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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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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地不待见我吗?”
  他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王菀听到他说,“是我对不住你。”

  王菀的眼泪流下来,“我们明日就是夫妻了……”
  他伸手抚她的头,“阿菀,不会有明天的。”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阿菀”,她以前那么希望他可以这样亲昵地唤她,如今他唤了,却是说:阿菀,不会有明天的。
  你不会再唤我阿菀了,是不是?
  为什么连你也可怜我?可怜我才会唤我一声“阿菀”,可你却那爱唤那个人的名字,燕儿,燕儿,你那么爱她,是不是?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她喃喃自语,低着头,眼泪像串了线一般直直地向下落去。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她发了狠,用力推了他一把,竟把他推得向后退了两步。她转头就跑,但只跑了几步便在门口摔了一跤。她摔得疼极了,撑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萧翊也没有上前去扶她,只静静地看着。
  你已经夺走他的心了,为什么还不把他的人留给我!
  她恨,她心里那样的恨!
  许久,王菀才慢慢爬起来,拐着腿向前走,但她终不忍回头再看他,她知道他一直在后面看着她,他是真的不想再理她了,他甚至都不肯扶他一把。
  是她错了,错在以为他对她有意,错在自己不该自以为是。是她的错!她一直以来都太笨了!太笨了!


  夜静,微风徐徐从未关的窗户吹进来,惹得烛火轻轻晃动,“嗞啦”一声就灭了。床榻上的人鼻息轻缓,想是睡熟了,并未有知觉。
  “走路轻些……”朝玉合上门,对门外匆匆而过的小宫女低声呵道。
  “姐姐,公主这么早就睡下了?”
  “嗯,睡下了。公主这几日睡得都早……”她瞟了一眼宫门前的立得像根柱子的侍卫,不屑道:“还不是给那些人给闹累的。”
  回头问:“你这是去哪儿?”
  “颜竹姐姐该换药了……”不知怎地小宫女的声音越来越轻。
  “还管她干什么!”
  小宫女怯怯地道:“公主吩咐过……”
  朝玉没再说话,但四周却忽然安静下来。
  “那是什么?”朝玉抬头,突然问。
  漆黑的夜里,她们头顶原来墨黑的天空,西北角上却染上一抹烟红,好似裹上了一层红色的毯子。
  “走水了!年寿宫走水了!”突然,宫外有人大喊。
  朝玉打了个机灵,心想这年寿宫离这里虽还有些距离,但也算不上太远,她张望了两眼。看这样子,火势可能还不小。
  秦燕刚刚才睡下,朝玉是万万不敢去惊扰的,所以索性拉了身旁的小宫女,“走,我们去瞧瞧。”
  同去的还有门前的几个侍卫,今夜并未轮到弘臻值夜,人一走,也只剩下两人留守看管。
  此时,殿内只能听得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但一会儿就集到西边年寿宫那儿去了,颜夕宫便又安静下来。
  黑暗中,似有一人闪入进来,慢慢踱到床塌旁边半跪了下来,“姑娘,请随我来。”
  秦燕缓缓睁开眼,轻声道:“莫邪……”黑暗里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似是轻轻笑了,“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看寿宫的火燃得并不大,只不过是烧着了几棵大树,并未涉及宫檐。但因为前院的树即高又易燃,火才着得快,可等树都烧完了,余下的一些残火也造不了事,轻而易举便被扑灭了。这事并未心动皇帝,只是这时宫门未锁,所以监控的几个宫的人都出了来看热闹,倒是把年寿宫围上了一圈。
  众人只是奇怪这年寿宫平日都空着,怎么这院里的树说着就着了呢?
  “朝玉姐姐,你说奇不奇怪?”
  朝玉心虽然也觉得奇怪,但面上却对小宫女说,“老天爷要它着了,我们又能怎样?难道我们还管得了老天爷的事?”
