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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红尘by 清灵-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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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季震鸣的神色也紧张起来,他扭头看了看被吓呆了的云华,二话没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枪,别在自己的腰间。又回身进屋里从床单上撕扯下一块长长的布条,紧紧地缠绕在伤口上,因为用力,压迫到了伤处,季震鸣咬牙忍着痛,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缠了两道,因为单手不方便,季震鸣抬头冲云华喊道:“喂,快过来帮忙!”
这一声喊惊醒了还在发呆的云华,他看到季震鸣汗水横流的额头,又看到仍在淌血的手臂,终于咬牙上前,双手虽颤抖,但还是十分利落的为季震鸣缠好了伤处。
还未来得及擦拭地上的血迹,御井已经带着一帮日本宪兵闯进屋来,气势汹汹。
御井环顾屋内,最终目光落在季震鸣的右臂上,那层层缠绕的布条上已经开始往外渗着殷红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御井问道。
“没什么!”季震鸣不动声色:“刚才摆弄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伤了自己。”
“哦,不要紧吧?”
“没关系,不用担心!”
两个人仿佛说家常似的客套了半天。但云华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的不对劲,隐隐的有种仿佛火山即将喷发的态势。
“这大半夜的,你来找我,应该不会是请我喝酒聊天吧?”季震鸣笑道。
御井也笑道:“呵呵,这么晚打扰实在不得已,想请你到宪兵队去一趟,也没什么,就是了解些事情,问两句话就送你回来。”
云华一听,心里猛然抽紧。
季震鸣沉吟片刻,而后目光异常凌厉的瞪着御井,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是不肯去呢?”
御井也收起方才的笑脸,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最好不要让我为难!”说着御井一挥手,身后的日本宪兵分开站在两旁,为两个人让开了路,因天色黯淡,云华还看不清楚走进来的那两个人的面目。
待两人走进屋里,如戏中那样抬头亮相,云华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老赵,也就是柱子说的那个叛变投敌的赵师槐,仔细看去他的脸上还依稀可见暗红色的鞭痕,只是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军装,低头猫腰的跟在御井身后。
云华瞪着他,原本还觉得他眉宇间有些英伟之气,现在再看只觉得是一付地地道道的奴才像,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的灵魂的狗奴才。
另外一个人云华却认不出来,身穿黑绸的衣裤,帽沿压得很低,只是柱着一付柺的样子似曾相识,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季震鸣看到赵师槐站在眼前,脸色一变,瞪着一双眼睛不作声,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御井伸手指着季震鸣,对赵师槐冷笑道:“你认一认,是不是他?”
赵师槐的视线刚刚触碰到季震鸣凌厉的目光,就吓得立刻退缩回来,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是他……”
御井追问道:“他是谁?大声说!”
赵师槐躲闪着季震鸣的目光,声音稍稍大了点,“季震鸣……就是他……”
“季震鸣是谁?”御井嗓门提高了八度,赵师槐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是……是……华北抗日地下联盟北平分部的特派员……代号……雪豹……”
此言一出,云华惊得心跳都停跳了两拍,他费力的扭头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他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不为人所知?云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他,永远也无法认清他。
御井满意的笑了笑,转而看着季震鸣道:“季震鸣!雪豹!很配合你的性格啊!”
季震鸣自知身份暴露,索性也不慌张失措,他也冷笑道:“你从哪里找来的疯子,说我是什么抗日分子,什么雪豹啊,我可是冤枉死了!”
御井收起笑意,目光森冷得可怕,他说道:“你不要想蒙混过去!”说着他冲身后的另一个人递了个眼神。
那个一直看不清面目的人迈步上前,摘掉了帽子,看清他的脸的同时,云华发出了一声悚然惊呼,这个人!
蒋天龙!
