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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云乾坤令-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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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白是绝顶聪明的人,欠缺的只是江湖阅历,听卓永年这么一斥责,再想到种种疑点,心知必有缘故,无名火消失了大半,他闭上了嘴。
老太婆一厢情愿地道:“话说开就没事了,来,你们都坐下陪我老婆子喝几杯!”
牛员外夫妇二话不说,立即双双坐到下首,东方白在等待卓永年的反应,想不到卓永年居然也在上首入了座。
老太婆望着东方白道:“小子,你还等什么?”
东方白无奈只好在卓永年身边坐下。
牛夫人挽起衣袖,亲自执壶为各人斟酒,半露的雪白肌肤晶莹如玉,看了令人目眩,在替东方白斟酒时她居然笑了笑,这笑在东方白的感觉上多少带了些嘲弄的意味,是胜利者对吃瘪的一方的揶揄。
本来是生死对头,现在同桌共饮,气氛相当微妙。
“老前辈,借花献佛!”卓永年首先举杯。
“好!”
接着是牛员外夫妇敬酒。
东方白一肚子不是味道,坐着没动,两道尖刺似的目芒射向他的脸,使他起了凛然之感,这目芒在大牛的屋子里他领略过,不自觉地端起杯子。“敬老前辈!”
“这才像话!”老太婆笑了笑,但那笑容一点也不令人欣赏。
吃喝了一阵,阳光已照进院子。
东方白万分不耐,如坐针毡。
蓦地里,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传了进来,笑声搅沸了整个空间,使人有如置身惊涛骇浪之中,是什么人,内力竟然如此深厚?在座的全都目露惊震之色,只有老太婆恍若充耳不闻,自顾自喝她的酒,连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是什么人?”牛夫人脱口发问,眼睛望着老太婆。
“一个老厌物!”老太婆连声调都不变。
听口气,老太婆已知道来者是谁?
笑声戛然而止,这种突发突止,使人有极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被突然提到半空,然后又被乍然放落。
“老前辈,来的是谁?”牛员外再问。
“天雷子丘望!”
五个字出口,在座的全惊得离座起立,只老太婆安坐不动。
“天雷子丘望?”牛员外瞠目张口,好一阵子才道:“听说这老怪物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葬身不归之谷……”
“耳闻难凭,除非眼见!”老太婆眼望厅门。
又是个陌生的名号,东方白只有瞪眼的份。
“老虔婆,总算把你找到了!”人如其号,说话也像雷鸣。人影登阶,是个独眼白发老人,特大号的鼻子突起在虬结的须发中,简直就像头狮子。
“老厌物,想不到你还活着!”老太婆语带嘲讽。
“为了你老虔婆我不能死!”随说随追到厅门边。
“老而不死谓之贼。”
“难道你老虔婆还年轻?哈哈哈哈!”
“别笑,老厌物,你对我穷追恶赶什么意思?”
“何必明知故问。”
“你是在作死!”
“哈哈哈哈……”天雷子丘望又是一阵震耳狂笑。“老虔婆,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而称耄耄,你我已经堪称人瑞了,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记得当年在钓鱼矶……”
“住口!”老太婆厉声阻止。
“怎么,你想赖帐?”
“老厌物,你我之间的事现在谈时地不宜,当着这些后生小子,你不害臊我要脸,你就给老娘省省吧!”
东方白大为惊奇,听口气这两个老怪物年事已相当高,但魔魔夫人看上去只花甲左近,想来她是驻颜有术。这大的年岁了,难道还逃不过“情”之一关?
“老虔婆,你的意思是……”
“换个时间地点再谈!”
“可以!”天雷子点了点头,独目突射奇芒,逐一扫过在座的四个人,在牛夫人的脸上停留得最久,然后又回到老太婆脸上,“你现在就跟我走!”
“我不能跟你走!”老太婆摇了摇头。
“为什么?”天雷子瞪大独眼。
“我还有事未了!”
“老虔婆,你少来这一套,我已经被你骗够了,故事不能重演,天知道你耍这一招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找到你,一句话,你非跟我走不可!”
“我偏不走!”老太婆板起了脸。
“老虔婆,何必呢?”天雷子的态度软化下来,近乎哀求地道:“人生百岁,草逢一春,生死荣枯都逃不过天数,一朝大限来临,岂不悲哀,何不趁有生余年,了了心愿,以免遗恨千古,你没想透这一点?”
东方白看着这情景心里直想笑,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像年轻男女般使性子斗气,的确是童心未泯。但转念一想,这便是人性之“真”,也就是人性最可贵之处,一个人不管外在如何,只要保存了这一点纯真,虽不善,也恶不到那里,这么一想,便觉得不可笑了,反而升起了一抹钦敬之意。
“我从来不想,所以想不透。”老太婆很执拗。
“你现在就可以想?”
“我没空想。”
“换个时间地点再谈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没错,但时间地点得由我决定。”
“好,你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我还没决定!”
