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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爱与婚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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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在遭受重大的打击之后,没有不变的。
有些人的形貌会改变,丑或美。
有些人的形貌虽然不变,然而内在俨然不同,再也——不、一、样、了。
小牛皮靴的鞋跟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响声,由远而近,缓而疾。当它消失的瞬间,取代的是“砰”地重响,应声开启一道厚重的雕花木扉。
“啊……阴嗯……”
原本被禁闭在门内的呻吟高喘,全泄了底。
放荡交缠的肢体,并没有因为门被打开而有所停顿。
靠坐在铺满枕头海的华丽大床上的男人,一头璀璨的金色卷发蓬乱未整。他的脸庞俊美,下颚却布满未经修整的胡髭。他的全身弥漫着浪荡以及自我放逐般的堕落气息,特别是那双混沌的绿眸,仿佛飘荡在哪个虚空中,锁不住点。
男人裸裎的宽阔胸膛横竖着几道红指痕,下半身覆盖着一条薄薄的丝质床单,掩饰住底下的活春光,可激烈起伏的动作却让它的效果大打折扣。
这时跨坐在男人胯间的棕发人儿,以五指扣住了男人肩脖交界的硬肉,一边大力地晃动自己的细腰,一边仰头高喊着。“不……不行了……啊嗯……不要啊……”
站在门边的牛皮靴跟主人,极不耐烦地以手上的信笺拍打门板:“既然不行了,就快点从那该死的家伙腿上滚下来!屁股夹得死紧,还喊什么不要?我告诉你,小于,那根玩意儿多得是替代晶,去找根黄瓜就能解决你的困扰。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困扰是有关那家伙脖子上挂的那颗脑袋,问题比你大多了!”
再迟钝也不可能没发现到,门外有了“不速之客”的光顾。
棕发的年轻人停下起落摇动的身躯,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问:“那……那个人是谁啊?”
此刻床上的男人以苏醒的慵懒眼神,瞟瞟门边,接着往年轻人的颊上一亲,说:“早上的运动时间结束了,甜心。咱们下次再续。”
“嗳?为什么?多一个人我也无妨啊!”
这回轮到门口方向那有魄力的紫瞳之主开口了。他先在发年轻人身上览遍一圈,继而以清朗的声音说:“你很亲切嘛,‘甜心’。遗憾的是,我和床上那头野兽的格调不一样,挑食得很。一是长相不够俊俏,或不够粗犷的;二是身材不够可口,或那玩意儿太短小的;三是个性太婆婆妈妈,或是太花痴的,都会让我食不下咽。”
“你这人太没礼貌了吧!”年轻人恼怒地瞪着闯入者。
把双手交叉盘在胸前,好整以暇地,一身贵族装扮、银发、紫瞳的青年翩然笑道:“这世上值得我以大礼相待的,恐怕得先拥有显赫如国王陛下的头衔,你是吗?”
“我——”
挥挥手,根本不等年轻人搬出能抗衡的武器,贵族青年说:“劝你别再自讨没趣了,‘甜心’不会是我的敌手。渥夫,你打哪儿找来这样的蠢小子?鸟不生蛋的乡下吗?居然连‘见好就收’、‘好聚好散’、‘叫你走就别罗嗦’这些语都不懂。”
被诘问的男人撂高眉头,不置可否地一耸肩。
已被人羞辱到这种程度,男人却不帮自己说句话,年轻人也晓得这意味着什么——一—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年转入忿忿地由床上跃下,捡起地上的衣物,往门口移去,临走前回过头瞪拧床上的男人说:“我们没有下次了,爵爷!你找别人去做你的‘甜心’吧!混帐!”
