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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深by:戎葵-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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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青顿觉尴尬以极,恨不能登时坠马折颈而死。
毓疏看他座下的白马喘着粗气热汗横流,再回想他掀帽的一刻焦虑恼恨的神情,迟疑道:“……你从宫中一路赶来寻我?你当我要……”
喻青翻身下马,跪地叩道:“微臣以短见陋识妄揣殿下大慧之心,微臣万死!”
静了好一阵,毓疏道:“你当我要去向古北口,出关寻他?”
喻青深叩不起。
毓疏下马,丢下缰绳走到他面前,原想攥住他的肩膀拉他起来,手扶在他肩头一刻,却蹲下身面对着他。
“说过日后若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名自称。”
“……喻青……喻青竟将殿下想得那般不顾大势不识大体,喻青……”
“关心则乱,并不怪你。”
再开口时,喻青的声音中已有一丝哽咽,“殿下昨日借了长途马匹,今日告病,喻青以为……”
“你所虑非虚,果然寻我于此。”
“殿下避开朝堂锋芒韬光养晦,喻青却在这里妄揣殿下耽于,耽于……”
“儿女私情?”
喻青点头,深深伏在地上。
毓疏笑起,“其实你想的,我又何尝不想。”
喻青怔了怔,抬起头看着他。
“我昨天借下这匹马是想试试它的脚程,想算算看这样一匹马将我载至他处,需要几多时日。”
毓疏的笑意清苦。
“只是你想想看,若我一路寻至他,他淡淡看过来,用那般又静又冷的语气说,殿下这样下不管不顾地跑了来,将我的辛苦牺牲至于何地啊?你说我怎么答他?”
喻青静默片刻,轻轻摇头。
“所以说,”毓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想要对得起他,对得起你们,就要忍。忍到可以不忍的那一天。”
“陛下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传位遗诏中的名字早就定了。”
毓疏几分惊异,抬起眼睛。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事你看不分明。
想到此处,毓疏起身,亦拽喻青起来,牵过自己的马说:“我方才在东边林子里坐着,这马不知怎么听见了你,惊嘶惊跳地要寻去。”
喻青知道他想避开道路寻密处商谈,于是牵马随上。
“是吐谷浑人呼马的口哨,传得远了人便听不见,但马能听见。”
“你在草原上独自一人时,都想些什么?”
喻青看着毓疏牵马徐行的背影,静静想了一刻,道:“草原寂寞,无边无涯,喻青身边有羊有马,有狼有鸟,唯独没有人。喻青就想,若我朝食夜宿就此终了一生,与这些牛羊狼鸟有何分别。”
“依你说,如何才能有所分别?”
“为鸟兽所不能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毓疏转回头来看着他,“好大的志向。”
喻青急随道:“喻青的志向还需殿下成全。”
枝叶间漏下的光斑投注在眉头,毓疏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建议我……”
“逼宫夺位。”
毓疏转过身来,“好胆色。你怎么敢赌定我会如此不忠不孝?”
喻青摇头,“喻青不敢。喻青只知江山社稷不是珍玩赏赐,家国亦不可托于一己私情。圣人千古训喻,‘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来日我若辜负江山社稷,你一样会另择明主,推我下台?”
喻青深深看进毓疏的眼睛,片刻言道:“殿下明察。”
毓疏低声笑起,“那宝座没有半分舒坦,我千难万险坐上去,是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还是为谁?”
“殿下为的,不是一代盛世名垂青史?”
毓疏一瞬之间神色微凉,“身后声名,于人与己有何益处。”
“人活一世留不了多少东西,能为后世明识谨记,方不枉为人。”
眼前人复又笑起,“不知道的,真当你柔顺温和,不想骨子里竟傲到这个地步,我是该说你年少气盛,还是年少轻狂?”