  她这话是让小宫女 少管闲事,这皇宫里比不了别的地方,话当然说得越少越好。
  小宫女不敢造次,只得吐吐舌头不再说话,到了颜夕宫内便拿了药去了颜竹那里。
  朝玉今日要守夜,所以又回到了殿内,殿内黑漆漆的,她执了灯进去,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侍卫进来,她睥了一眼,只让那侍卫在内殿外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她重新点起烛台,内殿昏昏暗暗地亮起来,不知哪来的凉风吹过来,她哆嗦一下,无意间看向床塌,但那里,除了随风而动的纱幔,再无他人了。
  

  夜幕下,京城灯火依然通明,只是今夜天色不好,即使是黑夜,这天色也黑沉沉得能闷到人的心里去。不知何时,零星的小雨便飘了起来。
  这时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正迅速穿越于黑夜之中,但不知为什么,落后那人却突然顿了下飞驰的步伐。
  秦燕把脸上的雨水抹掉,目光却转过夜眺望远处,莫邪亦停下来,有些奇怪,于是转向她看的方向,才知她眺望的是远处的静宣王府。
  “姑娘,少主已在城外等候。”
  秦燕并不理会,只眨了眨眼,莫邪又道:“前面便是南门,姑娘等出了南门再与少主叙旧也不迟。”
  她回了神,对莫邪释然一笑,“他到是狠得下心,他那府邸可是花了他不少心血的……”
  莫邪看她一眼,只道:“在莫邪看来,少主把姑娘看得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
  她笑起来,“莫邪几时也会说笑了?”
  却没想到他十分认真,“莫邪从不说笑。”
  这回轮到秦燕没话说了。没想到她那口铁齿金牙也拿他这样的铁棒子没办法,她无奈,也实在没空再与他争闹下去,于是示意他继续带路。
  她叹口气,确实,今夜也容不得她耍性子。
  南门早就关了,门前与城门上都有侍卫守着,人不多,但也严密。
  他们隐在暗处,莫邪示意她莫动,未然,自己回头一下便失了踪影,秦燕正奇怪,再看南门城门下似刮起了一阵强风,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守门的侍卫不知为何已倒在地上,连一声呼喊也未来得及叫出来,只见得莫邪静静地站在他们身旁。
  风一掠,秦燕已来到他的身旁,看看地上的侍卫,发现他们还有气息,不禁轻声笑道:“素闻莫二公子行事冷冽,虽不比你大哥那狠绝的性子,但手下可不曾留过活口,今日怎么就这般心慈手软了?”
  莫家两兄弟自小便跟随萧翊身边,秦燕自被玄千机收养,认得萧翊起,便已识得这两兄弟。兄长莫善性格孤怪,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喜读兵书善谋略,其人做事果断狠绝,从不留有余地,是个轻易不能得罪的人。而其弟莫邪性格孤冷,生来就是个武痴,自然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从来,败在他剑下的人都必死无疑。
  虽然,这两兄弟对萧翊自是忠心无二,但秦燕却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们。
  儿时,她才八九岁的年纪,有一日缠着萧翊陪她去后山玩耍,这两兄弟硬是要跟去,那时他们已是少年,比萧翊大了五六岁,说是为保护少主,萧翊并未阻拦,秦燕当时年纪小,性子还未那么顽劣,看着这对怪兄弟时有些害怕,所以也不敢说什么。
  就是那次,这两兄弟却把秦燕吓哭了。
  那日在后山,秦燕本玩得很开心,却不知怎得,一只小鸟突然飞了过来,缠住了她的头发,萧翊弄了半天才把鸟儿从她的头发上解开,捉住后随手交给了身后的莫邪,秦燕觉得新奇,正要讨来,但还未等她开口,却听“咔”一声,只见鸟儿已被莫邪活活捏死在手心里。
  秦燕顿时就傻了。
  莫善道:“少主皱了眉头。”
  莫邪道:“唯有死。”
  当日秦燕哭得昏天黑地,萧翊对两兄弟发了大脾气,也是自那以后,她便很少能看到这两兄弟了。
  

  莫邪也未看她,表情依然冷冷的,只说:“少主说过,不能让姑娘难过。”
  秦燕浅笑,莫邪虽是这般冷的性子,但有时也挺可爱。
  秦燕正要说什么,却见莫邪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她转并没有便见路的那头有隐约的火光,嘈杂声也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来得真快。秦燕眉间一敛,回头只对莫邪说,“走。”
  莫邪自是领意,手上已十分利索的去推身后的城门。
  城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古老城门所发出的沉闷声响在这方寂静的夜里突兀地惊心,城楼上的侍卫被惊动,朝城楼下厉声喊,“什么人!”