第 34 章
即便岁月过往,因困苦的生活而显得苍老的容颜,但五官面目仍旧是熟悉的。
蒋天龙看到云华和季震鸣惊讶愕然的表情,不无得意地笑道:“小云!季先生!很意外是吗?哼!当年废了我的一双腿,可你们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天,连我自己也想不到啊!”
说罢蒋天龙忽然露出凶恶的面目,咬牙切齿道:“堂堂的头牌武生给生生打断了腿,这几年我只能靠讨饭活着,还不如一条狗!可是老天帮我,小云,那天在天桥让我遇见了你,我本来是想跟着你回家讨要点好处,没想到被我发现你窝藏了周石柱这个抗日分子,我天天躲在你家门外盯着,可是发现了不少事情,你还跟季震鸣商量好要救周石柱逃出北平城,我岂能让你们这么如愿……”
季震鸣忽然“哈哈”大笑,打断了蒋天龙的话。
“我道是谁告的密,原来是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一时疏忽,竟没发觉身后这一双贼眼!”季震鸣咬牙切齿道,目光中怒火焚烧。
云华脸色越发苍白的可怕,天桥,自家门口,那个叫花子,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是我没错!”蒋天龙高声叫嚣着:“如今被我抓到证据,你们两个都是抗日分子,一个也逃不了!哈哈哈!”
云华恨得牙痒,瞪着得意洋洋的蒋天龙,恨不能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而此时更恨自己疏忽大意,害柱子枉送了性命,而今更是错怪好人,几乎铸成大错!
御井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语气中似乎是隐隐的惆怅,“震鸣……为什么?我一直把你当做是我的知己……可是你……”
季震鸣紧锁眉头,沉吟良久之后,他轻轻一笑道:“你我的路……始终是不同的!请吧!”说着他一身凛然正气的走到御井面前,抬起双手,示意让御井给他戴上手铐。
御井踯躅片刻,咬咬牙,刚要伸手,却做梦也没想到,眼前一个黑影忽然一闪而过,自己还未反应过来,颈后就被重重的一击,顿时几乎丧失了意识。
季震鸣趁御井低头的一瞬间,突然发出搏命一击,手臂一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御井擒在身前,待众人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季震鸣手里的枪已经死死抵在御井的太阳穴上。
“季震鸣……你……”御井自知已被挟持,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季震鸣的双眼射出鹰一般的凌厉光芒,低声道:“去或不去,都是一死!倒不如放开手搏一搏!也比被你当做跕板上的肉任意宰割来得强!得罪了!走!”
说着季震鸣将眼神递给了云华,跟不跟他走,他在问他。
云华咬紧了嘴唇,终于绝然的走到季震鸣身后。
他,始终放不下这个男人,而如今更是分不清自己对他,是爱?是恨?
敌人众多,虎视眈眈的围拢过来,虽不敢贸然出手,但情势也是万般危急。
季震鸣的右臂毕竟受了伤,此时疼痛已经蔓延到半边身子,越发的清晰起来。他咬牙忍着,挟持着御井步步后退,退至书柜跟前,脚底猛地揣了一下,触动了一个机关,书柜便发出“嗡嗡”的声音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一个暗门。
季震鸣一脚踹开了暗门,带着御井退入门内,云华则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黑漆漆的暗道并不算长,走了一会儿,便隐约可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走出暗道眼前便立刻豁然开朗,天色虽暗,但云华还是清楚的看到不远处停着季震鸣的汽车,后面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事不宜迟,季震鸣勒着御井的脖子,跌跌撞撞的跑到汽车跟前,定睛一看,坐在司机位子上的人早已满脸鲜血,丧命多时了。
