韩王视卢杞道:“本王早已看出你对她有些不同,不想果然如此。”
卢杞不以为意,说道:“事实并非如殿下所想。”
韩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然喜欢她,何必遮掩?此事本王定然替你玉成,若是将来皇妹下嫁于你,命她随侍你好了!”
我见他们误会,急忙借故逃离,亦不知他们何时离开上阳宫。
过了一个时辰,我回到公主寝殿之中,见彤月将磨好的香料换进熏炉之中,摆手示意我过去,我蹑手蹑脚走近,她附耳笑道:“刚才卢大人来此……”
我暗惊宫中消息传递如此灵通,忙道:“姐姐切勿告诉公主,卢大人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无其他。”
彤月微笑道:“你以为公主真的不知卢大人的心意么?卢大人每次来时,总是有意无意提到你,他看你的眼神,亦与看我们不同,公主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恐怕不明白的,仅是你一人而已!”
我急急道:“姐姐不要说笑,我怎能为了此事……”
话犹未完,只听纱帐之内公主轻轻咳了一声,道:“可是彤月茉语在那里?”我二人见公主醒来,忙道“是”,走到纱帐前。
彤月将纱帐挽起,华阳公主视我道:“适才我歇午觉之时,卢杞可曾来过?”
我面上微红,答道:“是,卢大人见公主歇息,与奴婢闲话几句即随韩王殿下去了。”
她凝视我片刻,说道:“这上阳宫中,他倒是特别看重你。你到本公主身边,亦有不少时日,你自觉本公主待你如何?”
独孤贵妃和华阳公主从不让我们操持宫女差役,偶尔小有过失亦从不责叱,名为主仆,却从未真的待我如宫女,我说道:“公主待奴婢恩泽隆重,奴婢心中很感激。”
她轻执我手道:“你知道就好。我从小并无同龄姐妹,与你甚是投缘,你自到我身边,尽心陪伴我,即使本性不喜那绿腰之舞,亦肯用心学习,我想留你在身边,不知你可愿意?”
正在此时,只见独孤贵妃带着几个宫人款款而来。
她仔细观看华阳公主神色,似是舒了口气道:“你如今可确是大好了!后日便已是祈福期满之日,那法师果然有些本领。母亲已奏请你父皇,后日晚间在明月楼中设宴贺你痊愈,到时那些祈福宫女,你父皇亦有封赏,送她们出宫。”
华阳公主道:“母妃,我舍不得她们,想留她们在宫中,不知母后妃能准许么?”
独孤贵妃道:“你想留下谁?母妃这就去请旨。”
华阳公主笑望我道:“就是她了。”
独孤贵妃转头看向我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安心跟着公主,勿以家中为念,用心当差。”
我耳听“勿以家中为念,用心当差”数字,如同五雷轰顶,心中痛楚无比,出宫之期指日可待,华阳公主为何为何独留我在宫中?却不敢违抗她们,忍住眼泪答道:“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公主,请娘娘放心。”
华阳公主似乎很开心,对独孤贵妃道:“母妃,儿臣前日已将去年所作绿腰舞令她们重新演练,如今颇为可观,到时让她们舞给父皇看,父皇定会高兴。”
独孤贵妃喜道:“那是自然,只是你指点她们切勿过于费神。”
公主答应着,又叙些别话,独孤贵妃今日似乎有些心事,过了半晌,对公主说道:“你父皇前日朝堂之上,已正式宣诏立沈妃为睿真皇后,母亲今生,恐怕亦只能如此了……”
公主见她面有忧色,亦不再多话,独孤贵妃坐了片时,便自离去。
晚间我回到房中,却不见芙晴踪影,我忖度她大约在隔壁万纤纤那里,并不以为意,想到出宫之事化为泡影,思念父母姐姐,忍不住伏在桌案上落泪,竟然渐渐睡着了。
忽然有人急促敲门,唤道:“杨姐姐!杨姐姐!”我蓦然惊醒,听得是万纤纤的声音,睡意全无,开门道:“何事如此惊慌?”
她神色惊惶,六神无主急言道:“杨姐姐,不好了!听说今晚东宫太子殿下遇刺,芙晴被宫中侍卫押走了!”
我闻听此言,只觉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稳,抓住她手问道:“你快告诉我,具体情形如何?”
万纤纤喘了口气,说道:“我刚才听见外面有喧闹之声,出门看到值夜的内侍小喜儿。他说方才有人叩上阳宫门,问芙晴可是宫中之人,然后看见他们将芙晴一同带走了。”
她见我着急,忙道:“姐姐莫急,或许只是一场误会,姐姐可再去问问小喜儿。”
我早已按捺不住出门而去,行至偏殿之前,小喜儿和几个值夜宫女在窃窃私语,我平日和他们本是交好,小喜儿抬头见我过来,早已走过来道:“姐姐可是已知此事?”
我不及与他客套,急问道:“我妹妹是怎么了,你可知道?”
