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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出书版)+番外 作者:林笛儿-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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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员激动地领着钟荩去办手续,现在人买车都按揭,傻子才付全款呢!
  
  12;花开花落(下)
  
  闹钟的铃声响了,钟荩听到了但是眼睛就是睁不开,似乎特别特别困,同时,她还听到了钟书楷起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无所顾忌。
  
  不一会,久违的煎鸡蛋的油烟味从门缝里钻进来,钟荩被呛咳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钟荩,要不要给你煎一只?”钟书楷也是呛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钟荩憋住一口气,走进厨房,把油烟机开了。平底钻里黑糊糊一团,看不出是什么。
  
  “爸,我来吧!”她实在无法恭维钟书楷的厨艺。不过,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进步了。
  
  钟书楷摆摆手,“不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钟荩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黑糊糊的那团盛进盘子里,还加了不少糖。如果方仪看到,不知要火成什么样。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显然方仪不在屋中。“妈妈呢?”
  
  “出门跳舞去了。”钟书楷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吃得有滋有味,“我今天去海南,出差四天。哦,你那个车……要晚个几天,比较紧俏。”
  
  钟荩笑了笑,回房间换衣服了。
  
  牧涛给她布置了个任务,让她上午和他一块去法院开个庭。
  
  那也是桩“杀妻案”,公诉人是牧涛。
  
  山西的一对夫妻来宁打工,丈夫在建筑工地扎钢筋,妻子在电子厂做流水线。妻子吃不下三班倒的苦,重新在美容院找了份工作。美容院的工作很清闲,赚的钱却很多,丈夫开始很高兴,后来听说那种小美容店,其实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他妻子拿回来的钱,是卖淫得来的。一怒之下,他用一根钢筋,在一个深夜,将妻子箍死了。
  
  几件衣服,钟荩拨拉来拨拉去,最后决定还是穿了制服。
  
  钟书楷已经吃好了,还刷了碗。钟荩注意到他今天扎了条粉色的领带,亮得有点刺眼。
  
  牧涛过来接钟荩的,两人直接去法院。钟荩上车时,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咂了下嘴,欲言又止。
  
  九点开庭,女方那边只来了妈妈和姐姐,说爸爸气得一病不起,在床上躺着。男方这边到是来了不少人,还有一个蓬着头的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眸,好奇地转来转去。
  
  牧涛让钟荩在庭下观摩,他一个人坐在公诉席上。在他眼里,这样的案子,也不算大。
  
  不例外,犯罪嫌疑人是指定辩护。不知是哪家律师事务所的小助理,瘦仃仃的,西服像挂在衣架上,但嗓门很大。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判死刑,所以他特能放得开。他认为犯罪嫌疑人有罪,但罪不至死。他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他是偶然犯罪,他没有蓄谋,他是被妻子背叛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从而失去理智。他上有年老的父母,下有未到学龄的女儿,他还有许多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法律无情人有情,法庭应该网开一面,给他改过的机会。
  
  小律师说得声情并茂,厚厚的镜片后,泪花晶莹。
  
  比起他的煸情,牧涛太过冷清而又条理。他只向犯罪嫌疑人确定了三件事:第一,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妻子从事卖淫的?犯罪嫌疑人说是案发前两个月;第二,妻子的收入是不是比他高很多?他说是的,工地上的工钱是半年结一次,他平时只有少许生活费,汇给老家的钱都是她的;第三,他在工地上有没有喝酒、赌博过?他沉默了很久,看向牧涛的眼神带着哀求,最后点了点头。
  
  牧涛对法官说,从刚才的几点中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作为一个男人,没有担起养家的责任,反而纵容自己的恶习,把一切都扔给了死者。死者卖淫是可耻的,但也是为生活所逼。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装着孩子和老人,也装着自己的丈夫。在精神上,她并没有背叛。一开始,犯罪嫌疑人明知死者卖淫,却没有阻止,这说明他默许了死者的行为,也心安理得享受死者的付出。后来,大男子主义作怪,他接受不了工友们的嘲笑讥讽,他残忍地把自己的妻子杀害。从工地到他们租住的小屋有三里多路,在小屋中放着工地上的钢筋,这怎么不是蓄意谋杀呢?
  
  法庭上鸦雀无声,良久,犯罪嫌疑人哭了,接着,他的家人也哭成了一片。
  
  法官是位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姓任,她宣告休庭,改日再审。
  
  钟荩看着小律师鼓着脸颊,气哼哼地瞪着牧涛,那神情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了常昊。他第一次上庭,是否也是这幅样子?
  
