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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 by 眉如黛(he)-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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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他妈的还爱我。”严维突然用力捶了一下床,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我发的是什么疯!”

  郁林背着他,听见哭声,才慢慢转过头。严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蒙着脸,嚎啕哭着。郁林就听到闷着的哭声。旅馆隔音不好,楼下摩托车的喇叭声,隔壁嫌吵,咚咚的敲着墙壁。这方寸大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杂音。郁林笔直的站在那里,觉得什么都很模糊,他就听得见严维的哭声。像用手轻碰含羞草的时候,周围再吵,也只听得见缓缓合拢叶片的声音。

  “都是我的错,维维是最好的。”郁林笔直的站着,他觉得嗓子哑了,说不出来,忍了好久,有些水迹跌在严维的被单上,他伸手抹开,好半天,声音才平静下来:“你忘了我吧。”严维缩在被单下,漆黑,闷热。他听见郁林像个没事人一样:“你忘了我吧。”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哎,小林子,那句话怎么说的,哀莫大于什么?”

  郁林笔直的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哀莫大于心死。”

  严维的眼泪刚流干了,又涌出来。“我他妈的倒觉得,不是心死。”

  从下午到第二天,没人说要过吃什么。两个人挺尸般的躺着,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熬到天亮,才起来,空着肚子,准备赶中午的火车回去。买好票,还有些空余的时间。严维就出了站,不知道去哪了,临发车了才回来。他往郁林手里塞了点东西,是一袋贴纸照,都是一寸大小。严维的声音看不出他昨天那么闹腾过,“收着,收着。”他把郁林的手指掰拢了,让他握紧那些照片,“你现在出息了,钱包里也别老装一个人的,换着放,哈哈,多有派头。”

  他顿了顿:“我开玩笑的。”他拢紧郁林的手:“收着,收着。我昨天想了,也没差到要忘的地步,留个纪念。”郁林的手终于握紧了。郁林上了车,严维在下面看他,“你想吃什么,炒花生米吃吗。”附近有卖桔子和零食的,就在站台的柱子旁。郁林说:“上来吧。”严维点了点头,又摇了下,“还是给你先买点吃的吧,等着。”他去买了半斤桔子,从车窗的缝里,仰着头,踮着脚递进去。

  郁林看着他,严维倒似有些羞涩的笑了。“坐火车可累了,路上吃点桔子。”郁林点着头,他听见火车叫了一声。“上车吗。”严维仰着头看他:“我一个人挺好的,在哪都行。”郁林挺久没说话。“我不放心你。”

  严维哈哈笑着:“这话我不爱听。”他移开视线,“你别老用这眼神看我,我老误会。”郁林觉得胸口疼,说不上来那边疼,他往口袋里摸了摸,除了钱包,还装着个长方形的信封,不知道塞了多久了,连信封角都卷了起来。郁林把信封拿出来,车轮子动了,他才从车窗递给严维:“你身份证,一直忘了给你了。”

  严维应着,小跑着,伸手接了。严维说:“这就走了?”郁林的那个窗户离他一下子就远了几米,他情不自禁的又往前跑了几步。郁林看着他,叫了声:“维维……”严维跟了几步,才下意识的停住了,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敷衍的挥着。

  郁林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人一想抓着点什么,老天总有磨得他放手的法子。

  第七章

  月末的时候,有哥们家人出远门,说有好片子,请人去。严维一听是新买的碟机,梳了头发就走,一个班的男生都过去了,沙发上坐了十几个,坐不下的,蹲地板上。严维和郁林坐在沙发最中间,片子一开始,所有人的眼睛都圆了,声音有些杂,没马赛克,那女人身材不错,男人有肚子。

  大概过了五分钟,有人开始借厕所,一屋子人兵慌马乱。严维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耳朵露在头发外面,通红的,郁林碰了碰他的手,严维兔子一样的蹿开了,出门的时候弯着腰夹着腿。郁林隔天问他:“第一次看那个吗。”

