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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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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了口,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问。
他静静的坐在这里,不是一时半刻,却什么也没有干。这件事的解释,除了作不愿夜深人静时惊动旁人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并不想和醉鬼攀谈。
大概还在生气。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明白。
但是我心里有愧,又有一点沮丧,想要继续阖眼装睡,想要糊弄过去,等到天明就会过去。可惜真这样做之前,心中忽的升起一丝恐惧,恐惧在这样沉寂的夜里被噩梦缠身,却不能相碰的距离。
那一丝恐惧,本来只是些微晃一晃脑袋就能甩掉的感想,却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时光流逝中,一点点放大,胀满了胸怀。
噢,太糟了……
终于在魂魄惊醒之前,手先撩开了薄被,一脚踏在荫凉的石砖地上。
紧接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在寂静的房间里,有若轰隆巨响。
极其丢脸的,因为宿醉未醒的缘故头重脚轻,以扭曲的姿势向下栽倒,脸贴在床下踏脚板之上。
我为这个意外深感羞赧。耻辱的趴在地上,好等待身体的疼痛渐渐过去,安静再次落下,将此人此事掩埋。
周围很静。
如同我的心愿。
半晌,都没有动静。
久到我以为之前黑暗中的人影确实是我的错觉,才有一只手来扶。
最初的试探,带着点谨慎观察的犹疑,可随后伸到腋下的支撑,又很用力。
那层温度透过衣襟的感觉,渗进我仍旧不清不楚的脑子里,叫人鼻子发酸。“景元觉……你笨!”
我的声音又干又哑,听起来十分凶恶。
他似乎被骂蒙了头,一时没有应声。
好一会儿,挑了个相对坐着的姿势,掰开我捂着肘的手,帮着要揉。温热的肌肤一接触,结果我“啪”一声打掉他的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景元觉也愣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又伸手,摊开掌心覆在跌肿了的地方,慢慢的给揉。
“别发酒疯。”
他警告我。
本来因为揉痛想要挣扎的动作,被扼杀在威胁里。我赖在景元觉肩膀上,不配合的动一动,立刻得到了一下大力的。
我顿时怒火攻心。
“呀!”
他惨叫起来,捂着肩头创口,努力抑制着声音小下去,在我耳边吼叫,“你!又咬,白眼狼吗!”
我得逞的笑起来,嘿嘿嘿,嚯嚯嚯。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看见对方的僵硬,又掰开他的手,好心的帮他吸干。
……只有一点点血味。
“你怎么能这样。”
景元觉终于把我抱到了床上,一面整理被褥,一面反复徒劳的扒着我黏在他身上的手脚。
他扒一次,我就再黏上去一次。他只有一双手,可是我却有四肢,因而对这个必胜的游戏,乐此不疲。
一开始他动作还算轻柔,后来就有点急。
“有完没完!”
结果他吼了一声,把我推到被子堆里。
我觉得十分委屈,好似玩了一半却遭到同伴的背叛,干脆埋头倒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兀自伤心。
景元觉没一会又来拉我。
“苏鹊?……没事吧。”
我闭着眼睛装死,他使劲摇,不住的摇。问的话一句比一句焦急,“苏鹊,你吓我?苏鹊?把眼睛睁开,睁开看我!”
给摇得头昏脑胀,胃里难过,又想吐了。没想到装死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于是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怒瞪他。
“喂!”
景元觉骇得手一抖,却明显放松的样子。阴影里,只看得见他的眉郭舒展下来,脸庞的轮廓,似乎也从刚硬变成了柔和。
“你怎么能这样?” 他的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又摸,叹了口气,突然埋在我的颈项低喃,“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折腾我……”
反反复复,就那么两句。似乎在埋怨,在指责,又似乎在求全。也许,还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有这样的反转,可是心里的感觉,就像掺了一层沙又掺了一层蜜,痛和甜夹杂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晕晕乎乎中,伸出手拍他的背。
一下,一下,觉得自己亏得不行。可是一直也没有停止,直到后来精神不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睡去。
第二日,不,其实是酒后第三日的中午,才彻底清醒。进宫时巧遇一脸讪讪的定襄王,才知道那日酒醉,闹腾得太凶,着凉小病了一场,以致错过了隔天朝上景元觉宣布赐婚这件大事的热闹。
虽然只是走个形式的赐婚仪式,而真正的洞房酒席要到三年孝满之后才补办,皇家还是把嫁公主当做一件大典来办。时间就定在八月的吉日,既等周府出了七七四十九的守灵,也排在七月齐国公府的那场婚宴之后,接一场喜庆东风。
本想去见景元觉,问几句他下面的打算。可是等在弘文殿外头的时候,里面进进出出,一会儿熟人已经过去好几拨。
我心中明白,因为突然宣布这个消息,朝中霎时风云又起,稍有心会钻营的人,都会忙不迭赶来揣度圣意,鞍前马后,为天子效劳。这个时候景元觉的面前最是喧哗,而他偏又是那种喜欢坐着看人场上表演的个性……巴不得上面你来我往,淋漓尽致,下面暗地好笑。
哎……
德行呀。
我摇着头在门口站了一会,看见刘玉忽然送客出来,瞥见我眉毛一扬,便朝里面示意——反而冲他摆了摆手。我来的不是时候。宫里人前人后的,毕竟要有所避讳,反正景元觉最近时常晚上抽空过来,事情又已经定了,何必急于一时半刻。
结果这趟回去,却在家门口撞到一个人。
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头发斑白,粗衣补丁,挑一副琳琅货架。因为我不慎将一个针盘子上顶儿尖的针针线线撞到了地上,劈手叉腰,骂骂咧咧的跟了我百步。
后来吩咐严管家出来给了二钱铜板,才了了这个事。
严管家一边不忿的大骂世风日下、为老不尊,一边用鸡毛掸子使劲替我掸身上的脏污,抽的我差点跳脚,勉强用眼角的余光,目送那老妪啐了我府门一口,将钱揣在怀里,挑起货架脚底抹油。
说起来,中午起来已经不怎么痛的头,现在又开始阵阵小锤子紧锤了。
……我亲爱的芸师父,好久不见。
什么事劳得动您,亲自召唤小生。
“别掸了。”我淡淡吩咐严管家,他的鸡毛掸子终于离开我二尺,在一个微妙的距离抖动。“你快把褂子抽破了。”
“大人,那是一个疯婆子,拎不清的!”管家胖胖的身躯因为剧烈活动而颤抖,喘着气告诉我,“这掸的是晦气,掸干净才能进门!”
