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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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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人的心思复杂深奥,就像河底看似静谧的水,哪知道何时潮波浮动过,又哪些暗流将至汹涌。肉眼凡胎所见,一条最终汇成的河流,已经是种包糅。
  我想我也不会全懂。
  “站在那里干什么?”
  回神,看到景元觉已经站在面前,向我身后张望一眼,脸上全是等得不耐烦的怨言,“那小子走了?”
  我无奈的望天。
  “你这么说话,他怎么敢不走。”
  他却是一笑,毫无悔改的意思,“你还没有答话,今夜收留我吗?”
  偏着头,摊着手,带着点纨绔子弟的风流。
  我也跟着笑起来。
  突然像是醍醐灌顶,好生明了。大概,能不能懂并不多么重要,重要的,倒是……这样的时候,我在河水中央。

  竞染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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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竞染风流 “将军。”
  黑子伴着“啪”的一声,敲在楸木棋盘上。落子轻晃,对方动作优雅的食指中指已经自面前潇洒的收了回去。
  我瞪大眼睛看了目数,老老实实,投子认输。
  胜利者往躺椅后一靠,抓着蒲扇摇了摇,热风被悠悠扇过来。一会儿,他坐起单手清理盘面,棋子捋到一半,抬头骂人,“有这么魂飞天外的么?”
  我笑笑,起来收拾残局。
  看看时候,也已经不早。今日六月第二次旬休,这趟中书省晌午轮值一过,下午就换人休息了。“之庭,用过茶直接回去吗?”
  难得别人放弃休息,好心过来陪我消遣,我还心不在焉,实在有点过了。
  新任乐卿大人将头一摇,反问,“你要去哪?”
  我没有直接答他。在一边水盆里洗了手,绞块帕子擦干了,又将自己衣领发簪挂饰整了整,掏出腰中的折扇,笑容可掬转过身。
  “怎样,我的模样可还周正?”
  张之庭疑惑的望着我,和善的罗汉眉拧成一个川字,欲言又止,反复抿唇,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我笑而不语。温吞吞打开墙脚的橱柜,蹲下身子,自里面搬出一盒御用糕点,一对寿山芙蓉镇纸,一块百年徽墨,统统用礼盒包了,交在他的手里。
  “既无事,帮忙拎点东西吧。”
  张之庭木愣愣将那些东西提在手里,看了又看,脸色难看。终于是彻底忍不住了,“这到底是干什么?”
  而我自打找了人力之后就两手空空,此时将折扇一扯,指指大殿的门外,玉树临风般悠闲的冲他笑,“倒提亲罢了。”
  下车时,望着上下缟素的府院,张之庭的眼角直抽,偏头问我,“如果事成,我能不能不收男方谢媒的猪头?”
  我想他大概不用有这样的担心。
  这户人家,有着尊贵的地位和高尚的品味,素来为我覃朝文客所景仰。如果事成,他们说不定会送上家藏古琴一把,深慰你心。
  “走吧。”
  “小鹊!你疯了吗?”张之庭在礼物堆积之下居然能腾出一只手来拉我,“这玩笑开不得,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他的下巴拼命冲着大门门楣上的“丧中”二字向我,弄得院墙前边本来一丝不苟站着看守的禁卫军卫士们,都不由向我们投来冷冽不善的目光。
  “嗯。”
  所以你要为我捧好,要知道,如果横遭拒绝打出门来,那些内务府拿来的小礼物,可就记在我的开销账上了。
  “请为在下通报周大人,就说苏鹊携乐卿大人来访。”
  是,就是这样。周子贺自广陵回来不久,我应定襄王的提议,上门拜访,缔结周家和景元觉的二次同盟。
  据说周子贺应周肃夫生前的遗嘱,将他葬在广陵,并没有迁回老家或是扶棺回京,而是料理完一切后自己匆匆回京闭门省罪。想来,这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此刻周肃夫的棺椁停在门内,我倒不知道,如何在他面前说出再结亲缘的事来。
  其实我也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拉周家一把,是景元觉释出的善意和提供的补偿,也是短期内迅速稳固人心、平衡各方的妥善之道。
  而且这件事与其让别人来做,还不如由我,恶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但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和真正执行起来并不一样。即使我昨夜通宵失眠,想妥了每一句说辞,今天早晨看见自个撞进昌平殿找我的张之庭时,还是觉得拉上个垫背,心里踏实不少。
  “你要做的,总不是大奸大恶之事。”
  脑中思虑正兜转不定,突然手腕有人捏了捏,扭头是张之庭难得亲善的笑容,“既如此,又怕什么?”