  严维直哼哼:“怎么会。”他犹豫了一会,露出猫儿偷腥的笑容,把一本没了封皮的生物书拿出来,翻到147页,插画上画着两只青蛙。郁林盯着看了一会没怎么懂,直到严维把课本倒过来。那一对青蛙确实在办事情。

  “在抱对。”严维笑得很淫荡。那张皱巴巴的课本纸,显然是被人翻来翻去很多回。郁林坐在课桌上,轻轻推了一下严维的肩膀,“笨蛋。”

  严维的眼睛睁大了,攘攘起来,说些什么,却不想听。他的头发很软,靠近了,狠狠嗅,才能嗅到干燥的肥皂香。郁林微垂了眼睛,感受着那人一下下推着自己,课桌吱呀晃动着,嬉笑的人声,像场荒诞却让人安心的默剧,阳光在洞开的教室门和一扇扇窗户间暴涨,钢琴教室里老钢琴的琴音,不知为什么不讨厌了。

  郁林伸手抵抗了一下,却无意擦过严维的腰。他离得太近,近到无法克制搂他的愿望。那种希冀纯粹到疼痛的地步,热乎乎的,冷冰冰的。严维闹了一会,近乎半趴在他身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站起来:“不跟你闹,打上课铃了。”

  郁林静静看着严维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严维坐好了,转了会笔,侧头看郁林,皱着眉头:“嗨,别老盯着我。”

  郁林低头翻起课本,严维抓耳挠腮了一会,又低声唤着:“嗨,木木,木木。”

  郁林抬头看他,严维说:“没事,我只是叫叫。”

  郁林突然朝他笑了。这种感情究竟以何为名,青涩的,泛着苦味,带着脉动,强大,无法抗拒。郁林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严维和他哥们在唱歌。那群人坐在二楼的教室窗台上,勾肩搭背,嚎叫着,学着崔健的嘶哑的嗓音。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但不知我是谁!”

  那时候太阳斜的厉害,被并不高大的教学楼挡着,云层被染色,壮丽的火烧云堆叠着。青春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毫不吝啬的葱郁在每一个角落。

  ──────────────────────────────…──────

  别墅外的那片树林已经半秃了。满地都是染得金黄的银杏叶,树上的叶子还在不停的,簌簌的落着。偶尔被风卷起,带来了几片,飘进阳台,又止步于纱窗前。

  郁林坐在阳台,冒着热气的咖啡暂时搁置在玻璃茶几上。山风扑耳,室内的钢琴声反倒隐隐卓卓的。严惜手下的即兴幻想曲,已经进入了第三部分的尾声,更加快速的旋律,即兴而为的延伸感,流水般激越的热情过后,再现了第一部分的忧郁与焦躁,不断敲击着属功能和弦的手指,急切殷勤的倾诉着。富贵越发的老了,它蹲在对面的小毛毯上,舔着掉毛的地方,猫尾偶尔合着节拍,晃一下。

  过了很久,才听见钢琴盖放下来的闷响。严惜光着脚啪啪走路的声音,朝这边过来。就一会,就看见他穿着连帽外套和宽松的布裤,坐到郁林对面的椅子上。他单手把富贵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逗着玩。严惜笑眯眯的,“不夸夸我?”郁林沉默着,点了下头。“嗯。好听。”他说。隔了数月,那张消瘦了不少的脸上,眼睛下带着青黑色的阴影。其他的地方,依然收拾的妥帖。端正还在,只是越发的阴沉,寡言。

  严惜左手拿着本大相册,等富贵从他身上下去,蜷进躺椅的角落,才递给郁林。“喏,你放抽屉里的东西。我用相册装好了,这样不容易弄丢。”郁林愣了下,接过一翻看,里面是严维仓促拍的贴纸照,喜怒哀乐的样子,都有。他合拢了相册,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会,才问了句:“你不气?”