唉。
我叹了一声,仰天阖目,摊开手脚,任他施为。
记得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
该来的,总是会来。
赠君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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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君慧剑 七月初八,中午京城降了一场雷雨,到了晚间暑气退散,屋外稍稍凉快几分。
二更天站在院子里看景,也未曾点灯,借着月色望一池的荷花蓬蓬开放,红白交杂,枝叶交错,夜露泠泠缀于叶瓣尖顶,三两只蜻蜓低空飞落,留过水上模糊的青影。
景致一派静谧安详,端的是可人。
“也不晓得批件衣,这笨娃。”
身后突然有人嗔怪。
不必回头,我先笑了。后脑挨了预想中一记老拳,来人走向前并肩站定,又向院中探头望了望,低声叹息,“啧……这小地方,说是世外桃源,老娘也信。”
芸女侠,你又口无遮拦,小心被范师傅听到,好生嫌弃。
“凌云仙子,您特地来接小生?”
“哼,”她把头上的兜帽拉下,露出银丝璨亮的云鬓,盘髻一侧,齐整三把银刃作簪。“都说带徒弟带徒弟,带好徒弟饿死师傅……偏我这教的一个不成器,没本事不算,还出去瞎折腾,落得回头断手断脚一身毛病,功夫全还给师傅,如今连个半丈的墙头,他也攀不上去。”
我瞧着她咧嘴。
到了后院墙脚,还在遍地找缝,背后那杀人的凛冽眼光已经穿身而来,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爬到师父老人家背上。
上墙,上树,上房,越过几处府邸,轻轻落在外侧地上,已经是几条巷子之外。芸师父在我臀上狠狠拧了一把,甩手扔了。
“啊呸,”她数落我,“真丢老娘的老脸!”
停步的宅子就是去年八月初到京城,白日里在大内知晓了景元觉身份,夜间拜会闻哥的那一处。
想不到的是,这处院落倒是离我现在的居所不远。若是翻墙上房的直走,大概,也就两三个街巷。
远远看见墙内几进屋子灯火通明,却高门大院的妥善遮挡,没有什么声响传出来。芸师父檐下叩门,念的仍是那一句,“持灯照通途,暗夜明察。”
应声开门的依旧是赵七叔。点头时院里灯光露出来,这才乘亮看见头顶一块老旧匾额,上书“赵宅”二字。
进门之前,芸师父先把披风脱下罩在我身上,又把兜帽扣上,遮住我大半头脸,低声同我道,“今儿里面人多,殿下不愿你露头,须得避讳些。”
我点头允了。跟在她身后,埋头匆匆进了里进。
一路也不曾同人搭话,却余光看到好些个长夜庄的故旧熟人,当然还有好些从未谋面的人士,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低声说话。
芸师父带我从侧门进了后厅。厅内窗户紧闭,烛火朦胧,在这仲夏的夜晚中,不由透出几分窒闷来。
里面已有几个人正襟端坐。
都带着纱帽或是分明易过容的,不言不语,抬首望向当中一架屏风。
芸师父径直领我穿过人群走到屏风后,那儿一左一右,两张太师椅,正对着绿水青山的绣屏,隐约观见厅里动静。
我在左手那张上落座,就听得门厅里一阵压抑的呼吸。再见芸师父素面朝天,也不避见人,手按在腰间那对鸳鸯刀上目光凌厉,却不言不语,稳稳站于我左首——心中微微有了点数。
厅内沉静似水,时间一点一点流过,又有两人被长夜庄的从人带进厅中落座。终于在敲三更的时候,我听到身后墙里,传出轻微的响动。
未及回头,一只手已经搭在我的肩上,向下轻按。
我于是坐着未动。
着月白鎏金纹袍子的人,解下腰间铮云宝剑横置案上,撩开下摆,在身侧无声落座。
范师傅站在我们右首。他伸手击掌三声,厅外闲人转眼都退出,有人阖上了通往后厅的门。
我望了一眼闻哥。他双手撑在扶手上,坐姿挺直,神情端肃,薄唇紧抿,一眨不眨的望着坐下众人。
俊朗的面容因为光影的交错,显出比平时更深的轮廓。硬朗,而又沧桑。
此刻,他是千里覃疆令狄酋胆寒的大将,是宗室族谱上裂土封疆的明王,是先帝临终遗旨传位的二皇子。
他不是我的闻哥。
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扭转头来,匆匆一瞥,又收回去,嘴角却扬起一抹细小的弧度,留着,安抚我的焦躁。
我的心难以名状的酸涩起来。
……苏鹊是何德何能,忝居在你的身旁?
