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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魔女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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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敏歇了一歇又道:“我担心师妹孤身独行,她叫我不要乱跑,我也要跑出来了。”说罢忽然举起双手!
    掌心上红疹触目,卓一航道:“你也是三日之前受人暗算的?”白敏道:“是呀。我到了西,也不知王照希是那里人氏。倒是你老哥的地址容易打听,我一说起做过总督的那个卓家,许多人都知道。我心想找到了你就易办了,你总该知道他的地址。”卓一航道:“我也不知道。”白敏道:“早知如此,我不找你还好。我到了延安府后,就发现有人缀在我的后面。”卓一航道:“你倒还细心。”白敏道:“这一点江湖上的伎俩我还知道。大前天我经过蟠龙山,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两骑马在后面追来,问我是不是要到高桥镇的卓家,我说是,那两个家伙突然跳下马来,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乱打一顿。”卓一航道:“嗯,你打输了?”白敏道:“那两个家伙是硬点子,我起初还能和他们打个平手,后来越打越不行了。那两个家伙的后面还有一个老汉,他也不动手,尽在后面叫:要活的不要死的。把我气得要死,拳法更乱。”卓一航道:“那你后来怎么逃得出来?”白敏道:“今年初我曾到天桥看相,看相的说我今年虽然流年不利,但却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卓一航忍不住道:“我问你怎么脱险,你却说去天桥看相,这和看相有什么相干?”白敏道:“那看相的还真有点道理呢!这回我不是危险之极了么。看看就要给他们打倒了,忽然蟠龙山上有人冷笑,笑得非常刺耳,那押阵的老汉叫道:“快退!”笑声叫声,余音犹在,山顶上已疾如流星飞箭般的冲下一人,一照面就把和我动手的那两个家伙扔了出去!那押阵的老人跃了上来,闪电般的疾发两掌,我刚刚出掌相抵,耳边有人叫道:“走开!”随即听得那老者大叫一声倒纵出去,挟起两个同伙便跑,我这时才看清楚救我的人竟然是个美貌女子!”
    卓一航心灵一震,叫出声道:“玉罗刹!”白敏道:“什么玉罗刹?”卓一航道:“这女的叫玉罗刹,是南剧盗,你不知道么?”白敏道:“原来你是认得她的,怪不得她叫我找你了。再说那日的情形,那老汉跑了,她也不追,只是在后面笑道,你的阴风毒砂掌不坏啊,几时咱们再斗一斗。那老者已去远了。她突然捏着我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我说:“喂,你也要给我看相么!”她说:“傻小子,谁给你看相,你中了那老贼的毒掌啦!”随即摸出一粒药丸,叫我吞下,又道:“我只能给你保着元气,使你的武功不致因此减损,阴风毒砂掌的伤我可不会医。你赶快找卓一航去,他是武当派紫阳道人的嫡传,紫阳这老道最拿手医治邪毒,去,快去!”
    卓一航道:“怪不得你的伤势不重,原来是玉罗刹用药给你保住元气。”医治邪毒暗伤,是武当派紫阳道人的专长,卓一航在师门一十二年,也曾得传秘技。当下取了金针,给他刺穴解毒,然后替他推血过宫。忙了一阵,手术做完,白敏已呼呼熟睡。
