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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暗流 作者:阿西莫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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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指尖放在鼻端,轻轻吸了一下。
强兹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一副不敢恭维的样子,阿贝尔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斯汀大亨,你把一家人都抛下了,有没有想到发孚会拿这一点来威胁你?”阿贝尔说。
“我没法把每一个可爱宝贝都送进我的回旋机,”他稍微涨红了脸,“发孚不敢动他们。何况,我明天就会回斯汀大陆。”
“怎么回去?”阿贝尔问。
斯汀万分惊讶地望着他,两片薄唇张了开来:“我是在提出同盟的提议,尊贵的阁下。你不能假装川陀对萨克毫无兴趣;你当然会告诉发孚,任何想要改变萨克体制的企图,都必将导致川陀的介入。”
“我简直看不出如何能做到这点,即使我认为我的政府会表态支持。”阿贝尔说。
“怎么会做不到?”斯汀生气地问道,“如果让发孚控制了整个的蓟荋贸易,他会提高价格,要求租借地以加速货运,还会提出其他各种要求。”
“价格不是由你们五人控制吗?”
斯汀猛然向椅背重重一靠。“唉,真是的!我可不知道每项细节。下一步你就会问我数据,天啊,你和玻特一样坏。”他随即恢复正常,哧哧笑了笑,“当然,我只是在逗你。我的意思是,没有发孚从中作梗,川陀就可能和我们其他人达成协议。为了回报你们的帮助,我们会让川陀获得特惠的待遇,甚至一点贸易利润。”
“我们又如何防止这种干涉不会发展成银河级战争?”
“噢,真是的,你看不出来吗?那简直和光天化日一样明白。你们不是侵略者,你们只是在预防萨克发生内战,以免蓟荋贸易中断。我会宣称是我向你们求助的,那简直和侵略天差地远,整个银河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当然,如果川陀事后因此获利,哈,别人根本就管不着。真的!”
阿贝尔将瘦骨嶙峋的手指握在一起,仔细审视了一番: “我无法相信你是真心想加入川陀的阵营。”
斯汀那原本微带笑容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强烈的恨意:“宁要川陀,不要发孚!”
阿贝尔说:“我不喜欢威胁动武,我们能否等一等,让事情再明朗一点……”
“不,不!”斯汀叫道,“一天都不能等。真的!现在,就是现在,如果你们不强硬,那就太迟了。一旦过了期限,他将骑虎难下,再要收手会把老脸丢尽。如果你们现在帮我,斯汀大陆的人民都会支持,五大大亨其他三位也会加入我的行列。哪怕你只是再等一天,发孚的宣传攻势也会开始,我会被抹黑成变节者。真的!我!我呀!一个变节者!他会利用他能煽动的一切反川陀成见,你可知道,我无意冒犯,但那种成见可大着呢。”
“假如我们要求他,让我们见一见那名太空分析员,有没有这个可能?”
“那样做有什么好处?他会玩弄两手策略。他会告诉我们那个弗罗伦纳白痴是个太空分析员,但也会告诉你那个太空分析员是个弗罗伦纳白痴。你不了解这个人,他太厉害了!”
阿贝尔一面思量这一点,一面低声哼着歌,手指还轻轻打着拍子。然后他说:“你知道吗?那位镇长已经在我们平里了。”
“什么镇长?”
“杀了数名巡警和一名萨克人的那位。”
“喔!真是的!发孚眼看就要接收整个萨克,你以为他会关心那件事吗?”
“我认为他会。重点并非那位镇长在我们手中,而是他怎么会在我们手中,你懂了吧?我想,大亨,发孚会听我的话,而且会表现得非常谦逊。”
强兹认识阿贝尔那么久,头一回觉得这位老者声音中的沉着冷静减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几乎可说是胜利的喜悦。 对莎米雅·发孚这位贵妇而言,“挫折”是十分罕有的感觉。但如今,她的挫折感已持续了好几小时,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甚至令人无法想像。
这座太空航站的指挥官跟瑞斯提船长一个德行。此人表现得非常客气,几乎有点谄媚;他露出凝重的表情,一面表示他的遗憾,一面否认有任何冒犯她的意思。但是对于她明白提出的意愿,则毫不通融。
最后,她居然不得不以一个普通萨克人的身份来要求自己的权利:“我想身为萨克公民,我有权迎接任何一艘我想迎接的船舰吧?”
她其实很讨厌这么说。
指挥官清了清喉咙,皱脸上的痛苦表情似乎变得更清楚、更明显:“事实上,大小姐,我们绝没有不准您进来的意思。只不过我们接到大亨——也就是令尊——的特殊命令,禁止您迎接那艘太空船。”
莎米雅以冰冷的口吻说:“那么,你是在命令我离开这座航站?”