  心中一阵暖流熨过。虽然他的话明显带有我小奸小恶偶尔为之的暗示,我还是对张乐卿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好意。
  周子贺在正厅见了我们。
  他形容憔悴,带着奔波操劳后留下的浓浓倦色,加上身服重孝,腰束麻辫,头裹白布,看上去就像一夜间物是人非,苍老十秋。
  命人奉茶之后,周子贺哑声问起,“苏大人,皇上有什么吩咐么?”
  他这一开口,我的心先沉了沉。
  不为其他。只是也许来之前我还抱了幻想,假若我能够不计较之前弘文殿劫持的那件事,至少我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丝往日的情谊虚存。可是如今,他一句话就略过我提到了景元觉,怕是心中再无所挂。
  这也算是活该吧。
  “咳……”
  我的沉思引致的冷场中,张之庭不自觉咳了一声,将手中物什,悄悄挪放到身旁案几之上。
  周子贺也看见了,他皱了皱眉头。如此动作之时,额角一屡发丝垂落,飘散于脸颊之侧,一瞬间,微微露出一点往日儒雅温润的错觉。
  “子贺如今戴罪之身,想不到还有苏大人、张大人两位人中龙凤登门拜访,仓促之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的语气少许软了下来。大概,是将我们两人误作好事怜悯的客人,于是,给出一点主人的宽容。
  屁股好似着在针垫上,我终究没法再装下去。
  “周大人,苏鹊此来,是有个万分冒犯之请。”
  话很难开口,可是一但开口,就像竹筒倒豆子,咕噜噜一把头倒个干净。
  我开门见诚,以期得应于他。
  我和张之庭出来的时候,他非常惊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皇上的意思,再示恩宠?周子贺如何能够那么容易就答应了,难道,他心中一点也不激动?或是怨恨?”
  我叹了口气。这么多问题,我不知从何答起。
  周子贺甚至只有一晃而过的讶色,然后他低着头饮了口茶,抬首,便应允了景元觉全部的要求。
  他没有问对象,没有问婚期,没有问彩礼或是聘金。
  虽然这件事对周家而言当然只有好处,但是他的态度,使我觉得他好似,根本已经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随波逐流……遇滩则栖。
  “总归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我对着张之庭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能为一个悲伤的家庭带来喜讯,多值得我们高兴。”
  唉。
  早知道这么轻易就能解决,也不用牵连他下水,徒增一层烦恼。
  “什么呀,你倒是——”
  “请问车上的是中书侍郎苏大人吗?”
