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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琴传奇by 紫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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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无锋朗声大笑,震得灵堂上的灰尘簌簌下落,陆安宽的腿也随着他的笑声的震动而抖动着。铁无锋忽然止住笑声,说道:“李兄弟,你少年英雄,老夫向来佩服,比武大会上莫要让我失望才好。”他说完之后便转身去了,竟然连香也不上一炷。陆安宽根本不懂他打什么哑谜,呆呆地看着李沐,只见李沐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棺前的青烟向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陆安宽不由全身一颤,看见李沐伸出手指隔空虚弹一下,那垂直而上的香烟忽然荡了开去,弥漫成一片烟雾朦胧。陆安宽忽然有点毛骨悚然,只觉眼前的堂主比门主从棺材里跳出来还要可怕。 

李沐看着那散开的烟雾微微一笑,他是明白铁无锋的话的。 

李思齐,要怪就只怪你惹错了人吧。 

13 
今年居然下了雪。远远的青山在残雪下仿佛已经消融,笼在一层烟雾里。炉中的火炭发出耀眼的红光,像一些什么东西,十分刺目。残雪消融时严寒更沁入骨,杨芝本来怕冷,这南方难得的下雪天让他更冷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差些滚到火炉里去。 

君少宜不禁失笑,将炉上烫着的酒壶提下,斟了一杯给他:“喝些酒暖暖身子。”杨芝犹豫着,接过来,只啜了一口就呛得咳嗽起来,一张脸皱成苦瓜。君少宜温言问道:“没喝过么?还是不爱喝?”杨芝低下头,过了很久才道:“没喝过。” 

君少宜知道他不爱喝,又不敢说,命人撤下,换了些热茶甜点,杨芝有有些慌乱:“二公子,你也不喝么?”君少宜静了一静,说道:“近来有知交谢世,我应为此戒酒三年。” 

杨芝答应了一声,不敢再问。在王府多年,他也知道,有的时候,还是知道得少些的好。 

君少宜再无谈兴,微微有点失神,眼前又不由浮起那男子坦然温煦的笑意。他当初当他是心头毒疮,所以狠狠剜去,却是一道伤口,刮去了还是鲜血淋漓。他避免去想,就连他葬身之地也刻意绕过,却像重重深影,一层层地弥漫上来,窒息着心里一处,成为不消的块垒。而当他任凭自己想起之时,更陷入了另一场黑暗,刻下更深的回忆。 


君少宜指上用力,啪的一声,手中茶杯碎成数片,杨芝不由惊叫,眼中露出惧意。 

君少宜怜心大起,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杨芝一缩,许久才慢舒展开来,像只蜗牛怯怯地伸出触角。 

“你有什么愿望么?”君少宜柔声问,心底倏然一惊,他何尝问过别人有什么愿望,这一生,他只怕从未真心对过人,向来任凭好恶,令其死生。然而不能温柔以待那人也已生死无怨,若是倾心疼宠,却又不知如何? 
可惜此生此世,他是永不会知晓的了。 

“二公子,我想回家……”杨芝有些发颤,心里跳得厉害。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又害怕得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来承受君少宜的雷霆大怒。 

君少宜却没有生气,柔声问道:“回去做什么?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想念宁王,要和他在一起?” 

听到宁王二字,杨芝立刻浑身颤抖起来:“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让我见他!”他恐惧得厉害,竟然哭了出来。 

君少宜满意地摸了摸他,似在抚慰,口中道:“乖,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让宁王的人见到你。”他将杨芝抱在膝上,闻到他发际传来的丹淡处子的芳香,又有一点空虚。或许是杨芝太过脆弱,使他怀中抱着美人,也没有想一亲芳泽的想法。 
等他哪天不那么害怕的时候再说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君少宜眉头微蹙,将杨芝从膝头放下,向来人看去。一个锦裘少年,梳了半髻,另一半长发拢着垂下,仰着一张白皙晶莹的面庞,怔怔地凝视他,正是冉莲云。 

对于他的无礼君少宜微微有些不悦:“有什么事么?” 