让开一条路给他,银发男子拍拍手说:“恭喜,我保证这是你此生最聪明的抉择。”
“哼!”气呼呼的年轻人头电不回地走了。
场子清理完中,那接下来……
把寝室门——关,踏进屋内的银发男子,将手中捏成一团的笺纸对着那张大床抛过去。“告诉我,是我眼花了还是你疯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划出个完美半弧,“咚”地落在床单上的纸团,没受到半点理睬。
搔了搔那头金灿灿的发,被挥之不去的颓废所束缚的男人,取过床
畔银盘里摆放的细烟丝,以熟练的手法俐落地卷进纸中,正要点燃它之
际,却唰地被银发男子抢走。
揪着烟,一把捏扁,银发男子咬牙道:“渥夫·拉沃尔·布里司基!你
不要用那张媲美死人的臭脸敷衍我!今天不问出个水落石出,我绝不会
放过你的!”
绿眸一掀,与银发男子的紫瞳在空中迸出火花。
“你变了,渥夫。”
先在对峙中释放出叹息的银发男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一年多来,你并不好受。被……他刺杀,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躺了好几个月,变成上流社会活生生的笑柄……但这么做又能化解什么?我不明白你娶奥古史坦家的女废物,能为你换来什么?我想这是你的复仇吧?你非要用这种手段报复伊凡不可吗?”
“不要再次提及那个名字,我并不想听!”僵硬着脸庞的男人,眯起威胁的绿眼,放射出骇人的杀气。
这点倒是丝毫都没变。
只要——提起“伊凡”,就像点燃火药上的引信,总能带出男人噼哩啪啦的连串反应,简直就像狗见着了骨头,没有不流口水的,两者可说是一模一样!
谢维克嘲讽地扬起唇。“所以你是非这么做不可了?连我大老远地由家乡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丢下——堆我该处理的公事跑来劝你也没用?”
“你不是来喝喜酒的吗?”男人点起另一根烟,,
“哈!我当然会喝,我会喝下你这杯该死的喜酒,然且看着你一步步地毁灭自己!老天爷,你是怎么搞的?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渥夫,那个把全卫罗斯都踩在脚下的天之骄子!傲慢且不可一世的渥夫跑哪儿去了?麻烦你把他叫回来!和——个颓废、自甘堕落到极点、脾气古怪的怪物相较,我宁可会一会以前的渥夫,谢谢!”
说完长串的冷嘲热讽且,谢维克·查尔斯敦子爵解下手上的长手套,暗自地叹了口气。
事情怎么会摘成这副德行?
来到暖炉边,烘着手,企图冷静自己。谢维克沿途都在消化那张喜帖所带来的震撼,偏偏到现在还是消化不完。
都怪自己,若不是最关键的那几个月,他正好热中游历新大陆的风光,也不会错失化解这场纠纷的重要时机。
等他回国后,听到一切发生的事,已来不及挽回了。该被流放的,早,被流放到西伯纳;至于受了伤的狮子在疗伤的过程中,竟变成一头自我封闭、顽固且全然不听他人劝告的……
谢维克最不想做的就是对他人说教的工作,最厌恶的就是管家婆。对他来说,别人的死活根本就是别人的事,凭什么要去管一个人想找死或求生呢?那是每个人在出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该由自己决定的。
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整桩事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实际上,是老天爷根本不该让伊凡·爱·奥古史坦和渥夫·拉沃尔·布里同基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更不该令这两个人邂逅,造成往后的种种“灾难”!
不幸和这两人同念一所教会中学,共度过一段不算短的岁月,甚至还把这两人都当成好友的自己,曾再三发誓他绝不再管这两人的死活,看他们要同归于尽还是同床异梦,全随他们高兴。
难道不是吗?他何必管呢?当初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相情愿的,他可不想做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笨蛋,白浪费口水劝说。
……好吧,我是笨蛋!
谢维克瞪着烧红的木炭,承认自己深感愧疚。毕竟,起初他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认为观看正直、品行端正、性格一板一眼的伊凡与恰成反比的渥夫这两人针锋相对,进而互相牵制、尔虞我诈的过程非常有趣。
只能说自己那时候还太不成熟了,还是个孩子,不了解“游戏”也是会玩死人的!