    卓一航再去探望钦差,钦差也在熟睡之中。卓一航邀陪伴钦差来的秦指挥到屋后花园行走,说道:“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可以带钦差大人从西角侧门走出,外面有僻径直通山上。”又带他在屋前屋后,走了一遍,让他熟悉道路,然后回转家中,吩咐家人在火房烧起十大锅热水,将白敏和两位钦差抬人火房,叫秦指挥和一个老家人食了极凉的药剂之后,入内服侍他们,把他们衣服脱光,利用水蒸汽的热力将他们体内的毒迫发出来。过了两个时辰,打开房门,老家人已热得几乎晕倒,卓一航和秦指挥替三人穿好衣服,抬了出来,又把熬好了的上好人参汁灌给他们服下,然后再替他们按摩了一会,看着他们熟睡之后,然后离开。.卓一航忙了一天,这时已交午夜,老管家报道:“延安知府曾派过人来问讯,当时以少爷事忙,所以没有禀知。”卓一航道:“明天拿一张谢帖去吧。到开丧时再寄卧闻。”对这些小事,卓一航也不放在心上,自去睡了。
    第二日两位钦差和白敏都已精神清爽,可进薄粥,到了黄昏,白敏除了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之外,一切已如常人。卓一航和他在书房闲话,见他心地纯厚,说得颇为没机。正说话闲,忽然门外人马喧腾,老家人进来禀道:“府里的王兵备带领人马来到,说要拜见少爷。”卓一航皴了眉头,心道:爷爷又不是现职官员,他何必这样巴结!说声:“请”,步出大厅,王兵备已带了二三十名兵勇,大踏步走上厅来。卓一航颊为奇怪,心想这官儿何以如此无礼。他还以为王兵备是带兵来替他守门执役,那料王兵备忽然喝道:“卓一航你知罪么!”卓一航道:“我有何罪?”王兵备道:“你窝藏叛徒,犯了大罪。”卓一航怒道:“我家世代为官,你敢胡说八道。”王兵备冷笑说道:“你还敢仗势欺人,搜!”兵丁向内堂涌入,卓一航喝道:“你敢惊动钦差!”王兵备道:“我奉有朝廷之命,正想来见钦差。”书房里乒乒乓乓打了起来,卓一航叫道:“白贤弟,不要动武,咱们和他到延安府讲理去!”王兵备又叫人绑他,卓一航怒极冷笑,双手在紫檀木造的八仙台上一按,桌子顿时倒塌。卓一航喝道:“你好说便罢,你若动粗,我就把你打了,再到京城请罪。”王兵备身边的两名军官挟了挟眼。王兵备会意道:“好,姑念你是大臣之后,给你留一点面子。”卓一航抢在王兵备之前,直入内间静室,推门一看,两个钦差都不见了。
    卓一航吃了一驾,心想:莫非他们疑心是强盗来劫,所以跑了。王兵备跟了进来,冷笑问道:“钦差呢!”卓一航道:“你让我去找他。”王兵备道:“钦差都给你害死了,你还到那里去找!”卓一航心念一动,蓦然回过头来,反手一抓,喝道:“定是你这下的毒手!”王兵备背后一名军官,倏的冲上,伸臂相格,变掌擒拿,卓一航和他接了一招,竟是未分高下。那名军官喝道:“你害死钦差,还敢拒捕!”卓一航定了定神,说道:“好,这官司我和你打到北京。”那名军官取出镣铐,喝道:“适才未有实据,还可由你抵赖,现在钦差不见,你还有何可说?国法俱在,可由不得你骄横放肆了,快把刑具带上。”卓一航面色倏变,待要拒捕,但转念自己祖父父亲都是朝廷大臣,若然拒捕,那就坐实了叛逆之名,岂不有辱门楣,如此一想,不觉把手垂了下来,让那名军官把他的双手套在铐中。
    这一闹把卓家吓得狗走鸡飞,老家人啼啼哭哭,卓一航道:“你们不必担心,圣上明鉴万里,这冤屈必然能申。”话虽如此,但想到父亲的枉死,却也寒心。卓一航又吩咐管家道:“你好好看守老大人的灵堂。”王兵备催道:“快走!”把卓一航推出大门,白敏早已被五花大绑,押在门外等候了。
