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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许多年(出书版) 作者:金陵雪-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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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王八蛋把车停在这里!”有奥拓车主不够底气地喊着,“还让不让别人停了!”
  钟有初一看车牌是云A22222,转身就走。
  音乐骤停,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高大健美的男子:“喂!钟有初!”
  他有后天晒出来的健康肤色,一笑便衬得牙齿很白。个子很高,头发短而浓密,在头皮上薄薄地覆了一层。灵动的眼睛在高高的眉骨下闪闪发光,面相算得上是英俊,英俊中又带点清秀。身上的肌肉不是很多,但从衣服下显出来一块块很结实匀称。
  可惜的是,这么帅气的男人,全身上下却不自主地散发出暴发户的讯息,尤其是那块用八万元投来的云A22222车牌,更是将这种土财主的气质推到了顶点。
  模特的外形和暴发户的气质在他身上奇怪地糅合一起,居然有种错乱的美感。
  “我只用了一个小时又七分钟,就从我家门口开到了你家楼下,刷新了记录!”
  一看到缪盛夏钟有初就头大。他的热情就如同只高加索,遍撒众生,永不疲倦。
  “你怎么来了?”
  “我把《云泽市中小学生道德守则》带来了,教教你什么叫礼貌!竟敢挂我电话!”
  “走开。”
  “喂,别这么无情!”

  在世界最北端呼唤你(上)

  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在清晨的薄雾中,利永贞使劲甩动着双腿,跑过还没开门的小卖部,跑过刚下早自习的子弟学校,跑过长长的贴满小广告的厂墙,跑过单身工人宿舍。
  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跑过荒芜一片的煤场,跑过发臭的水潭,跑过停车场,跑过老年人活动中心,速度减缓,四下巡视一圈,迅速穿过小花园——大功告成,到家楼下了!
  利永贞弯着腰,扶住两条腿,喘了一会气。绕着老电厂跑一圈下来可不是轻松活。自从搬回家里住,她已经无数次地想抽自己耳光。利存义简直是把女儿当做军人一样来锻炼——几点起床,几点运动,几点进餐,摄入碳水化合物、蛋白质与脂肪的比例,几点洗漱,几点熄灯,洋洋洒洒写满两张A4纸——尽孝尽到像她这样任劳任怨,也能感天动地了吧?
  她摸了摸口袋,忘带钥匙。
  “妈,开门,让我上去。”她按下自家的通话键。
  利存义的声音传了下来:“利永贞,我看见你抄近路了。”
  “爸!咱家没电梯!我还要爬五层楼才能到家!”
  林芳菲的声音□来:“还有,不做伸展运动,腿部线条会变粗的!”
  利永贞抬起麻杆也似的腿来,一下一下地踢门:“算了,我不上去了!反正回到家也只有那些高蛋白,高热量,淡不拉几的所谓营养早餐吃吃!……妈!你听广播里开始放《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了!八点零三分了!我要上去换衣服上班啊!妈!”
  门开了。
  “利永贞,你这是第几次把自己锁在门外了?我在门口就听到你鬼哭狼嚎。”下楼的是封雅颂,他穿着普通的衬衫加牛仔裤,袖口挽着,露出线条刚毅的小臂,背着一个不大的运动包,“长点记性。”
  呵!他居然破天荒把胡髭和鬓角刮得干干净净,总算有个人样。利永贞摊开手:“喂,借十块,不,二十来使使。”
  她要打的去吃不卫生的,没营养的,油厚味重的牛肉面。
  “你一大早专门等在这敲诈我?”话虽这样说,封雅颂却把皮夹打开,拿给利永贞五十元,“不用找了。”
  收钱同时,眼尖的利永贞看见他钱包里花花绿绿什么国家的钞票都有,随口问一句:“你一大早去哪里?”
  “厦门。”
  警惕的利永贞顿觉不对:“等一下!”