  牧涛慢悠悠地喝着水,刚才的长篇大论让他觉得口干。
  
  他告诉钟荩,公诉人在法庭上一定要有自我,切记不能为辩护人左右自己的思维。法律是国家制裁罪犯的武器,不要和情感挂钩。
  
  钟荩羞惭地自责,刚才有一刻,她真的被小律师的话打动了。
  
  任法官邀请牧涛和钟荩留下吃午饭。凌瀚的讲座就在下午,放在法院最大的一个审判庭。在法院吃个工作餐,省得跑来跑去。
  
  牧涛欣然接受,出了法庭,他和任法官默契地不提一句案子的事。钟荩听同事讲过,在公检法司四大部门,法院的食堂是最棒的,师傅做的古老肉和脆皮鸡,怎么吃都不腻。不管什么客人来,法院都用这两道菜款待。
  果真,钟荩一行刚在餐厅坐下,笑呵呵的大师傅首先就端上了这两道菜。钟荩一口香气还没嗅进腹中,外面又进来了几个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牧涛上前伸出手,与走在前面的一位握了握,他称他为“吴院长”。
  
  吴院长替牧涛介绍身边的人,牧涛笑着说:凌队,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凌瀚用指尖推推眼镜,笑了笑。
  
  午餐很丰盛,师傅们另外又端上了素狮子头、西芹炒虾仁、凉拌毛毛菜、清蒸鲈鱼。牧涛和任法官被吴院长喊过去陪凌瀚了,钟荩和几个书记员同一桌,吃得非常自在。
  
  吴院长是法院分管后勤和教育宣传这一块,明年就退了,人显得特别亲和。
  
  “凌队成家了么?”他亲自给凌瀚倒了杯果汁。
  
  凌瀚谢过,笑道:“正在考虑中。”
  
  “女友也在北京吧?”这句话是任法官问的。
  
  “她是南京人。”凌瀚平静地回答。
  
  “哈哈,那这次来宁办讲座,一举两得呀,正好可以看望岳父岳母。”
  
  凌瀚淡淡地笑。
  
  钟荩吃得快,和同桌的人打了招呼,起身先走了。她想找间会议室,喝点水,再休息会。
  
  “钟荩……”会议室的门,身后急跑过来的人替她开了。
  
  她没有回头,直直地看着围着墙的一圈沙发。上次会议残留的烟味,还飘汤着空气中。她想把窗打开,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是我!”身后的人又说。
  
  “我知道。”她以为自己会发不出声音,一旦开了口,她发觉自己很镇定。
  
  “我要是不喊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再和我说话了?”轻声叹息。
  
  钟荩拽住制服的衣角,紧紧的,她慢慢回过头。
  
  不是不说话,而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走廊灰暗的光线中,他垂着的双手微微发抖。真是好笑,特警队长也会紧张?
  
  她很想视若不见,就这么走开。不过她最终没有这么做。默默挨过这痛彻心肺的时刻,那便是成长。
  
  “你好吗?”他很好,看得出来。她只是想找句话说。他是今天请来的贵宾,她得罪不起。
  
  “你呢?”他拿下了眼镜,在她面前,他的眸光自然而然放柔。
  
  有一次,她俏皮地把他的眼镜藏起,要他对她凶一下,让她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不寒而栗。他失笑,揉揉她的头发,让她别闹。
  
  来么!她竟然还对他抛媚眼,想诱惑他。
  
  他搂过她,说,我真做不来。
  
  她说那就证明那些传说纯粹是吹牛。
  
  他轻笑出声,眸光柔若湖水。
  
  “我很好!”就留下这些空洞而又苍白的寒暄了,她耸耸肩,升起一股无力感。“我想休息会,下午专心听你的讲座。”
  
  她扭头朝会议室看看。
  
  “晚上我们一块吃个饭。”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都已记不清上一次她离他这么近是什么时候了。
  
  “抱歉,我晚上和别人有约了。”
  
  说话间,恰巧听到有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打开一看,胡老师把相亲地点发过来了:丽莎饼屋。
  
  “我会在南京呆一阵,方便给我个号码么?”她排斥他的意思是那么明显,但他选择忽视。
  
  她拧了拧眉,“我觉得我心理很正常,也没犯罪的想法,应该不用麻烦专家的。”
  
  他心里明白,该道别了。他半天没吭声,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只得没话找话说:“晚上是什么活动?”
  
  “约会!”她很想回答得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结果,她自己听着都心戚戚,差点眼泪都忍不住。
  
  这很悲哀,不是吗?
  
  曾经所谓的也算得上很相爱的一对恋人,如今,他就要结婚了,而她也正奔跑在相亲的大道上。
  
  那些一生一世的东西说没了就没了。
  
  镜花水月终成空。
  
  他默默把眼镜戴回鼻梁上,月牙型的疤痕逼入她的眼帘,“玩开心点。”说完他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一步一步,靠近沙发,拉开窗,任北风呼呼倒灌,她闭上眼,热辣辣的感觉直接冲了上来。
  
  13,雨点不断打在我头顶上(上)
  “你……怎么穿这一身来?”胡微蓝瞪大眼睛,真希望眼前站着的是个幻影。
  
  钟荩低头看看自己的制服,整齐又整洁,她坦然说道:“讲座结束得太晚,想回家换,可是让人家等太久,好像不太好。不过,这就是我的职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胡微蓝抓狂了,这检察官看得文静静的,怎么傻不拉叽的?这哪里来相亲,瞧着分明是来办案,从门僮那那绷紧的面容就能察觉到。
  