他说道:“亥时宫门下钥不久,我听见东宫那边一阵阵喧嚷,后来东宫侍卫统领李希烈大人敲门,说找上阳宫查证一事,并将芙晴姐姐押过来问我可是上阳宫人,然后将人带走了,只说暂且莫要惊动公主。李公公说今晚东宫中有刺客,欲待谋害太子殿下,殿下大怒,命紧守宫门,在宫中搜查可疑人等,谁料芙晴姐姐此时竟还在宫外,正好被他们撞见,李大人便命将她关押起来,带回东宫严加讯问。”
听他说完,我心中只有无数疑问,芙晴为何深更半夜尚在上阳宫外?为何有人如此大胆,敢深夜潜入东宫行刺太子?
那些宫中侍卫皆威风凛凛,涉嫌行刺太子,兹事体大,他们防卫不严,正要求功抵过,焉能不“严加讯问”? 芙晴本性文静纯良,一介弱女,只身被拘,与羊入虎口无异,今夜要受何磨折,难以预料。
我越想越是害怕,手心沁出冷汗,小喜儿见状,宽慰我道:“姐姐且稍安心些,太子素日御下宽厚,应该不会太过为难芙晴姐姐的。”
我听他言太子为人宽厚,回想与他交往确是如此,心中却仍是放心不下,想到那面金牌尚在我手中,心头主意已定,打算去东宫见太子,求他放过芙晴。
我回至房中将金牌取出,对小喜儿道:“芙晴生死难料,我今晚定要去东宫一趟,请公公开宫门放我一行。”
小喜儿急道:“姐姐这是疯了不成?东宫现下正乱着,姐姐何必去赶这个热闹?再说,姐姐又不识得去东宫路径,即使去了也进不了宫门,还是待明日回禀公主,再作计较。”
我摇头道:“你们告诉我如何去,我便知道了,到了东宫我自有进宫之法。若是公主责怪你们私放我出去,我自会替你们请罪。你们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今日这趟却是非去不可。”
小喜儿无法,只得开了宫门道:“姐姐若是无助于事,便请快些回来,我在门口侯着姐姐,请速去速回。”又将去东宫的路径详细告诉我。
一夜轻风蘋末起
我依小喜儿之言往东宫行去,虽是夜晚,一些亭台楼阁中却仍有依稀灯光,我并未虑及那刺客可能还潜伏宫中,此行危险之至,只是一路前行,未及多时,已到东宫之外。
东宫一片灯火通明,门口一队侍卫整齐而立,我尚未看清人数,早有一名侍卫低声喝道:“来者何人?”
我将那面金牌取出,对他道:“上阳宫婢女,有事求见太子殿下,烦请大人通传。”
他似乎觉得区区宫女不该如此大胆求见太子,正要变色,却不料看见那面金牌,怔了一下,接过检视一遍交还与我,对我说道:“请姑娘在此地稍侯。”言毕匆匆而去。
过了不久,他走出宫门,身后跟着一人,正是李进忠。
李进忠态度十分谦恭客气,说道:“太子殿下在云宸殿中相侯,请姑娘随奴婢进去。”
我点头道:“多谢公公。”
李进忠一面走,一面叮嘱我道:“姑娘说话务必小心,太子殿下今日心境不佳。”
我道:“多谢公公提点,我自会小心说话,不惹殿下生气便是。”
夜色之中,依稀只见东宫楼阁掩映,应是十分恢弘大气,我随李进忠走近一处殿阁之前,李进忠立在门外道:“奴婢禀太子殿下,求见之人已到。”
只听里面他的声音道:“让她进来吧。”
我轻轻推门而入,太子端坐在书案之前,似是在翻阅书卷,却面无表情,数名侍女内监随侍在旁。
我跪拜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他并未看我,淡淡道:“免礼平身。你今日前来见我,为了何事,尽管明言。”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料想他今日如此态度是因日前之故,但为救芙晴也顾不得他冷淡,依然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听说今日有当诛之人扰乱东宫,殿下下令缉拿,奴婢妹妹年幼无知,晚间一时贪玩,未能及时回返上阳宫内,如今被李大人拘禁于东宫讯问,恳请太子念她初入宫中尚不熟知规矩,放她回去,奴婢会请公主严加训导,但奴婢敢担保她与此事决无关联。只求殿下网开一面,奴婢永感殿下恩德。”
他合上书卷,说道:“我若是不肯放人呢?深夜在宫中行走,即使无辜,终有可疑,我亦会追究。”
我闻听此言,感觉他并不想放芙晴,反而隐隐有责备追查之意,如此一来,芙晴不但今日无法脱身,只怕日后尚有麻烦。不觉失望已极,深感自己无用,心中一痛,眼泪便要涌出来,又不能在太子面前失态,只得生生忍住,对他说道:“殿下执意追究,奴婢亦无可奈何。只求殿下将奴婢同妹妹一起拘禁,奴婢进宫之时曾承诺家人好好看顾于她,奴婢未能严加教导致有今日之事,是奴婢之过,请殿下同罪并处。”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见我泫然欲泣之状,目光随即又转向别处,依然冷冷道:“此事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如此。我既已下令,决无更改,你且回宫去吧。”
我凝眸定定看他,他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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