    官军连夜将二人押走,到了延安府天已大明。候了一个时辰,开堂审问,问官却不是延安知府,而是另一个二品顶戴的官儿,先问卓一航道:“你家世受国恩,为何却图谋叛逆,暗害钦差?”卓一航道:“暗害钦差的,确有其人,但却不是我。”问官道:“那却是谁?”卓一航道:“大人若给我一月之期,我将暗害钦差的人捉给你看。”问官将惊堂木一拍,喝道:“胡说,本官可不是三尺小童,让你花言巧语蒙过,放你逃跑。”卓一航道:“我若想逃跑,也不到这里来了。”问官又将惊堂木一拍,说道:“那你就从实招来!”卓一航道:“无话可招!”问官道:“你说你没有暗害钦差,那你又怎知暗害钦差的另有其人?”卓一航道:“这话我要见万岁爷才说。”问官按案大怒,喝道:“难道我就不配问你!”卓一航闭口不答,问官手抓签筒,想是要喝令用刑,不知怎的,却又忍住,喝道:“将那名叛贼押上来!”兵丁将白敏推上,问官道:“你姓甚名谁,那里人氏?”白敏道:“我叫白敏,北京人氏。”问官道:“你是太子值殿武师孟灿的徒弟,是吗?”白敏道:“是呀,你也知道吗!”问官将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万里迢迢,来到延安,所为何事,从实招来,不得隐瞒!”白敏挺胸说道:“大丈夫作事,何必隐瞒。我到延安来找朋友,叹道也不许么?”问官道:“你要找的是谁?”白敏大声说道:“王照希!”问官将惊堂木拍得震天价响,堂下大声吆喝,陪审的延安知府变了颜色。
    问官叫录事将供词录了,交给白敏看过,叫他划押,白敏看见所录不误,想也不想,提起笔来便划了押。问官将供词递给延安知府,笑道:“这便完了!”又将惊堂木一拍,对卓一航喝道:“你的同伴已经招了,你还不招?”卓一航茫然不解,说道:“招了什么!”延安知府喝道:“王照希父子是本府剧盗,谁个不知,那个不晓?”卓一航吃了一惊,顿时呆住。问官道:“你私通剧盗,便是个大大的罪名!”卓一航道:“随你说去,我与你到京师大理府去讲。”问官冷笑道:“你还想到京师!”叫狱卒将他押入监牢,卓一航又惊又怒,白敏在他身边问道:“那王照希真是强盗么?”卓一航闭口不答,面色铁青。白敏难过至极,急忙说道:“是我连累你了!”卓一航道:“不关你事。”牢头喝道:“犯人不许私自交谈。”将两人分开押入监房。
    卓一航一人住一个监房,房间居然颇为整洁,不像是普通监房。住了三天,也不见有人提问。心中盼家人能来探监,好请祖父的门生故旧营救。但三天过去,却无人来,不知是管家的怕事,还是府里不准。到了第四天晚,忽然王兵备和那日与自己交过手的那个军官,开了监房,将卓一航提了出来,穿房绕室,走了好久,把他推入一间小房,房门迅速关上,卓一航抬头一看,房中端坐着一个红面老人,眼光阴森可怕。招手叫卓一航坐下,含笑说道:“太子很赏识你。”卓一航摸不着头脑,那老人又道:“万岁爷年纪老迈多病,太子不久当可登基,但有许多事情,也许还要仰仗魏公公。”卓一航变色说道:“我是犯人,你要审便审,说这些话干吗?”那老人道:“魏公公也很赏识你。”卓一航怒道:“谁要他赏识?”红面老人道:“你倒是一条硬汉,但你可知道你的性命却捏在洒家手中。”卓一航冷笑道:“你想怎样!”红面老人忽道:“郑洪台是你的老相识了!”卓一航心头一震,道:“怎么样?”红面老人道:“他临死前对你说些什么?”卓一航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红面老人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叫云燕平。你听过我的名字么!”卓一航蓦地一声大吼,双臂往外一分,手铐顿时断裂,卓一航一掌扫去,喝道:“好,原来你就是奸人!”红面老人向后一倒,脚尖一踢,将坐凳踢得飞了起来,只听得“喀嚓”一声,凳子给卓一航掌风劈裂。云燕平解下腰带,向前一挥,笑道:“果然试出来了,卓一航你到如今还敢说假话吗?”
    你道卓一航何以如此动怒。原来郑洪台临死时曾供出五个同党,都是私通满洲之人,其中三个是大内卫士,两个是绿林强盗,三个卫士中,有一个正是叫做云燕平!