“不,大小姐。”指挥官十分乐意妥协,“我们并未奉命将您拒于航站之外,如果您希望留在这里,您当然可以留下来。不过,启禀大小姐,您可别再向那些着陆眼接近一点,否则我们必须阻止您。”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莎米雅坐在华而不实的私家地面车中。那辆车停在航站里面,距离最外围人口只有一百英尺。他们原本就在等待她、监视她,而且八成还会继续监视下去。只要她再向前推进一个轮距,她愤愤地想,他们或许就会将她的传动装置切断。
她咬牙切齿。父亲这样做实在不公平;这是他们对待她的一贯方式,总是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还以为他已经了解她不是小孩了。
他向来都是亲自走下座椅迎接她,自从母亲过世后,能获得这种礼遇的也只有她了。他总是紧紧拥抱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甚至还为她暂停一切工作。他连秘书都赶到别的房间,因为他知道这个弗罗伦纳人僵硬、苍白的面孔会惹她讨厌。
几乎像是回到了旧日时光,当时祖父仍然健在,父亲尚未成为五大大亨之一。
“米雅,孩子,”他说,“我一小时一小时算着时间,我从不知道弗罗伦纳离这儿那么远。当我听到那些当地人躲在你的太空船上——就是我为了确保你的安全而特别派去接你的那艘——那时我几乎要发狂了。”
“爸爸!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没有吗?我差点就派出整个舰队到半途接你,再以全面备战的警戒把你护送回来。”
说到这里,父女俩笑成一团。好几分钟后,莎米雅才能把话题转回她满脑子所想的那件事。
她以不经意的口吻说:“您要怎么处置那两个偷渡者?”
“你为什么想知道,米雅?”
“您不会认为他们计划要行刺您,或是诸如此类的事吧?”
发孚微微一笑:“你不该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您不会这么认为,对不对?”她坚持问道。
“当然不会。”
“太好了!因为我和他们谈过,爸爸。我不管瑞斯提船长怎么说,他们明明就只是两个可怜而无辜的人嘛。”
“这两个‘可怜而无辜的人’触犯了好多条法律,米雅。”
“您不能把他们当成普通的罪犯,爸爸。”她的声音在惊慌中升高。
“那该怎么办?”
“那个男的不是当地人,他来自一颗叫做地球的行星。他曾受过心灵改造,他不该对那些事负责。”
“好吧,亲爱的,国安部会了解这一点,这件事应该交给他们处理。”
“不,这件事太重要,不能交给他们就算了。他们不会了解,除了我以外,谁都不了解!”
“整个世界上只有你,米雅?”他以纵容的口气问道,同时伸出一根指头轻抚她额头的鬈发。
莎米雅大声叫道:“对!只有我!其他人都会认为他是疯子,但我确定他不是。他说弗罗伦纳和整个银河有个很大的危机;他是个太空分析员,您知道他们精通宇宙学,他了解这种事的!”
“你怎么晓得他是个太空分析员,米雅?”
“他这么说的。”
“那个危机的详细情形如何?”
“他也不知道。他受过心灵改造——难道您看不出来,这就是最佳的证据吗?他知道得太多,却有人希望一切保密。”她的声音本能地压低,变得沙哑而神秘兮兮。她按捺住回头望一望的冲动,继续说,“您想,如果他的理论是假的,那就根本不需要用心灵改造器来对付他。”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掉他,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发孚立刻后悔提出这个问题,如此只会让女儿没完没了。
莎米雅想了一下,没想出任何结果。然后她说:“如果您命令国安部让我跟他谈,我就会查出来。他信任我,我知道他信任我。我能比国安部问出更多内情,请告诉国安部让我见他,爸爸,这事非常重要。”
发孚轻轻捏着她握紧的拳头,对她微微一笑:“现在不行,米雅,现在不行。再等几小时,第三个人就会落人我们手中。到那个时候,也许可以。”
“第三个人?犯下所有凶杀案的那个当地人?”
“正是他。载着他的太空船再过一小时左右就会着陆。”
“在此之前,您不会对那个弗罗伦纳女子和那个太空分析员怎样吧?”
“绝对不会。”
“太好了!我去迎接那艘太空船。”她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米雅?”
“到航站去,我有好多话要问这个弗罗伦纳人。”她哈哈大笑,“我会向您证明,您的女儿可以是个相当不错的侦探。”
可是发孚并未回应她的笑声:“我希望你别去。”
“为什么?”
“此人抵达的时候,航站不可以有任何异常,这点极为重要。你在那里会太显眼了。”
“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能对你解释国家大事,米雅。”
“国家大事,哼。”她向他靠去,在他的额头很快吻了一下,然后掉头就走。
如今她在航站内,一筹莫展地坐在车里。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斑点,在接近黄昏的阳光下,看来是黑色的一团。
她按下开启车内用品隔间的按钮,掏出她的观影镜。这种眼镜的普通用途,是追望平流层球赛的单人高速飞车所做的回转动作,不过也能用在更严肃的场合。她拿起这副眼镜贴近眼睛,前方坠落的黑点就变成一艘具体而微的太空船,连船尾冒出的红光都看得清清楚楚。
等太空船内的人出来时,她至少看得见他们,可借着视觉尽可能搜集有用的情报。事后总有办法,总有办法,再来安排一次会晤。
萨克占满了显像板,包括一块大陆与半个海洋。由于下方有些棉絮般死寂的白云,画面并不十分清晰。
坚若说:“太空航站不会有重重警卫,这也是因为我的建议。我跟他们说,这艘太空船抵达时若有任何不寻常的部署,就可能使川陀有所警觉。我还说,这次行动的成功全靠川陀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直到一切变作既成事实……好啦,别管这些。”他的语气稍有不稳,显示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面前的控制台上。
泰伦斯绷着脸耸了耸肩:“有什么差别?”