不敢深想。
悠悠转回目光,那厢范师傅已经迈出屏风,儒衫纶巾,长髯银发,昂然站在中央,向大家拱手。
“在下范楚云,见过诸位贤达。”
范师傅的话很长。
他说长夜庄成立七载,为仁人志士所植立,是为了大覃正统承继,是为了天佑我朝,千山风平,百川浪静。
他说在座诸位,都是长夜庄的栋梁。一直以来为长夜庄付出良多,今后亦是长夜庄的倚靠,而长夜即将破晓之际,诸位所为,必得涌泉相报。
他说诸位虽然各自效命已久,却很多人未曾有过这个荣幸,亲眼一见效忠的主君。今日难得机会,主君与二主子皆到,将与诸位饮酒盟誓,改换天月,荡澈寰宇。
他说众人齐心,其力断金。饮了杯中酒,既是兄弟同路人。
他又击掌三声,门扉打开,两位身段窈窕的姑娘黑衣遮面,捧入酒盅酒坛,置于当中案前。
她们依人头置下酒盅,在酒坛周围围成一个圈。范师傅拍开坛封,从袖中滑出小刀,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酒坛。他又在一块白帕上擦过小刀,转首示意右首座下第一个人。
那是一个乌衣高大的汉子,脸上带了一张木头脸谱。他站起身接过小刀,无一丝犹豫,也在左手食指划了道口子。然后将小刀擦拭,递给他身后的人。
最后一位青衫人用毕之后,小刀又回到了范师傅手中。
范师傅收了刀子,面向屏风内里,平地大揖。
“臣范楚云,恭请二殿下。”
身边的闻哥站起了身。
他的步子很慢,转过屏风几步路的距离,却好似花了一盏茶的工夫。像是特意吊足别人的胃口,可是那副姿态又极端正,一举手一抬脚,都摆明这是一桩关乎公室社稷,千秋万代,再要紧不过的事。
屏风对面是一片压抑的低呼。
先帝二子,当今明王,死了七年的人。头顶簇金博古冠,身穿月白鎏金袍,披一条天青缀玉带,垂着滚银翠丝绦,悠悠摆在腰间。
他每一步脚步起落,都像是带起了一阵温润儒雅的风。
我不由得相信,座下的很多人,之前真的并没有这个福缘,见到这位乍死还生、气韵天成的宗室贵胄。
气氛是如此凝固,好似大片的冰面似破未破,只劈开一道裂缝,愈发向远蔓延。
“诸位,”在这样的无声压迫中,他微微点头,环视一周。清泉击石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厅堂,语气却波澜不惊,“景元闻有礼了。”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曾是我迫切的愿望。
从我在广平那座小城里孤独的过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日子,只能在心里担忧远方义无反顾的兄长的时候起,还是跟随着那一行老老少少攀上那座云缠雾绕的云雾山,一砖一瓦在终年积雪的吹雪峰上建起暖灯长明的长夜山庄的时候起?
还是,早在我奄奄一息奔逃林场雪原,山脚下得了那人的温暖怀抱,从此因他一念之善再有了倚靠活下去的时候起?
我已经记不清,算,也算不明。
取得的是这么多,付出的是这么少。当年离别,许下也不过一句信誓旦旦,还以为凭借那一句话的分量,就能够丈量我的感激。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王咬破手指,殷红的血沿着指尖垂流,缓缓滴入酒坛。一旁侍立的黑衣姑娘,立即将酒水倾倒入碗,酒色黄褐,正是血与陈酒的交融。
明王默默看着,此时从袖中拿出一叠密封的信札,有着红黄蓝绿各种不同的颜色。座下的人纷纷伸手入怀,掏出自己的信札,竟也是不同颜色。在范师傅的示意下,他们一一走上前来,对着明王作一番揖拜,饮下明王亲自递上的血酒,与明王交换同色的信札。
这是一种仿照古人换帖相交的仪式。
歃血盟誓之后,宣誓效忠的臣子留下自己亲书的名帖,作为取信的信物,而他们侍奉的主君将亲自交予一道隐秘的命令,以考验臣子的忠诚。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好像度过了漫长的等待,事情终于顺理成章的接近结果,距离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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