喻青张口欲辩。
毓疏笑着截下他,“我也好陌楚荻也好,又有哪个不狂。安然一生是至上福分,只是这样的福分,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想得。”
那便试上一试,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我这几日原就想向京畿大营传一趟话,待时机得至,皇城内外可同时起事。”
京畿营参领罗九修为罗妃族兄,执掌洛阳城防。
喻青闻言却摇了摇头,“喻青劝殿下再忍三个月。”
毓疏疑惑看他。
“六殿下现在京中,亦有亲卫兵将驻于城内营馆。边军凶悍,京城营防纵使人数占优,兵戎相接未必能稳操胜券,故喻青劝殿下再忍三个月。”
“你有计策在三个月内调开毓清?”
“朝中乏将,一旦国有战事,六殿下必定离京赴边。”
毓疏凝神看他,缓缓问道:“战事何来?”
“我朝西北边境西沧吐谷浑两国向来均势制衡,但不久之前吐谷浑王暴薨,其兄弟子侄蜂拥夺权,致使吐谷浑朝局大乱。西沧国主趁机出兵侵吞楼兰国土,楼兰与吐谷浑代代联姻,即向吐谷浑求援。然则吐谷浑自顾不暇,于是建议楼兰求助我国。楼兰国小兵弱,却为西沧与我国之间唯一屏障,所谓唇亡齿寒,朝廷必不会坐视不管。吐谷浑辞绝借兵的文书至少已发一月,如此算来,横竖不出三个月,楼兰求使必至。”
“这些绝密军机向来由兵部直呈天子,你是从——”毓疏半句出口,骤然顿住。
喻青点头,“这些军机即便军部与天子也不知道,喻青直接得自吐谷浑内廷。”
“……我朝朝局你也会告知于他?”
喻青谢罪拜道:“我二人只为两国安宁。”
“信涉此等机密,你不怕为人截得?”
喻青抬头,片刻笑了笑,“我二人用的是吐谷浑古语。吐谷浑的各种朝堂文件俱需以上古文字草拟一份,焚告祖先。我那时参与起草两国通商文书,有幸习得这种文字,用它写成的书信即便在吐谷浑境内也没有几个人能认,进入我朝更是天书了。”
毓疏看着他明朗的眉眼,心道这样的内蕴城府,何年何月才能看透。
是否……又是一个你……
“——来日我还真不敢杀你了。”
喻青低笑出声,“殿下怎知来日会是善阑哲登极?”
以名互称,何等亲近。
毓疏笑开,“你看上的,应不会错。”
喻青略觉窘迫,垂了眼睛,听见毓疏道:“便依你之计,暂且按兵不动。你日后也要沉得住气些,这样要紧的位子,不可再擅离职守了。”
若不是我跑了出来,哪里有这样方便说话的地方。喻青心中想着,嘴上却说:“喻青真的,再也不敢了。”
毓疏摇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真正的智者要懂得藏拙。”
喻青的脸上顷刻间隐去了所有笑意,抬眼看着毓疏道:“唯独对三殿下,喻青永不藏拙。”
主子今日从宫中回来,脸色差得怕人,推了晚膳一句话不说只向寝院走。小糯战战兢兢一路跟到卧房门口,原要进去伺候洗漱,却被一个眼神吓定在门槛外头,两扇雕花门生生在眼前砸上,过了片刻,上了闩。
小糯叹气再叹气,自家主子肝火硬,从小犯起脾气来简直就是个混世霸王,唯独真的被气到伤心时,反而只闷头怄着。皇上下旨召方大人回国已过了两个多月,今日是不是……得了那边什么消息。
他担心归担心,毓清闩了门,他也不敢拍不敢问,闷闷在门口站了许久,只得打发底下人熄灯收拾,早早歇下这一天。
心中放着事,小糯迷迷糊糊睡到三更天,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马嘶刺空入耳,惊得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冷汗透了前后襟,却再没有其他动静传来,小糯愣怔了半刻,当自己是做梦魇住了,正待重新躺下,又是几声凄厉的马嘶接连传来。这下小糯听得真切,是在后院马厩方向,他匆匆披了外衣跑出房门,也顾不及点灯,慌慌张张直向马厩跑去。下人们纷纷惊醒,个个推门出来张望,小糯一路摆着手叫他们先不要过去,顺手接过有人递来的灯笼,在马厩偏院的门口顿了顿,抬脚进去。
浓重的酒气在院中郁结,毓清只披着一件单衣,扬手向宝马踏云骢的背上又是一鞭,那马儿的身上已被抽出道道血痕,惊凸着一双眼睛连连惨嘶跳脚,剧烈摆动着脖颈只想将缰绳挣断。小糯丢下灯笼扑上去紧紧攥住毓清的手,疾声道:“主子!这是发的什么邪火啊,踏云骢是您最宝贝的马,明日酒醒了必定要后悔心疼的啊!”