    卓一航揉身进掌,云燕平将腰带一挥,骤然呼呼作响,卓一航连抢几招,横扫直劈,云燕平身法轻灵,斗室之中,回旋自如,手中腰带使得似软鞭一样,斗了二三十招,卓一航占不到丝毫便宜,蓦然想道:“事已至此,我不如逃了出去,禀告太子。”掌法一紧,又抢了几招,忽然一个转身,“砰”的一声将房门踢开,云燕平哈哈笑道:“你想逃走,那是做梦!”卓一航飞步窜出,蓦地里掌风飒然,迎面劈至,卓一航斜身滑步,正想出掌相抗,忽见窜进一人掌心似朱砂般红,大吃一惊,那人呼呼两掌,掌风劲疾,卓一航怒道:“难道我就怕你的阴风毒砂掌?”使出五丁豹山掌法,掌掌雄劲,拚与那人两败俱伤,那人不敢迳接,双掌往卓一航穴道拍去,卓一航不敢给他碰着身躯,也闯不出去,反给他迫得又退到房门,云燕平腰带一抖,卓一航给他一卷一拉,蓦然仆倒。用阴风毒砂掌的那老头跟身抢进,关了房门,在门口一站,问道:“云兄,试出来了么?”云燕平道:“这小子不肯吐实,金兄你赏他一掌。”那姓金的老头抬起手掌,作势向卓一航脑门拍下,卓一航然不惧。冷冷说道:“你打死我也没有用。我死后我的朋友会上京告御状,将你们都抖露出来。”云燕平身躯一震,问道:“你是说玉罗刹么?”卓一航昂首瞪目,傲然不理,那姓金的老头道:“好,瞧不出你这小子,居然敢和玉罗刹往来。”云燕平突发奸笑,说道:“这小子倒可以大派用场。”姓金的老头蓦然飞起一脚,踢中卓一航后腿弯的“委中穴”,这穴道正当大腿骨与胫骨联接的骨缝间,是人身九个穴之一,卓一航顿时晕倒。云燕平叫王守备进来,再将他送入监牢。
    卓一航去后,云燕平与那姓金的老头相视而笑。原来不独他们二人私通满洲,连魏忠贤和满洲也有往来。郑洪台死后,岳呜珂到了北京,把郑洪台临死时说出的秘密告诉了熊经略“廷弼”,熊经略进宫面圣,揭发内奸,明神宗笑为“不经之谈”,搁下不理。那三个宫中卫士消息也真灵通,一有风闻,立刻逃走。神宗听得那三名卫士逃走的消息,后悔巳来不及。
    但那三名卫士是逃出宫外,却并未逃出北京,他们与魏忠贤仍有往来。郑洪台与魏忠贤关系较疏,他与满洲密使联络时,知那三名卫士是同伙,却不知魏忠贤也是。而魏忠贤却知他是同党,但两人从不谈及,魏忠贤也捉摸不透郑洪台是否也知道他的身分,所以大为惶恐,暗中派遣三名卫士来,并派出一名心腹御吏,假充钦使,到延安府来,想从卓一航处打探秘密。适值皇帝派了两名钦差到卓家宣召,魏忠贤遂定下毒计,叫那两名卫士暗害钦差,移祸卓家,好藉此罪名,将卓一航拿来审问。
    这两名大内卫士一个擅长于西藏密宗秘传的“柔功”,即刚才用腰带来和卓一航对敌的云燕平。这种“柔功”若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能以至柔而克至刚,云燕平虽尚未臻炉火纯青之境,但也已有了七八成火候:另一名则是那个使阴风毒砂掌的老头子,名叫金千,他的毒砂掌能令人三日之后毒发,七日之后身亡,能杀人于闹市之中而不被发觉。这次他们奉了魏忠贤之命,在途中暗算了钦差,本以为可移祸卓家,不料却给卓一航看破,将钦差救了。这事后来引起宫廷中的暗斗明争,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再说卓一航被点了“委中穴”后,押回监狱,越想越恨,怒火上升,更觉无力,暗道:“不好!”心想:满洲暗中收买宫中卫士、绿林大盗、廷臣督抚,这事非同小鄙。我所知者有五人,其他被收买的尚不知多少,这事须即设法告诉太子。但我被关禁在此,无人相救,必须靠本身能耐越狱,我这一动怒,气血更不能畅行,如何能移解穴。想好之后,怒火惭平,索性盘膝静坐,运气凝神。卓一航内功本来甚有根基,坐了一个时辰,惭觉气透重关,全身舒畅,穴道已解,正想震断手铐,破门而出,忽听得远处隐隐似有杀之声。
    卓一航把耳贴在地上静听,杀声越来越近,正自惊奇。监房铁门忽然打开,卓一航站了起来,只见云燕平满面奸笑,缓缓行进,卓一航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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