  是今天吗?今天上午九点雪龙号会从上海浦东的极地考察专用港口起航,在黄海航行大约二十六个小时后到达格陵的明日港进行短暂停留,然后就全速驶往俄罗斯和美国之间的白令海峡,进入楚科奇海脊,到达加拿大海盆,在绕向挪威的航程中完成一部分科考任务后,一直到达斯匹次卑尔根群岛附近,科考人员和工程师乘飞机到新奥尔松的黄河站。这条线路图她可以倒背如流。
  “不是说这次雪龙号会经过明日港么?你为什么去厦门上船?今天晚上不是还要一起去吃麻辣小龙虾吗!”
  是的。今天晚上本来还应该和同事们聚聚,但封雅颂并不喜欢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欢送会,好像自己是个傻瓜一样,成了热闹的借口。
  “有两名台湾科学家因为行程的原因,要从济州岛上船,时间来不及,雪龙号就不在格陵停留了。”
  利永贞顿时失望到了极点。晚上那顿麻辣小龙虾她已经盼了很久,更别提她还一心想着借送行的机会去看看雪龙号。
  看着她失落的脸庞,封雅颂原本想要安慰两句,但伸出去的手在碰到她的肩膀之前就缩了回来。
  “对不起了,利工程师,船长特地要我对你说一声抱歉,事先没有征求你的同意。”
  他漫不经心地敬了个礼,利永贞果然被激怒,什么失望的情绪都抛到脑后了,要一心一意对付这个自大狂:“不要太嚣张!”
  她一甩门进去,不到三秒又蹦出来:“哈哈,想骗我!去北极才带这点行李?”
  “难道你不记得在北极一切都是共产主义?我只是带了一些替换内衣和数码用品。”封雅颂善心大发,“利永贞,我会给你寄明信片,寄一整套怎么样?再加上雪龙号的模型……”
  “不稀罕。”
  他们两个就是没办法好好说话。封雅颂笑嘻嘻地朝利永贞走近了两步,手一伸,把她身后的门给关了。
  “再见,利永贞!等我电话!”
  “混蛋!……妈!给我开门啊!我要迟到了!”
  “还有两箱。”
  周末是打扫清洁的最好时机。陈礼梅如同变魔术一般,从小小三平半的杂物间里搬出一个又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看得佟樱彩目瞪口呆。
  “这些都不要了?”
  情感细腻的陈礼梅,虽然抱怨过“父母在,不远游”,但已经很快从儿子远赴北极的落寞中恢复过来,开始集中精神考虑接下来九个月生活的舒适性。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封雅颂从小到大产生的“生活垃圾”都处理掉。
  “小封什么都好,就是太念旧。这些书啊玩具啊什么的放在家里只会生灰。趁他这次去北极,该卖的卖,该捐的捐。”
  佟樱彩伸出精致的彩绘指甲,在纸箱上一捺,清晰地显出一个浅印,不由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许这些东西他还用得到。”
  “现在什么都电脑化了。看书用电子书,游戏在电脑上玩,订杂志都是订的电子版。看看,这里面还有十年前的报纸!”虽然封雅颂在的时候把母亲照顾的很好,但他离开之后,陈礼梅的独立生活能力立刻恢复满值,“你也知道小封对数码产品一向很痴迷,你见过他还用传统方法来接受讯息吗?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喔。”很容易被说服的佟樱彩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放回口袋,蹲下去帮忙。正在这时候门铃响了,她解脱一般地主动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瘦瘦高高,伶伶俐俐女孩子,因为脸小,尤其显得眼睛很大,两颊鼓鼓像颗粉红色的桃子,穿一身棕色家居服,手里拿着个节能灯泡:“陈姨在吗?我来帮忙换灯泡。”
  “是吗?”佟樱彩立刻把她迎进来:“你是雅颂的同事吧?我们见过的。我是佟樱彩。”
  利永贞没想到封雅颂的女朋友会在。她戴着烟灰色镶水钻的宽发箍,一头染成栗色的头发扎成俏皮的花苞头,穿着碎花蝴蝶袖的田园风,内八字站着,时髦得很可爱。她的口头禅是“是吗?”,说的时候会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惹人怜爱的温柔。