“什么踏云骢!”毓清推手将他搡在一边,扬鞭再抽,“我要玉髓轻雪!”
“玉髓跟着方大人去了吐蕃,现下叫小的们上哪里找啊主子!”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毓清说着又是狠狠一鞭,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哭腔,“他为什么不回来!”
小糯怔在一旁,眼皮随着那马嘶一下一下抽跳,过了好一阵,呐呐问道:“方大人……”
“‘使命未尽’,上表辞归。”毓清丢下鞭子,转身靠在拴马的横杆上,抬手抵住眉头。
“主子……”小糯方才心疼马怨他乱发脾气,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又只觉得万分心疼他,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道:“等方大人差使尽了,自然就回来了。主子多喝了酒又受了风,这会子头疼了吧?小的扶主子回房歇着,再喝点姜汤。”
“他是在躲我,他是不想见我……”毓清掐住眉头蹲下身子,开口时已然低低哭了出来,“他一直都在躲……一直躲……什么‘以后不赶我不会再走了’,都是哄人的……”
“主子啊,”小糯心疼得难受,却不知如何去劝,只能随他蹲下像哄孩子那样双手搂住他,“方大人必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吐蕃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断不会因为不想见主子便不回来的。”
“……你说他有什么好……胆小怕事,木讷无趣……百无一用……你说他有什么好,我这里为他掏心掏肺,为他拿情争拿命争……他那里一句‘使命未尽’,推得干干净净……我这些日子究竟为了什么……我这些年……究竟为了什么……”
“方大人有方大人的好,即便主子这样说,主子与小的心里都是明白的。方大人许是……许是不想令主子再为他去争了,所以才不愿回来的。”
“我想他啊!我想他怎么办……”毓清攥住小糯的袖子,泪透的眼睛紧紧压在他肩膀上,“……他这个样子,我就是想他……你说他就不想我么……连那些信里的话……全是朝务,全是客套……”
小糯伸手慢慢顺着他的背,边想边说道:“方大人想的是……令主子平安,那些信件兴许皇上也会查验,若不是……若不是皇上看主子与方大人实没有什么违礼之举,也不会这么爽快地放人回来。方大人是为主子好,待来日——”他不敢直说毓清登极,便道:“待来日事事平定了,方大人自然就回来了,自然也就再不会走了。”
毓清摇头,带起一片簌簌的衣纹声,“他是怨我了,他怨我起了争位之心了。”
小糯笑,“方大人怎么会不高兴皇上将皇位传给主子呢?
“我做皇帝便会有三宫六院,有七十二嫔妃。他在信里暗暗提点我的那些话,原只为了我不被三哥算害,如今却被我用来算害三哥邀宠父皇,他见我决意要做皇帝,便寒了心不愿再回来了……”
“主子想多了,方大人有什么资格身份管主子的婚娶——”
毓清抬头厉喝:“他怎么没有,他有!他就是……”毓清摇摇头,重又将头埋了下去,“……他就是从来不说,只要他说一句,我就……”
小糯仔细观望着毓清的动静,小心说道:“方大人也不是那么朁越的性子,必定是主子想多了。”
毓清的声音闷在小糯胸前,“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从来不争,只知道躲……躲来躲去,又是个躲不过事的软心肠。卢衡一回弄碧一回,这样的事日后必定还会有,总有一天他要被这样的性子害死,我想护他一生无忧,不做皇帝还能做什么……”
小糯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原来,不做皇帝是为他,想做皇帝也是为他。这样的身份性情痴心到这个地步,不知为何,令人觉得有些可怕。
“……这些话,来日有机会对方大人说明白了,方大人知道以后必定感念主子,什么怨气,什么躲闪,都不会有了。”
毓清摇头,向后靠在马厩的木柱上,“你不知道,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会装傻。”
小糯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毓清起身,抬袖子擦了脸上的泪水,边向回走边道:“如今出兵救楼兰,我也就痛快地去了。”
刚一入秋,口外的天气便骤然冷了下来,采荇抱住打饭的陶碗搓搓被风刮得有些麻木的脸,排在队伍里慢慢向前挪,不停寻思着到哪儿去讨件棉服给少爷添上。造饭的马老头见他排到跟前还在发呆,拿饭勺叩了叩他的碗。采荇回神,咧嘴一笑。
“马老爷子。”
马老头问他:“今儿个天冷,你家主子好不?”