果然今日你们来是要取我的性命的!季震鸣恨恨的咬牙切齿。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季震鸣回头对着云华,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你,过来,拿着枪!”云华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的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了季震鸣手里的枪,仍旧顶着御井的额头。
“他要是敢乱动,就立刻打碎他的脑袋!”季震鸣喘息着对云华说道,他一手缴下了御井腰上的枪,然后一头钻进汽车里,将死掉的司机推出车子,然后他迅速发动了汽车,还好,汽车并没有坏掉。
“上车!”云华用枪顶了一下御井的头,厉声命令道。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汽车后座,还未坐稳,汽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而后面紧跟上来的日本宪兵们已经高声叫嚣着开始放枪射击了。
“砰……砰……砰……砰……”y
雨点般的子弹四面迸射,打在汽车尾部叮当作响,迸出四散的火花。而每一次被击中,车身都会剧烈的抖一下,震得车上的人心惊胆战。
凄凄黑夜,空旷荒凉的道路上,一辆汽车承载着三个人,正做着亡命的狂奔,然而逃亡的路何处是尽头,这三人的心里都空然无底,或许是就此逃下去,直到油尽路穷,或许会轰轰烈烈的做一场殊死搏斗,而谁生谁死却无人知晓。
自后视镜中,云华无语的看着季震鸣因紧张而略显狰狞的表情,此时的季震鸣一心把车开得飞快,只从后视镜里轻轻瞥了一眼后面的两个人,便又闪开眼神继续没命的驱车飞奔。
云华紧握着枪的手此时手心里已经沁出细汗,但他却丝毫不敢懈怠,仍紧盯着御井,一个细微的动作乃至眼神都不放过。
“不要天真了!你们两个连北平城都逃不出去!”御井忽然冷笑道。
云华恨恨的瞪了一眼御井,又回头看了看车子后面,成群的日本军车还在穷追不舍,刺目的车灯连成一片,将所过之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穷凶极恶的气势在天地间几乎要惊动鬼神似的咆哮而来。
云华重又将目光放在御井身上,看着他坚毅的侧面轮廓,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曾经真的当他是个君子,可是……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云华咬着牙问道,眼中已泛起了泪光。
御井无语,季震鸣也无语。
云华明白,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个并非红颜的祸水,自己果然是个地地道道的祸水。
想到三年前被常玉德强暴之后投河自尽,若是没有被救起来就好了;抑或之后不甘受辱而刎颈自决,没有救活过来也好;再不然被吴湘琴杀掉,或绝食而亡,或是……
总之自己早就该死,偏偏死了许多人,而自己却还苟活于世上,肮脏而卑微的苟延残喘。
而今更是……将眼前人逼上绝路。
不知逃了多久,季震鸣定睛看去,前方隐隐出现一个日本人的关卡,数个日本士兵正背着枪来回踱着步子。
腹背受敌,进退两难,季震鸣紧咬牙关,豁出去!
眼见着离关卡还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那些日本兵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纷纷端起手中的枪严阵以待。
季震鸣额头上青筋暴现,双手死死的抓着方向盘,猛地踩下了油门,被逼入绝境的人往往会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踩着油门的脚力道之大,几乎要踩碎了车底一般。
车子飞起来似的,硬是冲了过来,把守的日本兵放枪阻拦,一时间又是一阵乒乓巨响,子弹击中了车前的挡风玻璃,顿时车里面玻璃碎片横飞,季震鸣定了定神,仍旧死死踩着油门硬闯关卡。
飞驰的车子冲毁了标杆和路障,弄得一片狼藉,又冲倒几个拦路的日本兵,惨叫声夹杂着听不懂的日本话,都被渐渐甩在身后。
再回头看,身后的追兵,数量更加庞大,气势更加迫人,他们是势在必得!