  严惜噗嗤一笑。郁林看着他,眼睑微垂:“你总在迁就我。”严惜拿着郁林喝过的咖啡,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小事闹闹脾气,大事还是懂的。”严惜原本还是坐着,渐渐已经半躺在躺椅上,伸着懒腰,定定的看着郁林,突然一笑:“是不是更爱我了?

  郁林竟也被逗得笑了笑。严惜过了会,才说:“老头子说你上午又发火了。”郁林看着别处。严惜笑了,努力的伸长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记得下午的预约。”郁林应了一声,“记得。你最近不是也得去体检吗,正好送你过去。”

  他站起来,把富贵往屋里赶。“回屋去。”富贵迟缓的挪动着身子,往二楼那间客房走。郁林把它的身子掉了个头,“别去那,下楼。”两个人在一起炒了些菜,吃了饭,下午开车到了富康医院。严惜专门带着个小包,里面放着他们的病历和医疗卡,边走边翻。“前几天崔东才问为什么不要个私人医生。”

  郁林说:“都往医院跑习惯了。”他说完,突然顿了顿,看了看严惜的反应。严惜像是真没听见那样,“你在二楼是吧,那我先上去了。”郁林应了一声。二楼尽头的两间办公室,崔东等在那里,看他过来,手插在白大褂里,笑了笑:“哎,对不住。老李病了。里面那小姑娘也算个高材生,未来的心理专家。能凑合吗?”

  崔东看着那人黑着脸的样子,继续打着哈哈,“行了行了,先见个面。”他把郁林拽进去,介绍着:“这是小赵。”崔东看郁林没说什么,乐得带上门走了。赵医生人年轻,打扮却老气,她翻着以前的记录,“最近有什么不称意的事,都说说。”

  郁林看了她一眼,脸色彻底沈了下来。她倒是淡定,“怎么了,都说说啊。工作,爱情,交友。你不配合我怎么帮你。”郁林交叉着手指,放在膝盖上,然后突然站起来,拉开门就走。崔东正好堵在外面,又把他推进去。“她大学辅修心理的。忍忍吧,凑合着能用就行。”

  郁林被重新按回椅子上,似乎已濒临暴怒的边缘。崔东指着小赵:“瞧你这嘴巴。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别多嘴。”他再指指郁林:“你问她就是了。觉得过去老李讲的哪里不对的,问问她的意见,综合综合。”

  他这才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又双手合十拜了拜,“两位别给我添乱了。”郁林低着头,双手盖在口鼻上,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慢慢直起身。他坐的地方背着灯,在没有光的地方,眼睛越发深沉的让人心悸。小赵这才浑身不自在起来,换了个姿势坐着。“什么都能问。”

  郁林过了好久,把右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用了点劲,再缓缓松开。额头上用了些汗,让他把心里的东西掏出来,似乎已经成了一件很吃力的事情。“我……”

  他张了几次嘴。“我……”他半闭着眼睛,眼皮下,眼珠的轮廓不断的滚动着。僵持了很久,郁林终于放弃,挑了件别的事情。“不谈这个。”他胸口起伏着,脸色很不好看。

  “做的事情,怎么区分哪些是感情因素,哪些是因为……我的病?”

  小赵拿起笔,记了几个字,只听清他提起病,不由抬起头。“大点声。”郁林的手按着扶手把,捶了一下,重新交叉紧握在一起。“认真点听,可以吗。”

  赵医生扶了扶眼镜:“行,请继续。”郁林冷笑了下:“怎么继续?任何做的事情,哪些算医学上定义的病理征兆,哪些是过激的情感作用,怎么区分,劳您替我解惑。”

  她听着这种口气,怔了下,笔一敲。“这个要看具体的情况了,情况不同,诊断标准也是不一样的,你能举个具体的例子么?”