“差太多了,对你而言。我将使用最靠近东门的着陆眼,一旦着陆后,你就立刻从后面的安全门出去,然后快步走向那个大门,但也别走得太快。我这里有些证件,或许可以让你通行无阻,也或许不行。如果发生任何问题,你得自行采取必要的行动。根据过去的记录,我判断这点我能信任你。有辆车等在大门外,会把你载到大使馆去,就是这样。”
“你呢?”
显像板上的萨克从一个毫无特征、只是闪耀着褐色、绿色、蓝色与云白色的巨大圆球,逐渐转变成比较热闹的地表,上面有蜿蜒的河流与褶皱的山脉。
坚若露出沉稳而冰冷的笑容:“你不用管我。等他们发现你跑掉时,也许会把我当成叛徒射杀;可是如果我当时完全无能为力,根本没法以行动阻止你,他们也许只会把我当成笨蛋降级了事。我想,后者是比较好的结果。所以我拜托你,离开之前给我一记神经鞭。”
泰伦斯说:“你知道挨神经鞭是什么滋味吗?”
“相当了解。”他两侧太阳穴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趁机杀了你?我是杀害大亨的凶手,你知道的。”
“我知道,可是杀掉我对你没有好处,只会浪费你的时间。再说我还冒过比这个更大的险。”
在显像板上,萨克的表面正逐渐扩大,边缘冲出了显像板的范围;而中心处继续越变越大,新的边缘再度冲出画面。某座城市中,一个类似彩虹的结构已清晰可见。
“你千万,”坚若说,“不要单枪匹马闯进去,萨克可不是弗罗伦纳。等着你的不是川陀就是大亨,记住了。”
现在,画面上明显出现一座城市。近郊一块绿褐相间的区域渐渐扩展,变成一座太空航站。在他们看来,它正以缓慢的步调向上漂浮。
坚若说:“如果一小时内川陀没接到你,那么在今天结束之前,你将落人那些大亨手中。我不能保证川陀会给你什么待遇,但我可以保证萨克会怎样对付你。”
泰伦斯曾在国务院待过,他知道萨克会怎样对付一名杀害大亨的凶手。
航站的画面稳稳映在显像板上,但坚若再也不望一眼。他转而操作飞行仪器,让脉动束指向下方。太空船在一英里高的空中慢慢转身,最后变成尾部朝下。
在距离着陆眼一百码的上空,发动机发出隆隆巨响。坐在液压弹簧上的泰伦斯能感到它们正在打战,开始觉得头晕眼花。
坚若说:“拿起神经鞭,赶快行动,每一秒钟都很重要。紧急闸门会在你离去后关上;他们会花五分钟纳闷我为何不开主闸门,再花五分钟硬闯进来,然后还要五分钟才能找到你。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走出大门,坐上那辆车子。”
震颤陡然停止,在凝重的静寂中,泰伦斯知道他们已经登陆萨克。
控制改由转向反磁磁场接管,游艇庄严地倾身向下,侧面缓缓贴向地表。
坚若说:“动手!”汗水湿透了他的制服。
泰伦斯仍旧头昏脑涨,双眼几乎无法聚焦,但他还是举起神经鞭……
萨克秋季的寒意向泰伦斯袭来。这种恶劣的季节他曾经过了许多年,直到几乎忘记弗罗伦纳上四季如夏的气候。顿时,当初在国务院那些日子涌回脑海,仿佛他从未离开这个大亨世界。
只不过现在他成了亡命之徒,身上背着罪大恶极的罪状——谋杀一名大亨。
他随着心跳的节奏迈开步伐。那艘太空船在他身后,闸门于他离去后已轻轻关上;坚若仍在太空船内,在剧痛中动弹不得。他走在一条宽广平坦的路上,周围有许多劳工与机工,每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与自己的问题。他们不会停下来盯着谁的脸,他们没理由那样做。
有没有任何人确实看到他走出太空船?
他告诉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否则现在早已传来追捕的喧嚣。
他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它仍拉到遮住耳朵的程度。现在帽子上多出一枚圆形小徽章,摸起来相当光滑。坚若说它足个辨识标志,那些为川陀工作的人,只会注意这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徽章。
他可以摘掉它, 自己找路溜走,设法寻找另一艘太空船——总有办法的;设法离开萨克——总有办法的;设法逃脱追捕——总有办法的。
太多的“总有办法”!在他心中,他明白自己已走到终点,正如坚若所说的,不是川陀就是萨克。他痛恨且畏惧川陀,但他知道不论如何选择,都不可能也不可以选择萨克。
“你!就是你!”
泰伦斯僵住了,惊骇之余缓缓抬起头来。大门还在一百英尺外,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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