  “姑娘先走——”莫邪一摆手,蹬腿“嗖”一下就朝城楼上去了。
  城楼上立即传来“叮叮当当”的厮打声,她朝后再看一眼,只见大量禁军正朝这边蜂拥而来,她出了城门,回身,掌上一推,死死地把城门封住。
  她抬头,喊,“莫邪,下来!”莫邪一怔,一掌劈开向前的侍卫,远远眺见城下正蜂拥上楼的禁军,便是二话不说,只身从城楼上掠下。
  两人即是急步飞掠,身后城楼已点起层层火把,箭羽在他们身边急落,她都不顾。
  她已看到几十米外,密林中的那辆马车,车前挂着一盏小明灯,她知是他为她点的。

  就快要到了——
  莫邪身上中了一箭,引得她顿了一下,她一迟疑,反被莫邪瞪了一眼。就在这时,身后城门上有人喊她,“萧玉熙——”
  她置若罔闻,依旧向前飞掠。
  “秦燕——”那人又喊。
  她眉头微微一皱,还是没有回头。
  “啊!公主——”
  她脚下步子突得一停,猛得回过头去。
  “姑娘!”莫邪急道。
  但她并未理睬他,双眼却是直直盯着城楼上的人影。
  他们已掠出很远,但她还是可以看清城楼上的情形。
  她的眉狠狠地拧在一起,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瞪得似要渗出血来。
  城楼上灯火通明,正让她瞧得分明,皇帝身旁的两个侍卫,手持的那两把大刀所架住的正是平日与她最亲近的人的脖子。
  朝玉与颜竹。
  秦燕狠狠盯住城楼上的人,城楼上的人亦盯着他们,侍卫即发的箭虽已收住,但侍卫手中的弓却是拉得满满的,似只在等城楼中央那人的一声命令。
  两边都没出声,莫邪却急了,“姑娘!”
  她的目光渐渐沉凝下来,却是抬手止住欲再说话的莫邪,她甚至朝前走了两步,突然一笑,运气出声,虽隔了有些距离,城楼上的人却是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皇上这是做什么,堂堂一国之君竟要欺负两个小丫头不成?”
  楼上那人提了口气,冷笑道:“不然怎么能止住你的步子。”
  秦燕打量了一眼两个丫头,朝玉那厢早被吓得哭了起来,刚才那一声便是她喊的,至于颜竹,虽还是镇定的,但在火光下,她的脸色却显得异常惨白。
  “皇上这又是何必呢?既然我们在这里碍了皇上的眼,皇上为什么不早早放了我们归去呢?”
  萧堇冷笑,“我早说过,我不会放了你们,你——就算是死也只能老死在宫里。”
  “皇上真会说笑。”秦燕迎上他的目光,“皇上难道不知道,从未有人能困住疾风紫灵猫秦燕的……”
  “这方天地,哪里是我不能来去自如的……”
  萧堇嘴角一弯,伸手从右边的侍卫手上接过刀,秦燕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那个在江湖上胡作非为的紫灵猫自是不甚了解,可是对于我家玉熙妹妹的性子,我这个当兄长的总还是知道些的——”
  秦燕凝神眯起眼,死死地看着萧堇手上的刀,被咬破的下唇,渗出点点的腥甜味道,弥散在嘴里。
  “皇上以为我夺不下那把刀吗?”她所致起了拳头。
  萧堇笑,“朕知道妹妹的武功高强无人能及,可是你再快会快过朕手上的这把刀吗?”
