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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女侠夜明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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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名叫辛良,以前是个独脚强盗。你如说情,我便放他。”李善见那贼年纪甚轻,当此生死关头,那么厉害的链子抓已快打向头上,面不改色,也不逃避,确是个硬汉。暗付:“黑天雁这班盗党来历虚实,有何诡计,我都不知;此贼颇有骨气,如能以恩相结,向其盘问,必说实话,路上也有防备。”主意打好,便笑答道:“我虽不知他的来历,但是此人颇有骨气,是个硬汉,能够手下留情自然是好。”黑衣人笑道:“我这链子抓只一打将出去照例不容活命,也不卖人情面。只为今日和你初见,甚是投缘,看在你的面上,饶他不死,但我和他还有几句话说。”随将辛良引往一旁,且语了几句。辛良过来,扑地拜倒,李善连忙扶起。
  正待劝勉,令其改邪归正,遥望战场上两个黑衣人和所斗三贼全都不见,心中奇怪,以为刚走不久,许能追上,不顾说话,忙即往前追赶。一直追到林内,哪有人影?想起文珠不知何往,重又回赶,回顾辛良取了雨衣粮袋追来,紧随身后,以为感恩心甚,还有话说,笑问:“你已无事,如何不去?我还要寻人呢。”话才出口,忽又想起贼党虚实还未探询,正待改口,定约密谈,辛良已先说道:“小人从此追随恩主,暂时不离开了。”李善虽甚惊奇,因想向其盘问贼党虚实,急于往寻文珠,不暇多言,答了句“少时再谈”,便朝前追去,辛良随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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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四 回  积想竟成痴 黄叶有声寻古渡  微波浑不动 明珠一点识宵光
 
  二人追了一阵,到一高坡之上,遥望前山各庙字内灯火辉煌,由岳庙起直达出山大道,两旁均有灯笼火把,灿如繁星,香客游人往来不绝,虽在半夜,仍是热闹非常。回顾后山一带却是静荡荡的不见人影。正不知往何处寻找才好,忽听辛良笑道:“恩主是寻浦侠女么?大约出山去了。她有一匹快马,日行千里,除非知她所去之处,恐难追上呢。”李善立被提醒,暗忖:“文珠事完,必往王四家中寻马,共总没有多时,也许能够赶上。辛良虽然感恩追随,初次相见,心性难测,又有好些话想问,不愿遣走。”方一迟疑,辛良笑道:“浦侠女那匹马甚是灵慧,又经训练,昨夜我们费了好些时将它带走,结果仍被逃脱。天黑以前,有人曾见此马空身往山外跑去,此时浦侠女刚和敌人订约回去,必是忙着起身,先命那马空身驰往山外,准备事情一完立时赶去,一个不巧就许连夜上路,恐还不易追上呢。”
  李善自和文珠二次对面,印象更深,巴不得当时能够追上,闻言好生失望。先还拿不定辛良心意真假,后见对方辞色诚恳,当地居高临下,文珠无论如何走法,只是绕往后山,断无不见人影之理,还有同来少年也未见到。细察形势,渐觉所说有理,便问:
  “辛兄地理可熟?”辛良笑答:“恩主不要如此称呼,小人常时往来此山,不特深知地理,便山下客店民家也是十九相识。我早留心,浦侠女如往后山取马,我们必早发现。