陌楚荻帮马老头写过几封信,因此马老头常常问候,有新鲜菜蔬时也往往多添一勺。
采荇叹了口气,“精神倒是好,身子就……我也不是大夫,主子说不妨事,我也不知真的假的。”
“身上不合适也装不了假,”马老头说话间将瓠瓜片向他碗里又兑了半勺,“精神就好。”
采荇点点头。
排在他身后的人此时捅他一下,采荇当人家等得急了,连连点头要走,不想那人却道:“是叫采荇吧?你家主子准看一眼不?”
队伍前头哄出一阵笑来,采荇有些恼,但也知道对方没什么恶意,便道:“人人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远处有个人扬声:“不是说生得跟神仙似的,却是假的?”
这话采荇不爱听,撇了嘴道:“神仙算什么,自然是比神仙好看的。”
周围人又捅他,“那带我们看看,我们也看看神仙啥样。”
又是一阵笑。
采荇抱好了饭碗也笑了,“你们就都向老天爷念叨念叨,待明年开春天气暖了,主子身子若好起来,必定出门溜达,到时候想看多少眼不行?你们就都替我家主子向老天爷念叨念叨啊,保佑他身子康健病早点好。”
人群里七七八八地应和,哄笑成一片。采荇摆摆手,匆匆忙忙往回去了。
地方蛮荒,人倒都是好人,若不是有人帮衬,自己一个人也难应付得来。采荇抬头看了看日色,心道今日若再不按时候吃药,病恐怕就压不住了,偏生少爷连件暖和衣物都没多带,每个流戍人头准带五斤行李,一方端砚就占了一半,笔架纹墨哪个不是占分量的东西,若能省下几件,也能带上多撑几个月的药材。只不知下一次京中邮车几时能到,若是大雪封路再没了药,可真如何是好。采荇一面叹着气,一面脚下加快了步子,踩着结了薄霜的黑土路小跑起来。
掀开土坯房的茅草帘子,一阵寒意兜身而起,不见太阳的房间里比屋外更冷上几分。陌楚荻披着薄被蜷在炕桌边写信,见他进来,浅浅笑了笑,道:“今日冷得很,营役辛苦么?”
本地的兵营统领得了京里的好处,规定陌楚荻应服的营役可由采荇代过,更将他二人单分出来安置在一间有灶的独屋,也算格外宽待。
采荇摇头,“天气冷,动动反而暖和。少爷又是一天没动了吧,小的煎上药扶您下地走走。”
陌楚荻笑,“不碍事,我是怕冷不想动。今日还有几封信,我写好就歇着了,你把药煎上就不必管了,到时候我自己去端,你累了一天也早些躺下。”
“昨儿个就不知道少爷是几更睡的,今天还写信?日日都写都攒了一大摞了,寄到后年都够了。少爷听劝,今天下地走走,吃了药早点歇着。”
“我再写上两三封,就真能寄到后年了。”陌楚荻说话间放下笔搓了搓手,“我是怕日后呆久了惯了这里,手上懈怠,一并写好了按月寄去,免得洛阳担心。”
采荇向灶房煎药,话音隔着草帘子传来,“话是这样讲,少爷也不必写这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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