然而,不是凡事都拿“年纪太小”当借口便能赎罪,便能免除内心的歉意,便能化罪恶感于零。视场合与情况,也是会产生足以使人内疚一辈子的“遗憾”。
是在哪里做错了呢?
是当伊凡进入苏兹中学的头一个月,就大胆地揍了渥夫,从此让涯夫视伊凡为一桩新鲜的挑战开始的吗?
或是表面上玩着朋友游戏,但日渐加深的独占欲出现在渥夫的眼中时,自己却没有及时给伊凡警告呢?
是他的失败吗?
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没能阻止那场交易吧?
当伊凡的养父过世,而奥古史坦家陷入危机,伊凡不得不休学之际
谢维克并不赞同渥夫的做法。
运用权力或金钱买卖一个人的自由,或许在农奴制度存在的卫罗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在谢维克出身的国度,这种事是被律法严明禁止的。他不能认同渥夫以提供奥古史坦家保护为名,占有伊凡的举动,也同样不赞成伊凡为了家族,轻易出卖自己的行为。
为此,他和渥夫大吵一架,毕业且即离开卫罗斯,没再回来。
可是他们两人的小道消息,透过一些卫国的老朋友,仍会断断续续地传回他耳中。因此,他知晓伊凡进入了女王直属的部队——“鹰眼”麾下,并步步高升;渥夫继承了大公的名号,成为年轻、位高权重的新地下霸主。而外界则绘声绘影地谣传着伊凡与渥夫的关系,将它视为茶余饭且的丑闻八卦,抨击与敌视亦未曾间断过。
所以,当震撼整个上流社交圈的暗杀事件发生之际,大部分推测杀人动机的舆论,都是说喜新厌旧的渥夫大公,想要甩掉乏味的情人——伊凡·爱,而遭到对方的反扑与暗杀。
谢维克打死也不相信这会是事实。
如果说是伊凡想离开渥夫,而被渥夫给杀了,对谢维克而言,会更合情合理。因为他太清楚渥夫与伊凡的个性了。他们晨昏共度的那些岁月,谢维克可不是睁着眼睛在梦游的,他非常清楚伊凡的耐性与韧度有多强,若非把伊凡逼到一个“绝境”,他是不会做出“暗杀”这类鲁莽无谋的举动。
照理说,渥夫实在没有资格“报复”伊凡的。
渥夫给予伊凡的,不仅是一个人所能给予另一个人的最大侮辱。那是彻底践踏一个人的自尊,漠视对方的人格,将对方视为交易的物品的行为。若非亲身体验,恐怕难以想像其中痛苦。
自作自受。
谢维克对渥夫遭受暗杀一事,直觉认定这一定是渥夫又做了什么超出伊凡能容忍的范围的事,才会导致这样的下场。
谁听过罪魁祸首主张有报复的权利呢?真正有罪的,是打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的渥夫吧!
谢维克转过身瞪着已经抽完半根烟的男人说:“我以为你没让洛琳女王杀了伊凡,便表示你有意要放过他,原谅他的暗杀,渥夫。可是我错了,你那么做,只是想继续折磨他、报复他而已吧?渥夫,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可怜的伊凡?再这样下去,是一条死胡同,没完没了的。”
充耳不闻的男人,叼着烟说:“你要留下来参加一个礼拜且举行的婚宴吧?我会替你在府内安排一间房,你可以好好地休:9,。”
“渥夫!”焦急地看着男人起身套上衣袍,表明他无意再谈,谢维克不由得提高音量,跨出两步。
“你的结论没错,谢维克。”
见状,男人不再回避这话题,对着好友一摊双手说:“对一个死人,要如何报复?我不让母亲赐他一死,纯粹是死亡意味着一了百了,而这就是那该死的贱人的企图!我会那么便宜他吗?不,我不会让他死的。他越是想死,我就越是不会让他死!”