  如往前山,除入山大道外小径甚多,她和同伴又有一身极好轻功,上下容易。依我之见,多半是由鹦哥嘴险径翻崖下去,这等走法可以避人耳目,路又要近得多。如在镇上停留,我们自能追上。否则,她那马快,便是连夜起身追去也必落后无疑。”李善知文珠还要绕往镇上民家一行,自己所骑的马也是千里良驹,便和辛良说了。辛良笑道:“我真糊涂,昨日曾听人说,有一贵家公子主仆二人骑着两匹快马到处打听浦侠女的下落,如何忘了,有此两马,怎么也能追上,快些走罢。”李善精神一振,连声应好,随由辛良引路,向前飞驰,一路穿山过涧,赶到鹦哥嘴翻越下去,均是险径,又当深夜,直到崖下也未遇见一人。前行两里,转过山角,便到镇上,天已三更。
  为了民殷物阜,香客众多,各家镇店均有极大排场,山洪冲断的几条道路已全修好。
  大雨之后,旧有香客被雨留住,新的又陆续而来,家家客满,处处笙歌,满街灯火通明,酒肉丝竹之声连同人语嘈杂汇成一片繁音。身临其境,更显繁华。李善无心观看,匆匆赶往镇西民家,由辛良叩门,一问果是空马先回,这类事常有,蔡家婆媳也未在意。天黑时有人与文珠送来一封书信,到了半夜,文珠和一少年才同走来。本定明早起身,看完书信,文珠忽然变计,和同来少年作别,当时上路,由蔡家房后绕走,未经大街,刚去不过顿饭光景。问往何处,却不肯说。李善听完辛良回报,忙即赶往客店,迎门遇见店伙张福,问知阿灵同了一人曾回店内。因腿受伤,雇了一乘山兜抬走,将马留下,说是去往黄叶渡医伤,在彼等候。相公如回,可请明早骑马动身,将另一匹马雇人带去,不必太忙。李善急于往追文珠,算清店账,便要起身;张福和店主等一致挽留明早再走。
  李善知道店中还有接风送行好些花样,再四辞谢,赏号花红却是照付。店主看出这位贵家公子好些异样,辛良这类常时来往泰山的江湖好老本来认得,见他和李善以前并不相识,共只隔了一个白天,便成密友,十分恭敬,上路如此匆忙,料有原因,只得再三称谢,由张福赶往厨房取来许多容易带的路菜和蒸馍门丁(即甜包子),用一提篮装好,由辛良接过,带在马上,仍由店伙分人送行,还放了一路鞭炮,送到镇口才行辞回。
  李善面软,无法坚拒。走到路上,忽想起黄叶渡途向忘了探询,还有好些话也未得向辛良盘问,不禁“嗳”了一声。辛良在后,立时催马上前,并辔同驰,问有何事。李善告以黄叶渡路程不曾询问,辛良答道:“小人来历店伙全都知道,知和恩主一路,故未再说。那地方乃是黄河支流,离开这里约有二百多里,在济南的边界上。原是一片渔村,左近湖荡甚多。由此渡河去往德州本不应走这条路,先前听说,我才想起渡口左近有一异人在彼隐居,绝迹江湖已有多年。照恩主所见纸条,连同蔡家婆媳所说,均曾提到黄叶渡三字,浦侠女必由此过渡,绕道张店、杨柳村、高唐、腰站等地,再渡黄河,转赴德州无疑。如此走法,不是途中寻人,便是今夜有什警兆,或有高人指点,知道沿途满布危机,打算绕路躲避也未可知。”李善见辛良路径甚熟,人又精明强干,骑术武功无一不佳,渐生喜爱,笑说:“蒙你送我,已甚感谢。主仆相称实在于心不安,如蒙结为朋友之交再好没有;否则我便不敢借重了。”
  辛良想了想,答道:“我虽出身绿林,最重信义。今夜对敌时,危机一发,如非公子一言九鼎,焉能活命。本来我不怕死,只为家有老母,此时尚死不得,为此一念,才起偷生之念。初意敌人未必肯容,居然应允,实出意外;只是令我追随公子为奴,为了老母无人侍奉,口虽答应,心实悲愤。满拟跟着公子到了京城,满了所说一年期限,告退回家,奉母安居,从此不在江湖走动。今夜之事也认为是生平奇耻大辱,不料对头竟是一位有名人物,我便跌翻在他手内也不为丢人。再见同党和凶僧死状之惨,对头出了名的手狠疾恶,只一对敌,轻易不留活口。虽然他那心意想我追随公子,以便沿途有人伺应,彼时如非公子说情,仍难活命,老母知我惨死,岂不痛心?后来他将我唤在一旁,说话之时辞色己变,并还说出将功折罪的话,只把公子护送到京,平安无事,明年便可投到他门下。经此一来,我已消了气愤,心中仍想富贵人家公子,必有好些气焰势派,我已答应在先为奴,便受鞭打驱策也无话说,不料公子并无丝毫官家习气,为人又极谦和,便是武功也在我之上,越发令人死心塌地。本来不敢居于朋友之列,公子定要折节下交,我也不敢抗命,不过公子初次出门,好些事均弄不惯,改过称呼,已感大德,平日呼我名字,早晚行路仍由我来服侍便了。”