冉莲云半晌才回过神,道:“属下栖玉坊坊主冉莲云,见过二公子。” 

“说话!”君少宜不悦更甚,冉莲云此言,分明心不在焉。 

冉莲云咳嗽一声,才道:“姑苏第七字凤令暗袭苏北开阳堂,令主孙言信及座下弟子十三人失手被擒。” 

君少宜微微一震,面色随即如常:“孙言信自做主张,死了活该,言令其余凤令不准派人去救,让他们自生自灭。” 

冉莲云大惊:“可是……是……”是自作主张么?冉莲云心中一寒。 

“可是什么?”君少宜秀眉一挑,说道:“副令主没死吧?让他接了令主之位。” 

“不是,是现任的玄天门门主李沐说,君氏欺人太甚,先杀李思齐,再袭开阳堂,分明就是欺他门中无人,因此派了使者送来战书,约二公子一战。”冉莲云低着螓首,十分恭谨。 

君少宜仰头大笑。他高髻广袖,这一笑更增其潇洒自若之态:“李沐啊李沐,李思齐未设成之局,终于被你设成了!”他神色一正,目光忽然凌厉,“战书呢?怎么不送来?” 

冉莲云说道:“那使者正在前厅,等侯二公子亲自去迎。” 

君少宜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停,像要看出什么,冉莲云心底有些发怵,只听他道:“也好,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这么狂妄!!”他想了想又道,“小云,你在此照看杨芝,我去去便回。”杨芝十分恐惧陌生人和孤身独处,又是冉莲云找到送来的,由他照顾,再好不过。 

冉莲云答应一声,眼见君少宜白衣飘拂,只余一个淡淡的烟影,不由舒了一口气。君少宜与杨芝日夜相处,耳鬓厮磨,这几个月来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杨芝不敢看他,垂首低声唤道:“冉公子……” 

冉莲云随便点了点头:“你做的不错,二公子没有疑心吧?” 

杨芝迟疑了许久,才低声道:“杨芝不知。二公子近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好象……好象……”他好了良久,也没象出什么来。冉莲云等得心头火起,心道像这样的男人居然有卵蛋,连他都有些不信,怒道:“什么?” 

“好象十分失望。”杨芝看他生气,声音更是发颤,“二公子说……说……说那本书上说的应是无稽之谈,想来那书是骗人之物,他白费心机了。” 

冉莲云哈哈大笑,他仰着细细的颈子,笑得十分畅快,连杨芝也看得有些吃惊,冉莲云是最在意仪态的,甚至到有些做作的地步,现在居然笑到失态,实是有违常理。 

“杨芝,你近来身体无恙么?”冉莲云微微笑起来,忽然妩媚已极。 

杨芝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说道:“多谢冉公子惠赐灵丹,杨芝身体已经大胜往日。”他自十四岁起被掳到宁王府做女妾,因此行的也是女子之礼,早就成了习惯。 

冉莲云笑道:“二公子这么宠你,我爱护你也是应当,服下第二颗,你体弱之疾就完全好了。”说着,从一个玉瓶中倒了一粒丸药。 

杨芝道了谢,不疑有他,接过便欲服下,只听一声厉喝,一只手拍开了杨芝的手,那颗药飞起来,扬到半空,成一个细小的黑点。一道白影翩然跃起,伸手一抄,那丸药已经落入他手中。 

君少宜轻飘飘地落了地,将药放在鼻端一闻,脸上愀然变色,他广袖一舒,冉莲云惨叫一声,右臂上已经多了一枚透骨钉,额上大汗涔涔而落。 

14 
君少宜淡淡说道:“小云,你给他吃白虎熊蛇丸,什么意思啊?”这药与天下驰名的媚药一样,都是出自有求必应堂,能激发人自身的潜力,表面上似乎可以生死肉骨,然而实际上药性极强,常人服用后能身强体健,但数日乃至数月,便忽然暴毙而亡。必应堂也是出自君氏,因此君少宜一闻便知。 