  外头响起唐突但不失恭谨的问候,打断了张之庭出口一半的怨忿。
  我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掀开帘子,见到道上人潮拥堵,前头正是城中鼓楼在望。马车外面,两个一身劲装短打的汉子在高大的骏马上拱手,“见过苏大人。前面我家主人,请您瑶光楼上一聚。”
  “……”
  我皱着眉头缩回车里。
  瞥见张之庭担心的目光,冲他摇了摇头。他的眼神立刻转成交替的紧张不安和忧心忡忡,看不下去,我又冲他摆了摆手。
  大可不必担忧。大白天的京城街市上,出现那种少见剽悍的北方骏马,那身江湖人的便装都挡不住的关外风霜……
  我想猜不中都难。
  因而推开瑶光楼三楼接待贵宾的雅间门时,我往里瞅了一眼,立即侧身避让往里的空间,好让仍旧心怀疑虑的乐卿大人,妥当放下心来。
  里面一个俊秀英武的少年,一个豪放壮硕的大汉,早已左右对坐,杯箸开动,面前是见底的酒碗和丢弃的骨渣。
  “王爷,这么早就出来望夜街了。”
  对我这一句实为“你闲到就等在这里候消息”的揶揄,那坐在首位的锦衣大汉挑眉尴尬的一笑,随即又极为洒脱的向外招呼,“来人,加座!没见到爷有贵客到了吗?”
  张之庭在这种场合远比我有教养。
  他拉下一张看不出表情的长脸,弹了弹衣冠,老老实实对这两个人依次行礼,“卑职见过定襄王,见过齐小公爷。”
  齐鹏此时酒后的晕红已经有点上了脸,白面微醺,热汗略现,敞着衣领扶膝盘坐,颇不似不久之前还在外带兵杀戮的一方将领。见了我们,他微点了点头,不自在的把目光往里瞥去——差点叫我发乐,不想经过了几月的沙场历练,他竟然还保留着当初那种少年人既骄傲又羞涩的性子,实在难得。
  我捅了捅张之庭的胳膊,两人也不再客气,不分主次坐进桌。
  开口之前,景元胜先是目光炯炯的在我面上徘徊。
  他的目光如此直白,直白到张之庭频频侧目,终于惹得我不胜其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王爷于是抚了抚肚子,顺眉顺眼,呵呵畅笑起来。
  “来,来,都是自己人!齐鹏这次初战告捷、家里好日子将近双喜临门——说起来,你们二位还是他大大的媒人……好不容易逮上了,不喝个痛快怎么行?”
  我们一直喝到月上梢头。
  入夜后,京城晚市的繁华灯火就在窗下不断延伸,蜿蜒燕川中的桨声船歌就在楼边远远回荡,杯中温热的琼浆,让人的精神放松,充满愉悦。
  齐鹏得胜返京,满心喜悦的齐太夫人,早已和得婿成龙的广平郡王眉开眼笑的互称亲翁,过了礼聘,将在七月的吉日成婚。
  比起今天达成的那件牵扯,这一件,既真且喜。
  席间,我们就由这桩百年好合、福泽绵绵的事情说开,提到了边疆的战事平息,谈起了京城的安治稳定……更展望了太宗遗业在当今天子的治下,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数年、数十年之后,仍旧传承在这片大地上的王朝,是怎样的面貌。
  我们都知道,但凡国力和文化都达到某种程度的国家,才会展现一幅歌舞升平、又波澜壮阔的时代绘卷,在历史反复曲折的洪流之中,留下一道粲然夺目的记忆。而说不定,今日瑶光楼上在座的几位,正是恰恰能够拥有那么罕见的一份幸运,生而亲睹,并赶上成为这幅美妙的绘卷之上、风流尽显的人物之一。
  说来我与定襄王或是齐鹏并不亲近,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借着酒意,谈笑尽兴。
  站起来相扶出门的时候,头都有些晕乎乎的打转。
  定襄王饮酒海量,饶是此时舌头也大。出门时,抓过楼下唱曲的父女就给了个银锭,拽着人家一脸窘迫又不敢用力挣扎的老爷子,结结巴巴唱个不休,“若叫那太白在……左,二……二郎在右,那哪……哪吒金咤……显化无……边,率土普天无不……乐啊噢噢……河……河清海晏……穷……穷寥廓 ……噢……噢啊……”
  我摇着折扇,左摇右晃看得极欢。
  直到乐卿大人眉头倒竖,捂耳跺脚,在门口围观的百姓中硬是分出一条道来,将人一路横拖回府。
  进了甜水巷,到府门前,对着门口一只石辟邪一只石天禄,我呵呵笑着原地蹲住,任张之庭死拉硬拽,再也不肯挪步。
  “你丢不丢人?”