  郁林看着她,过了会,站起来:“庸医。”小赵跟着跳起来:“你……”她一时不知道怎么骂,先看了眼病例,再把办公桌往前一推:“老李说你是偏执型人格障碍。我看还不止呢。”

  她上下打量着郁林:“你觉得自己了不起?”

  “比你好。”

  小赵笑起来:“自恋型人格障碍。”她围着郁林转了圈,“喜欢单独活动,对人冷淡?”

  “碍着你了?”

  小赵耸耸肩膀:“很好。分裂型人格障碍。”她指着郁林:“你这是什么表情?想揍我,无法自控?”

  “你倒有自知之明。”

  “攻击型人格障碍。”这女人几乎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越发滔滔不绝。“怎么,还不打?不会利用时机,反复计划反复检查,你优柔寡断没魄力。这又是强迫型人格障碍。”她不停的用手扶着眼镜:“感情冷淡,对人爱理不理,缺乏同情心,易激惹,又常发生冲动性行为,你还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

  郁林看着她,过了会,反而镇定下来。“打是攻击型人格障碍,不打是强迫症。”他拉开门,想了想,回头附赠了句:“你只有一个毛病,更年期。”

  崔东正在翻看档案的时候,看见郁林推门进来。原本还残留点热气的办公室,他一进来,温度就像降低了十度。崔东抬着头:“这么快。”他转着自己的办公椅,挪到郁林旁边,“感觉怎么样?”

  郁林说:“吵了一架。如果让她给我确诊,我就是深度精神病患者。”崔东点点头:“都怪我。我没跟她说你有来头。”

  郁林在靠墙的红木沙发上坐下。“你是想折腾我,还是折腾她。”崔东笑了下:“哪敢。人人都朝着你说好话。我就想让你看看,你最近真……”他顿了下,面容一整,“你现在就是个炸药包。适当的时候,也该说说,别都憋着。你看小赵,还在实习的,都看得出来你……”

  郁林用手把领带拽松了点。“等李医生好了,我再来。”

  他起身要走,被崔东叫住了“喂,”他站起来,“虽然我是个外科大夫,可你们的事情,知道的看到的,我到底也比别人多些。郁林,你要不朝我倒苦水算了。”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郁林,“你爱他吗。”

  “我……”那人答得倒快,剩下的内容却久候不至。“他,指谁。”

  “自然是严惜。”崔东听的一甩手,他看郁林越发惜字如金,恼火起来,“你不说,谁帮得了你。又不是神仙。”

  郁林的脸微侧着,他偏头打量的反向,只有一个小书架,空荡荡的,原本该摆书的地方,放着个装了水晶土的玻璃杯,几棵蔫了的红色炸酱草的斜插在杯里。墙缝中随处可见的野花,妆点着惨白的墙面。

  郁林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很久,才收回视线。“你能帮上什么?”

  崔东瞪着他,僵持了一会,自嘲的笑了一声,反手一撑,跳坐上办公桌。“我能帮上什么?我能出主意。找个人说说,心里也好受些。”

  “帮不上。”郁林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往热碳上泼的那一瓢水。越亲近的人越怕这一瓢湿冷。他总能这样,把一腔炉火泼成碳灰。“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崔东倒似听懂了。“怎么做都是错的,没错,总要对不起一个。”

  郁林没想到他会附和,谁知崔东话锋又一转:“可……可既然这样,越发要看你心里怎么想的啊。”崔东似乎觉得这事太过莫名其妙,瞠目结舌下,反倒结巴了。“更喜欢谁,爱谁,就选谁,既然总要对不住一个,自然……”

  他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那和我过去做的有什么分别?”郁林的语速有些快,话里的怒气,与其说是针对崔东,不如说是冲着自己。“因为熬不下去了,所以只图自己的痛快。自私,可耻!”

  崔东看着他,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他说的每一个字。“那该怎么办。如果连和谁在一起,连这种东西,都不该按着喜好。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揪着郁林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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