谢维克瞪着好友阴霾的脸庞,寻找着蛛丝马迹。
“渥夫,你……其实还在爱着他吧?所以你才会在乎他的死活。由爱生恨的道理我并非不懂,可是你越是恨他,你就越是无法不去爱他,这一点你想过没有?报复到头来,往往是自食恶果,谁报复了谁,是分不清的厂
男人仰起头,放声大笑。
“想不到,找会从你谢维克的口中,听到这样八股的话语。我还以为你分得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欲望,而非那些满口情爱的浪漫派呢!你是待在欧洲太久,被那儿风花雪月的毒素给薰陶了吗?”
一顿,男人的指尖抚过装饰在床畔的花瓶,圈住一朵怒放的蔷薇,以平淡的口气开始述说。“拜那家伙所赐,我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思考。找终于看透了以前我怎么会那样执着,说穿了,那不过是受某种幼稚的欲望所驱使,因为那家伙特别会装清高,所以我才会被他迷得团团转,其实……”
唇角扬起轻蔑的笑,卫罗斯国的大公阁下折下那朵蔷薇,捏烂。
渥夫·拉沃尔以着最恶毒的口吻说:“那家伙在故乡是个人尽可夫的童妓,一只燎破鞋,根本没资格让我碰!以他那种身分,竟敢不知羞耻地戏弄我多年,我当然要算一算这笔帐!”
谢维克大张着嘴。
这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难以置信地摇头说:“你、你该不会是弄错了?伊凡他怎么可能……”
“哼!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在他拿刀子捅我之前!”
渥夫燃烧着怒火的绿眸,锁定好友说:“这样你还能说我没资格报复他吗?就凭他瞒了我这么多年的事实,我就有千刀万剐他的权力!凡是想替他说情的人,都不是我的朋友!谢维克,你自己挑选吧!是我或是那个低贱的家伙?谁才是你的朋友?”
谢维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无法将自己的思绪汇整成言词。
固然他吃惊于伊凡有那样的一段过去——想想伊凡那超龄的成熟态度,他早该料到伊凡经历过些什么与众不同的磨难——可是他更讶异的是,伊凡能够摆脱那样的阴影—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卑微与污点,他是那样的……一个人要花费多大的工夫,才能洗涤自己受创的心灵?那绝不是件轻易的事吧!
“渥夫!”把手套重新戴上,谢维克沉下声,瞧也不瞧他地说:“过去我可以同意你是个混帐,但是个挺不错的混帐,混帐得很有个性。现在——你却是个让人无法恭维的混帐,最无可救药的那种!谢谢你的慷慨,但我想,我可以屈就斯科城内的旅馆,因为睡在这座府邸的屋檐底下,我一定会浑身发痒到受不了的。一个礼拜后,我再来拜见你自我毁灭的那一幕,再会。”
“是吗?那就不送了。”
举起一只小茶几上的酒瓶,似乎也不怎么在乎的,渥夫大公倒人沙发,跷着腿,咕噜咕噜地在白天便喝着烈酒。
谢维克临走前回眸一瞥,深深地叹口气。
要改变一个人真的不难,只消取走一个人的尊严或骨气,你将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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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稳的湖水静得有如一面明镜。
偏午的阳光洒落,粼粼水波映射的湖畔,一抹倒影蓦然现出——一头因为急促奔跑而渴水的丰盈母鹿,低下头在湖边啧啧舔喝着,并不时地抖动着双耳,探查着四周有无危险的动静。
守候在草丛内的猎人,伏在大树根后,稳定的指头扣着十字弓架的扳机,一双黑瞳瞬也不瞬地盯着,算准母鹿失去戒心的时机——按下!
利箭“咻”地划破风,声响惊动了母鹿,母鹿慌张地想窜逃,可惜为时已晚。致命的箭不偏不倚地命中母鹿的颈项,它颓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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