“那你要我怎么办?”天雷子的气又鼓了起来。
“我管你怎么办,你不能等就别等。”
天雷子的独眼变成了一道光束,直照在老太婆的脸上,看样子他似乎就要发作,空气也随之紧张起来,许久之后,天雷子忽然气馁,敛了目芒,万般无奈地道:“好,我等,反正几十年都过去了,不争这一时。”
“这还差不多!”老太婆笑了,是胜利者的笑,就仿佛是两个小孩子争玩具,争赢的一方所表现出来的得意。
“那我……走啦?”
“你早就该走了!”
天雷子的目光再次扫过诸人,仍旧是在牛夫人的脸上停留得较久,然后徐徐转身,一晃便消失在庭院里。
卓永年瞄了东方白一眼道:“我们也该走了!”
东方白心里老大不愿,巴巴地赶来要追对方交人,现在却主动打了退堂鼓,连要对方交代都不曾,他不明白卓永年到底是什么想法?
“且慢!”牛夫人抬了抬手。
“夫人还有话说?”卓永年里芒闪了闪。
“是的,想请教安长老一个问题。”说着,先望了老太婆一眼,然后才曼声道:“至尊门这名称武林中前未之闻,不知道是什么样一个门户?”
她在发问之前先望了老太婆一眼、很明显地是想获得老太婆的支持,以解开至尊门之谜,因为乾坤教的覆亡是至尊门的杰作。
“夫人没有知道的必要,江湖门户各有其秘密与尊严,凡属江湖人都应该懂得这规矩,所以本座毋须作答。”卓永年冷沉地回应。
牛夫人转望老太婆,以煽惑的口气道:“老前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想必知道至尊门的来龙去脉?”
老太婆“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看来她是想维持“魔魔夫人”的自尊,因为至尊门本就是子虚乌有。
东方白心里明白,这是在桐柏山中水宝随口捏造的所谓“红衣使者”而形成的态势。
卓永年抱拳道:“告辞!”离开桌面,又转头向牛员外道:“看在魔魔老前辈的份上,本座暂且回头,如果查实牛府确实窝藏杀人凶手卜云峰,毒害本门弟子,本座还会再来拜访。”
这话直接是对姓牛的,间接也是对老太婆。说完,举步便走。
东方白深深扫了牛员外夫妇一眼,紧随着离开。
大白天,不便施展身法,东方白与卓永年只好像普通人一样走,但这样走便脱离不了对方的眼线,是以两人不直接回大牛的小屋,而是偏了方向走向旷野。
远离了集子,四顾无人。
“老哥,我们就这样空跑一趟?”东方白忍不住了。
“情非得已。不得不然。”
“怎么说?”
“魔魔夫人与天雷子成名在一甲子之前,是武林中黑白道闻之丧胆的人物,功力之高难以想象;三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他俩的生死曾引起许多传说,老哥我出道也晚,只是听识,想不到三十年后又复出江湖。”
“老哥怕了!”东方白真不服气。
“老弟,话不是这么说,你没想到当中的疑点?”
“什么疑点?”
“老太婆救治了小雪,见面对你又假装不识,而且又以大刺刺的口吻阻止我们进一步行动,所以我当场就想到其中大有文章。”
其实这问题东方白早已想到,只是牛府所为证据确凿,中途退缩心有不甘而已,现在卓永年这么一说,便加深了他对这情况的看法,自然无由反驳。
“依老哥的看法,有什么文章?”
“目前还无法判断,得看将来情况的发展。”
“会不会她已受了‘阴阳秀士’的笼络?”
“很难说!”顿了顿又道:“以她的作为来看似乎不像,为什么要救小雪?为什么对你假作不识?提到至尊门她为什么不追而含糊其词?总之对于魔魔夫人目前是一个难解的谜,我们有静观其变。”
“老三被迷了心智,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不测,该怎么办?”
卓永年沉默了片刻。
“只好赌运气了!”
“对了,老哥说牛员外没有家小?”
“可能是我判断错误,两次探查都没有发现那女人,也没有见到他的子女,而且他是独宿。”停了停又道:“想不到姓牛的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罕见的枕边尤物。”
提到尤物二字,东方白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怦然,的确,这种冶艳的女人在江湖上是罕见的,与“阴阳秀士”的老婆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是一片野林,估计距大牛的小屋约莫四五里。
林中忽见有人影闪了闪。
东方白脱口道:“林子里有人!”
卓永年微一点头道:“我们从两面包夹!”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朝身后扫了一眼,证实没人跟踪,然后倏地分开,从两个方向掠人林中。一个瘦长身影在林子里几立不动,两人包抄而到,齐齐“啊!”了一声,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林里的人影竟然是毕老三。
基于昨晚的情况,两人都心存戒意。
毕老三叫了一声:“师父!”神色很正常。
两人走近前去。
东方白迫不及待地道:“老三,昨晚怎么回事?”
毕老三左右一望,深深吐口气道:“我跟师父从暗道潜进牛府,分头查探,当我摸到一间密室门外时,发现一个极美的妇人正与姓牛的在低声交谈,谈什么听不清楚,我不敢太过逼近。”咽了泡口水道:“那女的说实在,是我这辈子看过的女人中最……”
卓永年打断了他的话道:“她是员外夫人,我们已经见过,不必再加以形容了,你快说你在牛府的遭遇吧!”