  李善见他其意甚诚,只得暂时谢诺。随又问起三黑衣人的姓名来历,黑天雁阴谋诡计,到处布满陷阱罗网,浦侠女断无不知之理,如何仍肯上套?辛良答道:“此时夜风正寒,离明不远,我们马跑太急,且到前面细谈如何?”李善也党风大呛口,便不再问。
  这时明月西斜,清辉依;日光明,踏着满地月光向前飞驰,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马身已早见汗。辛良恐马受伤,请李善暂把马步放慢,稍微缓气,再往前赶,并说:“黄叶渡只有一条渡船,又在北岸,看此时天色,赶到渡口,也只天亮不久,浦侠女如在当地访友固易寻见,便是一到就渡也赶得上,无须太忙。”李善原因起身以前连经几处耽搁,恐文珠先走,追赶不上,一上马背,只顾加急飞驰,心无二用;闻言才想起此是朋友借来的千里马,如何不知爱惜?又见前途是片野地,一眼望出老远并无人影,情知文珠不易追上,万一把马跑坏,更难上路,也对不起新交好友,只得忍着心焦,把马放缓。
  二人披辔徐行,重提前事,辛良说:“那三个黑衣人只用链子抓的一个像是华山童,听语声口气却又不对,问他姓名,说是日后自知,我弟兄也是受人之托而来等语。随说起黑天雁,年已四十余岁,人最阴柔险诈,笑里藏刀,口是心非,受他利用的同党却有不少。垂涎文珠美色已好几年,近年得知文珠无意中得到两件宝物,又在仙都山中开荒,掘出许多窖藏,孤身一人成了豪富,越发引起贪心,怀着人财两得之念。今春曾在老巢招集一班死党,暗中密计,向众求助;又开了一次群雄会,明言心事,许下重利,言明事成之后平分窖中金银。内有几个有名人物不是钱财可以打动的,便仗着一点老交情,分别告求,也多点头。因其行事机密,说话又巧,只管约出多人,软硬兼施,每一处埋伏俱都奉有密令,或是暗中分别请托,各不相谋,好些事都不知道。看那意思,好似先把文珠擒到,借口为人报仇,尽情凌虐威逼她,再假装得信追去,于万分危急之中救她出险,改用软功求亲。至于文珠怎会星夜北上,有何急事,并无闻知,恐怕也是黑天雁闹鬼。此人武功虽不算坏,并无过分惊人之处。他那得名,能有今日,全仗一张巧嘴、满脸和气,身旁结有两个死党,平日当作祖宗看待,遇事肯为出力。他自知本领有限,遇事专一在暗中策划,不是看出对方本领比他还差决不出手。这两个爪牙却是贪狡凶顽,心黑手狠,这一路上就许暗中跟来都在意中。”一面把黑天雁和两死党的形貌本领仔细说了一遍。
  李善笑问:“你和我一起,被对头看破,不妨事么?”辛良笑答:“一则怕不了许多,再则我和他彼此闻名,并不相识。以前我是独脚强盗,专一劫富济贫,并不与人合伙。去年除夕回家祭祖,家母不知我是绿林中人,以为所得钱财均由经商而来,见我独往独来,无什伙伴,再三叮嘱在外小心,想起谁家都有父母妻子,受了感动。今春又劫了两起客商,照我例规,从不伤人,不要货物行囊,只取随身钱财,有时还给对方留下盘川。不料这班客商仍有许多难处,受累无穷,想起老母之言,心生悔恨。此外又无行业可做,只得拿定主意,省吃俭用,不是万不得已不肯出手。正在此时,有人约我参与老贼之事。我想这类事与寻常抢劫不同,乐得分他一点程仪,便随了来,差一点没送了性命。我猜那三位黑衣人不是华山童,必是他们好友龙山四弟兄,否则假罗汉那么好的一身硬功,另外几个也都出名好手,怎会死得那么容易?妙在死的全是穷凶极恶的几个,下余只有一人被铁拐打伤,无一送命。敌人仿佛胸有成竹,专挑凶恶的杀,不是事前知底决无如此清楚;又都黑衣蒙面,与龙山四弟兄行径相同。如我料得不差,他那黄龙山中乃世外桃源、人间乐土,将来能够投到他的山中,分些田地,开荒采药,奉养老母,足能过活,从此无须再吃这碗江湖饭,也不怕仇人作对,岂不是好?”李善听出他颇有孝思,越发看重。