  用再挑剔的眼光,也看不出她作为女人的缺点。
  “你好,我是利永贞。”
  “我知道,你是雅颂的后备支持。”
  后备这个词让利永贞不太舒服。
  “我是他的后方支援。”
  “是吗?”佟樱彩眼睛微微睁大,拂了拂头发,左手中指上有一枚钻石闪闪发着光,“我不太明白你们的专业用语。”
  她终于还是戴上了封雅颂买的戒指。利永贞心想。平心而论,虽然封雅颂罗嗦了一点,龟毛了一点,但绝对是个爱家顾家的好男人。他现在能倾尽所有给你买小钻石,将来总会买得起更大的。
  “戒指真好看。”
  “是吗?谢谢。”
  利永贞还记得封雅颂第一次带佟樱彩去参加同事聚会。整个电力A班十八个人,十四位男性全有女伴,打扮的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其中封雅颂的女朋友佟樱彩艳冠全场,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不喝酒,但拒绝的很婉转,起筷吃菜,落落大方。
  四个女孩子却孤孤零零,没有护花使者,这已经挺伤人。
  “喂,你们也学着点啊,这才是女人。”有好事者还火上浇油。
  “我们怎么了!”不过是吃菜的时候豪放了点,喝酒的时候痛快了点,竟然被明目张胆地鄙视了。
  “佟小姐做什么工作?”
  “我在幼儿园当老师。”
  “怪不得!”
  在这短兵相接中,利永贞又拿了根筒子骨来啃。有女同事不服气:“这是□裸的职业歧视!”
  “学了我们这一行,就没有男女之分。”天天加班加点,累死累活,凭什么不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她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正因为没有男女之分,看杂物间的灯泡换了,陈礼梅立刻打电话叫利永贞上来帮忙。
  “好久没有进来这里,还不知道灯泡坏了。”
  “这些书籍玩具早就应该捐到山区去,放在这里是资源浪费。哦,我还差两期地理杂志,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利永贞爬上摞在一起的两把椅子,因为灰尘不断往下掉,扶着椅腿的佟樱彩不停地打喷嚏:“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碰这些东西了,灰太多。”陈礼梅把佟樱彩往外面推,“你陪我逛了一上午的菜场,去休息一下。”
  “她对一切灰尘过敏,做了脱敏治疗又复发。唉,我给雅颂准备好的棉花胎都用不上啦。”等佟樱彩走进封雅颂的房间,陈礼梅才悄声对利永贞说,“又全部买蚕丝被。”
  利永贞一边旋着灯泡一边冒大汗:“这不一般都是女儿的陪嫁吗?需要给封雅颂准备?”
  “小佟他们家没有能力啊。贞贞,你结婚的时候阿姨送给你吧。”
  “……不用了,我妈应该有准备。”
  “我是找老师傅弹出来的,每床十斤呢,全是老家寄来的上等绵。”
  利永贞好尴尬,赶紧把灯泡装好:“好了,开灯试一下。”
  陈礼梅一边摁开关一边继续发牢骚:“你说他们两个将来谁做家务呢?她可是连地都不能扫。”
  “有吸尘器嘛。”
  封雅颂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只有床,衣柜和电脑桌,收拾的也很整洁。佟樱彩坐在床边,一边抽纸巾擦鼻子,一边发短信,耳朵里不时飘进几句陈礼梅和利永贞的对话。
  “贞贞,雅颂今天还没有和你联系吗?”
  “没有。”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上次打来,是在那个什么……什么海峡。”
  “白令海峡。陈姨,我们不是每天都通话,有事才会联系。而且现在科考船已经进入北冰洋,要通过卫星对浮冰进行定位来调整航线,为了避免干扰,我们暂时中止联系,等到了黄河站再说。”
  陈礼梅只听懂了利永贞所暗示的气候不好:“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放心。有俄罗斯的破冰船在前面开道,雪龙号的船员经验也很丰富。”
  “为什么天气预报不播报两极的天气情况?”