  “你进去吧,他已经到了。”事到如今,只能面对现实,胡微蓝苦笑笑,心里面已经不抱什么想法了。幼儿园里的老师,哪个不是能唱会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他去过一次,就没多瞄谁一眼。她无意中提了句钟荩,他懒懒地回了一个字:哦。她搞不清楚他的意思,试探地问要不要见下她?他嗯了一声。
  
  他今晚准时来,让她很是意外。
  
  “你……不陪我一起进去?”钟荩只想来交个差,并不是真的很想和谁见个面。两个陌生的人像两只呆头鹅对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多傻有多傻。
  
  胡微蓝笑了,“他不吃人,别怕。感觉好就多说几句,感觉不好把糕点吃完就走人。这家饼屋的糕点是省城最最有名的,平时想买都要排队。孩子还在家等呢,我先走啦!”
  
  钟荩听花蓓提过丽莎饼屋,近两年才开的。说是饼屋,其实是英式茶餐厅,镇店之宝是提拉米酥和蓝莓慕斯,每天限量供应,想要都得预定。钟荩对西点向来近而远之,她还是喜欢中式的馒头、水饺……还有海鲜饼。
  
  心口有些闷,深吸了几口气,对着紧张到不行的门僮笑笑,走进厅堂。
  
  饼屋装饰很奢华,英伦风的乱花宽大少发,雕花的白色餐椅,高大的靠背椅。餐桌中间是一束盛开的白玫瑰,配上藕荷色的桌布,显得特别高贵、淡雅。
  
  见面约在饼屋,挺标新立异的,但钟荩喜欢。这里至少灯光明亮,满屋飘着糕点的甜香,餐桌边坐着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意。
  
  从她跨进来那一刻,众人的笑意不约而同都僵了僵。
  
  饼屋是个圆形状的屋子,餐桌围着墙壁,中间搁着架钢琴。钟荩扫视一圈,将所有人尽纳眼底,没有发现要见的那个人。大部分客人是父母带着孩子,也有两对情侣,只有钢琴后面的两张餐桌空着。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她像只动物园的猴子,来来回回又绕了两圈。
  
  穿着毕挺西服的领班忍不住跑过来,压低音量问钟荩有什么需要帮助?
  
  “我可以坐那边吗?”钟荩指着空着的餐桌,放弃找人。
  
  领班露出为难之色:“那两桌都有客人了。要不,替你加张桌子?”
  
  “不必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男人替领班作了回答。他比领班高了有一头,应该过180,浓眉大眼,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应该算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当他注视着你时,他眼中闪烁不停的光泽,以及笑起来,勾起嘴角的样子,让人觉得这男人有点邪气,或者叫妖气。
  
  这个男人,钟荩见过。在碧海渔庄,站在钟书楷与那个叫阿媛的女人吃饭的包间对面,嘴里含着烟,对着掌心里响个不停的手机邪邪地笑。
  
  那一晚的事情太惊愕了,每个细节,她想忘都忘不了。
  
  “我们是一起的。”他对领班说,目光却锁着钟荩。
  
  领班笑了,“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自我安慰。
  
  钟荩深究地把目光放在男人的脸上,她觉得这个男人认错人了。她虽然没有花蓓那样阅男无数,但还是知道,这样的男人,是无需相亲的。
  
  “我会认错你这个人,但我不会认错你这身制服的。”男人仿佛有双慧眼,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快坐下来,你没看到你已经影响到其他人的胃口了吗?”
  
  也许总有一些意外的。
  
  男人替钟荩拉开椅子,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我已经点了提拉米酥、蓝莓慕斯,还有皇家奶茶,或许你有别的想法?”
  
  “给我一杯柠檬水,温的。”钟荩说道。
  
  男人抬抬眉,眼睛一眯,“是不是检察官就爱打击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钟荩很小人的想,刚才这个男人并没有走开,他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观察她。如果她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说不定他就不出现了。想到这,钟荩有点如坐针毡。
  
  “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甜食的,看来检察官是不一般的女孩子。”
  
  钟荩眉心拧了个结,“叫我钟荩好了。”
  
  “哦,我叫辰飞。我也实话实说,其实今天我是不想来的。”
  
  钟荩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问谁逼你了?
  
  “我呀!我不喜欢检察官。我不是指你,而是指这个职业。鲁迅先生说,每个人的皮袍下面都藏着个‘小’,谁没做过一两件坏事啊!如果和检察官在一起,要是哪一天,我不小心在梦里说了什么,给她听去,我不就死定了。”
  
  “你这哪是个‘小’,分明是个‘大’。”
  
  辰飞大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让钟荩看得有点羡慕。“差不多。但我还是来了,我态度要端正,虽然没有结果。”
  
  钟荩为自己刚才的乱猜测不禁汗颜,表情和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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