  正走之间,见残月西沉,天色渐渐黑暗下来,那时旷野也快走完,前面多是土山土崖,绵亘不断,更有大片树林丛生其问,方想纵马疾驰,辛良说道:“天就快亮,前途光景昏暗,右边角上便是来往济南的驿路大道,我们绕城而行,所经均是山野之地,路甚崎岖,须防暗中失足,最好天明之后再赶。”二人正问答间,猛瞥见前途暗影中又有一点星光掩映树林之中,一闪不见,料是文珠头上明珠放光,李善连话都顾不得说,喊声快跑,放马便追。沿途留意观察,珠光并未再现,路只一条,去向相同,一路朝前疾驰,一口气赶出七八里。沿途虫声如雨,甚是聒耳,晓色溟濛中东方已现出一痕曙色,有了明意,耳听晨鸡互唱,远近相闻,时闻村犬狂吠,远近人家已在起动,珠光终未再现,遥望前面也不再见有人马影子。暗忖:“自从起身,一路寻来,文珠虽未见面,沿途打听,双方所骑都是良马,脚程并差不多,方才已见珠光,这等疾驰怎会追她不上?”
  辛良又说:“再跑下去马恐受伤,照此走法,赶到黄叶渡决来得及,相差不会太远。”
  李善也觉马跑太累,文珠方才见面,并未交谈,这等穷追,难免发生疑虑,立即依言把马缓住。
  一会朝阳上升,沿途农家均起耕作,李善心中悬念,便向农人打听方才可有马过,连问两处均说未见。李善问出此去黄叶渡乃是必由之路,天明前珠光与泰山所见相同,路只一条,也许途中有事停了一停,自己赶过了头,再不便是文珠过时人还未起。回顾不见人马影子,走往前面又向邻近道旁的农人打听,也说未见,经此一来,断定人尚在后,便信马走去。又行七八里,穿过两处荒村旷野,遥望前面现出一条大河,沿河到处鱼网高挑,辛良说:“前面就是黄叶渡。”到后一看,那地方只有二三十户渔民,稀落落散在河岸左近。河这面还有百余亩方圆一片湖荡,四面均是垂杨。东岸不远有一沙洲,广约四五亩,洲上种着好些花树,还有一片竹林,隐约约现出一所房舍,景甚清丽。河旁立着一块石碑,上刻“黄叶古渡”四字。遥望渡船横在对岸,尚未过来。这面待渡的只有两个乡民,坐在石上闲谈,问知渡船还未开过,越发放心。方想少时和心上人见面如何说法,忽听辛良悄声说道:“今日对岸有集,左近有一酒馆,可要吃上一点再走?”
  李善随手指处一看,右侧柳林果有酒帘高挑,自己昨夜不曾吃饱,又赶了二三百里长路,微觉饥渴,便同走去;随问阿灵约在这里相见,如何寻他?辛良低声答道:“我也为了此事在想主意。因那异人就隐居在前面湖心沙洲之上,照例不见外客,酒店主人和他最熟,常时来此小坐。前听人言,双方从小相识,店主也是会家,只不肯显。阿灵如是此老所救,必能探出一点口气,且到那里相机而行,由我设词探询好了。”相隔只有三数丈远,就在河岸旁边,谈不几句便自走到。
  二人把马系在树上。店主人是个短胖长髯老头,正在升火。另一十余岁的幼童在柳荫中安排桌凳,见有客来,忙即走过,笑问:“二位客官吃点什么?”二人笑答:子我们天明前由济南起身,未吃东西,有什么现成的只管拿来。”幼童见二人说话和气,笑答:“这里荒村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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