  他指责我,用脚尖踢我。然后又回头,冲周围模糊的人影猛喊,“去去去!有什么好看!”
  我抱住一只石兽,揽在怀里揉了揉,又硬,又热,却乖乖不动,比损友的臭脾气,好上许多。
  张之庭把手搭在额上,仰天长叹,放下来,依旧是怒气冲天。“喝那么多干什么!酒量很好么,跟练家子比!”
  我对着自家石兽叹息,不忍看他再当众咆哮下去。
  “走吧……”
  “好,走啊。”张之庭前胸衣襟汗湿了一大块,脸上也满是汗水,神情是狰狞又憋屈,“起来!这边!你还知道要走?”
  这话说的……
  真逗。
  我就咯咯笑了,结果腿又软,只得冲他招手,等他把身子弯下来,头低得平着我的高度,才好心好意的告诉他,“……你走。”
  “什么?”
  “嘘,”这是一个秘密,需要私下里,静悄悄的说,“……你走,远远的,快快的,不回头。”
  张之庭半蹲半站,傻掉了。
  他张着口,瞪着两只眼睛,在门笼的灯光里圆圆的,好似一对铜铃。
  周围聚集的看热闹的闲人渐渐多了。落入他们眼里,四品大员蹲在家门口耍酒疯的场面,一定很是难得。
  “你喝醉了,对不对,苏鹊?”
  乐卿大人问话。他问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出口。也不知是自个痴傻,说得不快,还是怕说快了,我听不懂。
  但我使劲点头。
  有自知之明,是我的长处。
  “不。”
  张之庭摇头,脸上带着犹疑,语气却笃定。他伸手要摸我的脸,我眯着眼睛看,在要碰到的时候,忽然灵活往旁边一让。然后嘻嘻笑着,见他落空的手抖得像患了抽风,“不……醉了的人,不会承认自己喝醉。”
  石兽边猜谜与躲藏的游戏在严管家扑出大门的时候告一段落。
  当时我受了惊吓,胃里一翻,哇的吐上了老管家的脚背。这个不幸的意外之后,严管家宛如凶神恶煞一般,一路以他家大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叽叽咕咕,将我拖将进去,洗刷摆弄,拎干沥净,关进卧室。
  折腾到床上,我看屋顶的横梁时,它还一直一直转动。
  阖上眼,昏昏沉沉,似乎在雾里散步,反复几个来回,迷途知返时,却又湿又冷,找不到归路。
  心里渐渐发慌。又隐约觉得有什么野兽之类大凶的东西,一直在浓雾后面,觊觎这副皮囊,窥视这身形骸。我拔脚跑了几步,却又像是被脚下的枝蔓绊住,沉重提不起力气,慢慢要淹没在雾气里。
  这当口兀然就醒了。
  像是突然浮出了水面一样,睁眼,一身湿淋淋的冷汗。手脚非常僵硬,胸口像是堵了沉重的块大石,大口喘息,方缓过一点儿劲来。
  夜深,所以被魇住了。
  卧室里仍旧是黑暗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外头偶尔传来几声呿呿的虫鸣,窗户的方向,不曾有一丝黎明前的光亮。
  我醒来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如同月来在这间屋中度过的数个夏夜。可不知怎的,我明白,有人一直坐在对面。
  很久了。
  久到屋里静谧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龙涎香味。
  但是他没有点灯,也没有发出声响。
  除了侧耳细听时,伴着这厢缓缓平复的呼吸、那头一点微不可察的气息流动,显示着他还是一个活物。
  若不是已经渐渐适应黑暗的目力,艰难的从阴影高处分辨出一点模糊的、时隐时现的白影,我大概会以为,对方也已经睡着。
  “……”
  我张了口,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问。
  他静静的坐在这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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