  他手上只稍稍一用力,颜竹整个人就止不住向上提了提,但那刀自是锋利无比,只稍一碰到皮肤,颜竹的脖颈上就已然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对面的朝玉哪里风过这样的架势,她本来就胆子极小,一见到血,就要尖叫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自己的脖子就被人架得死死的,吓得她只得张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凄凄地看着远处的秦燕,浑身不住得发着抖。
  秦燕的脸色沉了下来,只盯着他不言语。一旁的莫邪则默然看着她。
  颜竹没有觉得疼,只是感到自己脖子上像是火辣辣的烧着,她紧紧地皱起眉头,苍白着面孔,忽得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皇上为何言而无信?”颜竹默默开口,语气却出人意料地镇定。
  她的声音十分轻,轻得只有萧堇能听得见,他挑挑眉,斜目看她,也轻声道,“朕何曾食言过?”
  她哼了一声,“皇上没有食言?若皇上没有食言,我家姑姑为何会不明不白地死了!”
  萧堇看着她,目光向远处楼下立着的两人,笑道:“朕没有食言,是朕圆了她的心愿。”
  颜竹侧目狠狠地瞪着他,几乎是唭着嗓子,“可你要了她的命!”
  萧堇长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们都太蠢!”
  颜竹一怔,面上大颗的眼泪木然地滚落下来,她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
  颜竹生就无父无母,却自小生长在深宫中。她原是私生女,听闻母亲是宫中的女官,因与侍卫私通而被杖毙,按规矩,颜竹也早不该呆在宫中,若不被溺死也应被送去宫外,但因颜竹出生后被她母亲保护得极好,并未有人知晓她的存在,母亲死前将她托付于交好的女官,母亲死时,离颜竹出生才不过二十来天。
  收养颜竹的女官姓徐,是颜夕宫的守宫女官,人人都唤她一声徐姑姑。
  颜竹自幼由徐姑姑抚养长大,十二岁从未出过颜夕宫,因而性格孤癖,不善言语。但颜竹却知道宫里许多人都把徐姑姑看做是疯子,因为徐姑姑用了大半生的时间呆在颜夕宫里,办为等回那位如夫人,但任谁都知道这是已经不可能的事了。
  徐姑姑对颜竹很好,从不对她发脾气,性子像温水一样,白天教她写字与女工,夜里时常抱着她数天上的星星,对颜竹来说,徐姑姑就像是母亲,但她从来只让颜竹唤她姑姑,徐姑姑对她说,你有娘,你不能忘了那个生了你的人。虽然她有时候真的像旁人所说的行为十分古怪,有时疯疯颠颠,年纪大了之后,就越常发作。但颜竹从来都是很喜欢徐姑姑,甚至大多数时间都觉得她可怜。
  像这样用大半生的时间只为做一件事的人,如何不叫人可怜呢?
  她那时曾想过,或许有哪一天她可以帮一帮这个可怜的人。
  可那时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念头呢?如果她不曾有过这表想法,或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姑姑,你放心,等颜儿回来时,姑姑的愿望就可以成真了。”
  “颜儿要乖乖的,姑姑只要颜儿乖乖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疾病缠身,她握着颜竹的手不住的颤抖,她不想她走,但那时颜竹还是丢下了她。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听姑姑的话呢?如果颜儿乖乖的,是不是姑姑就不会死了呢?
  “颜儿,你回来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颜儿颜儿,我今天见到她了!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姑姑,颜儿错了,颜儿真的错了。


  颜竹哭得声嘶力竭,朝玉被她吓到了,竟一时收住了自己的眼泪,茫然地看着对面的泪人儿。
  自相识起,她从未见颜竹哭过,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颜……颜竹——”
  许多天后,她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像颜竹那样硬脾气的人是绝不会因为害怕而哭成这样的。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颜竹,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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