  利永贞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有天气预报,她从来不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等长大了之后她才知道那是天底下所有母亲都会看的高收视节目。每个母亲都想掌握自己子女所在地的天气如何,有没有刮风下雨,有没有降温升温,孩子要添衣还是降暑。
  “如果您担心的话,可以听一下国外的天气预报。世界上最北端的气象台就在加拿大的阿勒特。”
  “是吗?”
  蹲在地上整理书籍的利永贞一抬头,看见佟樱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担心地看着她。
  “真的不需要担心。一旦恢复联系,我就会通知你们。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她埋头继续翻找自己要的杂志;佟樱彩插不上手帮忙,裙角一转,又回到封雅颂的房间里去了。找了半天,利永贞终于把那两本杂志给找到了,高兴地跳起来:“陈姨,这两本我拿走了。”
  “拿去吧。”
  陈礼梅去打电话叫快递来收包裹,利永贞把一箱要留下来的东西搬回杂物间,路过封雅颂的房门,瞥见佟樱彩正靠在床头,轻声细语地打着电话。
  “是吗?今天吗?可我没有时间呀……你猜我在哪里呢?”
  语气很是娇憨,利永贞不由得竖起耳朵多听了两秒,不留神箱子里的书滑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她的脚背上。
  佟樱彩听见了响动,连忙起身来帮她:“小心,被书脊砸到很疼的。”
  利永贞为自己听壁脚的行径很是不安,赶紧收拾:“这一箱全是封雅颂订阅的《国家地理》。”
  “是吗?”
  “如果卖掉他一定会从北极跑回来拼命。”
  “咦?这是什么?”
  一张小纸条飘落在地。佟樱彩捡起纸条,不由得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明天下午放学后,我在伯乐路的甜蜜补给等你。”
  利永贞的震惊有些过度:“什么?”
  “哎呀,是他上学时候的女朋友吧?”佟樱彩却是好奇多于尴尬,将纸条递给利永贞,“这么多年了,还好好地夹在杂志里,不会是初恋吧?我一定要问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呢?”利永贞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佟樱彩,接过纸条,脸色一霎那间变得有些异样,“说不定连封雅颂自己都不记得了。”
  “也是。连署名都没有。”佟樱彩随便开着玩笑,在她看来一张多年前的小纸条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说不定是男同学恶作剧也有可能。”
  伯乐路。
  纸条上的墨水褪了色,字迹很凌乱,每个笔画都分了家。
  为什么是伯乐路?
  曾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在早自习上,一边打着呵欠朗读英文,一边在桌屉里匆匆写下这张情意萌生的小纸条,塞进杂志里,等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还给他。
  明天下午放学后,我在伯牙路的甜蜜补给等你。

  在世界最北端呼唤你(下)

  “礼梅真是,把我的女儿当儿子使唤!居然叫你去给她换灯泡,换了灯泡也不留你吃饭。”
  中饭后,林芳菲拿出针线来开始给女儿打毛裤。利永贞怕冷,每年母亲都会给她打一套母爱牌羊毛衣裤,比商场卖的更加保暖,更加实惠。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林芳菲已经打好了半条裤筒,用的是最朴素的上下针,行针很密,不用担心漏风。
  “我去她家换灯泡,就是为了吃她一顿饭?”
  利永贞盘腿坐在母亲旁边翻着杂志。
  “贞贞,这杂志是九八年的。”
  “谁规定九八年的杂志现在不能看?”
  林芳菲打了一会儿毛裤,又担心地望着女儿:“我的针会不会扎到你?”
  “扎到了又怎样。”
  一旦利永贞开始大量反诘,林芳菲就知道女儿的心情不好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跑进厨房,关上门,过一会儿端出来一盘香辣牛肉片:“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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