毕老三耸耸肩接下去道:“后来,姓牛的叹口气离开,那妇人开始卸妆……”又吞了泡口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的样子,话却顿住了。
东方白忍不住道:“你看到最动人的图画?”
毕老三笑笑,道:“卸完妆,她过来关门,我闪到暗处,她探头向外望了一眼,合上门,却没关紧,我又凑近门缝,一股子异香从门缝直扑我的脸,我才感觉到不妙,头脑顿时昏沉起来,心头变成了模糊……”
卓永年哼了一声道:“粗心大意!”
毕老三点点头,意思是师父骂得是,吐口气又道:“以后的记不大清楚,像是心头起了无名杀机,姓牛的又出现,带我出府,我不自觉地朝大牛住的地方跑,心里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见到人就想……”
卓永年道:“后来的不必说了,你是怎么清醒的?”
毕老三道:“我盲目胡奔之时,碰到一个独眼老人,我向他出手,一下子就被他制住,他塞了颗药丸在我嘴里,冷笑数声离去,我也就突然清醒了。”
东方白“啊!”了一声道:“是他!”
毕老三不解地道:“他是谁?”
东方白道:“天雷子丘望。”
毕老三瞪眼,看来他没听说过天雷子丘望这名号。
卓永年道:“别的以后再说,你怎会在这里?”
毕老三道:“我发现姓牛的便加以跟踪,跟丢了。”
卓永年道:“什么时候?”
毕老三道:“半个时辰之前。”
东方白脱口道:“不可能,姓牛的不会分身之法,半个时辰之前我们正在一道喝酒,他怎会在此地出现,莫非你认错了人?”
毕老三闪动着惊异的目芒道:“绝没有走眼!”
卓永年皱眉一想,拍了下脑袋道:“大事不妙!”脚步一挪,又向毕老三道:“那姓牛的发现了被你盯梢?”
毕老三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十分小心,而且保持很远的距离,一路之上他不曾回过头,这点弟子有把握。”
卓永年匆匆地道:“你被独跟老人解除禁制,对方会不会知道?”
毕老三道:“应该不知道。”
卓永年道:“好,你就在此地待着,看事应事。”说完,朝东方白摆摆手道:“老弟,我们快走,我担心小雪和大牛那边会出事。”
东方白顿时憬悟,急声道:“走!”
两人立即穿林奔去。
大牛的小屋沐在阳光里。
东方白与卓永年奔到,冲进屋子一看,不由傻了眼,左右房间门洞开,不见人影,堂屋里一片凌乱,不言可喻这里已经发生了意外。
“血!”东方白栗叫了一声。
堂屋中央地上血渍斑斑。
卓永年闷不吭声,分别到左右房间内看了几眼,又站回堂屋中央,他是易了容的,脸上的神色不大明显,但眼睛里的表情却显示出了极大的惶急。
地上留有血迹,人不见影子,不但是发生了意外,而且是严重的意外,尤其小雪是死里逃生,还在养伤,情况难以想象。
东方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牛员外闹了双包,牛府里有个牛员外,毕老三在野外又碰到一个牛员外,分身之术只是句骗孩子的神话,那就是说其中有一个是假的,是高度易容技术的作品。东方白想到了桐柏山中乾坤教总坛教主夫妇表演的“金蝉脱壳”那一幕,“阴阳秀士”夫妇擅于用毒也精于易容,而牛府是坤教残存的一处秘舵,这证明了“阴阳秀士”可能已到了徐家集,暗中指挥全局,展开了报复行动。
“老哥,两个牛员外,小弟想可能是‘阴阳秀士’在作祟……”
“我也想到了!”
“如果西门姑娘……”话出口立觉不妥。
“老弟已经知道她的来路?”卓永年显然地震惊。
“是的,她昨晚告诉了小弟。”东方白讪讪回应。
“老弟,那两个字永远不要出口。”
“是的,小弟一时疏忽。”
“我们先不要往坏处想,希望小雪和大牛只是被挟持,人还平安!”口里是这么说,眼里的焦急神情却掩盖不住。话峰顿了顿又道:“我们眼前面对的是最狡诈恶毒的敌人,必须要沉住气步步为营,切忌乱了方寸。”
“唔!”
“目前的情况相当复杂,‘魔魔夫人’和‘天雷子’的出现和作为是最大的谜,‘魔魔夫人’救了小雪,‘天雷子’援手老三,而‘魔魔夫人’却是牛府的上宾,我实在想不透其中道理,这一对老冤家到底是在作什么?”
“会不会是坤宁宫特请的援手?”东方白灵机一动。
“呃!这不难证实,不过,以‘魔魔夫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前去卧底,可是,这……又怎么解释呢?”
智计超人的狐精,竟然也碰上了无法对付的棘手问题。挂了握手又道:“这么着,我出去兜个圈子。”
“兜圈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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