冉莲云微微一颤:“二公子,我……” 

“小云,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搞鬼,你吃了什么胆子啊?说来听听。”君少宜不紧不慢地说,却已经将杨芝吓得瑟瑟发抖,君少宜伸手揽他入怀,柔声安慰。冉莲云看着杨芝,目光带着杀机,他咬着嘴唇,慢慢说道:“二公子,要是为了别人,我是决不会到玄天门去给那个姓李的摸的,我只是为了你才这么做。我不要钱,也不要做栖玉坊的老板,我只想在你身边,可是……”冉莲云头一低,两滴泪水落在地上,“二公子,我明说了吧,杨芝是我找来骗你的。他虽然也落过江,但他的八字完全不对,落水也不是在同一天。” 

“你说什么?”君少宜大吃一惊。 

“我不想你沉迷于一个无聊的传说和别的男人身上,所以雷旋要死,杨芝也要死。” 

他死得真冤的。君少宜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仰天大笑,笑到后来,又有一点鼻酸。“你喜欢我什么?” 

冉莲云摸着臂上的透骨钉,丝毫不觉得痛楚,惨然一笑:“因为你对我好。”若是不能驳筋续骨,这条手臂就算是废了。 

“对你好的多的是,以前李思齐不也对你好么,他为了博你一笑,不惜触怒了多少门人弟子。” 

“他们对我好,只不过想抱我,谁又有什么好心了?”冉莲云仰起脸,满面泪痕,“我恨那些男人,肮脏恶心,下流无耻,没有一个好东西,现在也不会有哪个女人想跟我了,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杀我,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君少宜看着他端丽的面容,有些茫然,人都死了,杀他还有什么用,又不能让那人死而复生。 
他让杨芝回房里去,自己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脸上被泪水粘糊的脂粉,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喜欢?你没看出来么?我对你好也没安过好心,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你给我做奸细,给我赚钱,你活了这么十六年,怎么还这么白痴?我教你的你都忘记了?还是根本没听,耳朵拍蚊子了?” 

冉莲云低头凄然一笑:“我记得,你说过,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那你为什么信我?你坏我大事,我不能留你,你走吧,这一臂就算是你欠我的还清了。以后不要再回来见我。” 

冉莲云吃了一惊,君少宜向来残忍好杀,居然会大发慈悲,真是怪事。不禁怔怔看他。 

君少宜浑然不觉,冷冷道:“还不快滚?真是有病,长得好看,又有钱,玩什么不好爱玩这种喜欢不喜欢的玩意儿,TMD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看什么看?告诉你别自杀害我晦气,小心我饶不了你。”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茫然地看着君少宜 ,君少宜也发现自己大失常态,咳嗽一声:“你到底走不走?好,你不走我走!”他拂袖而去,带些怒意,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按他的性情,冉莲云对他再怎么忠心耿耿,通常都是先杀了再说,但看他泪颜,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如同骷髅,却是平静如常。他的心似乎要狂跳出来,气血倒流,不禁暗想,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忘了去管杨芝,只疾步而行,渐渐越行越快,仿佛要腾身飞起,不知不觉在一间房前停下。 
不由一怔,终于忍不住来到此地。 

他推门进去,反手拴上。 

心跳仿佛擂鼓,他顿了一顿,才走到室中落满尘灰的琴匣面前,不顾满手的灰,打开匣子,露出一张琴。那琴可以看出损坏过,再用骨胶粘好,只徒具其形,琴心已裂,即使还会发声,也是喑哑难听。琴尾上清晰地刻着两行小字:思君不忘,洛阳雷斫。 

不忘,不忘,现下也该忘了。却只有他不能忘。 



窗外树木莽莽郁郁,远处青山碧如水洗,隐约可见山花一两点,也瞧不甚清。原来在那泥土中,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冬天。 

雷旋将眼光从外面收回,投到面前的君少敛身上,沉默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说,我义兄已经死了?” 