云华惊魂未定,握着枪的手剧烈颤抖着,仍死死盯着御井,而此时御井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恐的神情。
第 35 章
已经遍身弹孔的车子继续飞驰着,很快前面再次出现了日本人设的关卡,再次将油门踩到底,季震鸣孤注一掷,他的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想,只是一味的,拼命往前冲,冲得过去,就还有一线生机,冲不过去的话……
汽车似乎已经哪里出现了故障,发出不正常的“轰轰”的声响,但仍旧像个垂死的野兽一般,艰难而绝望的向前狂奔。
令人心惊肉跳的枪声再次响彻耳畔,一阵轰响之后,车子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接着整个车身向一边倾斜着,眼瞧着向路边的树丛冲了过去,季震鸣疯了似的向另一边猛打方向盘,但是汽车已经被打暴了轮胎,完全失控了。
汽车轰然的一头撞在树上,整个车身冒着青烟,恐怖的扭曲着。
“震鸣!震鸣!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云华好不容易回过神,看到驾驶座上满脸鲜血的人,立刻惊恐的叫喊起来。
季震鸣隐约感到粘稠的血缓缓流过脸颊,但他并不觉得哪里疼痛,头脑的意识似乎还没有恢复,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越来越近,终于将他从混沌中拉回到现实中来,“震鸣……震鸣……”是那个轻灵的声音,是那个三年来令自己辗转反侧的思念之人的声音。
“震鸣,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云华见季震鸣一动不动,急得差点掉下泪来。
季震鸣想到此时云华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自己不能够倒下,不可以倒下。他强撑起身体,拼力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下了车。
季震鸣勉强扶着车身,此时剧烈的疼痛终于开始逐渐清晰的袭击他的意识,费力地喘着粗气,双腿已经有些发软。他强撑着不倒下,但是要想走动起来对他来讲却是难于登天。
云华情急之中,撇下身边的御井,慌忙下车,跑到季震鸣面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倒的身体。
“震鸣……你怎么样了……啊……”
云华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惊得一声尖叫,整个人已经被御井从背后擒住,死死的勒住脖子。
御井的脸上也流淌着鲜血,形容恐怖。他一手钳制着云华,一手擒住云华握枪的右手,云华立刻拼命挣扎起来,一时间两人扭打在一起,难以脱身。
季震鸣见状,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冲上前欲待解救,但是御井已经抢先一步,夺下了云华手中的枪,枪口顶在云华的额头上,情势急转直下。
季震鸣立刻从腰间掏出刚才从御井身上卸下的手枪,颤抖着指向两人,但此时他却决不敢贸然放枪,只得端着枪,双方在痛苦之中对峙良久,谁都不敢迈出索命的第一步。
“季震鸣!把枪放下!听到没有!放下!”御井嘶吼着:“不然……不然的话……我会杀了他……”
季震鸣浑身猛地一颤,原本充满怒火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的眼神告诉云华,他已经开始犹豫,开始动摇了,他知道御井这个人,在这种几乎绝望的情景下御井可能真的会扣动扳机,他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毁掉也不会拱手送给他人,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华死在自己面前。
季震鸣端着枪的双臂开始缓缓下垂,云华急得大喊:“不要!不要放下枪!他不敢杀我的!震鸣!不要放下枪啊!”
而此时后面追赶上来的日本兵已经开始逐渐缩小包围圈,他们成了笼中的困兽,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季震鸣艰难的弯下腰,五指缓缓张开,作势要松开枪身,眼见着那支枪几乎就要接近地面,御井见状,稍稍放松了警惕,钳制着云华的手臂也开始松动了力气。
然而就在御井稍微有所松懈的时候,就像是在紧闭的夹缝之中生生的撕开一道血路,季震鸣以重伤之躯迸发出超乎寻常的速度,如脱兔一般迅捷,扑上去一脚踢飞了御井手里的枪,御井还没反应过来,枪已被高高的抛向空中,最后落在汽车旁边。
也就在同时,季震鸣猛地拉住云华将他往一旁狠狠一推,而他自己却高举着方才根本也没有离手的枪,指向了御井的胸膛……
“砰……砰……砰……砰……砰……砰……”
一片枪声顿时响彻天地,季震鸣连连扣响了扳机,然而来自敌人四面八方的凶猛攻击却令他骤然失去了起码的平衡,子弹无望的射向黑寂的天空……
并不觉得多么疼痛,只是身体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越来越重……已经重得有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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