“是。他被人鸩杀,用的是必应堂刘师傅刚刚制成的血煞,除了君家,江湖上无人可以买到,岳阳又是君家地面,舍弟难辞其疚。” 

雷旋恩了一声,声音无可自拔地有些低抑:“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证明杀人的就是令弟。但是你说的对,此事必须查清。要是是他的话,我会还他一个清白。但如果是他,我会……手刃了他。” 

君少敛看他缜密的思虑有些讶异。方才他听到李思齐死时浑身颤抖,目露悲苦之色,转瞬便能冷静下来,不禁有些佩服,起身道:“说了这么久,雷兄想必有些渴了,在下去沏杯茶,雷兄稍候。” 

雷旋看他离去的身影不禁苦笑,终于还是让他看了出来,索性伏在桌上,痛哭一场,便即爽快许多。李思齐对他不仁不义,他再这样婆婆妈妈的,没的被人笑掉大牙。 

过了半个多时辰,君少敛才进来,那茶又是君山银针。雷旋看着那茶微微一怔,想起往事,咬了咬牙,将之一饮而尽,连茶叶也一口吞下。半晌说道:“君兄与令弟之间似乎有些不和,不知是何道理。可以明说么?” 

君少敛看他这般牛饮,着实可惜了这好茶,不禁苦笑,但看他放下悲思,举手投足间不消阳刚雄豪之气,亦不免为他高兴,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舍弟与在下不和由来已久。我们家武功与别家不同,习练之后心如铁石,冷血无情。外人看来相敬如宾,其实一家人难得说上一句话。先母当年教养小宜,本就十分不妥,但一则我母亲有些心疾,二则我还以为他是我妹子。女人再怎么乖戾,日后有了婆家,总会收敛。谁知道……近年来他变本加厉,杀人无算,我本来早就该杀了他,但他逼得我立下重誓,从今往后退出江湖,不得再管他一切之事。我立此誓言,是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为一人而纵大恶,雷兄看来,想必大是不平吧?” 

“事情有轻重缓急,君兄也不必太过自责。”雷旋心下不禁暗暗吃惊。他说要杀亲弟弟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样子绝不是装作。 

君少敛神情淡然,说道:“若论轻重缓急,那人也不值得我相救。我们君家的人,都是没有心肝的,但为了救他,我居然做出如此大失常理的事。想来那无妄心经也并非全无漏洞……”他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慢慢散去,才道:“无论如何,小宜胡乱杀人,总是不对。雷兄若肯代劳杀了他,君某实是感激不尽。” 

雷旋勉强笑了笑,说道:“君兄多虑了,少宜——令弟其人未至于大奸大恶,或许天良未泯,弃恶从善之日总会有的。” 

君少敛摇了摇头道:“若一个人武功高绝,无人可以拦他,他心中又无善恶之念,那么又会如何?我已经不能管束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雷兄武功想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处世妥当,我是信得过的。”似乎看到雷旋疑惑的眼神,他微微笑道,“数年前李家冤案,我曾与雷兄见过面。那时我以为雷兄是报仇而来,所以与你对过一掌。只是我当初易了容,雷兄想必未曾看出。李家那个孩子雷兄教得很好,他现在已经是玄天门的现任掌门了。雷兄胸襟气度,在下至今佩服。” 

“他……”雷旋想问一问李沐如何,后来想想他大概也不大清楚,客套几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怅惘。 

只听君少敛继续说道:“至于你的身体,也不是全无解救之法。以雷兄才慧,研读佛经便可解除心魔。但这并非良策,魔性噬心,万难抵御,今后也不能沾染半份阳气,倒是有一个方法。”他沉吟道,“当年越王允常之子勾践,以白牛白马祭祀昆吾山神,得剑八口。一名掩日,指日便可令日光变暗;二曰断水,画水开即不合;三名转魄,指月可使蟾兔倒转;四名悬剪,飞鸟游遇,触其刃如同斩截;五曰惊鲵,以之沉海,鲸鲵为之深入;六曰灭魄,挟以夜行,不遇魑魅;七曰却邪,有妖魅见之则止;八名真刚,削金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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